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奇特的歡迎儀式
雨一歷14年9月1號。雨一歷就是雨一的個人年歷。雨一是一個高個子、愛穿酷斃的運動鞋的男生。雨一是北京約克中學的學生,這次開學原本該升初二,可是由於特殊原因,不僅沒升,他還轉到930公里以外的城市,繼續讀初一。雨一轉入的這所學校叫太陽學校,在市裡不算是重點學校。太陽學校有小學也有初中。學校裡有個尖子班,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打敗全市無敵手,成功超過美得無與倫比的校園環境,躍升為全校的最高榮譽,並穩坐榮譽寶座到初一。這裡講的打敗可不是拳對拳、腳對腳的打架,而是學習成績。雨一要進入的就是這個成績頂頂頂好的尖子班。此刻,雨一高大的身影正閃過太陽學校的大門,優雅地踏上樓前台階。
15分鐘之後,雨一出現在尖子班同學的視線裡。他出現的那一剎那,班長寶怡確信,連調皮猴崔雲都確信,他們從沒見過這麼帥、這麼迷人的男生!雨一站在初一·9班的門口,遲遲沒有邁動步子。眼前的班級太奇怪了。班裡雖然坐著很多同學,但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他們都在伏案寫著什麼。有幾個人曾經抬起頭瞟過自己一眼,但呆了一呆後,又不約而同地執筆在紙上畫起來。1組最前面的是一個矮小瘦弱的女生。她好像寫錯了什麼,扯開透明膠條,粘去紙上面的字跡。清脆的刺啦聲猛然響起,全班同學都像受了驚嚇一樣,再次抬起頭來。這一次,全班同學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了。開學第一天,學生按理都要穿藍色校服,可轉校生竟然一襲白衣白褲,腳上還踏著一雙酷斃了的運動鞋。哇塞,太帥了!不過,帥又能怎樣?蹲班生再怎麼帥還是蹲班生!全班同學(除了離裳)都這樣想。佇立很長時間之後,雨一覺得應該走進教室。他清清嗓子,將肩膀上的書包抖正。雨一走進教室,站在講台前,放大音量說:"你們好,我是雨一。從北京轉到這裡……"全班同學一言不發地拿起剛寫好的紙,舉向他。
那些紙都是從大單線本上撕下來的,雨一非常熟悉。紙上的內容齊刷刷的。上面寫著——"蹲班生,GetOut!"時間在雨一的腦海中停留了片刻。這片刻足以使他沉靜。雨一緩緩地用目光走過那些紙。紙上的字有的俊俏挺拔,有的歪歪扭扭,有的像用尺子比著寫出。在一層一層的紙浪之後,雨一忽然看到一個空缺。那空缺就像是大海決堤,堤口顯出的是一個女孩。離裳!離裳此時正趴在課桌上。她的臉整個陷進臂彎中,髮辮好像剛拆開,一綹一綹地垂在課桌上,黑油油蜿蜒蜒,可愛得宛如葡萄籐蔓。離裳坐在3組的倒數第二個。隔了不遠的地方,也就是6組的最後一個,是個空位。雨一知道,那是自己的座位。雨一站著的姿勢終於有變化了,他堅定地向他的座位走去。全班同學(除了離裳)同時"Wu"了一聲,緊接著,雨點一樣的紙片啾啾地飛向雨一。那感覺往浪漫了說,像極了雪花繽紛;往殘酷了講,就是迫擊炮炮彈。雨一一直關注地看著離裳,他很想看到她的臉。可直到抵達自己的課桌時,離裳還是沒抬起頭來。願望不能實現,這對每一個人而言都有可能。雨一也不例外。
就像他本以為到這個班會得到同學們的歡迎,可是……雨一失望地摘下書包,甩甩漂亮的發簾兒,將書包掛向課桌前面的掛鉤。他不會離開這個班的!在秘密沒揭開之前,他不會離開這裡!那可是個天大的秘密!忽然,他隱隱地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雨一掛書包的手停住。雨一不動聲色地挑挑眼皮,看到前面的同學仍在瞟向他,只是他們的目光不像剛才那樣直挺挺地射來,而是躲躲閃閃的,充滿神秘。有陷阱?雨一將書包拿回到手裡。他尋思,不管有什麼意外,都要先坐下,看看再說。雨一再次甩甩額前漂亮的碎發,瀟灑地坐下去。全班同學的眼睛一下睜大了。這之中也包括一直都置身事外的離裳。卡吧、吧、吧,然後是更巨大的卡吧聲,雨一坐下去的座位就像積木一樣,一層一層地向下消失掉,眼看他的屁股要撞到地面了。有人將桌椅上的螺絲卸下,就是想看他的難堪。這情況他還是第一次碰上。雨一暗暗鼓勵自己,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鬥中要取勝!他趕緊撐起漂亮的雙臂,支向課桌。雨一向來知道自己的力氣有多大——課桌給他的支撐力量,足以讓他的身體懸停在半空之中。可是,不幸的事又發生了。他的手剛一挨到課桌,課桌也發出了卡吧、卡吧的聲音。無可挽回地,雨一跌落到地面。同學們大聲驚叫起來,其中以離裳的聲音最為尖厲。雨一歎了口氣,閉上明亮的眼睛。他想接受這個令人沮喪的事實——反正已經這樣了,再追究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但是,接下來的事讓他有些憤慨了。手摸到的是什麼?雨一將手舉到面前。那上面沾滿了透明膠水,黏黏糊糊的,不時變換著可惡的形狀,而且還奮力地向下滴落著。不用說,今早才穿的嶄新的白衣白褲,還有新買的書包,全完蛋了。"泡椒(膠)魚尾是我的拿手好菜!味道不錯吧?"說這話的是調皮猴崔雲。他嬉皮笑臉地蹲到雨一面前,雙手抄在一起說:"你現在跑路呢,我還能跟你道個歉!這膠水衣服我也願意拿回家叫我媽幫你洗。"雨一不解地盯著他。
崔雲解釋說:"知道這裡是什麼地兒嗎?這是尖班!你是一個蹲班生,在尖班會損失我們的名譽。我們班不歡迎你!你必須馬上離開!"雨一坐在地上向他笑笑,然後猛地一伸手,將崔雲也拉倒在膠水地上。接著,他湊到崔雲耳邊說了一句話。2契丹公主的甦醒雨一進入的尖班有個非常特別的女生。她的名字叫離裳。同學們都說,她身上有股特別的氣質。其實她和別的女生長得也沒什麼兩樣,都是一鼻子倆眼兒,可就不知道為什麼,她的一顰一笑甚至她的落淚,都讓人非常注意。也許是她偏瘦的緣故。但偏瘦的女生不止她一個,像同班同學賈小影,比她還瘦呢,可就是沒她那股子勁兒。離裳自打進入太陽學校那天起,就像一個天生的班長一樣登上班長寶座。這寶座一坐就是5年多,她的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了5年多。5年多之後,也就是一年半之前,她的學習成績陡然下降,降到連學校裡打掃衛生的阿姨都不相信的地步。同學們都說她的筆被惡魔從上帝那兒搶跑了,對此離裳沒有任何解釋和爭辯。在這之後,同學們經常看到她滿眼憂鬱,甚至偷偷落淚,但誰也不敢問她,因為還沒等挨到她的邊兒,她就像受驚的蝸牛一樣,把自己縮得連她自己都找不見了。當雨一跌坐到地面之前的那一刻,離裳正趴在桌上進入她的天地。
那是一個獨立的天地,年代還非常遙遠……公元623年。遼河上游的草原上聚居著一個無比強大、無比剽悍、無比崇尚英雄的契丹民族。契丹族中有一位遠近聞名的可愛公主,她很多年以後的名字叫離裳,當時她叫耶律離裳。契丹族分為八大部落,其中,有兩個部落最為強大。一個是耶律離裳所在的部落,全部族員都姓耶律,叫迭剌部;一個是以蕭姓為主的乙室部。契丹族八大部落強壯示意圖突舉品突呂不迭剌乙室楮特烏隗涅剌這兩個部落為爭奪契丹族的統治權,幾乎連年開戰,契丹族人深受其害。後來,這兩個部落的首領進行了一場艱苦卓絕的談判,終於達成停戰協議。至此,迭剌部和乙室部暫時偃旗息鼓。迭剌部和乙室部都有延綿百里的城牆。每逢週末,兩個部落的族員便在各自部落的城牆外舉行賽馬遊戲。耶律離裳經常一身便裝地跑去觀看賽馬。賽馬會上非常熱鬧,在場的除了觀眾就是賽手,沒有王、公主和平民這種貴賤之分。所以,耶律離裳非常喜歡那種聚會。可是後來,耶律離裳就不去了。這是因為她在賽馬會上,認識了乙室部的第一勇將蕭見洪,蕭見洪和她之間還發生了一件不可告人的事。去不成賽馬會的耶律離裳依然嚮往那個地方。這天不是賽馬的日子,她穿上一件藍色的長紗衣,輕輕巧巧地走上廢棄的城牆。這個廢棄的城牆以前歸屬於一個小部落,頂層有個樓台,是觀看賽馬的最佳地點。一朵一朵的白雲像畫布一樣掛在天空,一群一群的飛鳥棲息在城牆磚上。風吹過,紗衣飄飄,耶律離裳美若天仙。
忽然間,耶律離裳發現一件不可思議的事。腳下的城牆竟筆直地升高了。升到離白雲非常非常近的地方,風速一下大到連呼吸都艱難了,飛鳥也有些扒不穩城磚了。怎麼回事?耶律離裳心下有些害怕。"公主!"靠城牆而立的是大將軍蕭見洪。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渴望。他此時出現,就是希望公主能答應他的要求。耶律離裳舉棋不定。擺在她面前的是個大大的難題。蕭見洪周圍佇立著許多武士,都是他們乙室部的,虎視眈眈地盯著耶律離裳。耶律離裳更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公主,在下懇求您!"說著說著,蕭見洪居然屈膝跪下。侍奉在他身邊的武士也跟著他一齊跪下。耶律離裳的鼻子有些酸。她沒辦法答應他。兩個部落雖然表面和好,但暗地裡仍是敵對關係。她若隱瞞了這件事,就會被部落裡的人當做叛徒,算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耶律離裳拖著長紗,擰轉身子走了幾步。她不想讓焦急為難的眼淚當著蕭見洪的面落下來。"公主,您真的拒絕末將嗎?"蕭見洪的聲音有些哽咽。耶律離裳對於蕭見洪的身世,多多少少有些瞭解。他雖然貴為將軍,但老媽卻是個不識字的家庭主婦,老爸重病在身,天天臥床在家。答應他吧!耶律離裳擦掉眼淚的同時,暗下決定,就讓自己當一次部族的叛徒。這時,耶律離裳聽到身後忽然叫聲大作。她急忙回轉身子,看向蕭見洪。遺憾的是,她滿眼只有武士來回奔跑的身影,唯獨不見將軍。"將軍!將軍!將軍!"眾武士依舊拚命喊著。耶律離裳扒開眾人,向城牆下找尋蕭見洪的身影……城牆外深得見不到底,城牆下比螞蟻還小的東西,根本看不清面目。"蕭將軍——"耶律離裳大聲喊叫起來。就這樣,離裳從契丹公主的夢境中甦醒過來.
她費力地看向周圍的一切。沒有蕭見洪的身影,卻看到了雨一。雨一的屁股正砸向滿是膠水的地面,離裳理所當然地尖聲驚叫起來。這也是剛才雨一聽到的離裳的叫聲。又做同樣的夢了!離裳摸摸自己的額頭。他們在幹嗎?剛剛隱隱聽到大家說班上要來個蹲班生。他,就是那個蹲班生嗎?離裳看向雨一。雨一正在脫衣服。9月的華北,還不是很涼。學生們除了一身校服,沒穿其他衣服。離裳將眼神收回來,她可不想看到男生光膀子的樣子。"喂,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班長寶怡此刻叉著腰站在雨一面前。雨一沒光膀子。他脫了白衣白褲後,上身還有一件背心,下身剩了一條運動短褲。雨一低著頭,悶悶地說:"我不走!"他將外衣塞進散了架的課桌裡,補充說,"沒有我,初一·9班就不是尖子班!"崔雲正拿了幾張紙手忙腳亂地擦校服上的膠水。雨一走到他旁邊,伸出手:"你現在要是跟我道個歉呢,你的衣服我可以拿回家洗!怎麼樣,大廚師?"崔雲有些急眼了,他胡亂脫著衣服,那架勢就像要與雨一馬上開戰。雨一不僅沒躲,還挺身向前邁了一步。雨一說:"我可以原諒無意,但決不容忍故意。對於我這個新來的同學,你最好選擇井水不犯河水。否則……""否則怎樣?"崔雲跳起腳來。他可是以調皮聞名全校的,還有人能皮過他?雨一白了他一眼,雖然沒說話,但樣子咄咄逼人。寶怡和李小虎連忙將身體橫在他們倆之間。寶怡雙手橫出來攔著雨一說:"這是尖班,尖班裡從沒發生過打架事件!""打架?"雨一依然沒正眼看寶怡,"這倆字我聽著都陌生!""我是尖班的班長。我現在代表尖班的所有同學告訴你,我們尖班不會下雨,也不歡迎什麼雨衣,所以……"都收拾好之後,雨一雙手抱肩斜靠向板報,說:"別讓我覺得大班長語文水平那麼差!我的』一』不是』衣服』的』衣』。光有文化不成,還要有點知識!想聽聽我為什麼會來尖班嗎?""還不是你頭腦開竅想好好學習了?"有同學說。雨一淡笑了一下,說:"那一天是雨一歷5006年,我吃了份泡椒(膠)魚尾心情特別好,便跟聯合國科技署申請去旅遊。他們說我是中國人,中國人喜歡懷舊,便批准我回到過去時空。我開著時空穿梭機開始旅遊了。由於我不太懂駕駛技術,一下子就到了白堊紀。白堊紀裡的世界全是高山、大樹、恐龍,還有火山不停地噴發。好不容易看到幾個類似人樣的生物,他們全拿綠油油的眼睛盯著我。我啟動翻譯機偷聽,大吃一驚,原來他們說的是』這傢伙應該活烤呢,還是水煮?』我想戰士可以死在沙場,但不能讓猿人用來填肚子,所以我緊踹幾腳油門,以超光速的速度行駛。就這樣,我不小心撞落了一顆星星,使它偏離了運轉軌道,直向地球飛去。我想地球上的恐龍恐怕要滅絕了,懊悔之餘忙翻書查看。"在機上翻書時,我不小心碰掉一本《光頭和尚帶著豬猴馬》。這本書順著破窗戶掉下去,被一個叫陳煒的人拾到了。他把這本書背得滾瓜爛熟,還剃光了頭髮,改名叫玄奘,遠渡印度擺設講壇。這使他在日後開創了佛教的又一門派——唯識宗。我又飛往別國,路上我肚子餓了,打開包,看見一個蘋果被蟲啃了,我便把它扔下去,這一下騷擾到兩個人。一個是牛頓,還有一個是達爾文。蘋果砸在了牛頓腦袋上,使他大發靈感,發表了』地球引力學說』;蘋果上帶的蟲子飛到達爾文家花園裡,被他捉到,使他領悟出日後的』進化學說』。"旅行中我犯了三個錯,這是法律不允許的。聯合國科技署把我告上了法庭,處罰我來到了21世紀的2006年,來到尖班學習,因為這裡全是跟我一樣需要好好學習的學生!"全班寂然無聲,大家都被雨一的胡言亂語蒙住了。連寶怡都忘記要說什麼。
就在這時,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同學們只得乖乖坐下,等待班主任紀老師。紀老師從四年級開始教他們,人很和藹,長得胖胖的,很多同學私底下都管她叫"繼母"。幾個人的腳步聲從樓道裡傳來。同學們都一個個挺直身子。新學期新氣象嘛。這是紀老師開學時最愛說的一句話。1組最前面坐著的是矮個子女生賈小影。她伸著短短的脖子向外張望。走過來的幾個老師紛紛進了別的班,只剩下一個沒見過的男老師向他們班走來。賈小影回頭想跟大家通個風報個信,可還沒等她開口,男老師就跨進了教室。男老師一進門就開口了:"你們紀老師被區教育局選派到新加坡進修,所以,你們班就由我來任教!我姓劉。後面站著的那個也是老師嗎?怎麼不坐下?"同學們轉頭看向雨一。雨一聳聳肩沒說話。寶怡站起來說:"老師,他叫雨一,他是蹲班生。我們班不歡迎他!他本來是3班的,3班班主任不要他,才把他塞到我們9班!這是我在樓道裡聽3班王老師說的。"劉老師說:"你是班長?"寶怡神氣地點點頭。
"太好了!那麼現在由你負責,把他送到3班去。他們怎麼塞給咱們9班的,你就怎麼把他塞回3班!"說完,劉老師揮揮手,示意寶怡帶著雨一出門。這一下,全班同學都把眼光轉移到寶怡身上。這不是成心讓寶怡下不來台嗎?她怎麼敢去找3班班主任說這事!這劉老師怎麼一上任就先給班長一個下馬威?寶怡有些尷尬,她張張嘴,不知說什麼好了。劉老師又說:"做不到,是吧?那就放棄趕他走!把他留在咱們班,跟他做個好朋友!對了,他的桌椅壞了吧?把你的座位先讓給他!""老師老師老師!"崔雲撓撓頭站了起來,手掌攤開處有幾顆螺絲釘。崔雲說:"老師,雨一的桌椅沒壞,只是螺絲釘掉了,我幫他安好。別讓寶怡站著聽課了!"劉老師終於笑了:"咱們班還是有同學知道互助互愛的。我就說嘛,尖子班的學生怎麼可能就學習成績好呢?思想品德也應該是最好的!對不對?"全班同學機械地回答:"dei!"這個"dei"的意思就是"對",字典裡根本沒這音。這就跟他們常說的"Wu"一樣,是尖子班同學集體製造的特殊詞。"dei?OK!dei就dei吧!我希望在初中的第一年裡,你們都只做dei的事,不做不dei的事!"
螺絲釘終於安好了,雨一也終於坐下來。他覺得有幾道目光在暗處向他掃來。一道是寶怡的,一道是崔雲的,一道是賈小影的,還有一道,應該是離裳的。黑板上,劉老師正在寫第一節課應學的數學題。雨一用書擋著臉,偷偷地望向離裳,而離裳也正將臉躲在書後,偷偷望向他……3深夜中,驚悚的電話鈴開學第一天發生的事太多了。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剛一響起,離裳就拎著包飛也似的奔出校園。她要趕快回家,趕快躲開同學們!嘀的一聲汽車喇叭聲從身後傳來。肯定是田露露她爸的車。離裳不得已停下來,跟車窗內的田露露打招呼。田露露說:"上來吧,梨子!"離裳使勁地搖搖頭。她此時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她只想回家,想一個人待著。不遠處,也就是田露露老爸的車後面,黑壓壓擁過來許多同學。這之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高高大大的,一步一步正向她走來。而且,還用冷冷的眼神望著她。離裳心下一陣驚駭。是他!沒別的辦法,離裳只能逃避。1分鐘前還堅定地謝絕了田露露的她,1分鐘之後就跳上了田露露老爸的車,甚至,她事先連招呼都沒打。車子終於在人群撲過來之前啟動了。離裳按按胸口,她真怕那顆再也不能承受任何事的心跳出來。"你媽這些天還上晚班吧?"田露露的老爸問。"嗯。"離裳心不在焉地答。離裳的媽媽是護士,經常上夜班。田露露的老爸住院時,離裳的媽媽曾經護理過他。"上我家吃晚飯吧,我媽說今晚給我做牛排!"田露露說。"不了,我媽給我留飯了!謝謝你!"說這話時,離裳已經回過神來。車將離裳送到家門口。離裳揮手告別了田露露和她爸,向樓門裡走去。電梯停在了28層,許久都沒向下移動。可她仍然站在原地等著,雖然她家住在12層,有幾個住在17層、18層的都爬上去了,但她堅決不爬樓,堅決不!推開家門後,意外的,離裳見到了本應該上夜班的老媽。離裳的老媽不僅不老,而且還很漂亮。是初一·9班全體同學公認的最美媽媽。她媽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離羽嬋。此刻,她正收拾衣服,看樣子,她又要出遠門。離羽嬋有時會參加援藏等活動,一去就是幾個月。這次不知她去哪兒。雖然一時見不到老媽,但"那個"問題終於可以順利解決了!想到這兒,離裳就鬆了口氣。"媽,您去哪兒呀?要去多長時間?"離羽嬋將最後一件衣服分類掛好,說:"這次去雲南少數民族地區。兩個月。到時啊,媽給你帶一套純銀的首飾回來。聽說那裡的女孩都戴銀首飾,可漂亮了!不過你要好好學習,不能再考倒數第一了!你是媽的心肝寶貝,媽相信你是個最優秀的孩子。聽見了嗎,寶貝?"離裳點點頭。是啊,自己的學習一落千丈,是應該迎頭追上來了。可是,可是自己每次到考試的時候都分心,那件事像山一樣壓在胸口,怎麼可能不分心呢?離羽嬋拉過女兒的手,說:"這200塊錢你要省著花。中午飯在學校吃,不要出校門。晚上和早上在樓底下的小飯館裡吃,兩個月的飯錢我都交完了。衣服我也幫你掛好了,你按編號穿,穿完了就送到洗衣店去洗,看好賬單再簽字,回來我再結賬。還有什麼事……媽媽想不起來了……想起來媽媽給你打電話!媽媽晚上還要再去值個夜班……"說著,離羽嬋就撒開手,拿書包。
離裳連忙拽住媽媽,說:"媽,這……這點錢不夠。我怕……我怕萬一有別的事……"離羽嬋有些驚訝,假期裡剛給過離裳200,離裳應該有400多元"小金庫"呀。離羽嬋很想問問女兒那些錢的去向,但一想到離裳沒有爸爸,孤單一人,經常沒人照顧,也怪可憐的,所以就停住嘴沒問。不過,她仍是堅持了自己的決定,沒再給離裳一分錢。離羽嬋說:"錢你要省著點花!前兩天你表表哥還打電話來,說是要來幫我照顧你!跟你表表哥學學,他從來不亂花一分錢!"離裳咬咬嘴唇,沒說話。跟女兒用吻臉頰的方式道別後,離羽嬋就匆匆走了。路燈把黃昏的光亮投射進屋子,伴隨著離裳小小的身影,漸漸走向夜晚。離裳沒吃晚飯,坐在桌旁攥著兩張100元的鈔票,苦苦思索著。這點錢真的不夠,她真的需要很多很多的錢!忽然,電話鈴淒厲地響起來,將木然的離裳叫醒。他總是算得那麼準!知道什麼時候打電話她媽媽不在!電話鈴響得太厲害了,都有點變音了,就像是惡魔掐著嗓子在喊叫一樣。放電話的桌子抖動得像受驚的兔子。離裳將肩膀全力靠向相反的方向。電話鈴響了9個回合後,終於安靜下來。離裳站起來,走到電話機面前,想看看它是否被打壞了。
當她的指尖觸到話筒時,又一種刺耳的聲音猛烈傳來。離裳一驚,話筒隨著她身子的跳躍,蹦了一下,落向地面。刺耳的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這麼黑的夜晚,誰會來呢?離裳驚恐地看向房門。屋外的人估計用了拳頭和渾身的勁兒,將門震得咚咚亂顫。離裳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她想躲遠一些,讓那可怕的聲音離自己遠些。忽然,敲門的聲音停止了,門外什麼動靜也沒了。離裳壯著膽子慢慢向門口走去。她想通過貓眼看看門外的人走了沒有。就在她走到離門大約1米的時候,門突然發出細微的響動。離裳藉著月光仔細望向門。門鎖像上了發條一樣,正在一點一點地慢慢轉動。很長時間之後,門鎖終於不轉動了。她想大力氣地喘口氣,可是她的耳朵裡又被灌進一種可怕的聲音。那是一種叮叮的聲音,就像是有人正拿工具撬下整扇門。離裳再也不願多想了,害怕地向自己的臥室逃去。就在她轉身時,一條影子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定睛看去,地上竟然有一條扭動的蛇。而且,那條蛇就在近前,離她的距離還不到5厘米。哼也沒哼一下,離裳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