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課堂上的激烈交鋒
同樣是新加入尖班的兩個人,享受的待遇卻有天壤之別。那麼長時間過去了,雨一還是尖班最不受歡迎的學生。很少有同學跟他連續講上10句話,即使話最多的崔雲也不例外。不過這種情況也不能全賴尖班同學,很大一部分責任應該在雨一身上。是雨一自己不與他們交流。雨一很我行我素,上課時低頭坐在座位上,很少發言,甚至連反應都沒有;放學後拎包就走,好像要去赴聯合國會議。李小虎曾建議他加入校籃球隊,被他冷著臉拒絕了。這之後,再也沒有同學找他一起玩或者一同參加興趣組。劉老師就不一樣了,現在尖班的同學都愛慘了他。
其實劉老師也不是一開始就得到尖班同學認可的。因為一件事的發生,使尖班學生迅速喜歡上劉老師。目前,劉老師在尖班已經由一個"老師"成功轉型為"老友",而且還是大部分學生的老友。那個事件至今想起來都讓人忍俊不禁。李小虎的老媽給他買了個英姿颯爽的髮帶,上學時李小虎滿心歡喜地戴在腦袋上。早操之前李小虎把髮帶摘下來放在桌子上,可早操回來之後髮帶就不見了。李小虎的好朋友崔雲在班裡大聲嚷嚷起來,每個同學都說沒見到。丟失物品的事在尖班中從來沒有寶怡感覺到事態重大,便向劉老師進行匯報,並建議由劉老師親自動手進行搜查。對這個建議全班同學議論紛紛。一半同學都覺得如果自己的書包被搜了,自己的品行就等於受到懷疑,這對自己是一種侮辱。這一半同學中包括雨一。另一半同學堅持要搜。他們認為,心裡不虛包裡沒鬼就不怕搜。這部分同學包括寶怡和崔雲。
正當兩部分同學舌戰最激烈時,劉老師做出了自己的決定。他決定不搜。劉老師讓全體同學雙手抱頭,趴在桌子上。同學們疑惑地按照要求做了。然後,劉老師站在講台前說,誰拿了李小虎的髮帶,就把手舉起來,老師認為他只是一時好奇,拿去玩而已,不會說出他的名字。那一刻,全體同學都感動了。他們趴在桌子上齊刷刷地沒一個抬腦袋。
後來,那個髮帶竟在寶怡的包裡出現了。原來李小虎將髮帶扔在桌上時沒扔好,髮帶掉在地上。被檢查衛生的2班同學撿到,以為是寶怡的護腿,便交給了寶怡。那髮帶跟寶怡的護腿確實很像,所以寶怡想也沒想看也沒看就裝進書包。直到她晚上回家才發現。這結果雖然讓人虛驚一場,但劉老師在全班同學的心目中樹立起前所未有的威信來。隨著與劉老師越來越多的交流,尖班同學已經不覺得自己跟他之間存在著代溝了。
有時,劉老師會在講台上發現一把梳子,梳子下會壓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老師,您的頭髮有點爆炸";還有時,劉老師穿了一件新衣服,會有同學上前直接告訴他,這件衣服的顏色與褲子不太匹配。甚至劉老師每週五都能收到星座提示,他是金牛座的,金牛座男人應該在下周注意些什麼。直到有一天,校長也在教務會上誇獎起劉老師來。說自從劉老師任教尖班後,尖班的整體面貌比以前更為精進,尤其是學習氛圍,更為濃醇。其他老師聽了校長的話都默然不語。因為他們更為關注自己的教學業績,無從查知劉老師的教學成果。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尖班同學在劉老師的諄諄教導下,嗓門越來越大了。在劉老師教課的時候經過尖班,你都會聽到七嘴八舌和鼓掌擊桌,那感覺像極了民國時期的大戲園子。
其實,尖班同學在課堂上並沒有喊叫別的,而是在喊叫課堂提問的答案。劉老師在上第一堂課的時候就說,咱們尖班的數學課要做改革。改革的內容就是,上課不用舉手就能發言。也就是說,誰想到答案誰就可以說,隨心所欲。劉老師說,課堂就是個學習的場所,只要學到知識了,就不必拘泥於形式。有不懂的就要隨時問,老師可以隨時答。說錯了也沒關係,不說出來才會永遠錯下去。越是大聲地講出問題和答案,記憶越會牢實穩固別說,這方法還真奏效,尖班的同學數學成績又上了一個台階。
上數學課時,大家爭先恐後地暢所欲言。他們甚至總記不住劉老師不讓他們在其他課堂上這麼做的話,經常把這種先進作風帶到別的課堂上,以至於其他課的任教老師多次把眉頭皺起來。這天上午的第一堂課,又是數學課。劉老師出了一道題,一連有8位同學說出答案,可劉老師只是連連搖頭,一一予以否定。
寶怡這時說:"劉老師我知道答案……"劉老師向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先別說,我叫一個同學來回答……雨一同學!"全班同學的腦袋刷的一下轉向雨一。雨一竟然沒動。而且,他好像沒聽到劉老師的話,因為,他沒有任何反應。寶怡忽然大聲說:"老師,雨一在看課外書!"寶怡坐的位置剛好離雨一不遠,她發現了這個秘密。那本課外書也許充滿了魔力,牢牢地將雨一抓住,使他對外界充耳不聞。直到鄰座的崔雲猛拍了他桌子一下,他才意識到他已是眾人矚目。劉老師說:"雨一,你在看什麼呢?"雨一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沒有站起身。他之所以坐得非常穩,並不是因為"冷靜"這個詞控制著他,而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劉老師慢慢向他走去。所有同學都好奇地看向雨一,他們都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課外書那麼吸引雨一。坐在前面的同學甚至欠起身子,像海浪一樣要向雨一這邊擁來。劉老師面色嚴厲地向雨一伸出右手,示意他將課外書交出來。雨一依然沒動,他的眼睛盯著自己桌子的前方。劉老師的語調有點冷了,說:"雨一同學,你是打算讓老師親自動手嗎?"聽到這話,雨一兩手堵住課桌,清清嗓子說:"老師,這是我的私人物品!任何人都無權動!""Wa……"全體同學叫了起來,連離裳都張大了嘴巴。劉老師愣了一下:"你的私人物品?"雨一說:"是!如果您認為我違反了課堂秩序,您可以處罰我。
但這是我的私人物品,您無權管我索要!"太,太,太,太,太膽大了!對老師都敢說"No"!接下來的事情,就更不可思議了——居然,臉色威嚴的劉老師沒發火,甚至,還苦笑了一下。劉老師說:"你這樣的學生我還是頭一次遇到!好,你說得沒錯,那是你的私人物品,我不要了!但是,請你不要再看了!這是課堂,你既然來了,就要聽老師講課!課上時間,除了聽課,做其他的都不可以。
"說完,劉老師就返身向講台走去。這一下,全體同學都炸了。還從沒見過哪個老師向同學如此妥協。最先忍不住的是寶怡,她大聲地質問起來:"劉老師,您為什麼縱容雨一呢?再這樣下去,我們尖班的同學都會跟雨一學』壞』的!"劉老師皺皺眉頭說:"學壞?寶怡同學,你認為在課堂上看課外書就可以稱之為』壞』嗎?"寶怡說:"是!雨一就是一個壞學生!他不僅在課堂上不學好,在課外也不學好!""啊?"全體同學(除了離裳之外)又叫了起來。離裳用擔憂的目光看向雨一,她知道寶怡在指昨天晚上的事。
果然,寶怡接著說:"劉老師,我正要向您匯報呢,雨一下學以後不回家,跑到離裳家去玩!昨晚我去找離裳,他還躲起來!如果他是找離裳一起複習功課,幹嗎要躲人呢?""Wa……"同學們又叫了起來,並且把眼光投向離裳。還沒等離裳有所反應,雨一站起來了。他鐵青著臉,盯著寶怡,一個字一個字地問:"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昨晚在離裳家?"寶怡迎視著他的眼神毫無畏懼地說:"我聽到你說話了!親耳聽到!"雨一說:"那就是說,你並沒見到我!"寶怡說:"你躲起來了,我怎麼見到你?雨一,男子漢敢做敢當,你去就去了,有什麼好隱瞞的?
"雨一說:"我去沒去是我的事,你有沒有證據是你的事!如果你沒有證據,就請你現在跟我和離裳道歉!尤其是離裳!我的事是我的事,我不願牽涉到其他同學!"面對雨一的強詞奪理,寶怡首先的動作是將臉轉向離裳。她說:"離裳,你說昨天雨一去沒去你家?你家廚房裡為什麼有兩個方便面的空袋?你說!"離裳剛要開口,雨一打斷她:"離裳你不用回答她!這是我跟寶怡的事,跟你無關!"寶怡輕蔑地笑笑,問:"你為什麼不讓離裳說話?你怕她承認嗎?
"雨一說:"說過的話我不想再重複第二遍!我的事是我的事!"寶怡有點招架不住了,又從離裳身上找突破口:"梨子,昨天都那麼晚了,我還替你著想,把畫送你家去。你有沒有點良心?你難道就不能說真話嗎……"離裳的臉上流露出慚愧。雨一這時又開口了:"寶怡,你做好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離裳現在替你說話嗎?你給她去送畫是你和她之間的事,現在我們要討論和證明的是我有沒有去她家!"寶怡尷尬得說不出話了。可她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在停頓幾秒鐘之後她又發言了。"劉老師,您聽到了吧?雨一怎麼都不讓離裳說話,就是心裡有鬼!"雨一冷冷地哼了一聲,算是對她的評價的回答。
劉老師終於表態了:"你們倆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不想做評斷。還是請同學們來說,他們倆誰說得有道理?"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在這節骨眼上妄加評斷。見沒人吭聲,崔雲決定打破寂靜。他愣頭愣腦地說:"都沒道理!"劉老師問:"為什麼?"崔雲說不出來了。賈小影細聲細氣地說:"Ng……他倆只顧吵架,我們都上不了課啦!"劉老師點點頭,問:"那還聽不聽他們吵了?"同學們一起喊:"不聽!"劉老師說:"寶怡,你和雨一坐下!我現在對這件事要說兩句!剛才你們也聽到了,雨一不讓我拿他的課外書。沒錯,那是他的私人物品,我尊重他,不拿。但是,雨一同學有沒有想到,你到太陽學校來讀書,目的是什麼?人活著都是有目的的,否則,跟植物和動物沒區別了!我相信你是一個聰明的學生,知道在課堂上該看什麼,不該看什麼!而寶怡……"
劉老師又將臉轉向寶怡,說:"……我們應該學會尊重他人的權利。你關心同學,處處替尖班著想,絕對是優秀的品質。只是,我想建議你下次換個時間,不在課堂上講這種事!這個時間屬於全體同學,一分一秒都非常珍貴,誰也不能挪作他用!好了,同學們繼續聽課!我下面要講的是……"寶怡坐在那裡,委屈得流出眼淚了。為了不把同學們的眼光吸引到寶怡那裡,劉老師沒再看她。2家訪的意外收穫這天放學後,劉老師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女朋友家裡,而是騎上自行車,直奔雨一家。其實前幾天劉老師就開始對雨一進行秘密家訪了。只是家訪的地點不在當地,而是在雨一的老家北京。雨一與眾不同的學識和聰穎都給劉老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疑惑。
他頭腦敏捷、思維謹慎、邏輯極為清晰,是個難得的好學生,應該不會蹲班。再退一步講,即使一時成績出了偏差,蹲班也應該選擇北京的學校,不會跑到這偏遠的城市。這其中定有蹊蹺!果然,從北京傳來的消息,雨一年年都是"三好學生",學習0成績頂呱呱。劉老師就更想不通了。劉老師的大學同窗還介紹了雨一的家庭情況,連他從小就有一英國家教的事都告訴了劉老師。雨一的臨時住所位於城市的最西端。那裡有茂密的果樹和一條開闊的河渠,每當春天來臨的時候,河的兩岸和果樹的周圍就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兒,煞是好看。劉老師騎著車,沿著河邊欣賞了幾處意料之外的風景後,在一大片菊花叢後面找到了雨一的家。一個中年英國男人正在修理花草,見到劉老師後,摘下遮陽帽溫文爾雅地打招呼。劉老師知道,他就是雨一的家教Mr郾Paul了。Mr郾Paul將劉老師讓進屋內。這是一套兩層的小木樓。
房間不大,但很古樸。窗欞和木門都雕著花兒,即使是樓梯的扶手,也是由好看的圖案雕刻而成。"劉老師,請喝咖啡!"Mr郾Paul的中文說得非常流利,甚至有九成北京人的腔調。他邊說邊端過一壺剛煮好的咖啡,為劉老師倒上。劉老師沒有急於從Paul那兒瞭解些什麼,而是端著咖啡站起身來,請Paul帶他參觀一下。
雨一的家可以用"奇特"二字來形容。進門的時候,劉老師就發現他家的客廳正中牆上釘著像黑板報一樣的展示板。展示板裡貼著很多作文,看字體應該都是雨一的。其中還有許多用英文寫的作文,內容從記錄花草的成長到對星空的觀測和想像,無奇不有……Paul說這是雨一父母從小教育雨一的方式。他們喜歡將雨一的每一篇文章展示在家裡,然後收藏,讓雨一隨時隨地體會自己思想與學習的價值。上了二樓,劉老師又有重大的發現。
二樓的牆上也貼著東西,不過不是作文,而是照片。離裳與雨一的照片。那些照片都非常精緻,記載著離裳和雨一從小到現在的模樣。有哭有笑還有鬧的,張張都非常可愛。劉老師正要開口打聽時,雨一和離裳的聲音在樓下響了起來。Paul微笑著說:"他們回來了!"就這樣,劉老師在樓梯上看到了一同跨進門還牽著手的兄妹倆。時間在這裡有了1郾1秒的停滯。雨一和離裳都有些犯蒙,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劉老師怎麼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個狀態下出現。什麼秘密都藏不住了。劉老師微笑著說:"雨一,是由你介紹你和離裳的關係還是由離裳介紹?老師很想知道……"雨一有些不好意思,離裳的臉就更紅了。不過雨一終究是雨一,他在任何場合下都不怯懦。雨一說:"劉老師,這也該算是我的隱私吧!""絕對是你的隱私!
你不願讓其他同學知道,我一定會為你保密。不過,我實在想不通,你為什麼會蹲班來太陽學校?你能告訴我嗎?"雨一看了看離裳,欲言又止。絕對不能告訴劉老師!誰都不能告訴!雖然表表妹現在已經恢復好心情了,但畢竟緣由還沒查出來。老爸說了,找不到病原,病毒隨時都有可能發作。所以……雨一說:"劉老師,我不想編個理由來騙您!我只想告訴您,是我自己堅持要來這裡上學的。Mr郾Paul的工作您也不用做了,他只負責我的起居飲食和學習,我爸我媽把我個人的權利全都交給了我!"Mr郾Paul在一旁紳士地點著頭,表示認同。劉老師說:"雨一,你很誠實,這點我非常欣賞。
只是我覺得你有些獨斷專行。你的年齡還小,有些事還不能很好地把握方向,這時就需要有大人在一旁指導你。我是你的老師,不僅是學習上的,也是生活上的。我很願意看到自己的學生每一步都走得堅實沉穩,每一步都筆直地邁向人生的目標。但是,這一段路很像獨木橋,一不小心就會跌下去。你能一個人走好這段獨木橋嗎?你真的對自己那麼有信心嗎?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這種信心從哪兒來的?"
思考了一下,雨一才張口:"老師您看過《再見螢火蟲》嗎?""日本動畫大師宮崎峻的。講的是哥哥對妹妹偉大而又無私的愛。""是。我想我的信心就來自那裡。我就是一個很好的哥哥,同樣對妹妹有偉大而又無私的愛。""難道離裳遇到了困難嗎?我記得《再見螢火蟲》裡的妹妹失明了……"雨一的臉上出現些許尷尬。他沒想到隨口而出的話讓劉老師聽出端倪。他連忙掩飾地笑笑說:"老師,離裳的眼睛亮得很,她不會失明的!對了,寶怡說的確有其事。昨天晚上我是在離裳家,給她補功課。"離裳也從驚恐中回過神來。她剛才也被劉老師的問話驚到了。她說:"是,劉老師,雨一沒騙您。他昨晚上給我默寫生詞來著。"劉老師點點頭,表示相信。雨一忽然從書包裡拿出一本書,遞給劉老師:"劉老師,給您……我在課上看的就是這本。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犯這樣的錯誤了。"劉老師拿著書故作驚訝地說:"誰會犯兩次一模一樣的錯誤啊,那也太沒大腦了!dei不dei啊,離裳?""dei!層出不窮、變著花樣犯錯誤是他的強項!
""好啊,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譏諷哥哥了,看哥哥怎麼教訓你!"說著,雨一就裝模作樣地挽起袖子。離裳趕緊跑到劉老師身後,拽住劉老師的衣角,大喊:"劉老師,他要打我……"劉老師一把拉住雨一說:"別追了!我又看見你一個錯!"雨一停下來。劉老師指著雨一遞給他的書,說:"上課偷偷摸摸,不光明正大,連做題都會做錯!"那是一本初二的數學課本。翻開的一頁中,正好有一道題,劉老師就是說那道題雨一做錯了。雨一不相信地將課本拿過來:"不可能!""你當我面再驗算一次!"劉老師說。兩個人伏到桌子那兒,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來。Mr郾Paul摟過離裳說:"跟我去做奶茶吧!"晚上,劉老師從雨一家離去的時候,雨一攥住他的車把。
"劉老師,特想問您一問題。我怎麼從沒見過您批評學生啊?"劉老師說:"有些道理,不用批評的方式,學生也能明白。就像你,一點也不傻,知道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能做。你不是一直有自信嗎!"雨一說:"劉老師,我有隱私,不想告訴您,您不會生我的氣吧?"劉老師說:"怎麼會!我也是從你這麼大長起來的。那時我的秘密比你還多呢,我也誰都不想告訴。後來,有一天,我終於成熟了,也終於知道了,自己的那點秘密,在別人眼裡,其實根本算不上秘密,而且,秘密多一個知己分享,就會多一分快樂,多一分安全……"看著劉老師消失在樹海裡,雨一低低地喊了一聲"大哥",他忽然有一種感覺,如果他有劉老師這樣一個大哥,該有多好啊。
3青少年宮的再次偶遇週末寶怡本不想早起,她這幾天依舊沉浸在不快樂之中。那天的事兒,她每到晚上閉眼早上睜眼時都會想起來。老媽很心疼她,給她仔細分析了原因,說她是因為不服氣雨一的成績才會心有不甘。老媽說得對,她就是不能容忍別人比她強。以前,離裳每次考試成績都排在她前面,有時就比她多一兩分,但那也會讓她渾身不舒服。她每次都怪老天爺把她的筆跟離裳的做了調換,要不然,為什麼明明她會做的題,偏偏寫錯了呢?這情況直到上學期終於有所改變。老天爺也不能總不睜眼啊!離裳的成績終於被她迎頭趕上,可好日子還沒過幾天,這學期又蹦來個雨一,能不讓人心煩嗎?
別看雨一是蹲班生,學習成績可一點都不"蹲"!搞不懂他為什麼要來太陽學校的尖子班,難道就是為了來跟她作對的嗎?寶怡心裡嚥不下這口氣。被老媽叫起床後,她不想吃東西。她想直接去少年宮,練一練剛學會的網頁製作技術。老媽特意給她煮了兩袋牛奶,還給她煎了三個薺菜餡的小包子。寶怡不想吃。可是,不吃又沒有借口。電視裡正在播講座,說到"先驅"兩字。寶怡一下來了精神。她對媽媽說,她不想喝牛奶。媽媽問她,為什麼呢?
寶怡說因為牛奶是鮮的,鮮的東西都不能吃。寶怡的老媽更納悶了,這話從何而起呢?寶怡歪著頭耐心地解釋給她聽。她說死去的人,一般叫先驅或先人,死去的奶奶呢,就是"鮮奶"!喝鮮奶就是對奶奶的不敬。寶怡的老媽笑得前仰後合。她喜歡她的女兒這麼靈巧。但是,靈巧歸靈巧,她決不允許女兒壞了她的規矩。她是一個自認很有權威的人,寶怡要是不按她的規定吃早點,就等於損傷了她的威信。捏著嗓子熬過牛奶和小包子的摧殘後,寶怡一溜煙地跑向少年宮。臨出門時,寶怡的老媽還向她手裡塞了塊月餅。遠遠的,寶怡就見到離裳舉著冰淇淋邊走邊吃地向少年宮走去。
寶怡剛要喊她,忽然想起前幾天課堂上的那件事,便住了嘴,默默地跟在後面。就在這時,斜次裡衝出一個身影,迅速地抓向離裳。離裳手中的冰淇淋就像變戲法似的到了另一個人手中。寶怡定睛一看,搶離裳冰淇淋的人就是她最最最不喜歡的雨一。太欺負人了!寶怡緊走幾步,想過去大聲斥責雨一。因為不管怎樣,離裳都是她的同學、她的好朋友,而雨一不是!離裳顯然被嚇了一跳,她先是向後本能地縮了一下身子,待看清面前的人是雨一時,不由得轉驚為嗔。她舉起拳頭去打雨一,可雨一嬉笑著躲開了,離裳不知對他說了句什麼,雨一舉著冰淇淋衝進少年宮。站在離裳背後的寶怡並沒有看到離裳的面部表情,只看到離裳對雨一揮拳頭,雨一跑掉了。寶怡走到離裳身邊,口氣硬硬地:"你膽子怎麼那麼小?他搶你東西你就要叫啊!像你這樣懦弱,下次他還會搶你的!"離裳眨巴眨巴眼睛,停頓了一下,說:"他……他搶我東西?沒有!你……你看錯了!
"寶怡氣得直跺腳。天底下哪有像離裳這樣窩囊的人!三番五次地讓雨一欺負,連真話都不敢說。媽媽說了,壞人就是讓軟弱之人給慣出來的!正在這時,武逍遙和崔雲、李玉、李小虎勾肩搭背地從後面走來。武逍遙說:"賤婢、MM,咋不進去啊?"寶怡正無處撒火,攥拳對著武逍遙的胸口擊了過去。
寶怡說:"誰是你賤婢?"武逍遙不慌不忙地一手仍搭在崔雲的肩膀上,另一手伸出來捏住寶怡的手,使勁一轉,把寶怡倒弄得啊啊大叫起來。看著武逍遙,離裳的眼中充滿了恐懼。武逍遙的眼睛又讓她想起很久遠的那個夢,那個發生在契丹國的夢……迭剌部契丹的王宮夜晚非常幽靜。耶律離裳在小道上疾步走著。很快,她就出了宮。那東西太重要了,無論如何,都要拿到它!夜風宛如紗巾,習習地送著涼意。耶律離裳心中升騰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懼。"七葉草呢?"一個聲音忽然說。耶律離裳停下腳步。她知道,該來的,真的來了。"我在問你,七葉草呢?"問話的人一身金銅貴族鎧甲,頭頂銅盔中露出的眼睛直射著寒光。
耶律離裳盡量讓自己鎮靜下來,可是她仍像樹旁的花兒一樣,不住地顫抖。來人將頭盔徐徐摘下,蕭遙的面龐清晰地懸在耶律離裳面前。耶律離裳長吸了一口氣。這口氣太冷了,冷得連胃裡的食物都凝結成冰塊。早應該想到,秘密不可能藏得那麼緊實!這是命中注定的事!耶律離裳說:"你到底想知道什麼?"蕭遙是乙室部契丹的王。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因為,很少有人用這種口氣跟他講話。雖然耶律離裳是迭剌公主,也不應該用這種冷漠的口吻對他。蕭遙冷冷地說:"你說呢,公主閣下?"耶律離裳嚥了咽口中並不存在的口水,想喊叫左右前來護駕。可是,週遭除了樹影依斜、鳥蟲蜂鳴外,再沒有其他的活物。跑吧!耶律離裳忽然想到了跑,她提紗裙,向天上縱身……一排一排的樹像聽到了口令,在看到耶律離裳的紗裙之後紛紛低下了頭。
耶律離裳像空中的仙女一樣,離月亮和星星近在咫尺……忽然,一柄利劍橫住她的腰,耶律離裳頭朝下地向地面上折來。她雙手控制不住地抓向旁邊,哪怕有根稻草也好啊!可是旁邊空無一物,摸哪兒哪兒空,甚至,連叢生的高大雜草都遁入地面。完了!想避的終歸避不掉了!這也許就是最好的結局!也好!以自己的命換蕭見洪的命,也算是給蕭見洪的家人一個交代!耶律離裳索性閉上雙眼,蕭見洪那並不清晰的面龐再一次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就在她快落地的一剎那,一根長劍的配繩捲住她。是蕭遙出的手。蕭遙說:"公主,七葉草只一枚,乃世間珍貴之物,迭剌部不可能永遠保有它……"耶律離裳著急地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一直在找!我也真心地想找到!"蕭遙忽然用力拽了一下劍柄,長劍竟暴生出無數條配繩,猛地一下,耶律離裳覺得自己向地底下跌去。大地轉眼之間沒有了。甚至,連一個聲響都沒有,就齊刷刷地沉入黑暗。
耶律離裳根本沒時間思考了。她不住地旋轉著,被身體上繫住的配繩帶得由東到西、由上到下、由南到北、由裡到外、裡裡外外、外外裡裡……蕭遙的聲音突然又在她耳邊響起:"公主閣下,睜開你尊貴的雙眼看看這裡吧,這裡是萬洋海域的域底城堡!""萬洋海域?""是!宇宙中有一萬個海洋,它們最終都彙集到這裡,每一個海洋成為一個自然層,層層相加,萬洋海域就是這一萬個海洋最底下的地方。這裡,也叫域底城堡!在這裡,任何人都會說出實話!因為,如果不說出實話,就永遠升不到最高的那一層海洋,而且,還要承受著時時刻刻被一萬個海洋重重壓迫的折磨……"耶律離裳匆忙睜開眼睛。這才發覺,繫在她身上的根本不是什麼寶劍的配繩,而是章魚的一條臂膀。那章魚張牙舞爪地,像要隨時把她吞噬。蕭遙沉穩地立在海底,眼裡流露出比海水還寒的神色。"說,把實話說出來!"蕭遙暴喝。耶律離裳打戰了,她徹底害怕了。她抬起手拂向章魚的胳膊,拚命地喊:"放開!放開!放開……"
"放開……"離裳像被武功高強者傳授了功力,武逍遙的手竟真的在她的拉扯下要放開寶怡。可是,新加入進來的崔雲讓武逍遙又增加了功力。崔雲其實是怕離裳吃虧,所以他出手推向離裳的肩膀。離裳在崔雲和武逍遙的兩條力道下震得向後跌去。寶怡驚訝地大喊了一聲。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同學、自己的好朋友為了自己,出這麼大的力。寶怡的眼眶有些濕潤。武逍遙也關注地看向離裳,看到她拍拍屁股站起來,才放下寶怡的手。但是,武逍遙的囂張依然沒有收斂,繼續說:"MM,你也不看看大爺是幹嗎的。
跟跆拳道高手動手,你無異於太歲頭上動土、閻王爺面前耍生死簿、如來佛手心裡翻跟頭……"崔雲翻著嘴皮接話說:"……還有關公面前耍大刀、魯班門前舞板斧,魯智深跟前喝大酒、李逵眼皮子底下吃大肉、武大郎腦袋邊賣燒餅……"李玉剛好看到寶怡還捏著老媽給的那塊月餅,一把奪過來,放在嘴裡吧嗒吧嗒地嚼著,說:"寶大郎,到少年宮來賣燒餅啊……"武逍遙他們呵呵乾笑起來。寶怡揉著被捏痛的手氣憤地說:"跟雨一一樣,就會欺負女生!"武逍遙說:"雨一?哪來個雨一啊?"崔雲插話問:"雨一也對你出手了?這他可太膽大了!"寶怡沒理他。武逍遙忽然問:"梨子怎麼不見了?"崔雲說:"梨子肯定去找雨一了!雨一是我們班新來的一個男生。他們倆關係不錯!"李玉也來興趣了:"能跟離裳特不錯的男生可不多。以前就蕭見洪!""別跟我提蕭見洪!"武逍遙忽然沉下臉。
李玉只好換了個話題:"哎,你們班那雨一咋樣啊?"崔雲說:"特酷!是不是啊,寶怡?""還有比你酷的?"李玉有些不相信。崔云:"他敢跟老師對著幹!我要這麼酷,回家我老爸得讓我更酷!"武逍遙想起來什麼,問馬上要離開的寶怡:"你上次說的總欺負梨子的就是他吧?"寶怡沒好氣地說:"怎麼啦?反正你也不敢動人家,只會在我們女生面前耍威風!""我幹嗎要動他?他又沒招我!你別挑事啊!我可不會無事生非!"說完,武逍遙徑直向青少年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