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忘記日出時瞬間的明亮嗎?
1.
下午兩點鐘的陽光相當猛烈,灼熱的空氣像流動的火焰在人們身邊肆意地穿梭著。童曈拉著不停抱怨著天氣的許欣怡朝學校的美術系展覽廳跑去,她急切的樣子像在趕最後一趟回家的公車。
可還是晚了!
三號展廳已經人山人海,場面熱鬧得好像是明星演唱會的現場。很多人拿著筆記本、背著照相機,一些人甚至還帶了錄音筆,看上去全都很專業的樣子。童曈在門口稍一猶豫,後面的人就不耐煩地催促起來。負責咨詢接待的地方有兩個女生,她們一邊微笑著示意訪客在留言本上簽名,一邊禮貌地提醒現場有些失控的人群:「請大家不要擁擠,小心陳列作品。」
展廳內有很多齊牆高的展櫃,它們將場地隔成了很多個小空間。童曈和許欣怡努力地張望著,還是沒有找到齊宇的油畫作品陳列在哪一區。
許欣怡擦了一把汗,感慨道:「美術學院真有影響力!真不知道這些人是來看人的還是來看畫的!」
畢竟這是美術學院的男生在西藏待了大半年之後舉行的回歸畫展,不管是人還是畫,都很值得期待。
學校裡就屬美術學院的帥氣男生最多,他們有才華,個性又活躍,異性緣自然超級好。美術學院中最有影響力的就是裝潢系和油畫繫了:裝潢系的男生像向日葵——率真、俊朗、活躍、充滿活力;油畫系的男生像喬木——偉岸、沉著、野心勃勃,他們總是不動聲色地端著畫板在烈日下站很長的時間,曬成古銅色的面孔上閃爍著激情和野性的光芒——和「向日葵」相比,他們更加成熟。
油畫系的齊宇,是專業成績年年名列全年級第一的人,他大二時的油畫作品就被中國美術館收藏,他現在不僅是畫廊的簽約畫家,還是畫室的主講老師。
童曈和那群拿著相機被擠得滿頭大汗的女生一樣,都是為齊宇而來。她與她們一樣,心裡喜歡著齊宇。此刻的她看上去沒有周圍的女生那樣狂熱,因為她和齊宇之間有著特別的聯繫——童曈喜歡將這種聯繫稱之為「緣分」,它被童曈悄悄地放進了心裡。她的心裡像藏著一座令人歡喜的秘密花園。
在展廳中,童曈才發現這種愛慕其實是一種集體行為,她不由得暗自嘲笑自己的世俗。她指著牆上的一幅油畫對許欣怡說:「感受一下藝術的熏陶也是一件好事吧,你喜歡哪一幅?」
許欣怡有些不屑地說:「這些畫看上去分不清是動物還是食物!讓人頭昏眼花的印象派,真噁心!」
許欣怡話音未落,前面正在拍照的女生就回過頭很不滿地白了她一眼,說:「不懂就別亂說!某些人真應該上『MIDNATTSOL』去學學!那裡免費掃藝術盲。」
「MIDNATTSOL」是齊宇的個人網站,上面有許多他的作品和照片。很多女生像美術理論家似的,在那裡寫了大篇幅的對他的油畫作品的鑒賞。網站現在已經被弄得像個藝術學習網了。
許欣怡嗤之以鼻:「上了那個網站,恐怕連擦鼻子的衛生紙都是藝術品了。」
童曈怕許欣怡的話引起公憤,只好拉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那個女生怒氣沖沖,不依不饒地還準備說些什麼,突然她眼睛發直,嘴邊的話很奇怪地卡住了。童曈轉過頭一看,齊宇正朝著她們的方向走過來。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幾拍。
齊宇走在人群裡十分顯眼。牆上的燈光給他的側面描了淺黃色的邊,讓他的五官顯得明朗而立體:明亮的雙眸,墨黑的眉毛,直挺的鼻樑,嘴唇抿成了一條精緻的線。他的皮膚似乎比去西藏之前又黑了一些,英俊的面孔看上去有一種沉穩的魅力。
他的身後跟了一大群女生,她們把他包圍在中間,爭先恐後地問著他什麼。他卻篤定而從容,耐心地為她們講解著牆上的油畫作品。
童曈的腦袋瞬間有些短路。等她回過神來時,一堆人已經迅速地擁了過去,她和許欣怡立馬被擠到了一邊,白色的鞋子也被踏上了很多黑色的印子。
女生都擁向了齊宇所在的地方,展廳裡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裡。
許欣怡掐了掐童曈的手臂:「你還愣著幹什麼?」許欣怡認為童曈是來看人的,至少應該過去套套近乎。起碼得讓齊宇發現她,和她有個眼神交流。
童曈有點沮喪——追求偶像是一件如登天般困難並且容易落下笑柄的事,偏偏自己又是個有些害羞的人。她神色黯然地拉起許欣怡的手,說:「欣怡,我們看看畫就回去吧。他……好像很忙。」童曈想,過了這麼長時間,齊宇肯定不記得她是誰了。
她們往人最少的地方走,童曈邊走邊回頭望齊宇。
走了沒幾步,許欣怡的眼珠子一轉,她突然使足了勁,拖著童曈的手往齊宇的包圍圈裡擠。
齊宇站在一幅畫前為旁邊的女生輕聲地解說著,許欣怡突然大喊了一聲:「齊宇!」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齊朝她看了過來。她面不改色地說:「這幅畫,賣不賣?」許欣怡指著那幅被她評論為「分不清是動物還是食物」的畫。
齊宇問她:「你想買?」他的目光注視著許欣怡,卻沒有注意到童曈。
許欣怡搖了搖頭,然後指著童曈:「是——她想買!」
童曈嚇了一跳,她沒料到許欣怡會來這麼一招!她支吾了半天:「這……其實……我……不知道……」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童曈,接著有些輕蔑地笑起來。
齊宇穿過人群向她走了過來。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了童曈身邊,童曈突然覺得空氣很稀薄,就像站在月球上一樣。
他似乎記起她來了:「是你?你喜歡這幅畫?」
頓時,那些女生眼中放出了無形的毒箭,「刷刷」地向童曈飛來,但這種壓力卻讓她覺得很有趣。
童曈琢磨著齊宇的話——他似乎是想知道她認為這幅畫好在哪裡。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後說:「這畫畫得極好!線條好,色彩好,很有節奏感,這畫上的石頭美得像一首詩……」其實她什麼也沒看出來。
「畫的不是石頭,而是一群魚。」齊宇糾正說。
童曈頭冒冷汗。她抓了抓頭,補了一句:「我是近視眼。總之,這幅畫不錯……」
齊宇說:「這幅畫不是我的。」
許欣怡笑嘻嘻地說:「齊宇,她其實是想——」童曈太緊張了,以為許欣怡要說的是解圍的話,卻沒聽清後面兩個字是——「約你」,便附和道:「是的!」
展廳裡炸開了鍋。女生們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中間還夾雜著細碎的嘲笑聲。從來沒有人敢在公開場合約齊宇!毒箭一樣的目光這次再也不會放過童曈,它們密密實實地一齊掃來——目光如果真的有形的話,童曈早成篩子了。
齊宇眨了一下眼睛,嘴角微微地上揚,笑著說:「好啊!你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啊?!
童曈愣了好幾分鐘,直到許欣怡用膝蓋頂了她一下才回過神來。她一邊將許欣怡幫她寫好的小紙條遞過去,一邊靦腆地問:「這是我的號碼,你的電話號碼……」
其實,他的號碼她早跟人打聽到了,只是一直沒敢打給他。
齊宇從自己的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飛快地寫上了號碼塞給童曈。不待她回答,他已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了,人流又浩浩蕩蕩地跟了去。童曈抓住那張紙,好像抓住了愛情的密碼牌一樣,一股不敢置信的激動包圍著她。
出了展廳後,許欣怡毫不客氣地訛了她一頓晚飯。
一想到明天要和齊宇約會,童曈簡直像要上戰場一樣緊張,她把約會時要點的菜、說話的語氣、試探的話等等,都計劃了一遍。
第二天是齊宇先打電話給童曈的,兩個人在電話裡客氣地問好後,童曈覺得女生還是應該保持矜持的形象,便解釋說:「約你這件事情是朋友開玩笑的,你別誤會啊……」
齊宇沒有多想,回答說:「嗯,不會。」
他們約了下午在學校的百草園裡見面。園裡種了大片大片的蘭花,綠油油的草地上,絳紫色的花開得小巧別緻,像夜晚的海洋中點點燦爛的星光。梧桐樹邊上圈了一小塊地,種了幾株頑強的薔薇。此刻,花開了,紫色和粉紅色的花就像驕陽下微笑著的臉。
童曈第一次見到齊宇,也是在這裡。
2.
大一的時候,童曈野心勃勃地想一口氣通過英語專業四級和八級,為直接保研打好基礎。所以,她每天清晨五點半就起床,六點鐘就在百草園裡讀英語。初秋的清晨起了濃霧,前夜的一場細雨使地面濕濕的。她拿著書,啃著蘋果,大聲地朗讀著。霧中的景色很有趣,一些晨練和晨讀的人走來走去,人們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在霧中穿梭。
看到旁邊沒人,童曈的運動神經就活躍了起來。她背著手,興致勃勃地向前蛙跳。才跳了幾步,她感到腳底下一滑,便栽倒在了地上。不過她並不在意,笑著爬起來,一不小心,又絆著一個東西摔了一跤。她站起身來,想分辨自己站在什麼方位時,手就帶翻了一個硬硬的樹幹一樣的東西。她聽到遠處有人「呀」了一聲,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飛快地來到了她的眼前,動作麻利地扶起了一根桿子。他說:「同學,摔跤也能笑得那麼開心?我弄了半天的支架,就這樣被你弄倒了。」童曈覺得他的聲音非常好聽,是純正的北方口音,溫和、有磁性。
一會兒之後,他把照相機遞給童曈,說:「幫我拿一下。」他又擺弄了一會兒,把支架調整了位置,把相機重新固定好。地上有點濕,支架擺得不是太穩。童曈看到她剛剛踩中的是一個大本子。她撿起來一看,發現本子的封面已經印上了兩個大大的泥腳印,濕潤的泥土弄髒了封面。她翻開本子,看到裡面畫了許多速寫,都是龍飛鳳舞的線條。
童曈問:「你是美術學院的?」
「嗯。」他手裡忙活著,頭也不抬,語氣中好像也不為剛剛的事而惱怒。他站起來時,童曈就把相機遞給他。他接過去,抬頭時目光正好遇見了她的眼睛——他有一雙漂亮的燦若星辰的黑眼睛,深邃而銳利,沒有一絲稚氣和浮躁。也許是霧氣在他臉上渲染了一層均勻飄乎的白,讓他的五官更為突出了。
童曈的心怦怦直跳,好像有什麼東西撲進了心裡。
她怔了幾秒,趕緊把手裡的速寫本遞給他。
他惋惜地說:「我的速寫本被你踩得不像樣子了。」
為了掩飾她剛剛的失態,童曈決定像其他女生一樣撒撒嬌:「你要不要看看我腿上的泥巴?你怎麼粗心大意地把速寫本放在地上呢,你沒發覺我其實摔得挺慘的,滿身都是泥呢。」
他翻著速寫本,沒有回答,似乎對和女生爭辯一點興趣也沒有。這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傢伙——童曈在心裡嘀咕著。他沉默了一會兒後,頭也不抬地說:「前面的土很鬆,會更濕,小心跳。」
那麼說,之前她做的那些很滑稽的蛙跳,都被他看到了?童曈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問:「你一直在拍?」
他的目光落在遠處,淡淡地說:「霧中的蘭花太美了,很難等到這麼一場霧。」
童曈故作輕鬆地說:「你繼續啊。」
他終於看了她一眼:「你沒發現你一直擋著我的鏡頭嗎?」
童曈尷尬地往後退了一步,踮起腳尖站在他身旁看鏡頭裡的東西:有濃有薄的灰色中透著一叢叢的綠,近處又有清晰的綠葉剪影,美得如同一幅水彩畫。這時,畫面中突然有一隻鳥掠過,是一隻拖了條長尾巴的褐色的鳥,她不由得「啊」了一聲,踮起的腳尖不自覺地放了下來,在濕地上踩得「啪」的一聲響。
他一邊伸出一隻手來穩住她的肩膀,一邊說:「小心點。」童曈在心裡給眼前這個帥氣男生的評價又加上了「善良」二字。
她不好意思地說:「謝謝!」然後,他就一直看著鏡頭,再也沒有說過話。
後來,清晨起霧的天氣少了。即使有霧,童曈也沒碰到過他。
不久之後,童曈在南校區的池塘邊又遇見了他。油畫系的幾個男生在水塘邊對著枯樹的倒影,架著畫板,仔細地畫畫。她在人群中一下子就認出了那雙漂亮的特別的眼睛。這種感覺告訴她:是的,就是他。
有些人的身上會存在著你一直期待的那種感覺。
有些人的樣子會顯得莫名的重要。
她不敢上前和他打招呼,她不敢衝上去說:「你好,我就是上次撞倒你的支架的那個傢伙。」那樣多傻啊!別的男生會嘲笑她,而且不遠處總有幾個假裝散步,動不動就朝他所在的地方瞅過去的女生。
過了大半年,童曈才知道他叫齊宇。當時,許欣怡拉著她去看學校的公告欄,說:「難得我們學校有這樣的人物呢——帥得要命,而且還才華橫溢!」當童曈隔著玻璃看到他的照片和名字的那一刻起,一種低到塵埃裡的自卑感在她的身上越積越厚。即使是這樣,也無法削減自己對他的感覺。
後來,他的油畫參加國際大展獲了獎;他的作品被國內外的畫廊同時收藏;他的照片和作品在校公告欄以大海報的形式張貼了一個月;他……
慢慢地,童曈開始習慣一個人去南校區的水塘附近散步。
秋末時,池塘裡落下了很多梧桐的枯葉,風悠悠地吹過去,帶起了水中的漣漪。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她安靜地坐在那裡看完了一本書,喝完一瓶草莓酸奶,然後起身回宿舍。
轉身時,她看到他抱著畫板站在了她身後——是來池塘邊寫生的齊宇。
童曈的心幾乎要跳出喉嚨來,她手裡的書也差點掉了。她裝出一副很平靜的樣子從齊宇身邊走過去,心裡卻因為自己今天的穿著和頭髮的樣子而懊惱——如果,只是如果,他還記得自己的話,事情也許會不一樣吧。
她沒有勇氣和他打招呼,儘管「齊宇」這兩個字她在心裡念過千萬遍。童曈不動聲色地走過他的身邊——他淡漠的眼神告訴她,他們是陌生人。
童曈多希望他能記住自己,可那只是她的幻想而已。所以她咬著酸奶的吸管,失落地數著自己的步子,慢慢離開。
才走了五步,背後的聲音突然喊住了她:「喂,請等一下!」
這個聲音讓她的心又開始狂跳。童曈側過身,看到齊宇正皺著眉頭望著自己:「同學,你能不能像剛剛那樣,坐在那塊石頭上?」
童曈的心裡「咯登」一聲,她聳了聳肩,做出愛莫能助的表情,繼續往前走。齊宇似乎有些急了,他走近了她,按了一下她的肩膀,說:「幫個忙,三分鐘。」他那懇切的目光,有股攝人心魄的魅力。
童曈說:「我不叫『喂』,我叫童曈。」
齊宇說:「哦,童曈?很高興認識你,我——」
童曈打斷他的話,說:「我知道,你叫齊宇。」
齊宇仔細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露出驚訝的表情說:「是你?那天早晨撞倒我的支架……好巧!」
不完全算巧合。凡是他待過的地方,童曈都會去很多次,挖空心思去「創造」他們的相遇。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書上說的「吸引力法則」的話,那麼她算是成功了!
童曈內心的期待向前邁出了一小步,雖然她此時內心無比快樂,但表面上卻只是淡淡地說:「你記得我?」
秋日的陽光照著齊宇額前揚起的頭髮,他淡淡地笑著說:「嗯,我的速寫本就毀在你的腳下。」
童曈坐回原來的地方,他們幾乎沒有再交談。齊宇認真地畫畫,時不時抬眼端詳著童曈,思索著什麼。
很久之後,童曈費盡心思才問到齊宇的電話號碼,不過那時已經聽說他們系裡要去西藏的消息……
3.
童曈抬眼看見齊宇遠遠地朝這邊走了過來。陽光穿過樟樹枝在他肩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影子隨著他穩健英武的步伐跳躍著——他彷彿是翻過崇山峻嶺來赴約的。
他越來越近,童曈心裡想好的話都亂了。
這時,一個女生像蝴蝶一樣飛奔了過去。她撲到齊宇懷裡,伸出手將齊宇緊緊地擁著,激動的動作差點將齊宇撞翻了。她笑著叫著,撒嬌一樣將拳頭一下一下地落在齊宇的肩頭,自己背上的包也隨之搖搖晃晃,停不下來。她笑著說:「齊宇哥哥,你回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童曈打量著那個女孩——她留著男孩子一樣的短髮,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著,有很深的酒窩。
她親密地倚著齊宇,小聲地嘟囔起來:「你答應了我的,這幾天陪我!」
齊宇說:「可可,你今天應該有專業課吧?」
夏可的嘴撅得老高:「大半年沒見你了,人家哪有心思畫畫!專業課上還害得我被水粉老師罵。」
「怎麼了?」
「他說我光會畫冷色,色彩不豐富!」
「老師沒說錯……」
她挽著他的胳膊,毫不避諱地撒嬌:「我不管,反正今天我不——去——上——課!」
童曈突然明白自己排練了一個晚上的台詞現在完全不用再記了,這種情況看來是用不上了。
這時,已經走過來的齊宇把用布包好的一幅油畫遞給童曈。
「……」拿著手中的畫,童曈一臉疑惑地望著齊宇。
「送給你的。」他淡淡地說了一句。
畫只有一塊鏡子那麼大,掛在床頭的牆上是再合適不過了!不過齊宇好像真的只是來送畫的。童曈木然地接過畫,說:「謝謝。」
「不客氣,我們是朋友。」他一笑,又是淡淡的。
他真客氣,童曈的心裡有些發涼。齊宇接著說:「不如大家晚上一起吃飯啊?」
童曈心裡生出了希望,正準備說「好啊,我請大家……」的時候,旁邊的夏可卻搖了搖齊宇的手臂,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著什麼。
齊宇想了一下,說:「要不,下次吧?下次我請。」
就這樣,童曈拿著畫悻悻地回到了宿舍。
許欣怡幫童曈掛畫時捶著牆說:「那個女孩難道是他的女朋友嗎?要不要我幫你把齊宇搶過來?」
不是他女朋友怎麼會挽著他的手要他陪她一整天呢?反正童曈從來沒有看到過他和女生這麼親密,而且那個女生看上去古靈精怪的,自己卻這麼呆板。
童曈鬱悶了好幾天。
因為早就答應了許欣怡陪她一起去做頭髮,於是童曈抱著一本雜誌,坐在理髮店翻了一整天。不知道為什麼,童曈望著鏡子裡自己的樣子,腦海裡卻總浮現出夏可依偎在齊宇身邊的模樣。一氣之下,她決定拿自己好好的長髮折騰一番——可是沒剪好,有點短了,修剪的時候又不敢徹底剪短,結果弄成了卷卷的齊耳學生頭。蓋上劉海,成了名符其實的「鍋蓋」。
許欣怡睜大眼睛,像摸西瓜一樣摸著她的腦袋說:「好大一朵蘑菇啊。」
許欣怡對自己的卷髮也不太滿意,她們鬱悶地走出了理髮店。許欣怡的髮型太成熟,童曈的髮型則太幼稚,兩個人走在一起,有些身份模糊的感覺。
許欣怡提議到公告欄去看一下,看看她參加的影評社最近有沒有活動。人影寥落的公告欄前貼了兩張新廣告:四級英語培訓班招生和日知畫屋招聘模特。日知畫屋是學校的美術學院開辦的,主要是對學校附屬高中的美術生進行培訓。童曈突然記起齊宇是在裡面任兼職素描老師的,他已經教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許欣怡推了她一把,問道:「你不會是想去齊宇的畫室當模特吧?」
童曈把畫室的聯繫電話記了下來,說:「我只是想找一份兼職補貼生活。」
「我看,你是想天天看到他吧。你要想清楚,不會是裸模吧?」
童曈點了點廣告上的一段說明:應高考之需,招女生做青年頭像模特,課時一天四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