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條泰時的姐姐北條信子是一位溫柔典雅的美人,雖然出自武士之家,卻帶著京城裡貴族女子特有的高雅氣質,但談吐間又比京城女子多了幾分自然和隨意。
「那麼,就拜託姐姐照顧一下琉璃小姐了。」泰時起身準備告辭。
「放心吧,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信子微微笑著,眼中流露出一絲心疼。
泰時又望向了琉璃,道:「過幾日陰陽師們也會來這裡,那時你就能見到他們了。」
「嗯!」琉璃一想到立刻就能見到清繼和雅彥,不由心情大好。
「那麼,我告辭了。」泰時嘴裡說著,腳下卻沒有移動,還一直看著琉璃。
信子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泰時,你回去吧。」
泰時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望著泰時遠去的背影,信子的臉上浮起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這還是弟弟第一次把女孩帶回府,而且這個女孩還是籐原成范大人的女兒,父輩的傳聞她也聽過一些,聽說籐原大人的夫人原來是平家的人,事情似乎有點複雜,看弟弟的樣子,似乎有點喜歡這個叫琉璃的女孩。
「信子姐姐,我……」琉璃似乎想說什麼。
「怎麼了,琉璃小姐?」信子微笑著問道。
咕,咕,咕,從琉璃的肚子裡傳來了抗議的聲音,她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啊,你是餓了吧,」信子輕輕一笑,
「嗯,我想是的,」琉璃無奈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自嘲道:「肚子啊肚子,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向信子姐姐打招呼呢……」
信子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琉璃還真是個有趣的女孩呢,
「好了,那先吃點東西吧。」
「嗯!」琉璃的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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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陰陽師如約來到了泰時的這座別邸,聽泰時說是要舉行一個驅邪的儀式。
從木格窗望去,琉璃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弟弟——雅彥,他的個子長高了不少,一身白色狩衣倒是把他襯得格外俊雅,他的輪廓越來越像父親了。琉璃的心裡泛起來一絲溫柔的情緒,弟弟看來很喜歡這個工作呢。安倍泰清比父親也小不了幾歲吧,怎麼和父親一樣,都是不會老的怪物呢,每一年看見他都和十幾年前一模一樣。不知道清繼以後也會不會這樣呢?
對了,怎麼沒有清繼呢?難道他已經回京城了?
一陣失落的情緒輕輕拂過琉璃的心頭。
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走到了門口,慢慢拉開了門,用紙揉成一個小紙團,對著雅彥就扔了過去。
「哎喲!」只聽雅彥一聲輕呼,望了過來,琉璃趕緊朝他招了招手,兩人一對視,雅彥的眼中露出震驚的神色,立時就呆在了那裡。就這麼站了幾秒鐘,雅彥才回過神來,打量了一下周圍,見沒人注意他,快步的走了過來。
「姐姐,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怎麼不能在這裡,我只不過來鐮倉玩幾天嘛。」琉璃不以為然的說道。
「可是父親大人他們同意你出來?」
「對啊,我也是想見見你啊,姐姐擔心你嘛。」琉璃笑吟吟的說。
「是嗎?」雅彥明顯的不相信姐姐的話。
「姐姐,你一定有事瞞著我吧?」雅彥太瞭解這個姐姐了。
「沒有,沒有,對了,清繼呢,好久沒看見他了。」琉璃心中暗暗欣喜,終於把話題繞到重點上去了。
「清繼?這次的驅邪儀式是由他主持的,所以他現在在後庭——」
「是嗎?那我去見見他!」琉璃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神速的從他眼前消失了。
「——的湖裡沐浴淨身」雅彥無奈的說完了後半句話。
安倍清繼,你自求多福吧——
匆匆走到後庭的琉璃,無庸置疑的看到了一副令她噴血的場景。
身著薄薄白色內衣的清繼正站在碧色的湖中,湖水很淺,碧綠如玉的湖水才剛及到他的腰部。晶瑩的水珠,滑過他瀑布般的黑色長髮,俊美的臉,緊閉的雙眼,沿著敞開的被湖水打濕呈透明的衣襟處緩緩淌下,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澤。
該死的雅彥,怎麼也沒說清楚,她心裡想著快點離開,腳卻像生了根似的半點不動。一年不見,清繼似乎成熟了很多,唯一不變的還是他一身的清冷。而此刻的清繼更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隨時都會羽化而去。
快走吧,她堂堂籐原家的小姐,怎麼能在這裡盯著別人沐浴呢,要是被傳出去,父親大人……她的腦中立刻出現父親大人捶胸頓足的樣子,不由打了一陣寒顫,她緩緩的移動了一下腳步,「格達,」一聲樹枝被踩斷的聲音毫無疑問的出賣了她。
「誰?」湖中的清繼慢慢睜開了雙眼,深黑眼眸中彷彿還聚積著不曾消融的冬雪,臉上看不出一絲情感。
算了,看起來是瞞不過去了,不然清繼生起氣來隨便用上幾招,也能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她用最慢的速度走到了湖邊,在臉上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清繼……好久不見。」
「琉璃?你怎麼在這裡?」清繼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之色。
「我,我……」琉璃一時語塞,該怎麼說才好呢。清繼看見她並沒有她預想的那樣驚喜,琉璃的心裡湧起了一絲失望。
清繼的臉上又恢復了原有的清冷,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大小姐,你不是又想到什麼捉弄人的方法了吧。」
「當然沒有!」琉璃急著為自己辯解,往前走了幾步。
「你就站在那裡吧,不要動了。」清繼的背上冒起了一陣寒意,他太瞭解她了,越靠近自己,自己的危險就越大。
「你,安倍清繼,我真的沒有想要捉弄你,我只是想來——啊!」撲通!話音剛落,只聽一聲驚呼,琉璃過於激動,不知不覺的一腳踩空,掉下了湖。
「琉璃!」清繼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眼疾手快的一把把她從水裡撈了起來。雖然湖水很淺,不習水性的琉璃已經喝了幾口水,受了驚的她見東西就抓,清繼剛把她撈出水面,她就一把抓住清繼的衣襟,緊緊的抓著,怎麼也不放手。
聞聲而來的北條泰時和他的隨從們看見的就是眼前這一幕:
渾身濕透的琉璃死命抓著清繼的衣襟不放,那脆弱的衣襟已經被琉璃抓得滑落了,若隱若現處露出了清繼的肩膀。雖然同為男人,但清繼這樣美的男人也不由讓周圍的武士們吞了一大口口水。
「放手,琉璃,你已經安全了。」清繼極其鬱悶的拉著自己的衣襟,還說不是來捉弄自己的,簡直比怨靈還難對付。
「安倍清繼,把她交給我吧。」泰時不知何時也下了湖,臉上閃過一絲好笑的表情。
「琉璃,抓住我的衣服。」泰時拿起琉璃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衣襟上,輕輕的抱起她……
上了岸的琉璃這才放下心來,剛才真是好險,可是清繼……
她略帶歉意的望向了剛剛從湖中上來的清繼,今天搞得他這麼狼狽,他一定是生氣了。
「清繼……對不起。」她低低的朝走到她身邊的清繼說了一句。
「我去換衣服。」清繼冷冷的答了一句,看也沒有看她一眼,就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怎麼辦,,清繼果然生氣了,清繼一定是討厭她了,為什麼自己以前老是要欺負他呢……琉璃的心裡產生了一點點後悔。
大失敗!追求幸福的第一步——
換好衣服的琉璃還處於情緒低落的狀態中……
「琉璃,你還好吧?」初春的湖水依舊寒冷,泰時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
「沒事,我才沒有這麼弱,一點冷水沒什麼關係。」琉璃看了看他,忽然想到剛才的那一幕,不禁有點尷尬起來,「不過,剛才……」
泰時忽然笑了起來,「琉璃不是一直很勇敢嗎,怎麼剛才也會那樣害怕?」
琉璃轉過了頭,輕聲道,「在我小時候,曾經不小心掉到河裡,差點淹死,所以在落水的一剎那,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時候,所以就特別害怕。真是好笑哦,是不是?」
「一點也不好笑,」泰時微微一笑:「其實我也有害怕的東西。告訴你個秘密,我小時候被母親大人養的貓抓破了手,從此看見貓我就繞道而走。」
「真的嗎?泰時怕貓?」琉璃的心情立刻就好了起來,真是想不到幕府的執政大人原來最怕的東西是貓,腦中立刻浮現出泰時被幾隻可愛的貓逼到牆角,嚇得流淚的情景,不由格格笑出聲來。
「所以,每個人都有他的弱點,並沒有什麼可笑的。」泰時可不知道琉璃腦中正在想著他的洋相場面。
「嗯,你說得有道理。」琉璃似乎已經完全忘了剛才的不快。
「對了,剛才的那位安倍清繼是你的朋友嗎?」泰時還是忍不住問出了他的疑惑。
琉璃一愣,點了點頭,道:「安倍清繼是我從小就認識的朋友,安倍泰清大人是我父母的好朋友,所以我們從小就認識了。」
聽到這裡,泰時的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情緒,原來他們從小認識了……
「那麼,你這次來……」他欲言又止。
「嗯,這次來是找我的弟弟雅彥,他一直跟隨著泰清大人學習陰陽術,所以……」琉璃急急的掩飾道,雖然泰時人很好,但是她實在不好意思說是來找清繼的。
「哦,是這樣,那好,對了,如果你有什麼不舒服的話,我叫藥師替你看看。」泰時只是點了點頭。
「不用,我身體好著呢——阿……阿嚏!」
片刻的沉寂之後,兩人對視了一會,忽然大笑起來。
「琉璃,你可不能說謊啊。」他笑吟吟的看著她。
「我可沒有說謊,說謊的是那個噴嚏。」琉璃狡辯道。
「哈哈!」
泰時看著眼前的女孩,心裡湧起一絲異樣的感覺,籐原琉璃,他在心裡默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