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樂正蘢年齡:17歲星座:天蠍座血型:B型身高:186cm在星階中的位置:主攻手:「龍之翼」中的龍最喜歡的顏色:藍色最喜歡說的話:好像沒什麼喜歡說的話,事實上,根本就不喜歡說話最糗的一件事:無最喜歡的人:……某個單純的傻瓜一張還散發著油墨味道的晨報攤開在早餐桌上。
報紙的頭版是一幅大張的黑白照片,邊上的標題醒目地寫著:足球世家再添新榮譽,樂正寧出資興建足球基地。
樂正蘢視而不見地從桌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旋即向門口走去。
「蘢!」
一個頗為威嚴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蘢站住了腳步。
「一大早你去哪裡?」在他身後的,是一個不怒自威的中年人。雖然頭髮有些花白了,可是黝黑的面容和高大英挺的身材,卻依然顯示出他與眾不同的運動員氣質,「又要去打你的那個排球嗎?」
蘢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真弄不明白你,我們一家都是踢足球的,只有你……」看了兒子一眼,樂正寧及時換了個話題,「都已經放暑假了,還天天往外竄。你就不能在家裡多陪陪你媽媽嗎?」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樂正蘢冷冷一笑,「從我出生到上高中之前,似乎始終都只有我一個人陪著老媽……那個時候,你又在哪裡呢?」
「……」樂正寧沉默了一下,「你知道的,我……」
「我知道。」蘢打斷了他,「你很忙。你要訓練,要比賽,要辦學校,還要參加那些無聊的慈善晚會。」
轉過身,蘢繼續向門口走去:「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握住黃銅門把手的時候,他若有所思地停了下來,「那個女人——齊翼的媽媽……似乎生病了。」
「早。」
一個聲音迴盪在清晨的體操房中。
「鍾教練早!」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藎夕抬起頭來,遞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那麼早就來拖地板啊?」鍾秦句微笑地放下了手中的運動背包,「這好像不是你這個大記者幹的事情哦!」
放下手中的抹布,藎夕站了起來。
「教練……」她猶豫了一下。
「怎麼了?」
「我想,從今天起,就由我來擔任星階的教練助理吧。Angel雖然不在了,可是……」藎夕抬起頭,看著眼前這間在清晨的陽光中益發顯得明亮而溫暖的排練廳,眼眶慢慢地濕潤了,「她的工作和心願,我會幫她完成的!」
「不是我,是我們!」
門外傳來了一個堅定的聲音。
麥哲文正站在門口,在他身後,不知什麼時候,星階的所有成員都到齊了。
「教練,從今天開始,」麥哲文說道,「請你每天都對我們進行魔鬼特訓吧!」
「即使每天跑十公里……」Ken補充道。
「即使沒有加餐或是下午茶……」阿涼插進了一句。
「……再怎麼苦,我們都能挺過來的。為了Angel,為了回報她對我們的付出,我們……」麥哲文抬起頭來,眼鏡反射出太陽的光芒,「——一定要贏!」
颱風過後,氣溫迅速回升。
炙熱的陽光無遮無擋地撒在商業街上,曬出一層白茫茫的熱浪。
隨著一陣粗重的喘息和腳步聲傳來,一列穿著黑色運動服的男生繞著街道盡頭的花壇轉了一圈,又向來時的路跑去。
這是星階在步行街上跑的第十個來回。
而在此之前,他們每人都至少已經做過一百個摸高和二百個青蛙跳了。
「這麼熱的天,光是走到這兒我都已經快熱得昏過去了,他們竟然還要跑五公里……」站在排練廳的窗前,周宜亭的目光追隨著那隊黑色的人影跑遠,「星階真的好厲害!」
「下一個禮拜,星階的對手將會是靖陽中學隊。」藎夕低頭在筆記本上做著記錄,「所以,即使再怎麼苦,他們也一定要堅持訓練下去。」
「靖陽?」宜亭有些驚訝,「那不是上屆聯賽的冠軍球隊嗎?」
「不錯,目前,靖陽的積分是最高的,比星階還高出兩分。」抬起頭,藎夕看向窗外烈日下揮汗如雨的那支隊伍,「只有打敗了靖陽,星階才有可能在最後勝出。」
他們終於結束了長跑,停了下來。
幾乎所有的人都立刻癱軟在地,只有一個人除外。
即使只看背影,藎夕也一眼就能認出蘢。
他的頭髮在陽光下泛出亞麻色的光芒。即使汗已經濕透全身,即使累得必須撐住路燈才能站穩,他依然是她見過的最帥的男生。
跟隨著藎夕的目光,宜亭的視線停留在了樂正蘢的身上:「對了,你托我查的東西,我翻遍整個圖書館終於查到了。」她揚起手中的一本剪貼簿,微笑了起來,「你要怎麼謝我?」
足球世家。
坐在體操房的木地板上,趁著午休時間,林藎夕翻看著宜亭從圖書館查來的厚厚的剪報,在這上面記載了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家庭。
在這個家裡,前後出了三位國家足球隊隊員。
首先是樂正祥。
他是國家隊的中場主力,也是場上隊長,退役後成為了國足教練,帶領出一支又一支優秀的隊伍,享譽一時。
他的兒子樂正寧、樂正和在國家隊中分別擔任前鋒和右後邊衛的位置。樂正寧曾連續三年被評為「足球先生」,創下一場比賽連進四球的記錄,甚至連他的腳都曾被譽為「中國最有價值的右腿」。而出身於國家青年足球隊的樂正和則被稱為「最具潛質的未來之星」,若不是因為車禍英年早逝,他的成就更可能還在父兄之上。
在那份剪報上,還有一張影印的黑白照片。照片中,父子三人朝著鏡頭燦爛地微笑著。
蘢真的很像他爸爸呢!
藎夕的目光落在站在中間的那個高高帥帥的男人身上。
濃密的眉毛,筆挺的鼻樑,犀利的眼神,和唇邊那抹溫暖的微笑……難怪說起當年樂正寧在球場上的英姿,就連一向不懂體育的老媽都心馳神往起來了呢。
可是……
出生於這樣一個足球家庭,蘢卻為什麼偏偏選擇了排球這麼一個把力量和速度集中在手上的運動項目呢?
「……你不覺得,無論是童年還是家庭,我們總是很難從他嘴裡聽到些什麼嗎?……他之所以那麼冷漠,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也許,這也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方式呢。」
不經意間,Angel曾經說過的話迴響在了她的耳邊。
「林大記者!」
一個戲謔的聲音闖進了排練廳,打落一屋寂靜。
「冰激凌吃不吃?」一杯巧克力聖代塞到了藎夕的面前,Ken笑著解釋,「這可是蘢特地給你買的,不巧的是,他買的時候竟然被阿涼他們看見了。於是,最後的結果就成為了今天由蘢請全隊的人吃冷飲……」
「謝謝!」藎夕接過了聖代,抬起頭,她的視線接觸到了站在門口的蘢的雙眼。
巧克力聖代——她最喜歡的冰激凌。
即使是大冬天,她都會跑去買兩杯,然後逼著蘢一起吃完。
蘢……他竟然還記得她這個小小的愛好,還有……
他特地為她買冰激凌,這是否說明……
「你在看什麼?」Ken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與此同時一張好奇的臉湊了過來,「咦?好像是些報紙照片呢,是你喜歡的明星嗎?」
藎夕這才反應過來。
「沒什麼。」她手忙腳亂地收拾起剪報,可是,一張影印的黑白照片還是從剪貼簿上飄落下來。
樂正家族最出名的三個男人躺在地板上衝著鏡頭微笑。
藎夕飛快地彎腰去拾,只可惜,她的速度還不夠快。
蘢搶在她前面撿起了那張照片。
視線接觸到畫面上那三個人的同時,他的雙眸也漸漸冰冷了起來。
「如果想看這些照片的話,」他冷冷地把影印件遞給她,「你直接來我家就可以。」
「對不起,蘢……」藎夕尷尬地接過照片,「我只是……」
「只是什麼?好奇嗎?」他的話如同鞭子般抽過,「還是你覺得報道的花絮不夠了,需要挖些陳年隱私來補充一下?」
「樂正蘢!」她一字一頓,栗色的大眼睛裡燃起了怒火——他可以不甩她,可以冷漠地對她,但他怎麼可以這麼想她?!「我絕對沒有挖你隱私的企圖,而且,就算我文筆再差,我也沒有想過用這些資料來錦上添花!」
「那麼,」他朝剪貼簿側側頭,「你找這些東西來做什麼?」
「我……」
她停了下來。
沉默在排練廳裡漸漸瀰漫開來。
Ken看看蘢,接著,又把好奇的目光轉向了藎夕。
……我只是想更瞭解你一些,你的家庭,你的童年,和那些曾經發生在你身上的故事……可是……
藎夕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可是這些話,又該如何對他說呢?
「說不出來了吧,」蘢冷笑了一下——他知道她的夢想是成為一名最優秀的記者,可是,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把她的好奇心和狗仔隊的那套本事用在了他的身上!「知道我最討厭什麼人嗎?就是那些打著關心的幌子,到處刺探別人隱私的傢伙!我本來還以為你不是這種人,現在看來,」轉過頭,他大步向門外走去,「是我看錯人了。」
不知道是由於高溫還是別的原因,星階下午的訓練籠罩著一觸即發的超低氣壓。
首先是藎夕。
她在分組比賽中看錯球又記錯分,就連撿球的時候都會不小心被排球絆倒。幾乎每個人都被她腿上擦破的傷痕嚇了一跳,而她卻只是茫然地坐回到了座位上——若不是蒼白的臉上失去了往日生機勃勃的紅潤,別人說不定真的會以為方才受傷的只是一個毫不相干的路人。
其次是麥哲文。
中午時分,他收到了一份特快專遞。雖然只是薄薄的一張紙,可是,那封信卻使他在下午的比賽中,一直處於心不在焉的狀態,導致多次接發球失誤。
最後,低氣壓終於波及到了樂正蘢和齊翼的身上。
這次事件首先是由Ken和阿涼引起的。在一次扣球時,Ken手中的排球重重地砸在了跳起來攔網的阿涼頭上。
「你故意的!」阿涼當即叫了起來,「你存心用球打人!」
「阿涼!你也是老同志了,」Ken神定氣閒地揮揮手,「你難道不知道嗎?身為一個運動員,被球砸到是很正常的事……」
他的話還沒說完,「啪」的一聲,一隻排球突如其來地砸到了他的臉上。
「誰?!」Ken惱羞成怒地跳了起來,「誰拿球扔我?D,竟然還敢扔在我臉上,要是把我的臉砸壞了,你們賠得起嗎?!」
「也不知道是誰說的,身為一個運動員,被球砸到是很正常的事情……」齊翼的聲音嘲諷地響起,「不過,把臉看得比球還重要,這樣的運動員,倒還真是蠻少見的。」
沒人看清他是怎麼行動的,下一秒,Ken已經穿過球網,站在了翼的面前:「怎麼,你是不是又想打架了?」
「你?」翼的黑眼睛冷冷地掠過了Ken,「你還不配是我的對手。」
「你!……」
Ken剛想說什麼,一個聲音攔在了他的前面:「如果Ken都不行的話,那麼我呢?」
轉過頭,齊翼的黑眸撞上了樂正蘢褐色的雙眼。
午後的蟬鳴聲聲響起。
風從敞開的窗戶湧入,帶來滾滾熱浪。
排練廳的中央,兩個高大的黑色身影隔著排球網對峙著。
林藎夕有些麻木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那兩個傢伙又要打起來了。
若是在以往,她會第一個衝上去,攔在他們中間,阻擋住他們的衝動行為。可是現在……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們打起來又怎麼樣,就算打得頭破血流了又怎樣?她是再也不會多管閒事,也再也不會多關心一下了……反正,即使付出了再多的心意,到頭來,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句「打著關心的幌子卻別有用心」的評語。
「老大,今天算了吧,」不遠處,一聲耳語隱隱約約地響起,「畢竟,樂正蘢今天中午才剛請過我們大家吃冰激凌。」阿涼說著嚥了口口水,雖然巧克力並不是他最喜歡的味道,不過總的來說,那家店的聖代做得還是不錯的。
「冰激凌?」翼冷笑了一下,「你以為我會吃那傢伙的東西?那玩意兒早被我扔到垃圾桶裡去了。難道你沒有聽說過『不為五斗米腰折』嗎……」
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翼的臉上已經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說實話,我寧可餵狗也不願意請你吃東西。不過,」蘢冷冷地說道,「既然你那麼『不為五斗米折腰』,我倒要看看,我的拳頭能不能把你的腰打斷!」
翼令風雲為之變色地詛咒起來,「你小子想找死啊!」
他反手揮出一拳,樂正蘢躲了過去,隨即又一拳打在了翼的下巴上。
翼慢慢擦去了嘴角的血跡。
抬起頭,他的雙眼開始燃燒起黑色的火焰:「既然你想來真的,」迅雷不及掩耳的,他一拳打在蘢的右眼上,「我就奉陪到底!」
一時間,彷彿地獄之門在面前開啟。幾乎所有的人都行動起來。
在周宜亭慘烈的尖叫聲中,阿涼衝上前想幫翼的忙,卻被Ken一腳絆倒在地;麥哲文和夏輝一試著勸架,也紛紛被蘢和翼甩開,摔倒在地;就連在一旁觀戰的候補隊員小剛都不能倖免於難,翼一拳落空,偏偏好死不死地正好打在了他的鼻子上,頓時鮮血長流。
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只有兩個人依然冷靜地坐在一旁——林藎夕和教練鍾秦句。
藎夕有些詫異地看了看鍾教練。他一臉平靜,若是她沒看錯的話,在他的嘴邊甚至還有一絲微笑。
「鍾教練,」她提醒他,「他們……還要繼續訓練嗎?」
「他們不是正在接受訓練嗎?」鍾教練反問道。
「什麼?」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打架也是魔鬼特訓的一部分?」
鍾秦句淡淡一笑:「經過了那麼多的挫折——和南湖那場比賽的艱難、Angel的死、壓在每個人心頭的重擔,還有連日來訓練的壓力……也許,有這麼一場爆發未必不是好事,至少,這能使他們發洩出心中的憤怒和壓抑。聽說過這麼一句話嗎?」他說道,「縱是最年輕的鑽石,也要經歷9000萬年的無邊黑暗。星階想要真正地閃耀出光芒,那些男孩要走的路,要經歷的曲折,還多著呢。」
夕陽漸漸西斜。
小鳥歸巢的叫聲取代了蟬鳴。
而發生在飛揚國際舞蹈學院排練廳的這場混戰也終於接近了尾聲。
除了蘢和翼之外,幾乎每個人都倒在了地上。而依然虎視眈眈地站著的這兩個人的臉上也並不好看——翼的嘴唇破了,蘢則多了個黑眼圈。
「好了,各位,」一個清脆的聲音打破了房間中的寂靜,「吵也吵了,打也打了。現在,你們是不是已經冷靜下來了呢?如果已經足夠冷靜了,那麼,你們能不能聽我說兩句呢?」
雖然知道自己又在雞婆地多管閒事了,雖然明知她的這番好心可能換來的只不過是另一個「虛情假意」的稱號,可是——藎夕走到了排練廳的中央——有些話,她就是忍不住。
「還記得我們輸掉的那場熱身賽嗎?還記得被南湖中學壓著打的感覺嗎?這兩場比賽以後,你們有沒有分析過原因?為什麼熱身賽我們會輸?為什麼星階差點敗給了實力遠不如我們的南湖?——是技不如人?是體力不夠?還是戰術佈局上的原因?」她環視著星階的每一個成員,「我並不是排球運動員,在採訪星階之前,我甚至連個體育愛好者都算不上,可是,那麼多日子以來,我這個旁觀者卻至少看清楚了一個事實。」
夕陽在地板上投上了金黃色的光斑。
藎夕的聲音清朗地灑落在排練廳的每個角落。
「幾乎每個高中女生都知道,東川高中擁有一支全市最帥的男子排球隊。而當我能夠近距離地採訪你們的時候,我才知道,星階不僅僅是全市最帥,同時也是全市最強的。我們有每個教練都夢寐以求的球員,有最過硬的技術,有超強的體能,還擁有樂正蘢和齊翼你們這兩個實力驚人的主攻手……像這樣的一支隊伍,我一直都覺得奇怪——我們怎麼可能會輸呢?」她側了側頭,把雙手背在身後,「和南湖的那場比賽結束後,我在體育館的走廊上聽見了兩個南湖隊員的高聲議論,他們說他們的教練真是英明,竟然一下子就找出了星階的軟肋……」她停頓了一下,「想知道這個軟肋在哪裡嗎?」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靜靜地聽著。
抬起頭,藎夕的目光落在依然面對面站著的那兩個男生身上。
「蘢,還有翼,雖然你們是最強的主攻,可是,你們知道別人是怎麼說的嗎?」
「那些欠扁的傢伙都說了些什麼?」翼不耐煩地大聲問道。
「那兩個南湖的隊員說,」藎夕說道,「『真是沒想到,齊翼和樂正蘢居然就是星階最大的弱點!』」
「什麼?!」
「這不可能!」
Ken和阿涼幾乎同時跳了起來。
「他們就是這麼說的。」藎夕點點頭,「開始,我的反應也是和你們一樣,覺得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可是後來,當我回想起那場比賽的每一個細節時,我不得不承認——他們說對了。」
「說對了!」齊翼咆哮起來,「你憑什麼說那些白癡的話是對的?!」
藎夕毫不畏懼地仰起頭看他:「還記得星階是怎麼失球的嗎?只要是你和蘢的雙人攔網,對方的扣球必定從你們的空隙中漏過;而當你們防守後場的時候,他們又把球的落點對準你和蘢的中間地帶。」她靜靜地說道,「南湖那些傢伙算準了你們兩個一定會有配合上的失誤,他們就是靠這個得分的!」
翼不再說話了。
「再有一個禮拜,星階將遇上整個聯賽最強的對手——靖陽中學。這將是決定勝負的最關鍵的一場比賽,可是,」藎夕繼續說道,「即使在這麼爭分奪秒的緊張關頭,你們兩個卻還在打架,還在彼此針鋒相對!既然連南湖都能看出你們的不和,靖陽更沒有理由不利用這一點!拜託!」轉過視線,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樂正蘢僵硬的臉上,「退讓就一定是認輸嗎?自尊心真的那麼重要嗎?難道,把對方當作朋友、搭檔和自己的兄弟,真有那麼困難嗎?」
如同石塊落入湖心,雖然沒有人說話,可是,空氣中卻彷彿有一層漣漪在慢慢擴散。
「要我和那傢伙成為兄弟,」終於,一個聲音冷冷地響起,打破了這片沉默,「我寧可退出星階!」
「蘢!……」
「還有你!」樂正蘢的目光冰冷地射向了藎夕,「你那些自以為是的高談闊論說完了沒有?」
血色漸漸從藎夕的臉頰上退去:「……自以為是……」
「難道不是嗎?」他的眼中閃著怒意,「你是排球運動員嗎?你是教練嗎?你懂什麼是技術,什麼又是戰術嗎?」
「我……」她試著分辯。
他不讓她說話。「還有什麼可笑的兄弟……你以為人與人之間就像你想像的那樣,說要好就要好,說和解就和解。」他向她逼近一步,聲音低沉而不帶絲毫感情,「你以為我們是在玩扮家家的遊戲嗎?!」
她後退幾步,栗色的眼中盛滿驚惶與困惑。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
以往,即使再怎麼發火、吵架,他都不曾像今天這麼……
冰冷而又憤怒。
「蘢,」Ken有些看不過去了,上前拉住了樂正蘢的手臂,「你何必……」
蘢甩開了他的手。
「既然你什麼都不懂,我也要拜託你,」他的口氣幾乎能凍結整個夏天,「別再唱什麼高調,說什麼弱點不弱點的了。拿著你的筆記本和剪貼簿挖你的隱私去吧,那才是你這個大記者該幹的事,不是嗎?」
藎夕愣愣地站在那裡,任淚水慢慢湧入眼眶。
排練廳中的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誰也不敢再開口。
幾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才終於找回了自己有些沙啞的聲音。
「我一直相信,蘢……你雖然冷漠,雖然疏離,可那只不過是因為你把感情都藏在了心裡的緣故。但現在看來,我錯了。」她抬起頭,不讓淚水流下,「我曾經那麼在乎你,曾經那麼努力地想要靠近你,可是……」她哽咽了一下,「從今天起,我再也不會刺探你的隱私,也不會以關心為借口到處跟著你了……你放心,我再也不會……那麼傻了。」
藎夕轉過腳跟,飛快地向門口跑去。
淚眼模糊中,她差點撞上了排練廳門外的一個中年男人。
喃喃地說了聲抱歉,加快速度奔出舞蹈學校的大門。
直到胸口開始灼熱地發痛,直到氣也快要透不過來了,她才停下腳步,站在人群擾攘的商業街的中央,任淚水如雨般滑落。
新閘路1280弄。
站在弄堂口,樂正蘢就著昏黃的路燈向小巷深處打量。
弄堂口是公共廁所和垃圾站,泛黑的污水從垃圾桶下滲出,蜿蜿蜒蜒地順著石板一路流淌。
身後有些響動,蘢不以為意地向前走去,可能是野貓吧。
點點燈光從那群老式的石庫門建築中透出,即使在夜晚,也依稀可見那些年久失修的斑駁牆面和幾近朽化的木質窗框。
上一次來到這裡應該是三年前吧。
記得那一次,出於好奇,他跟蹤了他那個總是忙得不見蹤影的老爸,就在這裡,他看見爸爸走進了某間屋子,門前有一個女人微笑著迎接他,然後從身後拽出了一個不情不願的男孩。「翼!」那個女人說道,「快叫爸爸。」……
從那一刻開始——跨過污水,蘢向弄堂裡走去——在他的心底,有了一個最黑暗的角落。所有的憤怒、悲傷、寂寞、失望,都被他隱藏到了這裡。
這是他最不願意記起的一段往事,而這裡,更是他再不願涉足的地方。
可是今天,究竟是什麼,使得他在不知不覺間竟然又來到了這裡?
「……難道,把對方當作朋友、搭檔和自己的兄弟,真有那麼困難嗎?」
隱隱的,耳邊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
藎夕。
他想起她說這番話時的樣子。直率而又熱切,靈活的大眼睛中閃爍著單純清澈的光芒。
她總是這個樣子,事實上,也正是這一點最吸引他——率真的說出自己所有的想法,單純地以為人與人之間就是這麼理所當然。
可是……
世事並不總是像她想的那麼簡單,那麼純潔。就如同光的反面是黑暗一般,雖然每個人都熱愛光明,但這並不表示,黑暗就不存在了。
「我曾經那麼在乎你,曾經那麼努力地想要靠近你,可是……你放心,我再也不會那麼傻了。」
傻。她臨走的時候說到了這個字眼。
她的確是個傻瓜。傻里傻氣地追逐夢想,傻里傻氣地跟在他的後面,又傻乎乎地坦白所有的想法……
可是……若是有一天,她不再那麼傻了,她還會是那個林藎夕嗎?——
——他的藎夕。
一陣啪噠啪噠的腳步聲從巷子裡傳出,打斷了他的思緒。
有個男孩趿著拖鞋拎著酒瓶從弄堂深出跑了出來。在經過蘢面前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樂正蘢?」齊翼有些驚訝地皺起了眉頭,「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向蘢的身後看去,黑色的雙眸忽然睜大了——
「怎麼你也來了?……乾爸。」
乾爸?
坐在街邊的大排檔中,樂正蘢忍不住打量起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兩個男人。
齊翼和……樂正寧。
齊翼他為什麼……
「等你們兩個滿了十八歲,我們就能像男人那樣乾杯了!不過,可樂代酒好像也不錯,來!」菜都上齊了,樂正寧舉起了手中的可樂,「我們乾杯!」
翼猶豫了片刻,終於舉起自己的杯子和樂正寧輕碰了一下。
蘢卻如同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地開始吃菜。
樂正寧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曾經跟蹤過我,蘢?」不等蘢回答,他接著說道,「今天早上,我突然從你嘴裡聽到了她——齊翼的母親,我就隱約猜到這一點了。所以,作為一報還一報,我今天……也跟蹤了你。」
蘢夾菜的筷子停了一下。
「我跟著你去了你們的秘密基地,看到了你們的訓練,見識了你倆的那場打架……」他微笑地看了齊翼一眼,「連房頂都快被你們這兩個小子掀翻了。當然,我也聽見了那個女孩子說的話……她叫什麼名字?」
「林藎夕。」齊翼悶悶地說道,「那個多嘴的傢伙。」
蘢「啪」地放下了筷子:「你說什麼?!」
「怎麼!心疼啦?!」翼的聲音粗了起來,「我即使說她一百句,也抵不上你一句……」
「夠了!你們兩個!」樂正寧喝道,「在排練廳還沒打夠嗎?那個林藎夕一點都沒有說錯——你們再這麼鬧下去,根本就別想拿到冠軍!」他的聲音若有所思地低了下來,「也多虧了那個女孩,我才瞭解,蘢,原來這些年來,你對我的誤會竟然有這麼深。」
「誤會?」蘢冷冷地抬起頭,「拜託,老爸,我都親眼看見了,你就省省吧。」
「你都看到些什麼了?」
「我看見了那個女人,我看見你進了那間屋子,我還聽見齊翼叫你爸……」蘢揚起了一邊的眉毛,「這些還不夠嗎?」
「翼並沒有叫我爸爸,他只是認我做了乾爸。我知道,」樂正寧說道,微笑地看向了齊翼,「要不是你媽,你根本不樂意這麼叫我。可是事實上,翼,你更應該叫我伯伯,而不是乾爸。因為……我是你的親伯伯。」
「什麼?!」
「伯伯?!」
蘢和翼幾乎同時叫了起來。
樂正寧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這個秘密埋在我心裡已經有十多年了,現在,是告訴你們的時候了。」
「秘密?」齊翼睜大了雙眼,「難道,我的親生父親是……」
「是我的弟弟,樂正和。」
這是一段十多年前的往事。
出身於足球世家的樂正和從小就在足球上顯示出了與眾不同的天才氣質。
他的爆發力,組織能力,以及帶球過人和射門技巧,使他成為了所有教練眼中最被看好的球員。
那年,他二十四歲。正是前途無量,未來一片光明的時候。可是……
「樂正和戀愛了。」樂正寧回憶著往事,「為了和那個女孩在一起,他想方設法縮短自己的訓練時間,在一次國家隊集訓的時候,他甚至還偷偷地溜了出去。就這樣,他被記了一次大過。而當我父親,也就是你們的爺爺知道這件事後,更是大發雷霆,連心臟病都發作了,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出院以後,父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勒令樂正和立即和那個女孩分手。」
「那個女孩……」樂正寧看了翼一眼,「就是你的媽媽齊凌。樂正和曾經跟我作過這麼一個比喻:足球是他的生命,而齊凌則是他的靈魂——若是失去了靈魂,生命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呢?」
面對著滿滿一桌幾乎未曾動過的飯菜,樂正寧沉默了片刻。
「所以,在表面上,他雖然聽從了父親的命令,可事實上,」他繼續說道,「他依然偷偷地和齊凌交往。哪怕只有半天不訓練,他都會趕去和齊凌見面。某天,當他從齊凌那兒趕往球隊的時候,一輛闖紅燈的車撞上了他的車。肇事的司機並沒有什麼事情,可他卻……」樂正寧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就這樣,我的父親少了一個兒子,我沒有了兄弟,而我們的國家則失去了一個最優秀的球員。臨終前,和拜託我照顧好齊凌和他的孩子。我這才知道,齊凌這時候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可是……」蘢開口了,「這一切,我為什麼從來都不知道呢?」
端起杯子,樂正寧喝了一口飲料:「父親固執地認為和的死都是齊凌造成的,所以他絕對不許她踏進我們家半步,也不准我們去看她,甚至連提起她的名字都不可以。這也就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是偷偷地去探望她的原因。因為要瞞著老爸,知道的人當然越少越好。有時,我甚至連你媽媽都不告訴。至於齊翼的媽媽……」他拍了拍翼的肩膀,「她也是一個有骨氣的女人,默默地獨自承擔起撫養你的重擔。為了不給樂正家添麻煩,她不但對你隱瞞了身世,甚至連她病了都一直撐著不告訴我。」
「我可以賺錢給老媽看病、買補品,所以,」翼固執地抬起了頭,「她和我都覺得沒有必要告訴你。」
樂正寧一愣,接著笑了起來:「好!不愧是樂正和的兒子!那麼,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喊我一聲『伯伯』了?」
「如果我喊你伯伯的話,」翼的黑眼睛瞇了起來,「那我和樂正蘢不就成了……」
「沒錯。」樂正寧微笑著點頭,「你們是兄弟,血脈相連的堂兄弟!」
樂正蘢抬起頭,視線隔著玻璃杯撞上了翼的雙眸。
兄弟!
這個IQ低、EQ更低,思維有夠短路的傢伙竟然是他的……
——兄弟!
「不要!」翼喊了起來,「要我和那種傢伙做親戚,我寧可……」
「不要說出以後會讓你後悔的話!」樂正寧的臉色沉了下來,「小的時候,我和樂正和也經常打架,兩個人大罵著叫對方去死;即使是在一起踢球,也通常是彼此競爭,彼此較勁。可是……當我失去了他以後,我才發現……」他抬起頭,看向繁星滿天的夜空,「那些話都不是真的,那些叫他去死,叫他少在我面前出現的話都不是真的。事實上,和自己的兄弟一起練球,一起訓練,一起並肩馳騁在球場上,是我這一生中,最榮耀的日子。」
翼不再說話了。
隔著簡陋的排檔餐桌,蘢和翼面對面地坐著。
翼的嘴角依然紅腫地破了一塊,而蘢的右眼也依然有著一片淤青。
沉默中,忽然之間,兩個人曾經並肩作戰的那一場場比賽出現在了蘢和翼的眼前。
雖然曾打得不可開交,雖然還曾進行過對決,可是,再怎麼樣,當兩個人肩並肩站在一起的時候,那種勢不可擋的感覺……是血脈帶來的默契嗎?
「對不起,蘢,這些年來我一直太忙,以至於疏忽了你和你媽。」樂正寧的聲音再度響起,「我知道,你之所以選擇打排球,其實是為了向我表示你的不滿。不過我相信,成為一個最優秀的排球手,現在已經成為了你的夢想,是不是?」他看看蘢,再看看齊翼,「這應該也是緣分吧,你們倆竟然都成為了排球隊的隊員。我承認我是有點失落,可是,只要你們能夠齊心協力,能夠一起為實現夢想而努力,這,就是樂正家族的榮耀了!」
他再度舉起了手中的玻璃杯,杯中的可樂在燈光下泛出紅寶石般的色澤。
「怎麼樣,」他笑著說道,「現在,我們三個總可以乾杯了吧?」
7月30日。
星階針對靖陽中學的魔鬼特訓進入到第三天。
破天荒的,向來早到晚走,惟恐漏過一條新聞的林藎夕竟然一整天都沒有出現。
少了她的傻笑和聒噪聲,似乎每個人都有些不習慣。尤其是樂正蘢。
他的臭臉板了整整一天。
偶爾,排練廳門口有女孩的笑聲傳來,他會迅速抬起頭來,而當發現那個女生並不是藎夕時,他又會立刻低下頭,不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眼中的表情。
而奇怪的是,即使心情再不好,在這一整天中,樂正蘢和齊翼竟然都沒有一絲挑釁一句爭吵。即使是不小心撞到了一起,那兩個傢伙也只是有些尷尬地彼此讓開,使得Ken和阿涼這幫惟恐天下不亂的人大跌眼鏡。
更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星階的隊長麥哲文,竟然和藎夕一樣,也翹了一整天的班。
下午,鍾秦句終於撥通了他家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麥媽媽,
「哲文不在,他去美國領事館辦簽證了。」電話中,麥媽媽自豪的聲音足以傳遍方圓三公里,「下個禮拜五他就要去印第安納州立大學報到了,你們不知道嗎?」
下個禮拜五。
8月6日。
在那一天,星階將迎來高中聯賽的第六個對手——靖陽中學排球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