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一輩子,我卻難過地哭了。
靜謐夜色中,燁閻始終未注意到來了又走的幽憐,逕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裡。良久,終於醒神,依舊微笑著旋過身,輕柔地推開申彩雪。
她是個女孩,所以他會為她留有自尊,眨了眨眼,燁閻看向她,輕語:「對不起,我沒辦法吻你,那是因為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我很愛她,愛到不能用吻過她的唇去碰任何人。」
只是一句拒絕而已,燁閻卻說著說著腦海中浮現出了幽憐,她的一語一笑,哪怕是淡漠安靜的不發一語,都讓他忍不住泛開幸福的笑。
如此昭然若揭的幸福,很難讓人忽略。申彩雪皺眉看著,如坐過山車般,心就這樣忽地蕩下,直線降落。空蕩蕩的難受,酸澀,她張著嘴,無話可說,早該想到了,那麼完美的男孩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
自己不就是僅僅只在放學時見了他一面,就心動了嗎?
「她真幸福……」
一步步地後退,好不容易,申彩雪才擠出話。難掩口吻裡嗆人的酸意,她禁不住去嫉妒,去好奇,究竟怎樣的女孩會讓燁閻這樣的笑。
「她值得我給她幸福。」
越想,燁閻越忍不住似箭的歸心。說完後,就直直地離開了,好多年前,他怎麼也不會相信。
某一個夜,兩顆寂寞的心不經意地交錯,就是他一輩子不捨得再改變的軌跡了。
他決然,灑脫,完全忘了身後還有道迷戀著他,怎麼也移不開的目光。申彩雪就這樣顧盼著,看他修長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她也想灑脫,盼望這個身影也能消失在自己的心裡,可惜……辦不到。
「莎樂美……」
轉身後,申彩雪的頰邊有那麼一抹邪美詭戾的笑,好看的唇間,只迸出這麼三個字。
拖著有些疲倦的身子,燁閻隨意哼著歌,痞味十足地拋著手中的鑰匙。這串他極為珍愛的鑰匙,幽憐送給他的時候,燁閻便覺得它勝過世上任何禮物。
對於幽憐這樣的女孩來說,這就等同於交出了自己一般。
想著,他開心的咧開笑。打開房門後,卻沒有預料中的笑臉相迎,而是滿室的漆黑。燁閻下意識地揪了揪眉,空氣裡瀰漫著的是菜香,多少讓他放下幾分提起的心。
沒開燈,藉著微弱的月色,他的目光搜尋著。
直到看見床上那個如嬰兒般蜷縮著的身影後,才舒出氣。
放妥鑰匙,他輕聲走近。躡手躡腳的爬上床,將已經熟睡的幽憐抱入懷中。那股熟悉的幽香,能讓他再焦慮的心,都瞬間平復。
「喂,你最近那麼悠閒,還那麼早睡,就不知道等我回來嗎?」
他附在她耳畔,低聲抱怨,換來的是沉默,還有幽憐均勻的呼吸。
不捨得再擾她,燁閻伸手替她撫去頰上惱人的髮絲。溫柔的笑,閉著眼,自言自語了起來:「幽憐,你就好像罌粟,美得讓人上癮,連想戒的念頭都沒有,我是真的想跟你一輩子,可惜了,你始終聽不見自己的心,也聽不見我的心。」
「申彩雪說了,後天她就要相親了,我的工作馬上要結束了。然後,我馬上辭職,我們一起過平凡人的生活,去問阿姨意見,去計劃我們的將來……」
「燁閻,是什麼讓你那麼堅信我們之間一定會有將來?」
突兀地,黑暗中,飄來幽憐有氣無力的聲音,虛弱得彷彿夢囈,卻不偏不倚著接著他的話尾。讓燁閻僵直了背脊,摟在她腰間的手一緊,便不再放鬆。
燁閻開始意識到,林幽憐,這個反反覆覆折磨他的女孩,偏偏始終沒有為他做過任何改變。她還是如同當初一樣的特別,聽聞那樣的誓言,任何女孩都會微笑溺進情人的懷裡,只有她還會有理智去思忖話裡的真實。
理智到,絲毫都不像沉浸愛情中的人:「幽憐,你愛我嗎?」
沒能忍住,燁閻還是問出口了,屏息靜待著答案。這是他本來一直自信的以為,不需要去探究的事,他在她的瞳孔裡看見的自己是那麼的溫柔,如今才發現,他一直都看不到自己瞳孔裡的她,是否同樣的溫柔。
房間裡比外面的夜更安靜了。這個冗長黑夜,燁閻睜眼未闔一直到天亮,可始終沒有等來回答,只覺得自己的右手臂被幽憐枕得發麻,仍舊不想抽開,因為上面不知何時氳滿了她的淚。
一滴滴,無名的淚,就這樣順著她的眼眶,滴落在他的臂上,他卻一直不敢開口去問,這淚,為什麼而落。
怕答案,會在瞬間,噬了心。
就連幽憐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哭?就因為他吻了別人嗎?又想起了那一幕,幽憐能感覺到自己的淚更氾濫了。
她開始越來越害怕了,怕這個自己已經習慣了的溫暖,一直以為理所當然的溫暖,終於有一天會像那年的媽媽一樣,拋下她,一個人走了。走得那麼決然,甚至不回頭眷顧一眼。
幽憐不想哭出聲,因為她比誰都清楚,眼淚喚不回一顆遠離的心。
她只是在心底,一遍一遍,無聲的吶喊:如果不能全給我,那還不如什麼都不要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