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說,淨逞能。然後搬起楊樹林放下的箱子上了樓。
楊樹林覺得別人都在忙乎,自己什麼也不干實在說不過去,剛搬點兒東西還把腰閃了,會不會在別人眼中顯得很廢物,為了改變留給別人的這種印象,楊樹林拎起一個板凳,另一隻手按著腰,艱難地上了樓。
家搬完了,工人走了,雨也停了。暫時還開不了火,楊樹林要帶楊帆下樓吃飯。
楊帆說,你那腰行嗎。
楊樹林說,怎麼不行,剛才我還往樓上搬東西呢。
楊帆心想,您搬的那也叫東西。
兩人下樓找飯館。走了半天,沒找著吃飯的地方。楊帆向一個頭髮有點兒花白的人打聽路:大爺兒,問一下,哪有飯館啊。
老頭指著一個方向比劃了半天,楊帆沒聽明白,楊樹林過來說,大爺兒,您再說一遍。
老頭一愣,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人,看不出是哥倆。
老頭又比劃了一遍,楊樹林似懂非懂,說了一句:謝謝您啊,大爺兒。然後帶著楊帆走了。
楊帆問楊樹林,你是不是覺得你還很年輕啊。
楊樹林說,怎麼了。
楊帆說,你管他叫大爺兒,人家比你大不了幾歲。
楊樹林說,他看上去都快成老頭了。
楊帆說,你倆看上去差不多。
楊樹林說,是嗎,我看上去有那麼老嗎。
楊帆說,你不會認為你們還是兩代人吧。
楊樹林聽了很受打擊,難道自己真的那麼老了嗎,剛才那個人背都有點兒駝了,臉上也有老年斑了,頭髮從遠處看都是灰色的了,曾幾何時,自己還年少輕狂,意氣風發,渾身堅硬,現在卻被兒子說成和他差不多,唉,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歲月不饒人啊。
楊樹林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果然沒以前硬了。這個發現讓他很傷感。
從飯館出來,太陽暴曬,街上巨熱。楊帆要吃冰棍,問楊樹林吃不吃。楊樹林本來不想吃,為了表現自己和楊帆這個歲數的人一樣,也吃了一根。兩人一人舉著一根雪人,邊走邊吃。楊帆幾口吃完了,楊樹林嫌涼,吃得慢,被太陽一曬,雪人成了殘疾人,流了一手黏湯兒。楊樹林去舔,但是舔的速度沒有化的快,手上越來越黏糊。楊帆實在看不過去,說,吃根冰棍磨磨嘰嘰的,跟個老頭兒似的。說完楊帆覺得不妥,楊樹林差不多已經是老頭了,本體喻體不能是一樣的。
搬進來後,楊樹林要把電視放在客廳,楊帆沒讓,說楊樹林看電視的時候聲音太大,吵,讓他放臥室,兩人的臥室中間隔著客廳。楊樹林說聲音不大我聽不見,楊帆想,這可能也是楊樹林開始衰老的標誌,耳背。
電視需要重新搜一遍台,楊樹林不會,讓楊帆搜。楊帆搜好了,沒過兩天,一些頻道沒了,楊樹林又讓楊帆調,過了沒幾天,調好的頻道又沒了。居委會對此的解釋是,新小區,信號不穩定。楊樹林又讓楊帆調,楊帆覺得不能這麼下去,必須讓楊樹林獨立,要不然他就像一個不會穿衣服不會吃飯的孩子,老得讓家長伺候,於是教他怎麼調,告訴他遙控器上按哪個鍵是手動搜台,哪個鍵是自動搜台,哪個鍵是微調,但是楊樹林就是學不會。楊帆說算了,以後還是我調吧,心想,孩子學不會穿衣吃飯也沒辦法,家長受點兒累,自認倒霉吧。可是楊樹林看電視心切,有時候足球比賽看著看著突然變成一片雪花,他就著急,自己瞎調,經常把有信號的台調沒了,加大了楊帆的工作量。楊帆說,等我回來調不行嗎,你就那麼著急。楊帆拿起遙控器,趁他洗漱的工夫兒,調好了電視。楊樹林進來一看,電視上有影兒了,便說了一句自以為幽默並能調節氣氛的話:到底是大學生啊。
楊帆下次再回家的時候,楊樹林正躺床上看書,說,你回來得太及時了。楊帆說,台又沒了吧。楊樹林說,現在頻道多了,精神生活豐富了,也挺麻煩的。
幸好沒過多久小區的電視信號穩定了,楊帆不用每到週末的時候就得回趟家了。
大四畢業前,學校和電台做一期關於畢業生的節目,楊帆被同學拉去參加。節目內容就是主持人和即將畢業的大學生們互動,問一些諸如理想、職業方向、是否考研、是否出國這類的問題。最後一個問題是,大學是思想形成的重要時期,哪些人給了你們較大的影響。有人說是霍金,自己日後也要投身於科學研究中,有人說是李嘉誠,自己的理想也是成為大款,有人說是學校的某個講師,因為受女生喜愛,所以他要考研,爭取留校任教。輪到楊帆,楊帆想,年輕的時候還受點兒港台文化和歌手影星的影響,現在覺得那幫人真就那麼回事兒,教授大款科學家他覺得沒什麼的,仔細想了想,好像除了楊樹林,想不出別的人了,於是楊帆說,我爸。主持人問為什麼,楊帆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覺得如果非選一個人的話,只能是楊樹林,並不是因為從他身上學到了什麼,或者被他的某種品質所感染,相反,楊帆厭惡他的很多做法和習慣,但是,兩人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自己身上多少都會留下一些對方的印記,比如楊樹林一直對當官的很有看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楊帆也對領導有了一種排斥。楊帆覺得楊樹林像一塊磁鐵,自己像一塊鐵,在一塊久了,雖然沒有變成磁鐵,但也有了磁性。主持人又問,你父親做的哪些事情影響了你。楊帆開始回憶,在這一瞬間,他想到了很多往事,從幼兒園——大概是從那時候開始有記憶的——到現在,甚至到今天上午楊樹林打電話問他工作找的怎麼樣了,楊樹林的音容笑貌浮現在他眼前,想到這裡,楊帆聲音哽咽了,他說,我想不起來了,反正我是這麼認為的。
主持人說,能不能說一說你和父親一起生活時的情景,讓我們感受一下那些溫馨的場面。說著把麥克風往楊帆跟前推了推。這個動作將楊帆積累起來的感情淋漓盡致地釋放出來,他覺得眾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包括現場的參與者,還有將來聽這個節目的觀眾,於是對楊樹林的那種微妙的感情莫名其妙地被釋放,眼淚溢了出來,在眼眶裡打轉。這似乎是主持人想要的效果,出於對節目質量精益求精的要求,主持人覺得應該讓楊帆的眼淚掉下來,於是深情起來、似乎和楊帆的心貼在一起,循循善誘:看來這位同學和父親的感情很深厚,那麼,你能不能對父親講幾句話,或許你的父親會收聽這個節目。
一想到楊樹林會聽,楊帆積累起來感情頓時煙消雲散,眼淚又像撒在海綿上的水,瞬間就不見了。
主持人顯然很失望,見楊帆的狀態也不像能回到剛才的那樣了,便不再繼續,開始說節目結束語。
離開電台前,楊帆特意詢問了節目播出時間。到了播出那天,楊帆回了家,將楊樹林的半導體藏了起來,直到該節目重播也結束了,才拿出來。
畢業典禮那天,很多學生叫來家長,分享自己的快樂,當然也有人出於這種目的:讓你們看看,給我交的學費沒白花。他們和家長站在草坪上,站在禮堂前,站在教學樓前,站在宿舍樓前,站在操場前,凡是能站人的地方,差不多都站了學生和他們的家長,在那照相。
楊帆沒有叫楊樹林來,他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無非就是宿舍不讓住了,每天不用再去課堂上答到了,楊帆不明白為什麼有人管這叫里程碑,還全家總動員,選個有紀念意義的或者是有點兒風景的地方,特正式地站在相機前,挺事兒的,而且一些男生還和父母做出親熱狀,太傻了,都二十多歲了,也好意思。
很多學生家長開著自家車或者單位的車來幫孩子拉行李,楊樹林問楊帆,用我騎自行車幫你拉點兒東西回來嗎。楊帆沒用,自己找了一輛黑麵包,把四年下來還有保留價值的東西拉回家。
楊帆大包小包地進了門,楊樹林說,回來了?楊帆說,回來了。楊樹林說,這回就在家住了吧。楊帆說,嗯。透著一股無奈。
自打搬回家住後,楊帆覺得生活很不習慣。原來想幾點起床就幾點起,想什麼時候吃飯就什麼時候吃,現在不行了,一切時間都要以楊樹林為準,比如早上八點的時候,肯定已經吃完早飯了,中午十二點的時候,肯定是在吃午飯,晚上七點的時候,肯定已經吃完了晚飯,晚上十一點的時候,楊樹林要上床睡覺了,肯定會囑咐楊帆也早點兒睡,楊帆因為沒事兒干,便也就睡了。
楊帆說,我這哪是在家啊,整個兒一坐牢。
半個月下來,楊帆竟然每天能在七點的時候自然醒,中午十二點就餓,晚上十一點就困。
楊帆畢業前沒找到工作,他學的是通信工程,上大學那年正好趕上擴招,但是四年後工作單位沒擴招,楊帆不想進小公司,大公司又進不去,於是便成為那部分差額。
楊帆覺得不公平,很多同學還不如他呢,有的連畢業證都沒有,就是因為父母說了句話,便進大公司了,進去後什麼活都不用干,每月好幾千掙著,還經常出差,住星級酒店,成天在裡面看電視,或者遊山玩水,而他的工作卻要自己找,一點兒指不上楊樹林。
楊帆知道聽說文革時候插隊的知青裡流傳一副對聯,上聯:老子無能兒務農,下聯:老子有能兒返城,橫批:比爹。楊帆覺得,只要是在中國,這幅對聯放在任何地方和年代都適用。
楊樹林也想幫楊帆找份好工作,但苦於沒有門路,自己的工作尚且如此,如何幫得上楊帆。
陳燕畢業後進了家民營大公司,倆人一直磕磕絆絆,中間鬧過若干次小矛盾,也吵也鬧,吵完了鬧完了,平靜些日子,倆人又好了,反覆多次,習以為常。
楊樹林和沈老師感情日益深厚,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倆人加一塊快一百歲了,平平淡淡,也挺幸福。楊帆畢業後住在家裡,影響了他倆的來往,所以每隔幾天,楊樹林總要加一次班,讓楊帆自己吃。楊帆知道楊樹林他們廠要倒閉了,不要說加班,就是工作時間內都沒事兒干,但對楊樹林的加班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晚上吃麵條,楊樹林先給楊帆盛了一碗,楊帆端走,楊樹林又盛自己的,問楊帆夠不夠,用不用再來點兒,楊帆說夠了。楊樹林端著碗坐在楊帆旁邊,剛要吃,又說:還是給你撥點兒吧。楊帆說,我說我不要了。楊樹林開始吃,還剩半碗的時候,楊帆吃完了,楊樹林說,再給你挑點兒吧。楊帆站起身,說,你煩不煩,說一遍得了,別沒完沒了的。楊樹林說,我讓你多吃點兒有錯嗎。楊帆說,我都說我夠了。
楊樹林說,我不是怕你想吃不好意思嘛。
楊帆說,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想吃我就說了,不像你們這代人,想幹什麼不說,掖著藏著,虛偽。說完把碗拿到廚房。
楊樹林吃著麵條自言自語:從一口麵條上升到虛偽的問題上,到底是大學畢業啊。
這句話讓楊帆很不舒服,他聯想到自己最近的狀況,覺得楊樹林另有所指,好像嘲笑他大學畢業還找不到工作,這麼大了還吃家裡,於是急了,說:我不就沒找到工作嗎,你等著,等我掙了錢把你給我花的錢都還你。
楊樹林說,我說什麼了,讓你覺得我跟你要錢,我沒這意思。
楊帆說,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意思。
楊樹林說,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什麼都往那兒想。
楊帆說,我沒壓力,以後我找工作的事兒你少提。
楊樹林說,你太敏感了,還不讓人說,有壓力就是有壓力,沒事兒,別太往心裡去,慢慢來,麵包會有的。
楊帆受不了楊樹林句句話都刺在自己心窩裡,但表面上還很豁達的樣子,說,我的事兒你少管。
楊樹林確實沒想招惹楊帆,只是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楊帆,並不知道這樣的話會刺激到他,而且看不出楊帆生氣,依然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兩人經常因對事件的態度不同而爭吵,嚷嚷半天,誰也說服不了誰,楊帆覺得倆大男人這樣挺沒勁的,楊樹林卻樂此不疲,似乎將此事當成生活中的一種樂趣,閒得沒事兒,楊樹林就故意招惹一下楊帆,讓他說兩句話,然後自己再說幾句火上澆油的話,楊帆便開始還擊,於是一場爭吵又開始了。要不這樣,楊帆基本不主動和楊樹林說話,楊樹林會感覺很孤獨。
為了躲避楊樹林,楊帆開始白天出去,晚上也不怎麼回家吃飯。楊樹林經常在楊帆出門前問他晚上是否在家吃,語氣大有對楊帆老不回家吃飯的不滿。楊帆說,我畢了業不是為了在家吃飯的,你好意思做飯我還不好意思吃呢。楊樹林說,那你每天都出去忙什麼啊。楊帆說,不用你管,反正沒幹壞事。這樣一來,更加重了楊樹林對楊帆每天都幹了什麼的好奇和對他回家吃飯的期望。楊帆對這種現狀很滿意:在父子關係中,自己已經佔據了主動。
沒過多久,楊帆找到工作了,在一家生產手機的外企做研發。楊樹林欣喜若狂,覺得這是一份非常好的工作,原因是,他聽過這個手機品牌,常在電視上看見他們的廣告。
楊帆是經過了筆試、口試、面試三層篩選後上崗的。楊樹林一直替楊帆捏了一把汗,當通過了前兩關後,楊樹林叮囑楊帆:跟經理說話的時候態度好點兒,別像跟我說話似的,有點兒眼力勁兒,不該說的別說,別說人家的手機不好,就是真不好也不要說,二十四拜都拜完了,就差最後這一哆嗦了,可別功虧一簣。
楊帆說,在外面怎麼做我知道,現在招聘不興你們那一套了,誰聽話用誰,誰有本事才用誰,招你進來不是讓你佔著那個地兒什麼都不幹,光會來事兒沒用。
楊樹林說,古往今來,當官的都不喜歡用乍刺的。
楊帆說,我要是領導我就不用會來事兒的,沒本事的人才會來事兒。
面試楊帆的是一個外國人,問楊帆是否用過他們的手機,恰好楊帆的手機就是這個牌子的,楊帆拿出來,挑了諸多弊病,並結合中國人的使用習慣,提出了改進辦法。
回家後,楊樹林問楊帆怎麼樣,楊帆敘述了經過,楊樹林說,我覺得你懸了,準備找找別的工作吧,別一棵樹上吊死。當天晚上,楊帆接到讓他第二天去上班的電話。楊樹林說,外國人就是不一樣。
楊帆的工資是試用期三千五,轉正後五千。楊帆掙錢了楊樹林並不是很高興,甚至有些失落:兒子剛上班就比自己幹了一輩子掙得還多。
從這一天起,楊樹林在楊帆面前的自信與日俱減,原來每個月楊帆還張口管楊樹林要生活費,每當這個時候,楊樹林強烈感受到作為父親的尊嚴,但是現在這個時刻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楊帆不但不要錢了,還開始給楊樹林錢,讓楊樹林喜歡什麼就買點兒。楊樹林感覺很悲哀:自己的時代就要過去了。
楊樹林還沒有從楊帆給他帶來的陰影中走出來,又遭受到人生的另一沉痛打擊:下崗了。
楊樹林所在的工廠倒閉了,他從此後不用再去上班了,闊別了和他朝夕相處近三十年的工廠。當楊帆得知這個消息後的第一反應就是,以後楊樹林去沈老師那不能再用加班的理由了。
楊樹林回到家後,話終於不像以前那麼多了,楊帆練啞鈴他也不躍躍欲試了,為了不讓他傷心,楊帆都躲著他練,當看不慣他的某些做法時,楊帆也不和他戧戧了,把楊樹林當成一個易碎的花瓶,小心翼翼地保護起來。
但楊樹林卻把自己當成已經破碎的花瓶,再也粘不上了,每天愁眉苦臉。楊帆安慰楊樹林:沒事兒,雖然你下崗了,但我現在有工作了,就當咱們和了一把大牌,然後又點了一個屁和,整體上還是贏錢的。
楊樹林聽了更加難過,自己在楊帆眼裡居然就是一個屁和。
蹉跎了幾天後,楊樹林覺得雖然自己五十多了,但不應該丟掉男兒本色,不能被眼前這點兒小困難嚇倒,要重新振作起來,開始新生活。楊樹林認為,自己的新生活就是做好楊帆的後勤服務工作,讓他專心工作,幹出一番事業。楊樹林想,自己的時代或許真的過去了,但他堅信,每個成功的兒子背後都有一個把成功的機會讓給了兒子的父親。
楊樹林把每天買菜做飯當成上班,變著花樣給楊帆做,力求味道獨特,營養豐富,並參閱報刊上羅列的白領們常見的不健康症狀,制定相應菜譜,予以食補。
楊樹林想,現在各個公司都講究改革和創新,他也在烹飪上進行創新,發明了好幾道新菜。每當他把一盤融入了自己的智慧和創造的菜端到楊帆面前的時候,心情是喜悅的,異常滿足,滿懷期呆著楊帆的稱讚。但楊帆經常嘗過一口後,說,先保質保量,再推陳出新。或者:先打好地基,再更上一層樓。或者:先學會走,再跑。
這並沒有動搖楊樹林創新的決心和信心,他將獲得楊帆的表揚作為自己現階段的使命,在革新菜譜的道路上奮發圖強。
楊樹林覺得有必要讓楊帆培養點興趣愛好,轉移其對烹飪的注意力,否則在家裡吃不上順口的飯了。
楊帆問楊樹林那你喜歡什麼,楊樹林想了想說,除了做飯,沒什麼喜歡的。楊帆說,你活了這麼多年就沒喜歡過點兒什麼。楊樹林說,沒條件喜歡,年輕的時候插隊,整天幹活,回屋就睡覺,後來回北京結了婚,有了你,開始照顧你,一眨眼就這歲數了。楊帆想,既然如此,楊樹林想幹什麼就讓他幹什麼去吧。
又吃了一個禮拜稀奇古怪的菜,楊帆受不了了,讓楊樹林規規矩矩地做,家常就行了,不用標新立異。楊樹林說,做事切忌淺嘗輒止,執著才能成功,昨晚我又夢見好幾種茄子的新吃法,明天我就付諸實踐。楊帆說,你這不是執著,是一條道走到黑。楊樹林說,我寧可撞了南牆再回頭,也不臨陣脫逃。
楊樹林在創新美食的道路上辛勞地耕耘著,但並不是一分耕耘就一定會有一分收穫。楊樹林的付出,並沒有得到楊帆的肯定。楊帆經常抱怨菜要麼鹹了,要麼沒味兒,要麼太辣,要麼太甜。楊樹林的期望落空了,在屢次受到楊帆批評後,自信心和自尊心受到嚴重打擊,終於有一次不堪忍受,說,別老說我,要不你試試。
楊帆說,我是做手機的不是做飯的,手機做不好別人可以說我,既然你把做飯當成自己的事業,就應該虛心接受吃飯人的意見,否則永遠不會進步。
楊樹林說,湊合吃吧,我覺得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