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暫時分離的小夜曲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是深冬了,寒冷刺骨。夏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在張博奕面前她拚命地裝作若無其事,一直將雷胤翔的事隱瞞了下來,好在快放假了,張博奕最近趕著做模型,也都不怎麼理會其他事了。
每次他做完模型的樣板,總是迫不及待地想第一個給夏洛看。誰都不知道是為什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總之張博奕變了,他的設計模型從前一直都是大型建築,現在總是一棟棟的別墅,溫馨的家,軟柔的線條,連教授都皺眉,罵了他無數次,他卻一直都不理睬。
張博奕的改變在設計院傳的沸沸揚揚,自然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夏洛,都以為這是愛情的力量。很快這些話就傳遍了整個聖蘭,張博奕樂得享受,從不辯解。夏洛也已經無力解釋了,別人說什麼都不重要了,現在的她還怕什麼嗎?
這是一場無聲地四人煎熬,誰都快樂不起來。無論安洛鄢再怎麼努力,雷胤翔都不願在多看她一眼,他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卻只僅限於朋友間的溫柔,越不過這道坎了。
忙碌也許是沖淡思念的最好方法,就是因為這個想法,從來不參加校園活動的雷胤翔,突然出人意料的答應學生會,願意出演放假前晚會上的鋼琴獨奏。
晚上就要演出了,對於鋼琴向來駕輕就熟的雷胤翔,最近卻反常得可怕。音樂練習室裡傳出的鋼琴聲,總是斷斷續續,偶爾還會有洩露煩躁情緒的沉重低音。
「胤翔,你最近到底怎麼了?」在一旁忍了很久的同系學長,在雷胤翔又一次暴躁地用力敲向低音區時,終於開口詢問了。
「沒事,能不能幫個忙,麻煩讓外面那些人靜一些!」說著,雷胤翔的視線飄向外頭。連自己都覺得有些無理取鬧,為了不打擾他練習,其實練習室的窗戶被關的很緊。極好的隔音效果,也讓根本聽不見外邊的聲音。
可他看得見,只要不經意的一抬頭,就能看見正對著他的窗戶外,那道笑得燦爛的身影。雷胤翔無法否認,夏洛和張博奕站在一起登對極了,就像一對渾然天成的情侶。今晚的晚會選定在音樂學院的大禮堂舉行,所以一早佈置會場的人就全趕來了。
張博奕蹲著琢磨怎麼排舞台,夏洛正拿著畫筆裝飾幕布。這是雷胤翔第一次看見夏洛畫畫的模樣,很專注,安靜得就像個精靈。偶爾,張博奕像是說了什麼笑話,會惹得夏洛大笑,或者假裝發怒地拿顏色罐扔他。
這像是打情罵俏的舉動,讓他覺得刺眼極了。
一旁的學生看雷胤翔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不禁有些害怕了,趕緊應了聲,往門外走去了。可還沒接近禮堂,不過是單純地被張博奕瞪了一眼後,他又惺惺然地退了回來。還真是難做人,左右都是兩個得罪不起的風雲人物。
最後他索性不再回練習室力量,這樣總可以逃開了吧。
「夏洛,你老實告訴我,最近和雷胤翔是不是鬧彆扭了?」因為考試而忽略了太多事,明天就要放假了,張博奕終於放鬆了,也這才發覺幾絲不對勁的氣氛。
夏洛皺下了眉,實在很想說他後知後覺,最後還是忍住了,笑著搖頭。「不會啊,我們很好。」
「你當我是笨蛋是不是,很好的話你為什麼不進去陪他練琴,他為什麼不出來陪你畫畫。隔著窗戶大眼瞪小眼做什麼?」張博奕還是覺得將心將疑,故作生氣惡狠狠地瞪著夏洛。
「我沒當你是笨蛋,你本來就是笨蛋。」這些日子的相處,已經讓夏洛對張博奕足夠瞭解了,她很清楚怎麼讓這個單細胞的男人遺忘應該遺忘的事。
果然,聞言後張博奕猛然轉身,輕拍了下夏洛的頭,算是懲罰:「小心我再找人整你!」
冬日暖暖的陽光,將退不退的雪隱約還殘留在草地上,人群熱鬧。這樣輕快的氣氛,應該是可以讓人忘了很多煩惱的,惟獨夏洛還是忘不掉。她控制不住地輕輕抬眼,透過那扇窗戶往練習室望去。
見到的畫面卻是雷胤翔幽雅地走到窗邊,同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用力拉上窗簾,就這樣阻隔了她的視線,將她徹底屏棄在他的世界外。
這是個熱鬧的夜晚,夏洛原本並不打算參加的,熱鬧下更會讓她覺得孤單。可是張博奕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最後趕鴨子上架似的,她還是來了。
然後就像個觀眾一樣,手足無措地躲在角落,看著別人上演一出出的悲歡離合。夏洛歪著頭,雙手緊緊握住張博奕剛才遞給她的牛奶,她不明白,只不過是暫時分開幾個星期,寒假實在不算太長,這些人怎麼就可以都弄得像生離死別一樣。
「馬上要過年了呢,你要不要來我家?我們一起過吧?」憋了一個星期了,好不容易在這人聲鼎沸下,張博奕鼓足勇氣提出了邀請。
「我去你家過年!」夏洛驚呼了聲,驚訝之情表露無遺,「你開玩笑八,你們一家人,我過去湊什麼熱鬧。」
「那我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啊。」他是脫口而出的,早就忘了雷胤翔的存在。
同樣的,夏洛也忘了,回答的更順口:「我怎麼可能一個人,還有大哥,糖糖他們啊,每年過年,我都會回孤兒院的。」
跟張博奕熟悉了之後,他也就跟著認識了唐俊宇和糖糖。因為先前算是打過一架,張博奕看唐俊宇的眼神,始終還是像敵人般。
「不對!夏洛,為什麼你不去雷胤翔家?」很快,張博奕又一次嗅出了不尋常的端倪。既然是男女朋友,自然應該趁這個時候讓家長認識對方啊。
「哇……雷胤翔出場了,好帥呀……」
「是啊是啊,我等了很久了,喂,你蹲下來一點,擋住我了!」
身旁突然響起的喧嘩聲,很成功的解救了夏洛。她轉過頭,看向舞台****,那架白色的三角鋼琴,雷胤翔緩慢地步入舞台。面無表情,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他一貫的笑容了,可依舊像個王子般的耀眼。
禮堂靜了,流暢地旋律充斥其中,是「夜曲」。雷胤翔彈奏得很認真,閉著眼,僅僅只是這樣隔著人群看他,夏洛都覺得自己的心房緊窒了起來,絞痛著。她下意識的摸向胸口,眼中是毫不掩藏的癡迷。
張博奕默默地看著夏洛,覺得心痛極了,原來自己遠沒有想像中那麼灑脫。可是痛也沒有辦法,他不會彈鋼琴,他暴躁,不會像雷胤翔那樣溫柔,他永遠做不了王子。想著,他趁夏洛不注意。落寞地轉身離開了。暫時分離的夜,是屬於情人的夜,與他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張博奕走得太早,他都能看到那曲「夜曲」結束後,安洛鄢驕傲地走上舞台,眾目睽睽下,在雷胤翔的頰邊印上淡淡的一吻。夏洛卻看到了,她不知道這個吻是否能吻進雷胤翔的心,卻吻進了她的心。
那裡疼得幾乎讓夏洛不能呼吸了,這封閉的空間,人群中的起哄聲,讓她覺得窒息。倉皇的,她跌跌撞撞地往門外走去。
禮堂外突然燃起的煙火,嚇了夏洛一跳,她猛地抬頭。仰望著墨黑色的天空,這黑色就像雷胤翔的眼睛一樣深邃。曾經,他看她的延伸,也像被煙花點綴過一樣的閃亮。可是現在,煙火隕落,褪去後,一切都歸於平淡了。
「為什麼沒有和他一起離開?」身後,飄來了熟悉的嗓音。
夏洛沒有驚訝,雖然是意料之外的事,但她還是故作著鎮定。無聲的,沒有回答,也沒有轉身,依舊執著地看著天空,看那五彩斑斕的色彩。
「連跟我說一句話都不屑了嗎?」雷胤翔的心裡很清楚,不應該去理會她的,偏偏他忽視不了夏洛離開禮堂時,那抹散發著孤寂的身影。他依舊會心疼她,會想擦去她的不快樂。真正靠近時,卻說出了這樣口不對心的話。
「雷胤翔。」沒有預期的,夏洛開口了,目光還是眷戀在天空中,「你曾說,復銘後你看不見任何色彩了。還記得嗎?那晚,我說過會替你看,我很想告訴你,今晚的煙火真漂亮,有紅色的、黃色的、藍色的……」
「夏洛……」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叫夏洛的名字,他都會覺得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感動,還有一股暖意。她的話,讓他又一次地恍惚了,或許很清楚這是個無底的漩渦,會讓他萬劫不復,但是還是在她面前沒有任何的理智。
「我一直都很想告訴你,夏洛不完美,真的配不上你。不會彈鋼琴,不是高貴的公主,不配在大家眼前吻你。可是夏洛是獨一無二的,夏洛愛雷胤翔的心也是獨一無二,即便被你的冷漠傷的粉身碎骨了,我還是會拼湊起來,繼續愛你。我不希望你回報我什麼,但是你必須知道,知道我愛你……」夏洛匆忙的打斷了他的話,自顧自地繼續說,她不敢聽,怕雷胤翔說出口的話會再一次傷害了自己。
如果說原本還有殘留的理智,可以讓雷胤翔假裝不在乎她的話,那在聽到這番話後,統統都消失了。他甚至覺得他自己很該死,就這麼本妒忌沖昏了頭腦,從來都沒有問過她。他邁開腳步,伸出手,想再次抱住這個身影,這次真的不願在放手了。
也不想去質問停車場的事了,只要夏洛說愛他,他就信。只要是她說的,任何話他都信,就算他真的是個傻瓜,他也甘願了,就這麼傻一輩子未嘗不好。
「胤翔~怎麼跑來這裡了,大家都在找你,說想聽我們合奏鋼琴呢。」
就在雷胤翔的手,只差一寸就要觸碰上夏洛顫抖的肩時,安洛鄢的身影不合時宜地蹦了出來。像個撒嬌的孩子般,邊說著,雙手邊順其自然地纏上了雷胤翔的手臂。
就在那一瞬間,聽見安洛鄢聲音的一剎那,夏洛的淚忽地滴落。那麼地悄無聲息,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當手觸摸到滾燙的淚水時,她才發現,原來被傷了無數次的心還是會痛;原來孤單多年的自己,還是會覺得寂寞。
「你先進去,我和夏洛有話說……」
「沒有話說,我怕冷,今晚太冷,我要回家了。祝你們幸福,再見。」還有什麼可以說的嗎?難道還要互相弔唁一番逝去的昨天嗎。該說的,夏洛都已經說了,她不想也不敢太貪婪更多的了,就這樣分開或許更好。
「夏洛,你聽我說……」
安洛鄢沒有給雷胤翔追上前的機會,在一片驚呼聲中,她突然像個布娃娃似的暈倒在地。剛才的活潑,從前的驕傲,彷彿都在頃刻消失了。眼下的她,就這樣倒在雷胤翔的懷裡,閉著眼,毫無生氣。
隨著那些驚叫聲,夏洛回來看了眼,也只是諷刺地笑了。她斗不掛安洛鄢,一直鬥不過,從來只要安洛鄢要的東西,總會這麼的不擇手段,哪怕是裝暈倒。夏洛不屑,她不希望用自己軟弱換來什麼,所以只好故作堅強地轉身離開。
身後,是此起彼伏的叫喚聲,還有廣播裡放著的歌曲,那麼的符合她的心情……
我猜我們的愛情已到盡頭
無話可說比爭吵更折磨
不好就分手
放我一個人生活
請你雙手不要再緊握
一個人我至少乾淨利落
淪落就淪落,愛闖禍就闖禍
我也放你一個人生活
你就算繼續,結果還是沒有結果
又何苦還要繼續遷就
……
放假後夏洛覺得日子更空洞了,她每天行屍走肉般地生活,為了不讓大哥和糖糖他們擔心,還要假裝快樂。
孤兒院裡每逢過年總是特別有氣氛,院長疼惜他們都是群沒有了家的孩子摸索儀就竭盡所能想讓他們感覺到家的溫暖,也讓他們覺得自己和別人並沒有什麼不同。也只有回孤兒院吃團圓飯的這天,才是夏洛覺得最開心的。
她可以暫時放下放下所有的煩惱,跟打擊一起鬧,用鞭炮去哄那些小孩子開心,開飯前一起跑去廚房偷吃院長夫人煮的菜。然後就像一家人一樣,互相道著來年的祝福。
糖糖說:「夏洛,希望你可以找到不的王子,他可以不騎白馬,開著寶馬也行,。總之,一樣要英勇的,把你救出來,給你以後一生的幸福。」
聞言後,夏洛楞了許久,患得患失,再也笑不出來。但至少還能強忍著不失態,糖糖也沒看出什麼不對勁,只是一個勁地催促她:「我的祝福那?你也要這樣祝福我啊!」
「好,祝你也能找到……」夏洛醒神,笑看著孩子般的糖糖,正打算知法炮製地給出祝福,卻被糖糖打斷了。
「我不要王子,你祝福我賺好多好多錢,成為有錢人,然後可以買好多糖,每天躺在床上吃。」
還是像以往沒每一次一樣,糖糖的話剛說完,大家都笑開了。夏洛也跟著笑,心底暗暗有了決定,她不可以一輩子都這樣,沉淪在從前的記憶裡,等著雷胤翔眷顧回頭,是時候該去告別一切,然後……讓十六歲之前的所有回憶,在這個冬天,統統失眠了,永遠不再甦醒。
「丫頭,你又在想什麼。大伙都在決定吃完飯做什麼,你有提點意見。」院長夫人笑呵呵地聽著大家你一言我一句,一磚頭看見夏洛正在發愣,有些擔心,又不想直接開口詢問什麼,巧妙地引開了話題。
「我不參與了,我突然想起還有事,一會要出去下。」既然下了決定,夏洛就想馬上去作。除了那些不打算說出來的秘密,夏洛對向來疼她的院長夫人從來沒有隱瞞。
「你瘋了?天氣預報說一會可能會有暴風雪!」糖糖聞言後怪吼怪叫了起來。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充滿活力,雖然聽上去有些刺耳,話語中卻有掩不住的關心,在夏洛看來,糖糖永遠是那麼坦率真誠,夏洛撒謊安慰著她「只說可能而已呀,又不一定真有。何況我只是回家,約了一個朋友,我得回家去等她。」
「等誰?」糖糖還是繼續追問著,像個好奇寶寶。因為她實在想不出來,夏洛除了他們幾個,還會有什麼朋友。
夏洛有些招架不住了,唐俊宇看向夏洛,相視一笑。說實在話,他甚至是有幾分寬慰的,夏洛把自己封閉了太多年,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個妹妹可以試著去接受別人的好。就比如說,那個總喜歡用眼睛瞪他的張博奕,仔細想來還是不錯的。
晚飯後,夏洛匆匆告別了大家,一個人前往曾經她一直不敢再去的地方,那年的大海。她不知道今天的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那麼人性,如糖糖所說,今晚的風雪真的很大,連出租車開起來都有些困難。
沒有理由的,她就是想去海邊看看。這樣的夜晚才能靜靜緬懷一些事情,然後用心將他們埋葬了。
一路從鞭炮聲四起的繁華市區,到了海邊。周圍寂靜得讓人有些害怕,夏洛下了車後,憑著記憶,朝從前的那棟別墅走去。迎面的風雪讓她走起來路有些困難,夏天時鬆軟的沙灘,已經被白雪覆蓋了。
冬日夜晚的大海,看起來也格外駭人,夏洛只是緊了緊外套。把圍巾圍得更緊了些,便大步朝前面走去了。
驚訝的是從前雷胤翔住的那棟別墅,居然沒有上鎖。夏洛打開了燈,才發現所有傢俱都被白布覆蓋了,裡面的東西還是和從前一樣,一塵不染,唯一的改變,就是那架鋼琴沒了。
夏洛眷戀地掀開層層白布,撫摸著曾經自己坐過的沙發,吃過長壽麵的餐桌,撒嬌時常賴著的那張搖椅。一股酸楚感也就湧了上來,她閉上眼,彷彿看見男孩安靜地彈琴,女孩支著頭在一旁陪了她很久。
終於耐不住了,女孩嘟起嘴,抱怨男孩不陪她,她任性地起身說要回家了。每次女孩從來不會真的走,她總是隨意的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而男孩總能準確地找到她,然後兩人笑成一團。
睜開眼睛的瞬間,印入眼簾的還是空無一人的屋子,腦中那兩個奔跑嬉鬧的身影,也瞬間消失了。一場夢而已,很美的夢,再美還是要醒,睜開眼的時候夏洛還是要繼續生活下去,是該告別這段童話般愛情的時候了。
安靜地沙發上獨自坐了會,夏洛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猝然起身,往後院奔去。打開後門時,冷風撲面而來,席捲著的風雪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瑟縮了下。沒有往後退,繼續往後院走去。
終於,她找到了,在皚皚白雪中找到了那株曇花。它還是和多年前一樣,只是裹了層銀色的冰霜,到底還是沒能開花。夏洛屏著息,一步一步地靠近它,顫抖地伸出雙手,觸摸上它的枝葉時,冰冷的感覺直達她的心扉。
她用力地刨開曇花下的土,絲毫顧不得僵硬的土壤造成的指甲疼痛,動作幅度反而越來越大。好不容易,她聽下了動作,在已經凍僵的手指觸碰到那個鐵盒子時,停下了動作。
夏洛沒敢立刻取出它,反倒呆楞了很久,後後才緩慢地將它從泥土中拿了出來,那麼久了。風霜雨露,讓鐵已經生銹了,她費了很大的勁,直到指間磨出了血,才打開了它。
鐵盒裡靜靜躺著兩張紙,夏洛伸出手握住他們,想起了雷胤翔曾經說過的話。
「寫下你最想要的東西就好。寫第一個念頭,還有,不准偷看我寫的,不然要是不靈驗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不准偷看,不然就不靈驗了!為了讓他的願望實現,夏洛那時忍住了強烈的好奇心,始終沒有去看。現在,她反而希望雷胤翔不要放過她,這輩子都不要放過她。
當打開了那兩張紙時,夏洛楞住了,淚水也抑制不住地滑下了。滴落在紙上,蘊開了藍色的字跡。胤翔的字很漂亮,就像他的人一樣,這些年夏洛每當想起這兩個願望,都認定了那時的胤翔,一定會許和她一樣的願望——希望他眼部手術成功。
可是直到現在夏洛才看見,那張已經泛黃的紙上,清晰的,只寫了兩個字——夏洛!
寫下你最想要的東西就好。原來雷胤翔想要的,一直都是夏洛。
「我說過,不准偷看的。」
漫天的白雪中,夏洛看著手中的紙,還來不及做出反映。早已凍僵了的身子,卻突然落入一個懷中,這溫度,這聲音,熟悉到讓她不敢去確認。
她只是睜大眼,用力茫然地睜大眼,想去向自己證明這一切是真的,她不是在做夢。
「為什麼還是不理我,真的準備這輩子都避著我嗎?」雷胤翔那熟悉的聲音再次在夏洛的耳畔響起。
這次她幾乎可以肯定了,可溢出唇間的聲音還是顫抖得厲害,連她自己都分辨不清,是太冷了,還是太累了:「胤翔……」
「是我,終於找到你了,差一點又錯過……」雷胤翔一下子把夏洛抱在懷中,緊緊摟著,好像害怕一鬆手就會失去自己唯一的幸福。他也再也不要失去了,因為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經理了這麼多的磨難,呀終於又把夏洛抱到了自己的懷中,真實地抱著她,可以聽到她的呼吸。雷胤翔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那熟悉的味道讓他一下子回到了從前。犁鏡重重考驗他終於通姦了自己的心聲,再也不會隱瞞自己的感情可,「我愛你,愛大發瘋也發昏了,我真的很該死,看見張博奕在停車場吻你,我就完全沒有理智了。我不敢來問你,怕你會不要我,只好把自己又藏了起來,可惜藏不住……我滿腦子都是你。」
「我……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拼了名,夏洛只從乾枯的喉中擠出零星的幾個字,真的是好久,久到她快要死心了。
「我知道,都知道了,夏洛。」雷胤翔再也不懷疑了。
他早就來了別墅,躲在暗處看得出夏洛對這裡的熟悉,還有這個鐵盒子裡的願望。這是他和夏洛曾經約定,不會告訴任何人的秘密。
「胤翔……你還會放手嗎?」夏洛僵硬地轉過頭,印入眼簾的是雷胤翔略顯蒼白的臉,她總算鬆了口氣,跟著襲來的是另一波恐懼。
之前的種種,讓夏洛失望害怕,每次都是剛要握住他的手時,結果又被鬆開了。
雷胤翔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而是放開了懷中的夏洛,伸出右手,緊緊地握住夏洛的左手手腕,反射性地夏洛也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後胤翔笑了,足夠融化冰雪的笑容,直直暖進了夏洛的心房。
「這個牽手的方式,是想告訴你,即便有天你放手,我也堅決不放。」看著彼此交握的手,雷胤翔輕聲地承諾。
接著在夏洛還來不及感動時,就猛地順勢把她帶進了懷裡,雙唇也同時覆上了夏洛冰冷的唇。他閉著眼,很用心地吻著夏洛,就像對待一件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輾轉的唇齒間是訴不完的愛意。
夏洛覺得這一切是那麼自然,好像這個吻已經等待了千年,她閉上眼,眼簾眨下的瞬間,滾燙的淚水也跟著流了下來。她緩緩地張開嘴,感受到雷胤翔柔軟的舌竄入帶著淚水的味道,觸碰到她的舌。
不同於曾經被張博奕強吻時,這次的夏洛是放心的把自己完全的交給胤翔,用心去感受他說不出來的愛意。真的是那麼濃烈,濃到她小小的心中,都是甜蜜的味道。
糖糖那張烏鴉嘴還真是說對了,一場猛烈的暴風雪真的來了,靠近海邊更是寸步難行。夏洛和雷胤翔被困在了別墅裡,看著窗外瀰漫著的白色,他們都清楚今晚是出不去了。
「胤翔,為什麼鋼琴不見了?」趴在窗邊,夏洛順勢偎在左側胤翔的懷裡,問了句。
屋子裡的爐火燃燒的正旺,是胤翔剛剛升起的火,供他們取暖,,也真的讓整個別墅都溫暖了起來。
「被我帶走了,那是回憶,我恨不得能將這間別墅也打包帶走。眼睛好了之後,我在這裡等了你很久,可惜你都沒有再出現。」雷胤翔將頭擱在夏洛的頭頂上,聲音很輕。
夏洛安靜地磚頭,看著原先那架鋼琴的位置,彷彿又見到從前他們一起坐在鋼琴間的樣子。夏日午後的臃懶,烈日,一切卻美好得讓她緬懷。
「夏洛,可以告訴我這些年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猶豫了很久,雷胤翔還是開口問了。每次想起夏洛上次見到表姨時的樣子,他就怕這些回憶會觸傷了她,一直都忍著。但是抑制不住的,他很想能多瞭解夏洛一些。
聞言後,雷胤翔能感覺到,夏洛的身子明顯僵硬了,緊跟著隱隱地顫抖。沉寂了很久之後,她悠悠地說:「我……再也不能彈鋼琴了,我的手不能彈鋼琴了。」
雷胤翔很敏感地捏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雖然搞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是怕弄傷她。
掌心傳來的溫暖,讓差點就又陷入回憶中的夏洛漸漸清醒了,她轉頭,目光有些空洞地看著胤翔:「我父母在我8歲的時候,纜車意外死了。十六歲前我艘住在表姨家,安洛鄢是我表姐,我們分開的最後一晚是噩夢的開始,回到別墅後,我才知道表姨夫對我好,收養我,是因為覬覦我父母留下的遺產。第二天我想出來找你,被安洛鄢推下了樓梯,這個……是我當時留下的傷。」
說著,夏洛撩起覆蓋在前額的留海,左邊的額角上有道淡淡的傷痕。雷胤翔心疼地看著她,手下意識地撫上了自己的額頭。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的夏天,他隨父母離開的時候,那輛救護車呼嘯而過,他無端覺得左額生疼。
原來,相愛的兩個人真的是有靈犀的。
「就是那時弄傷了手指,醫生說再也不能彈鋼琴了。我一直想來害邊等你,可是出院之後,表姨夫替我辦了退學,天天把我關在黑房子裡。每天讓我做很多事,回來之後就打我,一直到安洛鄢搶走了你送我的皇冠項鏈,我再也忍不住了,逃了出來。然後就去了孤兒院,認識了大哥他們……大哥就是你在後巷見過的那個人。」
「別說了。」雷胤翔後悔極了,他不該去問她的,還有之前根本不該懷疑夏洛,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這些年她承受了那麼多,而他非但沒能保護她,結果還來質疑她,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疼得碎掉了。從認識夏洛那天他就一直在說夏洛不哭,而自己卻害得她一次又一次哭,「夏洛,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傷心,我一定讓你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夏洛。」
「嗯!」
夏洛用力地點頭,燦爛地笑,如果那麼久以來所有哭漫漶來的是雷胤翔加倍呵護。她覺得值得了,也突然釋然了好多。想起了那個總是偷偷擦淚的表姨,夏洛心底的柔軟像被觸碰了,她甚至在想是不是應該去看看表姨。
不管表姨夫做了什麼,畢竟阿姨對她一直都是真正的疼愛。
窗外還在若有似無的飄著小雪將整個城市的夜景點綴得分外美麗,絢爛的霓虹燈印照出彩色的幸福。
夏洛懶懶地窩在沙發上,懷中抱著大大的報枕,第一次覺得這個單身的公寓裡,居然也會那麼暖和。玻璃窗上的霧氣,凝結成水滴緩緩滑下,夏洛癡癡的望著,不經意的輕笑了聲。
「傻笑什麼?還不來幫忙!」這一幕恰巧落入剛從廚房出來的雷胤翔眼中。夏洛的笑容,一直都是他覺得最美的,溫暖得像春日的陽光。
他至今還記得,她曾經說他能看見她的笑,現在他看見了,也擁有了,這樣的幸福真的足夠了。
「哦,來了。」夏洛有些尷尬,臉摹地紅了,趕緊突然能夠扔下抱鎮,低著頭衝向廚房。
端出滿桌的菜後,她不禁楞住了:「真的是你做的嗎?看起來好好吃!」
夏洛回憶起曾經那碗讓她記憶深刻,深深刺激她味蕾的長壽麵。怎麼也不敢相信,才三年而已,他的廚藝居然有了那麼大的長進。以前一碗麵,他可是都折騰了一下午啊。
「我特地請人教過我,因為那天的長壽麵太難吃了……實在讓我想吐,而你卻都吃光了。所以我就發誓,以後一定要煮最好吃的東西給你吃。」
那天雷胤翔被夏洛深深的感動了,他沒想過,那麼難吃的一碗麵,夏洛依舊能當作人間美食來享用。原先他曾以為過夏洛對他只是同情,知道那一刻才認定,那種感覺應該是愛,因為如果不是愛每他不會那麼幸福的把那碗半生不熟的長壽麵吃光。
「真是笨蛋。」雖然嘴裡是罵著他的,夏洛心裡卻很甜,感動在眼底瀰漫開。
原來,就算爸爸媽媽離開了,夏洛依舊會是被人呵護在手心的公主。夏洛早就過了做公主夢的年紀了,可是她願意只做雷胤翔一個人的公主。
安洛鄢死瞪著電話,家裡已經被她折騰的一片狼籍了,她覺得自己快瘋了。自從上次莫名其妙混到後,沒想到雷胤翔把她往醫院裡一扔就失蹤了,安洛鄢不停地找他,都快把雷胤翔的手機號碼撥爛了。
可是,當她終於打通雷胤翔的手機時,卻聽到電話那端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這個聲音她這輩子都記著,永遠不會聽錯,那是夏洛的聲音。當她要雷胤翔接電話時,安洛鄢能感覺到夏洛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好像自己只是一個陌生人,或者是一個認識雷胤翔的普通同學然後自然地叫著雷胤翔的名字,讓他來接電話。
安洛鄢屏息等著,等來的卻是雷胤翔一句冷漠的交代:「我和夏洛在一起了,我想好好愛她。」
那一刻安洛鄢絕望了,儘管這段日子雷胤翔從來只是把她當朋友,對她好,也只局限於朋友的底線,從來不會邁過。但是安洛鄢是真的用了心,她盡力去破壞夏洛的完美,可夏洛總是這樣的完美,即使失去了公主的光環,依舊還是那麼耀眼,耀眼得讓安洛鄢無法不去妒忌。
到最後,她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了雷胤翔,不再是因為只想跟夏洛爭。她用勁心機想到爭取雷胤翔,可是到最後,還是失去了他。而他們兩個,到底還是走在一起了。彷彿命運中早有牽連,無論她把這個局攪得多亂,也改變不了最後的結局。
「洛洛,別鬧了,媽媽陪你去醫院吧。」
母親的聲音傳來,安洛鄢茫然抬起頭,憤恨地瞪著她,忍不住惡言相向:「我不要去醫院,我要找胤翔。我的事也不需要你來管,你去管另一個夏洛就好了啊!」
「你不要這樣,夏洛是你的表妹,何況她從來都沒有傷害過你。今天你的檢查報告就要出來了,不要任性了。」
「不去不去!我說了不去就是不去,不要再來煩我!」說完後,安洛鄢完全不顧媽媽的感受,負氣地起身奔上樓。
其實她心裡是害怕的,只是希望陪著她去醫院檢查的人是胤翔。去年的時候,爸爸是因為血友病死去了,上次暈倒被送進醫院後,醫生說爸爸的病極有可能遺傳給了她。但是需要作進一步的檢查。
而這份檢查報告,就會決定她的命運。安洛鄢不敢去面對,她很想活下去,活著和雷胤翔在一起,她不想就這麼輕易地認輸了。
想到這,安洛鄢無助地躺在床上。瞳孔張著,迷茫地轉過頭橫看著自己的房間。淚水滑下,滲進了她的發間。她不敢想像,如果爸爸的血友病真的遺傳給她,會是怎樣的結果,她是不是會像爸爸那樣,一天天憔悴,一天天虛弱,然後也看著生命一點一點流逝,直到死去。
「洛洛,有人找你。」門外傳來母親輕微的敲門聲,像是不敢打擾她。
安洛鄢閉上眼,擦去了眼淚,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後,才跑去開門。眼前陌生的中年女子卻讓她楞住了,半晌才問道:「你是?」
「我是雷胤翔的媽媽,我兒子原來答應寒假要非來法國陪我的,可是卻沒有。我回家之後也沒見到他,去聖蘭打聽之後,我聽說你和他在談戀愛,請問你能告訴我,他在哪嗎?」女子說話的語氣很客套,聲音卻是漠然的,甚至透著無法忽視的威嚴。
「胤翔的媽媽?」安洛鄢恍惚地低喃著,沉默了片刻,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我沒有和胤翔談戀愛,他是和我表妹在談戀愛。但是我表妹很久前就離家出走了。雖然一個學校,但是我不清楚她住在哪。不過我可以幫阿姨試著找找,有消息的話,我會立刻通知你。」
「真的?」女子將信將疑地挑眉,在看到安洛鄢誠懇的點頭後,不發一言地轉身了,「那就謝謝你了。」
安洛鄢目送著她的背影離開,沒有理會一旁媽媽擔憂的眼神,逕自開心的笑了。也許,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機會,她不該放棄的,不是嗎?
雷胤翔只能是她的,必須是她的!下落休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