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嚇了一跳,崔管家卻在關鍵時刻站在我這一邊。「夫人,您先出去一下,少爺需要透氣,而且少爺有點中暑,小蘇脫掉少爺的衣服是正確的,夫人您別著急,我跟您說一下。」崔管家把夫人連哄帶拉地弄出去了,朝我使了一個眼色。
我把元寶留下來,其餘的人都趕走。先給少爺喝點鹽水補充一下,然後等待大夫到來,崔管家把外面的夫人哄住了,進門查看一下。焦急地問為什麼大夫還沒來,崔管家抹著頭上的汗,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得,小蘇我就賣弄一下好了……讓崔管家派人去藥鋪拿一點藿香正氣丸或者霍香正氣水,實在沒有這些玩意兒就弄點藿香木來自己熬;開窗開門,元寶負責扇扇子,俺呢,就現場來一段民間藝術。
說來話長,某年小蘇曾經在七月份到重慶去玩,這裡的天啊,是烤爐天,俺只覺得渾身的肥油吱吱作響,好像要被烤熟一樣。且說小蘇走著走著,在重慶路邊突然天昏地暗,幾欲昏倒,幸有好心人扶到路邊,採用民間的揪痧,才倖免一死。有幸被揪,痛得齜牙咧嘴,雖然沒用過,不過今天依樣化葫蘆,應該沒什麼問題。後來想了一下其中的科學道理,大約是刺激淋巴多的部位加快循環……
問崔管家有沒有銅板,我想刮痧。崔管家摸了半天,摸出來一塊銀子。給他一個白眼,決定放棄刮痧。先用涼水把手浸一下,拿過來少爺的胳膊,在肘部以兩指揪著一塊肉,往上提起,頻率很快,一會兒就看到紫色的痧點,俺的汗也滴下來了,再換一個胳膊,繼續揪,等痧都出來以後,讓崔管家拿來一根針,點上蠟燭,燒烤一下,消消毒,然後一針下去,好痛……太緊張,扎到自己了……這還是第一次扎人呢……這次瞄準了,紮了一下,一滴血珠湧了出來,使勁擠了幾下;然後來到少爺的腦袋前面,開始揪他的脖子,耳朵下邊鎖骨上邊,痧點同樣出來很多,不過不敢放血了。脖子上據說有一個什麼大動脈的,我要一個不小心,在上面戳一個洞,少爺的血豈不會滋滋地噴出來?
揪完這些,端詳一下,少爺還是暈呼呼的,決定在少爺的臉上也來幾下。太陽穴,印堂穴,都來上那麼幾下,再放放血。全套工作完畢,我已經汗流滿面,少爺則面目全非,有點疼地喊了幾聲。印堂上那個紅點,總讓我想起印度女人來。
崔管家囁嚅了幾下,指著少爺的脖子說:「小蘇,這個刮痧倒是有的,你這是弄的什麼啊?」我喘一口氣:「反正都是出痧點,怎麼快怎麼來。」外面說藿香拿來了,趕緊讓他們去熬,問了一下為什麼大夫還沒有來,剛回來的阿發說大夫們都出診去了,他就直接買了一塊藿香。
夫人進門看看情況,看到少爺那副樣子,人都快要瘋了。「誰?誰把龍兒弄成這樣的?」小蘇俺挺身而出:「是崔管家——說少爺中暑了,我就給少爺刮痧來著。」床上的少爺虛弱地擺擺手:「母親,我舒服多了。不要怪小蘇。」趕緊脫身,讓崔管家給少爺喂點藿香水,讓廚房弄點小米熬粥。
孫先生終於來了。一看少爺的情況,很輕鬆地說:「夫人不必擔心,少爺之前身體沒有完全復原,今天又去參加祭祀大典,出汗過多,有些中暑。幸虧府上做了一些措施,沒有性命大礙,休息幾天應該就沒事了。只是這個刮痧,怎麼胳膊和脖子上會有痧點呢?」夫人沒好氣地說:「問小蘇。」我縮縮脖子,反倒問了孫先生一句:「先生如何知道今天祭祀?又如何判斷少爺是中暑呢?」孫先生笑了一下:「老夫之所以來晚,就是剛剛去了張府。張首輔也是中暑啊,臉色蒼白,嘔吐不止,老夫現用針灸才給他壓下去的,頗費了一番力氣。還好現在也沒有什麼大礙了。各位,不妨出去一下說話,屋內嘈雜,對王大人不好。」
孫先生又開了幾味藥,看到藿香水,不由得稱讚了俺一下,然後請教我是怎麼刮痧的。我跟他說:「剛開始想用銅板來著,後來沒有,只好用手……」孫先生頗嚇了一跳:「刮痧本應用牛角或者玉板,方能尋經走穴,大顯功效。」這個老迂腐,又開始了。「孫先生,不是人人家裡都備有牛角的,總不能讓我現在找頭牛割下一塊來吧,那樣都晚了三秋了。再說這牛就這麼聽話?」孫先生訕訕地笑了一下。
到晚飯時分,夫人看到少爺雖然虛弱,但是可以勉強說出成句的話來,終於放下一點心,元寶則嘟囔著胳膊快要斷了。我到房內給少爺扇了一會兒,少爺睡著了,身上蓋了一個薄薄的被子,頭上也一層薄薄的汗。找了一塊毛巾,給他擦臉,再往下擦,擦到脖子,再往下擦擦……嗯,不由得詩興大發:「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