這兩天裡我倒沒有再犯那奇怪的毛病,但是腦海中時常想起他們說過的話,五感消失,沒有知覺,聽上去真是恐怖。不過,那個萊希特所說的成為他們一族又是什麼意思呢?
唉,不想了,不想了。
「哥哥,我把這兩盆茉莉先搬到門口吧,讓它們也曬曬太陽。」我一邊說著,一邊搬動著其中一盆茉莉。
「不用,你先放著,我忙完這裡就會搬!」飛鳥的聲音從內屋傳來。我無視他的聲音,繼續朝門口走去。
今天驕陽似火,樹上的知了沒有一刻停歇,叫得讓人心煩。我才沒走了幾步,身上已經冒出汗來,哇,現在如果有貝那多在身邊,一定會涼快不少吧,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話,不知他女朋友是不是整個夏天都抱著他當空調呢?想到那樣一副畫面,我不由覺得一陣好笑。
走到門口,我剛想把花放下,眼前忽然又是一陣發黑,手裡的花盆也沒有拿住,腳下一個趔蹶,只覺得旁邊忽然有人伸手拉住了我,阻止了我的狗啃泥趨勢。
「啊,謝謝。」我抬起頭,想看清是哪位好心人。
一陣金色的光芒刺得我雙眼發花,我趕緊又閉上了眼,揉了揉,再次睜開眼睛。一個哇字在喉嚨裡滾動了半天,硬是沒有迸出來。
從沒見過如此耀眼奪目的金髮,猶如揉進了清晨初升的朝陽,金色的髮絲輕輕舞動,不停變幻最美的光澤,彷彿有萬道霞光穿透雲層,灑落人間。午後的陽光強烈而溫暖,一大片綠色的樹葉篩碎了細細的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黑色的墨鏡遮出了他的雙眼,但那莫名的讓人安心的氣息卻讓我想到了四個字:似曾相識。
我的內心深處忽然有一種奇妙的波動,水波一樣緩緩的蔓延開,蔓延開……
「小隱……」他忽然低低喊了一聲我的名字。
我被嚇了一跳,隨後又有點沾沾自喜,怎麼這個帥哥知道我的名字?
「砰!」我的身後傳來花盆碎裂的聲音,我轉過頭,只見飛鳥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藍色的眼眸內瀰漫起一片水霧,好半天才顫抖著聲音說出了幾個字,「師父,你,你真的回來了……」
「飛鳥,」他長長的金色髮絲迎風飛舞,所有的表情都被隱藏在那副墨鏡之下,「我回來了。」——
進了房間裡,他還是沒有取下自己的墨鏡,只是環視了一眼四周。
「飛鳥,你打理的很好。」
「師父……我……你怎麼……」飛鳥還處在激動中,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
「哥哥,你怎麼還有個師父,我怎麼不知道?」我好奇的打量著這位陌生人。不知為什麼,雖然他看上去很冷淡,我卻對他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這世上的事有時就是那麼奇妙,有的人,初次見面你就會有熟悉的親切感,而有的人,哪怕相處了許多年卻還是依舊陌生。
「嗯,小隱你並不知道這件事,哥哥一直瞞著你。」飛鳥的神色似乎有些古怪。
「那麼我的名字也是哥哥告訴你的了?那你也告訴我你的名字吧。這樣才公平嘛。「我轉向了那位男子,笑咪咪地看著他。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摘下了墨鏡,我不由輕呼了一聲,他的眼睛,居然是淺金色的,此時,彷彿漫天陽光全都溶化在了他的眼眸內,流金溢彩。
他平靜地凝視著我,薄唇微啟,聲音裡隱隱帶著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顫抖,「我叫——司音。」
「司音,很好聽的名字哦,」我笑了笑,對了,好像在他們的口中,飛鳥的師父是位很厲害的人物呢。我又忍不住問道,「可是,你的眼睛居然是金色,怎麼會這樣的?我從來沒見過金色的眼睛哦。」
「小隱!」飛鳥極快地打斷了我的喋喋不休,小心翼翼的望向了他,「師父,那邊的事情我聽說了……」
司音的神色依舊很平靜,只是淡淡說了幾個字,「不是我。」
飛鳥好似鬆了一口氣,「我知道一定不是師父,只是……」
司音望了我一眼,道:「事出蹊蹺,我已經派人在徹查這件事了。」
飛鳥沉默了幾秒。忽然上前幾步,猛地跪倒在他的腳下,顫聲道:「師父,您救救小隱吧,這個世上只有您才能救她!」
司音伸手輕輕扶住了他,「我回這裡,不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師父,您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飛鳥抬起頭。
他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淡淡笑意略帶一絲苦澀,「我怎麼會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師父——一直都在看著你們。」
飛鳥身子微顫,眼眶一紅,轉過身對我說道,「小隱,其實哥哥一直瞞著你,你的病不是普通的病……」
「我知道,是不是五感全失?」我終於忍不住漏了出來。還不等他驚訝,我又加了一句,「其實,那天你們說的話,我全聽見了。」
飛鳥一下子愣在那裡。
「難道真要穿越時空?還有那些什麼精靈族都是存在的嗎?怎麼可能?」我比他更吃驚。這麼說來,那天他們所說的都是真的?
「不錯,如果你想得救,就要穿越時空,改變精靈族首領的命運,得到他們族內的寶物,只有這五件寶物的幫助,你的五感才能恢復。」司音在一邊不急不慢地說道。
我的嘴張成了「o」型,「你,你真的能幫我穿越時空?」
他淡金色的眼波一轉,沒有說話。
「哥哥,你的師父他是人是妖還是神仙啊?」我朝飛鳥眨巴了幾下眼睛。
飛鳥想笑,但又不敢笑,「當然不是普通人啊,師父他是一位得道高人。所以許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對他來說都不在話下。」
「這麼厲害啊,可是穿越時空,真的是匪夷所思啊……我要是回不來該怎麼辦?」我有點想打退堂鼓。
「不會回不來。」司音淡淡掃了我一眼。
「可是……」想到要莫名的穿到一個古代的世界,我心裡就越來越不安。啊咧咧,這可不是旅行啊,這可是回,到,古,代!
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強求,」他像是預料到了我的退縮,「不過,沒有味覺,那麼吃再美味的東西都沒有滋味,沒有視覺,再美好的帥哥都看不到,沒有聽覺,所有誇你的話都聽不見……「」停,停停!「我驚恐的大叫一聲,見鬼了,這個司音怎麼句句說中我的要害,那,那的確是慘絕人寰的日子,算了,我葉隱也豁出去了!
死就死吧!
「我,我去,」我硬著頭皮答應了。
司音的金色眼眸中掠過了一絲極淡的笑意。
「那麼,今夜我就會召喚這次的委託人,水精靈族的現代轉世。明天你就準備出發吧。」
在走出房間的時候,我忍不住回頭看他,「我們——是不是以前在哪裡見過?」我試探地問道。
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中卻忽地神色落寞:「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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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我從夢中驚醒,不知怎麼回事,最近幾夜總是沉湎於晦澀悠遠的夢境中無法醒來。夢境裡,好像有長的似乎永遠也走不完的黑色甬道,寂靜的沒有一絲生氣,周圍是讓人窒息的黑暗,就這麼,摸索著走下去。沒有止境的走下去。可是猛然間會在跌入無止境的深淵一樣下墜的失重感中突然驚醒。
我起了身,想到廚房拿杯水喝,經過客廳的時候,看到外面的院子裡隱隱有人影。這麼晚了,是誰?
我悄悄挪了過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傳來。
「師父,您現在接替了那個位置嗎?」是飛鳥的聲音。
我探出頭去,正好看見一張美到令人窒息的臉,金髮金眸,就連月光也無法比擬他週身所散發的光華。
「我暫時接替了那個位置,不過,父親失蹤的事,我一定會查清。」司音頓了頓,臉色一斂,「這次的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恐怕……」
「恐怕什麼?有什麼事會發生嗎?」
「飛鳥,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司音飛快換了個話題。
飛鳥連連搖頭,盯著司音,嘴角漾起一抹孩子般的笑容,「師父,如果能像以前一樣……」
司音金眸一暗,「我始終都是要回去的。」
「師父,您捨得嗎!如果您成了……」飛鳥喃喃道。
司音的眼中彷彿有什麼閃過,「那種傻話不要再說了。」
「那些的確是傻話。」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桂花樹上飄了下來,我抬頭望去,從高高的樹枝的縫隙裡流溢下來的月光,落在一片銀色的長髮上,恰如點點微光浮動,藉著那人半臥在樹枝上的姿勢傾瀉而下。而那斜倚在樹枝間的人,唇邊正勾勒出一抹略帶不羈的笑容,不是貝那多是誰?
「想不到你來得這麼快,真是讓我吃驚。」他輕輕地躍下樹來。
司音的臉上神情難辨,「撒那特思,那次你錯過了改變命運的機會,也讓我吃驚。」
撒那特思?我一愣,為什麼連司音也叫他撒那特思?
「哦?」貝那多的笑容在夜色中帶著幾分蠱惑。
「撒那特思,」司音的金色眼眸中卻是一片清冷,「雖然我會再次離開,但我之前說過的話仍然有效,適合她的人絕不是你,別忘了,是你自己放棄了改變身份的機會。」
「呵呵,」貝那多輕笑一聲,瞇起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怎麼感覺你比以前更加難以接近?難道是因為接任了那個位置的關係?」
飛鳥趕緊向他做了個住口的眼神。
他似乎並不想住口,反而走到了司音的面前,凝視著他的眼睛,忽然清晰地說出了兩個字:「謝謝。」
司音也是一愣,「什麼?」
「謝謝——你來了。」貝那多反常地收起了平時的嘻笑,「只要她能平凡健康的生活在這裡,這樣就好。」
司音似乎有些驚訝,低低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平凡健康……只是,」他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無奈與傷感,「即使是神,也無法改變宿命的軌跡。」
院子裡莫名起了風,清新淡雅的荷香,如同千萬根不甘寂寞的手指,無聲地撫摩著院子裡的一切。三人靜靜地站在桂花樹下,默然無語,各有所思,月光戀戀地滑過他們的長髮,眼眸,臉頰,留下一片閃爍的光澤。
我一眨不眨地望著眼前這一幕,心裡的疑團卻是越來越多。
他們口中的她——難道是我?——
在清晨溫暖的陽光中,我像往常一樣被飛鳥從床上拖了起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去刷牙洗臉。有時覺得飛鳥不像哥哥,倒有幾分像媽媽,燒飯煮菜打掃清潔,幾乎全是他一個人包了。以後誰嫁給他可真是有福氣了。
洗漱完畢,剛進入客廳,一眼就看見了飛鳥的師父——司音。他正懶懶地靠在籐椅上,一手執杯,一手拿報,裊裊的水氣從杯子子升了起來,形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讓他的面容在朦朧中多了幾分不真實的美。
我的心裡忽然好像被什麼撞了一下,這樣的場景,好像在哪裡見到過?說不清的,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注視,微微抬眸,淡淡金光在眼底閃爍,讓人想起了朝陽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早上好!」我笑著朝他打了個招呼。
他點了點頭,又低下頭繼續看起了報紙。
飛鳥的師父,好像不怎麼容易親近……
「小隱,今天是你喜歡的皮蛋瘦肉粥哦。」飛鳥笑容滿面的將粥碗放在了我的面前。
「啊,哥哥你真是太好了!」我伸手就勺了一大勺,剛想往嘴裡放,就被飛鳥抓住了手,「小心燙!」
我訕訕笑著,縮回了手,無意中瞥見了司音正抬眸望著我,眼眸中似乎泛著一層略帶關切的神色,似乎沒料到我忽然抬頭,他的眼神立刻變得冷漠,迅速地低下頭去,繼續看起了他的報紙。
用完早飯,茶館又開始照常營業了。
「師父,那位水精靈族的現代轉世,今天會不會來這裡?」飛鳥忐忒不安地問道。
司音點了點頭,「她很快就到。昨晚我已經找到了她,在夢裡通知了她。」
「和以前一樣啊。」飛鳥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
司音的嘴角微微一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