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的大雨,傘下寂寞的身影。
夜色漸深,雨卻越來越大,失望鬆手,手中的雨傘滑落到地上。
無奈地轉身,任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
阿傑……
對不起。
可是……
這三個字又該如何向你說出?
腦海裡不斷閃現雨中的那個身影,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可是,他的失落、他的傷心,我卻感同身受。
睡去,又醒來。
大雨後的夜空顯得特別的清澈透明。透過屋裡的窗戶,那顆大星星如此的閃亮耀眼,而始終在它身邊的那顆小星星卻顯得更加黯淡了。遠遠看去,它們是如此接近,竟然有著一個光年的距離……
「媽,早。」
「現在才6點多,今天你怎麼起那麼早?」
「……阿嚏!」
「感冒了?」
「沒有,只是有些睡不著。我來做早飯吧。」
卓媽媽輕輕推開了往灶台走來的女兒:「我快好了,你把餐桌擺好就行了。」她看了小茵一眼,「對了,昨晚下那麼大的雨,你跑到哪裡去了?弄到深更半夜才回來,害得我一直都為你擔心。」
「對不起,媽。」小茵含糊其辭,「我……我們出去拍雨景了。」
「又是為了你的那個電影,」范心虞翻動著平底鍋上的煎蛋,看了女兒一眼,「為了這個片子,你整整又瘦了一圈,還成天精神恍惚。我問你,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拍完呢?」
「也許還得有一陣吧。」小茵懶懶地靠在窗邊。
窗外,是一棵茂密的梧桐。
一夜的秋雨,掃下了一大半的落葉。可與此同時,正是因為經過了雨水的洗刷,那些堅持屹立在枝頭的,卻顯得愈發清爽翠綠。
「媽,」看著一滴晶瑩的水珠從樹葉上滑落,小茵低低地問道:「你和爸是怎麼認識的?」
「怎麼突然想到問我這個?」
小茵拂開了落在眼前的黑髮——不知不覺間,俏皮的短髮已經越來越長了:「沒什麼,只是想知道。」
卓媽媽關了火,把煎蛋盛出,坐到了餐桌邊。
「還記得那部名叫《音樂之聲》的老片子嗎?電影裡,有個小郵差每天都會用石子扔馮特拉普上校的女兒的窗子。」范心虞的唇邊有一絲陷入回憶的微笑,「我和你爸爸第一次見面,正是因為他用石頭砸我臥室的窗戶。」
「用石頭砸你的窗戶?」
「那天,家裡的傭人全都放了假,你爸爸來送信,沒有人應門。因為是急件,所以,他就想出了這個辦法。」、「於是,你們就一見鍾情了?」離開窗戶,小茵也坐到了餐桌邊。
「與其說一見鍾情,不如說是一見難忘。我惱火他這麼粗魯地叫門,而我的小姐做派也讓他看不順眼。至今,我都還記得,那是個下著小雨的陰沉的日子。討厭的一天,遇上了這麼個討厭的人,我的心情應該很差才對。可是與他大吵一架之後,我卻發現,我從來沒有那麼的……充滿活力。」范心虞笑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與人鬥,其樂無窮「吧。」
「因恨成愛,我總以為這是言情小說裡的慣用伎倆,」尖尖的下巴擱到了桌上,小茵聆聽著這段過往,「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有這種事情。」
「我們可是用了很長時間才發現自己喜歡對方的哦,」范心虞倒出一杯牛奶,放在女兒的面前,「可是,那段彼此看不慣、天天鬥嘴吵架的日子,現在,竟然成為了我和你父親之間最美好的回憶。」
小茵心不在焉地戳著盤中的煎蛋:「那麼……你們又是怎麼認定對方就是自己喜歡的人的呢?」
「有一陣子,你爸爸病了,沒法兼職,就叫了大學裡的同學幫忙送信。我原本以為自己會很高興,畢竟可以不用看見那個冤家對頭了,可是,時間一天天過去,我卻一天比一天著急起來。我擔心他的病情,怕他有什麼不測,甚至恨不得跑到他的學校去看他。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景軒已經在我心中佔據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那麼爸爸呢?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感情的呢?」
范心虞轉過頭去,凝望著持在牆上的一張照片。
這是一張有些泛黃的結婚照。
相片中,嬌美的新娘與英挺的新郎彼此依偎,雖然已經年代久遠,去依然能看出兩人互相凝望間「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的深情與不悔。
「男生……」范心虞輕吧著,往事如潮水般湧止心頭,「在這方面總是有些遲鈍的。我用盡各種方法試探、暗示他,他卻毫無反應,我甚至還刺激他說,家裡已經給我訂了親,可是,他所做的依然只是祝福,祝福我與我那位憑空捏造的未婚夫。萬般無奈下,我不得不用了最笨的辦法……」
「什麼辦法?」小茵好奇地睜大了眼睛。
「直接對他說。」范心虞微微一笑,「這辦法雖然笨,但卻是最直截了當也最有用的辦法。在我家的玫瑰花叢前,我攔住了景軒,只對他說了一句話——」我喜歡你「。」
小茵屏住了呼吸:「爸爸怎麼說?」
「你爸爸愣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他說——」范心虞的眼眶慢慢濕潤了,唇邊卻依然有著笑意,「」讓我們試著愛看看吧。「」並不期望能與他「邂逅」,只是想道歉而已。
只是,道一聲歉。
「吱——」
隨著「影園」鐵門的打開,一個看上去有些落寞的帥氣男孩走出了大門。
小茵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躲在街對面的樹後。
也許是那陰霾的天空,也放是因為早晨的薄霧,阿傑的身影顯得有些頹廢。他低著頭走在路上,地上還有昨夜大雨的痕跡。他就那樣一直走著,並不紅色開那些坑坑窪窪的水塘。
第一千次告訴自己,應該直接走到他的面前,向他說一聲對不起,然後,看著他的眼睛,對他說:「我喜歡你,讓我們試著愛看看吧……」
可是……
直到阿傑的身影消失在街的那頭,她卻依然躲在那棵樹後。
不是缺乏勇氣,而是……
而是害怕。
害怕他的憤怒,害怕他的拒絕,害怕……
就連友誼,都沒有辦法保持。
「小茵。」
芝薇溫柔的聲音響起在餐桌對面。
「阿嚏!」抽出又一張紙巾,卓小茵再次擦了擦自己紅紅的鼻子。
「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那封信給阿合呢?」
「信……」
好煩!
真是一團亂麻,該怎麼說才好?管他,還是實話實說好了。
「對不起,芝薇,那封信被我弄丟了。」
「那可怎麼辦?」芝薇輕顰著眉頭,不勝困擾,「令劍合今天上午又來找我了,還非要送我禮物。」
「禮物?今天是什麼日子?」
「阿合說今天是我生日。」
「他說?」
「他老是追問我哪天生日,所以……」芝薇心虛地眨了眨眼睛,「所以我就隨便說了一天,估計就是今天吧。」
要不是芝薇看上去那麼苦惱,小茵早就放聲大笑了:「那他送了你什麼呢?」
「巧克力,一大盒巧克力。」
「那不是很浪漫嘛。」
「可是,我還是不喜歡令劍合啊!」芝薇苦著臉,「而且,那個夾了花生的香草口味巧克力也是我最討厭的。」
「算了,看來只能我替你把話對阿合說清楚。阿嚏!」小茵忍不住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終於徹底投降,「可是,我該怎麼對他說呢?」
「你就說……」芝薇忽然停了下來。
順著她的目光,小茵看見餐廳遠處有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向她們衝來。
「不好,估計是阿合。」雖然並沒有看清對方是誰,但芝薇已經警惕地站起身,「拜託了,小茵,巧克力送你。拜拜。」她飛速步入餐廳穿梭的人群中,一會兒就消失了。
「芝薇!芝薇……」令劍合手裡捧著一大束蔫了的香水百合,愣在小茵的面前,「卓導,芝薇去哪裡了?」
花香與花粉瀰漫在周圍的空氣中。
「阿嚏!阿嚏!」小茵突然開始不停地打噴嚏。
下一秒,偌大的餐廳就只剩下她,以及站在原地發呆的令劍合了。
4:00PM青籐學院。
陰沉的天色下,走在這所男子學校大道上的,竟然全是女生。
而更奇怪的是,這些女生行進的,居然是同一個方向。
好奇地跟在她們身後,停下腳步時,小茵發現自己站在了青籐學院的網球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