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三月的長安,正被濛濛細雨所籠罩。在這個繁華的時代,幾乎亞洲的每個國家都有人曾經進入過長安這片神奇的土地。有些是為了學習,有些是懷著野心,更多的是為了經商謀利。城中的西市,向來是外國商人聚集買賣的地方。放眼望去,一排排的金屬器皿市、衣市、馬市、絲綢市和藥市鱗次櫛比,到處都是深受京城人喜歡的外國貨。
沿著長安城西面的城牆,由春明門往南有許多酒館。在這些酒館裡有許多溫順可人、金髮碧眼的胡姬,充滿了異國風韻。
偷得半日閒的長安人也會在這裡和親朋好友聊上幾句,喝上幾句,然後回家睡大覺,養足精神開始第二天的工作。
此時,一輛華麗的馬車正輕快地行進在寬敞的道路上,車上的流蘇和風鈴在馬車有節奏的顛簸和晃動中發出音樂般的好聽的響聲。一位身姿挺拔的年輕男子半步不離地跟隨著馬車,他那清麗的五官因武官的凌厲氣質而多了幾分剛硬,不致使人因為他過分美貌而覺得他嬌弱。看上去就像是慣於沉默嚴肅的人,此刻更是籠罩在一片肅殺之中。
忽然,車上的簾子被掀了起來,一位明媚嬌艷的少女探出了半個腦袋,笑瞇瞇地望向了那個男子:「小刀,怎麼還沒到?豆子和橘子都等著我呢。」
這個稱呼顯然讓男子不大愉快,雖說他現在是公主的手下,可怎麼說他也是堂堂的散騎常侍啊,怎麼能被隨隨便便改了名呢?於是忍不住再次提醒:「九公主,在下的名字叫泰奇繆。」
這名依舊氣場十足的少女,自然還是深受皇上寵愛的九公主李嵐。只見她單手叉腰,另一手放在唇邊,擺出一個「哦呵呵呵」女王狀的姿勢:「不行,不行,太奇妙,哈哈,我一聽你的名字就受不了,笑死我了……」
「公主您近來的舉止越來越低俗了。」摀住額,小刀不忍卒睹般地避開臉不去看公主毫無形象可言的樣子。
李嵐越想越好笑,興奮之餘還捶了好幾下馬車。
「公主!請注意形象!」他怒了……
公主愣了愣,眨巴了幾下眼睛。
「小刀……你是個老實人,忽然這麼凶,我會很不習慣的。」
「公主……我是個老實人,忽然這麼凶,那全是被您逼的。」
說完,小刀歎了一口氣,神色憮然地抬頭看了看天空,覺得那滿天的烏雲密佈就是在詮釋他此刻陰雨綿綿的心情和注定暗淡毫無前景可言的人生。
但他既然背負了這個責任,就必須得為發誓效忠的公主盡心盡力。不管主人的品格如何,保護主人都是他的宿命。自認是悲劇宿命人物的小刀,不由得握緊雙拳,被自己感動得雙目含淚……
馬車終於在一家叫作密雲的酒館前停了下來。
李嵐急吼吼地跳下馬車,走進了酒館,熟練地走上樓梯,拐進了左手第三間的雅座。
裝飾簡單清淡的雅座,已經有兩位年輕男子早早等候在了那裡。左邊的男子大約二十多歲,雖然著一襲紅衣,可精緻美麗的眉目卻清清朗朗不染半分女兒之態,一身紅色穿起來堂皇華美全無陰靡氣象,那與生俱來的華貴雍容把紅色裡天生的柔艷一把罩死。
而右邊的少年不過十六七歲,一襲淡青色衣衫樣式雖簡單,質料剪裁卻極好,被月白腰帶一束,宛若流雲低垂,清麗的面容上氤氳著淡定而純真的笑意。
兩位帥哥雖然年紀輕輕,來頭卻不小。左邊一位是日本國遣唐使橘逸勢,在長安學習漢文已經有四五載,不但出身高貴,且文采風流,就連許多長安讀書人也對他頗為折服,送了他一個外號——橘秀才。而右邊的那位,正是當朝宰相蕭正和的五公子蕭飛逸。天下無大事——雖然這是他提醒自己不要隨便陷入煩擾的五字箴言,可還是拜父親所賜,稀里糊塗地升到了禮部侍郎這個位置。
李嵐有時也會感到有點困惑,人和人之間的關係還真是微妙,這兩個人也不知怎麼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就好像她和蕭飛逸一樣,莫名其妙地在折磨與反折磨中就成了關係不錯的好哥們。而且這十年下來,她對蕭飛逸百折不撓的超強彈性佩服得五體投地,無論用怎樣的方法捉弄他,他總是一副處驚不亂、任君處置的欠扁樣子。
「九公主,你怎麼才來?」橘逸勢淺淺一笑。
「我只能偷偷溜出來啊,哪像橘子你這麼自由。」李嵐不客氣地坐下來,順手拿了一顆李子扔進嘴裡。
橘逸勢的臉微微一抽。拜託,人家這個橘姓好歹在日本也是四大名門之一,居然現在被她取了這麼一個有損風雅的外號。
「對了,豆子和你很早就到了嗎?」在聽到公主的下一句話時,他心裡又釋然了一些。還好,比他更慘的人還有呢。
被公主胡亂起名為豆子的蕭飛逸此時似乎正陷入了一種低落情緒中,對他們的對話置若罔聞。
「今天他怎麼了?」李嵐好奇地問道,好像很少見到他這麼沒情緒的時候。
「問都不用問就知道他是不喜歡來這種高檔酒館,你也知道,他最喜歡去那種完全沒檔次的點心店消費了。」橘逸勢打著呵欠的回答證實了朋友等於損友這個千年不變的定理。
「哎?如果是別的事,我也許可以幫忙。」她微笑著擺出端坐聆聽貌。
蕭飛逸先對她展露一個燦爛無比的笑臉,繼而轉向橘逸勢,一雙漂亮的大眼灼灼地盯住他,語氣堅肯地說道:「不過這件事卻非得要橘兄幫忙不可……」
「非我不可?」甩了甩手中的扇子,啪地一聲揮開後擋住自己的半張臉,橘逸勢詭異地轉了轉眼珠,「飛逸,莫非你看上了哪家的千金,卻不懂得如何寫情書,所以才要找我代筆……」
「原來是這種事啊!」李嵐恍然大悟,她就想嘛,非橘子不可的事似乎也只有和女人有關的方面了,橘秀才可是有著長安第一風流公子之稱哦。
「哎呀,九公主,雖然飛逸本身就漂亮可愛到不輸給一般的美女,但畢竟也是一個男人嘛,就算他看上哪家的姑娘也是很正常的。」拉過李嵐,橘逸勢一臉壞笑道。
「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蕭飛逸露出了小兔子般可愛天真的神情,「是因為從下個月起,來長安的外國使節會增多,而且還會有不少尊貴的客人,所以鴻臚寺希望我們也能抽調出部分人手幫忙接手一些接待任務。反正你也沒事,就來禮部幫我忙吧。」
「可我是個外國人啊。」橘逸勢笑了笑。
「那又怎樣,外國人在朝廷做官的也不少吶,你可以考慮一下。」蕭飛逸毫不掩飾他臉上很期待很期待的神色。
「哎?」橘逸勢懷疑地看著一臉誠摯的蕭飛逸,美麗的臉上浮起濃濃的促狹,邪惡地勾起嘴角,故意擺出吃驚的模樣,「不會吧,飛逸,你該不會一直暗戀我吧?哎呀,我早就應該警醒的,你一定是因為想和我朝夕共處才想說服我去禮部!」
「啊……」蕭飛逸露出了嘴裡被塞了兩個雞蛋的表情。
「啊什麼,就算你想表白也沒有用啊。」對蕭飛逸抽動的嘴角視而不見,橘逸勢一派悲天憫人的口吻,「我是不會同意的!」
「逸勢,」蕭飛逸無奈地低下了頭,「你想太多了。」
「我就知道你想誘拐我!飛逸你老實交代吧,你打算把我?進禮部然後對我這個那個對不對?我真是瞎了眼了,竟然和你這種人做朋友!你是不是很早就開始覬覦我的美色?唉,這都是我的美貌造成的錯誤啊——」
眼看不說話時會給人端正清美印象的美男子抱頭陷入無盡的妄想中,蕭飛逸轉過臉,吹了吹垂落鼻子前的半長不短的髮絲。
「更何況,」美男子忽然利索地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我最近正絞盡腦汁地在寫這個呢!哪裡有多餘的時間?!」
李嵐飛快地一把奪過來,拉開卷軸念誦起來:「《長安城浪漫物語春季號》第一部卷一,貴公子情戀胡姬,月黑風高私奔夜……」拉到最後,果不其然上面印有「橘氏工作室全力傾情打造」的圖章。
當——她的手一抖,卷軸掉到了地上。
「哇,你小心點,這可是我要投到《桃花朵朵開》的稿子哦。」
「《桃花朵朵開》?莫非就是最近京城少女人手一本的流行讀物?聽說每月一冊,有不少知名詩人充當寫手,主編人也十分神秘,到現在都不知是誰。」蕭飛逸插嘴道。
李嵐撲閃了幾下大眼睛:「我可是每期都讓人去買呢。」
「呵呵,」橘逸勢挑眉一笑,「對了,飛逸,你說外國使節人數增多,是不是京城最近有什麼特別的事?」
蕭飛逸搖了搖頭:「究竟有什麼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這也是尚書大人吩咐下來的。」
「對了,豆子。」李嵐好像想起了什麼,「你——四哥呢?他最近還好嗎?」
「啊!原來這裡也有千金碎香餅!」蕭飛逸一見小二端上來的一盤黃澄澄的煎餅,頓時興高采烈地朝著食物撲去。
「唉,你也知道他,一見好吃的點心就是這副樣子。」橘逸勢無奈地搖了搖頭。蕭大人恐怕就是我為點心狂的典型代表了吧。
蕭飛逸一口氣吃了大半盤,才想起回答公主的問題。
「他很好啊,」他嚥下了嘴裡的一塊千金碎香餅,「四哥他剛升任中書令,最近更是忙得不得了,可不像我這樣整日裡無所事事。今天我本來也想叫他來,可他根本抽不開身。」
「哦……」李嵐的眼中掠過了一絲失落,腦海中卻浮現出了小時候見到的那一幕:少年在樹下淺笑,梨花紛飛,如夢似幻,清晰如昨日,衣袖袍擺在春風中飄飛而起,仿若一片陽光和煦的三月天。
而她亦隨春風沉醉。
「你也別喪氣,有你老爹在,估計你很快就能升到正三品以上。」橘逸勢略表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蕭飛逸提起唇角,露出清澈純真的微笑:「現在這樣就足夠了,我本來對做官就沒興趣。要是能辭了官,再開家自己喜歡的點心鋪,我的人生就完美了。」
橘逸勢用你很沒出息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無情地開口打擊他:「那是不可能的。」
「橘子,你幹嗎說那種現實的話來破壞他的美夢,偶爾有一兩個像他那樣天真的人不是很好嗎?」李嵐舉起袖子擋住臉,避開蕭飛逸的視線小聲地向著橘逸勢擠眉弄眼。
「但願只是美夢……」望著已經陷入自己夢想中的少年,橘逸勢意味深長地說道。
吃飽喝足,李嵐告別了兩位好哥們,準備返回皇宮。就在要拐入一條巷子的時候,她發現了奇怪的一幕。
「哎!小刀,你看那邊——」公主伸出手一指,「那邊臉衝著秦府後牆站著的那人……」
「嗯?」一向缺乏同情心的公主難得會關心不相干的路人呢,小刀詫異地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雨滴渾圓透明,在天地間掛起隨風飛舞的晶瑩簾幕。黃白小花從一座深牆高院裡探出的古木枝椏間飄墜,零落塵土便成為一團團濕濕的香泥。一位身穿淺紫色衣服的俊秀男子,正癡癡地仰望內院伸出的花枝,仿若在遙寄不由自主的思念。
「好像是個賊耶!」公主欠缺浪漫細胞的推斷,讓小刀腳下一滑差點栽倒在地。
「你看、你看!小刀,他和你一樣在雨中連傘都不打。哇!他用左手拿東西,和你一樣是左撇子!不用問了!這個人肯定是個賊!」瞇著雙眼,撩開面紗緊盯住人家的九公主如此斷言。
「公主!和我一樣就是你判斷是不是賊的標準嗎?」小刀怒了,真的怒了,他是個在朝廷有名有號的散騎常侍耶!竟然說他像盜賊?
「哦呵呵呵,你今天才知道啊。」眼睛彎成惡魔狀,公主三八地邊笑邊揮手,「你那種沒事板著臉目光瞪得唬死人的模樣,在半夜走出去的話,衙門一定二話不說就當你是夜盜抓了!」
「……」手握得死緊,小刀拚命咬牙。
「咦?那個人好像有點不對勁耶!」不經意地瞥到那位男子在雨中陡然間開始左搖右晃,像隨時就要昏倒一般,李嵐意外地驚詫。
小刀身形如電疾躥而出,等九公主話音落時,他已經站到了青年身邊將他牢牢扶住。
「小刀真奇怪,」李嵐納悶地轉向車伕說,「我又沒說讓他去救人,他動作那麼快幹什麼……」
「唉,公主,那是大人純潔善良的心靈命令他行動的。當然,您可能很難理解這一點……」
「不理解什麼?哼哼,這就是裝帥不打傘的下場。」冷眼旁觀,李嵐發出毫無同情心的嘿嘿冷笑。
「公主殿下,」小刀遠遠地就拋給她一個收聲的眼神,「原來這位是戶部尚書崔稜大人,我們先將他送回去吧,不然很容易生病。」
「什麼?還要送他回去?」李嵐一邊說,一邊狠狠地瞪視小刀,無聲的潛台詞——又不是很熟還站在別人家門口淋雨的人管他去死!
小刀也毫不示弱地回瞪著她,潛台詞只有兩個字——送他!
「卡嚓!」車伕伸出兩根手指,做了一個剪刀的動作,剪斷九公主與小刀四目炎炎的緊張之線,擦了擦滿頭大汗。
「算了算了,讓他上來。」還是李嵐先妥協了,邪不勝正這句話終於在這一刻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戶部尚書崔稜,今年三十有二,正室妻子兩年前病逝,一直沒有再娶。縱然是身處堪稱綺麗流言坊的長安官場高層,也從未聽聞過任何有關於他的桃色緋聞。
「喂,崔大人,你沒事吧?你要死也要回家再死哦,可千萬別死在我的車裡。」李嵐邊說邊打量他。除了虛弱點、瘦了點、好欺負了點,這個男人倒也算得上是個美男子。
崔稜一睜眼,看到眼前的居然是當今九公主,頓時嚇了一跳,本來還漿糊一樣的腦袋立刻清醒起來。九公主的惡名,整個長安有誰不知啊?她會這麼好心送他回去?
「看你好像有心事哦,不然在那裡淋雨幹什麼?」李嵐雙眸一亮,一彈響指興奮地大聲嚷嚷出來,「我知道了!你是去那裡私會情人吧!結果被甩了,哈哈,真可憐。」
人家被甩了,你幹嗎幸災樂禍?還——哈哈……看不出一點同情別人的意思。小刀面無表情地在心裡譴責著自家主人。
「我才沒有去私會!秦小姐她冰清玉潔,不是那種人,也絕對不會甩掉我!」
情況發展實在出乎李嵐的預料,只見崔大人一反適才慌張之態,竟然對她這句笑談起了非常大的反應,身體前傾激動地抗辯起來。
「哦?那麼——」李嵐眉宇一揚,神色一凜,立刻換上一副非常正經的表情。
正當小刀以為她要轉換話題而鬆了口氣的時候,驀地,她前傾過來,充滿惡趣味地追問:「究竟是怎樣的呢??」
小刀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又再次栽過去。看來他對公主低俗的程度瞭解還不夠深,淚,原來她竟然還有這種三姑六婆的興趣。
「說吧,你心裡一定埋藏著許多痛苦吧。說出來就會輕鬆多了,我可以幫你出謀劃策哦~~」
不知道是真的在心裡憋太久,還是身體欠安時人的精神就會非常脆弱的緣故,崔稜竟然真的感動萬分地說:「嗚,沒想到公主是這麼親切的人!看來外面的傳聞不可信吶……是這樣的,半年前,我去了秦太傅的府邸恭賀他的大壽,你也知道,秦太傅這個人……」
可惡,這人說話真沒重點。李嵐壓抑著不耐,暗中齜牙咧嘴。
「……然後,我和秦太傅的千金一見鍾情,這半年來一直書信來往。今天實在想念秦小姐,不知不覺中就到了秦府前,想像著哪怕是有幸遠遠地見上她一面,看一看她所在的天空上方,遠遠嗅到她的清芳也可聊以慰藉……」
崔稜這戀愛中人特有的癡心,卻聽得李嵐極為煩悶,心想真是屁話,看看她上方的天空能有用嗎?那麼遠能聞得到她的清香?就是狗也沒這麼好的鼻子啊。
「那你去提親不就結了?」
「我也想啊,只可惜,秦小姐早就和蕭宰相的四公子蕭飛鸞定下了婚約……」
「什麼??你說什麼??」一雙大眼向四面八方擴裂,眼看要變成銅鈴,火燒屁股般一下子從坐墊上蹦起來的李嵐一手捧心,一手扶車,萬分不信、脆弱、憤怒、憤慨、傷心……五味俱全的表情將原本秀美的容顏扭成一個團。
「你說秦家千金和蕭飛鸞有婚約?!」
小刀在車外也是吃了一驚,他對自家主人的心思可是瞭解得清清楚楚。
「公主,您也覺得他們不般配吧!」崔稜對於公主激動的反應很是欣慰。
「他們不般配是當然的!!」她火大地接道,「因為全天下和他最般配的人就是……咳咳……」隔窗挨了小刀及時的一記暗器,她連連咳嗽著,避免了說出真實想法的窘境。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笑了起來。
怎麼忘了呢,她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再說這十年來,飛鸞哥哥也一直對她很好,只要她向老爹撒個嬌,指個婚應該沒問題吧?至於那個什麼秦小姐,就順便指給這個崔稜好了。
真是個好主意啊……要不是崔稜這麼一說,她都還沒有想到呢……
「公主,您奸笑什麼?」崔稜忽然覺得她笑得有點毛骨悚然。
「呃?我笑了嗎?」她臉一板,拍了拍胸脯,冠冕堂皇地說道,「放心吧,崔大人,我一定會讓父皇成全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