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說:「珀耳修斯,不要看她的眼睛。」
珀耳修斯回答:「是,女神。」
魔力成了一把利刃,珀耳修斯借助盾的折光看到她。那個女子,蒼白的臉,無色的唇,蛇發在風中亂舞,莫非她已知自己必然死亡,所以才會週遭充盈著絕望?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她會變成飛馬,帶你去尋找生命中的姑娘,然後權勢、富貴以及神】癨\】都會蜂湧而來,只需你,殺了她。
三人剛走出大樓,就見威格教授自另一條路匆匆而來,看見他們時揮了揮手說:「來得正好,跟我一起去校門口吧。」
「教授,您找我什麼事?」
「有點出乎意料,伯爵又送了一名學生過來。」
這個消息倒真是令人驚訝,米索和簡蘭達互相對視一眼,跟著教授一同朝校門口走去。
遠遠的鍛鐵雕花大門已經拉開,加長型凱迪拉克房車的再次出現讓正好在場的幾個學生目瞪口呆,怎麼回事?
威格教授快走幾步,司機下車打開車門,一雙白色小皮靴先伸出來,以無比優雅的姿勢落地,靴上一雙腿瑩白如玉。
米索的眼睛亮了起來,忍不住吹記口哨:「啊哦,美女哦!」
從車裡盈盈走出來的少女,有著貓一樣碧綠色的靈動眼睛,嘴唇豐艷,雙頰紅潤,栗色的波浪長髮,非常健康,也非常漂亮。
這才像是伯爵挑中的人嘛,光是外表上已經先聲奪人,更何況她看起來就是一副很聰明的樣子,簡直是那個什麼程沉的對照版。
「威格教授嗎?」全不似其他新生剛來時那麼怕生,少女笑吟吟地上前握住威格教授的手,「您好,我是露莎碧。」「歡迎你。」
禮節性地握手後,露莎碧轉向簡蘭達三人,突然撲過來一把抱住默未傾,雀躍道:「瞧瞧,我看見誰了!默未傾,哦,我親愛的哥哥,好久不見了!」
她居然是默未傾的妹妹?!
眾人露出好奇之色,尤其是簡蘭達和米索,再看向露莎碧的目光中便帶了許多猜測。他們是知道默的身世的,他是個孤兒,從小被Werran伯爵收養,而這個少女叫他哥哥,莫非她是……伯爵的女兒?
默未傾推開她,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複雜。
「這裡的宿舍蠻不錯嘛,比我想像得好。」露莎碧拍拍床上的枕頭,又試了一下床的彈力,滿意地點了點頭。再走過去推開窗子,深吸口氣,「這的空氣質量就是好,哪像輪敦,一年四季都又陰又濕……」
默未傾雙手插兜靠在門上,自他領她到這裡後就沒說過一句話。露莎碧將能看的全部看了,實在看無可看,才回頭看向他,挑了挑眉毛,「為什麼這麼安靜?」
「你怎麼會來這裡?」
「在輪敦待不下去了,逃這來避避難。聽說這裡的功課很有趣,所以來看看,啊,你說這有沒有教學生怎麼穿衣打扮展現最大個人魅力的課程?」
默未傾冷嘲:「你還用得著學這個?」
「我沒說要學啊。」露莎碧聳聳肩,「我的意思是如果沒有的話,我來開一科,我當老師,你看這主意怎麼樣?」
「回你的輪敦守你的芭比娃娃去,這裡不適合你。」
「不要這麼凶嘛,我親愛的哥哥,我們怎麼說也是兄妹,雖然沒什麼血緣關係,但自小一起長大,感情可不生分。這麼久沒見面,你應該歡迎我才對。」
「如果你知道還有一個人也在這的話,你就笑不出來了。」
「誰?大魔王?」露莎碧眨眨眼睛,依舊笑嘻嘻的。
默未傾沉默許久,才輕輕吐出一個詞:「Medusa。」
貓般慵懶的眼睛頓時睜大,露莎碧驚道:「你再說一遍!」
「她在這裡。我剛才見過她。」
「爹地瘋了!他怎麼可以把她也送到這來?」
「你可以來她為什麼不可以?」
露莎碧一怔,有些無措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喃喃道:「上帝……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是我最不想看見的,那就是她……現在怎麼辦?」
「回輪敦抱你的芭比娃娃。」默未傾還是這個提議。
「喂!」露莎碧瞪大了眼睛,「當初那件事你也有責任的,怎麼現在說得好像只是我一個人的錯?你為什麼不走?」默未傾瞥了她一眼,懶得回答,轉身就想走。露莎碧連忙拉住他,吞吞吐吐地問道:「呃……我想知道……那個……她現在是什麼樣子?」
「這個校園很小,你絕對有機會碰見她。」默未傾淡淡地拋下這句話,打開門走了出去。
「喂,默哥哥!」露莎碧追出去,只來得及看見一個背影。
這麼多年了,原以為天南地北再也沒有交集的時候了,誰會想到她竟然也在這所學校裡。爹地在搞什麼鬼?明知道Medusa在這裡也不告訴她,難怪她說要到殷達來時他答應得那麼爽快,原來有陰謀!
發狂,真不想再看見她啊……十年前她已經把她的生活弄得一團糟糕了,還搞出那麼大一件事來,不知道十年後又會怎麼樣。總之她是她命裡的剋星,遇見她,準沒好事!
露莎碧聲吟了一聲,頹然撲倒在床上。
「洛比,今天過得好嗎?」簡蘭達打開木柵欄,朝裡面的一隻小狗招了招手,那隻小狗頓時撲到了他身上,不停地搖著尾巴,樣子親熱極了。
不知道為什麼,對動物他有著比對人類更大的愛心,因此他也成了殷達惟一一個堅持學了六年動物語言課還沒有半途而廢的學生。
一個又高又壯、留著大鬍子的男人抱著只蜥蜴走出來,微笑著說:「它又能吃又能睡,還有你天天來陪它玩,能不好嗎?」
簡蘭達望著他懷中的蜥蜴說:「魯伊怎麼了?」
「這裡的氣候太冷了,它不能適應,我正想著是不是應該讓人把它帶回去放生了。」
「也好,反正它的病已經治好了,不該讓它遠離家鄉。」簡蘭達將身後的藥箱放到地上,一手抱著那只叫洛比的小狗,一手從箱子裡取出瓶藥水來。
「那是什麼?」
「是薰衣草汁,可以減弱疼痛。小傢伙昨天從台階上跳下來又扭到了後腿,所以今天特地問教授要了一些來。」
「難怪它昨天晚上嗚咽了一夜。」大鬍子蹲下身幫忙。
簡蘭達抬起頭,忽然問道:「凱恩先生,你會離開這裡嗎?」
「如果再只有你一個學生上我的動物語言課,我想我很可能要捲鋪蓋回家了。」大鬍子凱恩衝他眨眨眼睛,目光看向他身後,笑意更濃,「不過幸好,雖然只有你一個學生,但是因你而踏足此地的人倒真不少。」
簡蘭達回頭,看見一個少女抱著畫板站在柵欄外。順直的黑髮,文靜秀氣的臉,然而並不認識。
少女向他鞠了九十度的大躬,「您好,簡學長,我是今年的新生,我叫美夕子。」
「你好。」原來是日本伊賀家族的千金,據說她七歲時就能臨摹蒙那麗莎,一時風頭強健無人能及。來到殷達學院的果然都不是普通人。
「學長,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答應我。」
「請說。」
「我能邀請學長做我的模特嗎?第一眼看見學長就覺得學長的五官線條非常柔美,不知道畫出來後又是什麼樣的感覺。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每天只要一個小時就夠了,大概一周時間就可以畫完。」
每天一個小時還說不耽誤?簡蘭達的微笑噙在嘴邊,但眼睛裡已經露出了為難之色。
美夕子看了一眼他身後的洛比,「其實我是想以人與動物為主題畫幅畫,希望學長能和這隻小狗一起來當我的模特。我知道這很麻煩,但是拜託了……」
這下正是投其所好,簡蘭達便不再反對,「好啊,那什麼時候?」
「從今天開始,每天晚上7點到8點,可以嗎?」
「好。」
「那麼晚上見了,謝謝你,學長。」美夕子抱著畫板心滿意足地離去。
簡蘭達轉回來,發現凱恩笑瞇瞇地看著他。
「這麼拙劣的約會手法,你不要告訴我你沒看出來。」
簡蘭達先是一愣,繼而微笑,「我不喜歡探究別人某種舉動背後是否另有含義,能夠幫助她畫出一幅那樣的畫,就已經覺得很高興。」
「可是春天已經來了。」凱恩吹了記口哨,抱著蜥蜴回溫室。
簡蘭達聽出了他話中的含義,臉有點紅。懷中的洛比忽然在這時掙扎起來,打翻了薰衣草汁,朝遠處的大湖跑了過去,怎麼叫都叫不回來,他只好追上去防止它再度受傷。
湖邊栽植著半人高的灌木叢,洛比到那就不見了,簡蘭達繞了好大一個圈才繞到灌木前面,意外地發現程沉竟然也在!
她抱膝坐在湖邊,好像已經坐了很長一段時間,洛比正圍著她打轉,慇勤地搖尾巴。
「洛比,過來!」他叫不回小狗,只好抱歉地朝她笑笑,「對不起,希望沒有嚇到你。」
洛比是怎麼了?它平時很怕陌生人的,這會兒卻死抱著程沉的腿不放,看樣子是想得到她的愛撫,可惜它找錯了對象,程沉坐著一動不動,目光依舊空洞地望著湖面。
「洛比,不要打攪這位姐姐,快下來。」簡蘭達把它從她身上抱了下來,洛比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小小的身子扭來扭去,一副很不甘願的樣子。
「它喜歡你。」簡蘭達高興地說,「真令人驚訝,它從不主動喜歡別人。」
程沉這才回頭看了洛比一眼,小小的臉上沒有表情,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簡蘭達從兜裡取出手帕幫它把後腿的傷患處包起來,邊包邊輕聲責備:「你呀,老是這麼調皮弄傷自己,你上次爬到閣樓裡摔下來,後腿已經傷過一次了,多虧凱恩教授和默一起動手術治好了你,怎麼還學不乖?」
程沉在聽見默這個字眼時,臉上有一瞬間的失神,然而簡蘭達垂著頭,沒有看見。
包紮好,簡蘭達抱著洛比想走,卻又忍不住回頭關心她:「很晚了,這裡風大,再坐下去你會著涼的。」
等了一會,見她還是不動,不知道為什麼,也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如果我打攪到你,你不需要客氣,可以趕我走。」他轉頭這樣告訴程沉,然而程沉坐著不動,似乎並不排斥他的存在。於是就很心安理得地躺下,洛比在兩人之間跑來跑去,時不時地吠幾聲。
黃昏的餘輝映在湖面上,泛起粼粼金光,美杜莎島的九月,舒適宜人。這樣的晚霞,這樣的微風裡,整個世界都好像變遙遠了。
「我剛來到殷達時,心裡一片茫然,不知道將面對什麼,也不知道是否能夠適應。我是殷達的第一屆學生,感覺自己更像是個實驗品,如果這種新教育方式成功了,那是皆大歡喜,但如果失敗了,我們這批人以後的命運會如何,誰也不知道。」簡蘭達雙手托著後腦勺仰望天空,聲音和風一樣輕柔,「不過,我真的是個幸運兒,事實證明這種教育體制和管理模式非常適合我。我很感謝Werran伯爵,他給了我一個理想化的天堂。」
程沉聽到這裡,長長的睫毛起了一陣波動,這次他總算察覺到,連忙坐了起來,「對不起,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程沉抬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間,像有道流星劃過她的瞳仁,璀璨得不可思議,使他心中驀然一涼,在他還沒意識到那究竟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前,她已站起來轉身離開。
簡蘭達連忙抱著洛比追上她,幸好她腳有殘疾根本走不快,只是這樣激烈的行走姿勢很是讓人萌生幾分心疼。
「如果我說錯什麼令你不高興,我向你道歉,但是請不要這樣傷害自己,你走得這麼快,會摔倒的。」
像是特地為了印證他這句話似的,程沉腳下一踉蹌,整個人向前跌倒,他連忙伸手扶她,夾在兩人之間的洛比痛得叫了起來。
簡蘭達鬆開手,「你……沒事吧?」
程沉搖了搖頭。
他剛鬆口氣,哪知下一刻她突然撲入他懷中,緊緊抓住了他的領子。
身體因這突如其來的碰觸而完全僵住,血液彷彿一下子沸騰了起來,然而在這樣的驚悸不能自控中卻又能非常清楚地感覺到她在不停地發抖,顯得很害怕,很不安。
於是他沒有推開她,反而順著姿勢輕輕擁住她,她的手和身體冰涼冰涼。
「你怎麼了?你好像很害怕……」
她往他懷中縮了縮,十二三歲般的身子,個頭只到他的胸口,一種憐惜就那樣脈脈地溢開——這麼瘦小的孩子,這麼無助的樣子,她在害怕什麼呢?究竟有什麼事情讓她覺得如此恐懼呢?
真奇怪啊……
半月形的細菌們開始互相吞噬,一時間,碧色液體成了戰場,如果沒有顯微鏡的幫助,誰能想得到,在這樣靜謐的微不足道的世界裡,竟也有這樣一場劇烈殘忍的殺戮?
默未傾握鏡片的手,忽然起了一陣輕顫,彷彿又看見那雙眼睛在他面前晃動,以一種完全冷然的姿態擴散開去。
「你毀了我……」紅唇張張合合間,如箭將他的靈魂和身體都穿了個精透,「是你毀了我……你毀了我,默未傾……」
他發出一聲聲吟,整個人向右摔倒,帶得一旁的燒杯滴管紛紛砸落,匡啷之聲不絕。
實驗室的門被人撞開,聽聞聲響急急趕來的助手看見抱頭坐在地上的默未傾時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扶他,「默,你怎麼了?」
地上,碎玻璃片撒了一地,在白熾燈下折射出點點磷光,如往事紛紛在腦海中閃爍。默未傾望著那些碎片,難掩狼狽,「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的臉色太可怕了!是不是太累的緣故?不是說兩天後再繼續下個培植階段的嗎,怎麼這就急急開始了?」助手將他扶往沙發,遞給他一杯水。
「我只是想快點……」
「欲速則不達,你以前不是一直這樣告誡我的嗎?」
默未傾摀住了臉,低聲喃喃道:「你不知道,你不會知道……」
助手翻了個白眼,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不過,真是很少見他這個樣子,像遭受什麼巨大的打擊一般,整個人顯得失魂落魄的,疲軟無依。難道實驗出什麼變故了?一念至此,連忙跑到實驗台上看,還好還好,一切照希望的方向進展著,並無變故。那他這是怎麼回事?
「你太累了,回宿舍好好休息一下吧。」助手勸他,而他居然順從地點了點頭,站起來,脫了消毒衣和無菌手套,動作還是有些僵硬。
夠了,他受她的影響而情緒不寧,已經夠了!不能再這樣下去,否則結局只會是毀滅。
默未傾柔著眉頭走出實驗室,看見男生宿舍的二樓某房間亮著燈,想了想,便走了過去。
敲敲205的房門,來開門的居然是米索,他愣了一下,「你怎麼會在簡房間裡?他呢?」
「某人約會去了。」米索笑得好生賊兮兮,「我正等著逮這個放我們鴿子的傢伙呢。」
「鴿子?」
米索大叫起來:「老天,不會連你也忘了吧?不是說晚上一起吃飯為你慶祝的嗎?」
暈,他是真給忘了。默未傾靠坐到沙發上,幸好,還有簡墊背。
「他和誰約會?」這可是件稀罕事,這個空頂著殷達第一美少年的名號,卻實際上純潔得不能再純潔,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簡也學會戀愛了?
「說起那位可就大名鼎鼎,美夕子,對這名字有印象嗎?」
「日本畫壇女神童?」
「丁冬,答對了。」米索彈了記手指,表情很羨慕。
說曹躁,曹躁到,簡蘭達開門走了進來,見到兩人在他房裡也是一愣。
「什麼事?」
「什麼事?你說呢?」
簡蘭達轉向默未傾,「默,你怎麼會在我房間裡?」
米索一副「你看我沒說錯吧」的樣子,歎了口氣,「某人重色輕友,放我們鴿子。」
簡蘭達一拍腦袋,想起答應美夕子當她的模特的事情,「糟了!現在幾點?」看向書桌上的鬧鐘,時針已經指向七點四十。
「不用看了,學生餐廳已經鎖門了。」默未傾淡淡地說。
米索坐到他身邊的沙發扶手上,蹺起二郎腿悠哉悠哉道:「這件事可不能就這麼算了!你為了陪那個什麼美夕子的美眉,居然放好朋友們的鴿子,要不是我聰明去問凱恩你的行蹤,還不知道你約會去了呢!你自己說吧,怎麼罰?」「在懲罰之前能不能先給我十五分鐘時間?」
「幹嗎?」
「我要去跟美夕子解釋一下,我有點事耽擱了,並沒有去她的畫室。」簡蘭達說著匆匆打開門走了出去。
米索一臉驚訝地看看默未傾,「他說什麼?我是不是聽錯了?他剛才沒和美夕子在一起?那他去哪了?」
「我怎麼知道?」默未傾站起身,雙手插兜走出去。
米索連忙跟上前,「等等我!」
兩人走下樓梯時正好看見簡蘭達站在宿舍大樓門口和兩個綠衣少女說話,不知道在說什麼,但見其中一個長髮少女滿臉欣喜之色,雙頰微微泛紅。
米索碰碰默未傾的胳膊,小聲打趣:「這傢伙真是受女孩子歡迎。」
默未傾放慢了腳步,剛走到簡蘭達面前,就聽到那短髮少女說:「好的,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走了,學長再見。」說完拉著長髮少女飛也似的跑了。
「說什麼呢?那兩個好像是殷達出了名的姐妹花,姐姐叫水晶,妹妹叫珍珠,對不對?」
簡蘭達笑笑,「你對女孩子的記憶……好像從來不會出錯。」停了一下,又說:「水晶的生日快到了,她們想借用學校的場地開個小型派對,所以來徵求我的意見。我已經答應了。」
米索托著下巴裝模作樣地沉吟道:「其實我經常懷疑一個像你這樣喜歡跟動物打交道的人為什麼對權勢有著這樣的熱衷之心,當了六年的學生自治會會長還不肯下台,現在我總算有點明白了,原來這方便你泡妞……」
話沒說完,簡蘭達已在他頭上重重敲了一記,笑罵道:「不要胡說八道。」
「好了好了,不鬧了,不耽誤你去找美夕子美眉道歉。」一句話提醒了簡蘭達,被那對姐妹一耽擱,又去了十分鐘時間。他正想走時,默未傾忽然說:「我看不用了。」
米索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嘴巴一歪,「是呦,人家主動找上門來了。嘖嘖嘖,你慘了!」
果然,遠遠的綠陰小道上站著一個人,正是美夕子。也不知道她在那站多久了,簡蘭達更是覺得愧疚,連忙跑了過去,「對不起,我今天晚上……」
美夕子打斷他說:「沒關係。」
「可是……」
「真的沒關係,我知道學長不是言而無信的人,既然沒有來,那必定是因為某些事情耽擱了,我沒有生氣,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她笑意盈盈,落落大方,好像真的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如此一來,簡蘭達更加不好意思,低下頭說:「對不起,我下次不會再這樣了,若真有事耽擱不能去,我也會提前通知你。對不起,害你白白等了一個小時吧?」
美夕子嫣然說:「沒有,學長沒來的這段時間裡我正好也幹了些別的事情,你真的不需要太內疚,沒事的。」
「謝謝你。」
「那麼,明天晚上再見?」
「好的,明天見。」
美夕子鞠了一大躬,才轉身離開。
米索眼巴巴地湊了過去,「日本女性真是溫柔到家,教養好得沒話說!」
默未傾目視著美夕子的背影,輕輕地皺眉,「她就是美夕子?」
對於這位素來不看旁人第二眼的好朋友破天荒地問起美夕子,簡蘭達覺得很奇怪,當下答道:「是的,有什麼問題?」
「很奇怪的女孩子,她身上有種我不喜歡的東西,不過我說不清楚那是什麼。」
「得了吧,這偌大的校園裡,哪個女孩子能令你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了?」米索嗤鼻,「當然,你那個漂亮妹妹可能例外。」
簡蘭達聽到這也好奇地問道:「露莎碧小姐真的是Werran伯爵的女兒嗎?」
「是的。」默未傾伸手一邊一個搭住他和米索的肩,說,「關於她我不想再談,你們有什麼問題請自己去問她。現在,是不是該補償一下我那頓遲到了的慶功宴?」
「餐廳關門了。」簡蘭達傻乎乎地說。
米索嚥了口口水,「這說明我們又有好吃的東西了……」
簡蘭達的眼睛亮了起來,「默,你要親自下廚嗎?」
「是的,我親愛的朋友。」他搭著臉上已露出垂涎之色的兩人,走向他的房間。
一切,一切就那麼丟諸腦後吧,他不想多想。
默未傾的房間絕對是所有學生裡最大的,因為他的東西很多。
先不提擺得到處都是的書本,還有架子上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光是那個設備齊全的料理台已經佔據了大半空間。
想像不到吧?這位殷達NO.1天才的興趣不僅在醫學上面,還對美食很有研究。
默未傾在料理台上洗菜切片地忙碌著時,米索開始向坐在桌子旁等吃晚飯的美少年嚴刑逼供。
「你坦白交代,今天晚上5點到7點40分這段時間,你去哪裡了?做了些什麼?為什麼會把和我們一起吃飯,去美夕子那畫畫的這等大事都忘記了?」
「我幫洛比止疼時,它突然跑了,我就去追。」
「這個就不用說了,凱恩先生說你帶著洛比一去不返。」
「洛比跑到了湖邊,我在那看見程沉,就陪她坐了一會兒。」簡蘭達老老實實地回答。
料理台那頭切萵苣的手停了一下。
明明下定決心不再想的,為什麼偏偏還要不時地出現在他面前?
米索頓時大感興趣,「程沉?那個可憐的跛腳小姑娘?她坐在湖邊幹什麼?」
「我不知道。可能在看風景吧,湖邊的晚霞很美麗。」
「你一陪就陪了三個小時?」
「我也不知道時間怎麼會過得那麼快的,我好像在那只待了一會兒。」
米索瞇起了眼睛,開始嘿嘿地笑,「詳細匯報一下,你們都談了些什麼了?」
簡蘭達失笑,「沒有,我們沒談什麼。我只是說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很喜歡這個地方,也很感激伯爵。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站起來很激動地走了。」
「那後來呢?」米索窮追不捨。
「我見她走得很急,怕她摔倒,就追了上去,結果她真的摔倒了,於是我就扶穩她。」
「扶她?」米索開始怪聲怪氣地拖長了聲音,眼睛眉毛都在賊笑,「再後來呢?」
簡蘭達露出迷惑之色,緩緩說道:「她好像很害怕,很緊張,抱住了我,我以為她要哭了,可是她並沒有流眼淚,只是一直在發抖……」
聽到這米索再也坐不住跳了起來,「哇哇哇哇!春天來了,春天來了!」
「喂,不是你想的那樣!」簡蘭達連忙站起來摀住他的嘴巴,夜深人靜的,他發出這樣的噪音,鄰近的學生會抗議的。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怎樣?她抱住你……嗯,沒想到這小姑娘看起來悶聲不響的,居然那麼大膽,其他美眉們喜歡你也只敢偷偷看你幾眼,或是找個似模似樣的借口來接近你,她倒好,乾脆了事,一把抱住……喂,你那會兒是不是傻掉了?」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簡蘭達耐心地解釋,「我感覺得出來她對我根本沒有那種意思,她只是好像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一直壓抑著忍在心裡,在我扶住她的一刻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出來,她抱住我只是想找個溫暖的東西依靠而已,真的,只是這樣。」
「那是你的想法,她未必這麼想。」
簡蘭達搖搖頭,很堅定地說:「我敢肯定就是這樣。她一直在發抖,全身冰涼,沒有一點溫度。我很想問問她究竟在害怕什麼……」
「你為什麼不問?」
簡蘭達抬起頭,直直地看著米索,「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簡蘭達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她是個啞巴,她根本不能說話。」
料理台上,一刀落偏,就那樣切在了左手的食指上。
默未傾下意識地咬住唇沒有發出聲,他看著自己的手指,血一點點地從裡面流出來,染紅了萵苣。
那一天,他衝下樓抱住她,沾染了一手的鮮血,滴滴滑落,濺在地板上。他聽見自己的心破碎的聲音,多麼,多麼可怕。
那是一種恐懼,源自某種至關重要的東西的失去。
很多很多年後,他才知道究竟失去了什麼,原來不僅僅只是他的幸福。
還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