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下畢妃纖取出那枚翡翠簪子,日間尋訪涵天城內各大珠寶商號時的對話再度浮現──
「姑娘,這枚髮簪絕對不是涵天城裡的東西,以它的質地和雕工,目前同類飾物中可以說無可出其右者」一臉老實的寶祥齋掌櫃如是說。
永瑞號的胖老闆一見之下連連驚呼:「這個、這個……姑娘你是從何得來的此物?快快脫手罷!像這等貴重的髮簪,歷來都是貢品,皇后娘娘們才戴得的……不如你說個價轉讓給小店?」
街邊的小販皺眉,仔細瞧了半天道:「沒見誰戴過,也沒聽說最近涵天城裡有什麼大額的珠寶交易。姑娘不如去拜訪一下住在子虛林中一位自稱烏有翁的前輩,聽說他見多識廣,也許能看出此簪的來歷。」
然而她在所謂的子虛林中轉了半天,都沒找到那位什麼烏有翁。子虛烏有,天知道此人是否真的存在。
昨天晚上的面具人武功了得,又一出手就是價值的寶物,身份必定不俗,涵天城裡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一個人物?若是其他人改裝的,又會是誰呢?
一時間心緒煩亂,怎麼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幾重屋宇外的城主臥室裡,戴柯漸也沒閒著,拉著吃喝玩樂陪他一起苦苦思索。
「你們說你們說,這麼好的人選她都不滿意,我該怎麼辦?不行,非得趕緊讓她嫁人!你們快幫忙想想,還有什麼其他好的方法沒有?」
小樂依舊有氣無力,「哪有那麼容易說嫁就嫁的,少爺,你還不如請城裡最有名的媒婆來辦,沒準效果還好些。」
「我看這不是媒婆不媒婆的問題,而是畢姑娘她目前階段沒有要嫁人的念頭,除非真讓她碰上個極品好男人,否則……」小喂餵了塊芙蓉酥給他。
小玩頓時眼睛一亮,「極品好男人?」
小吃小喝雙雙扭轉頭來,異口同聲地重複:「極品好男人?」
小喂手裡的芙蓉酥「啪」地掉到了地上,顫聲道:「怎、怎麼了,有、有什麼不、不對嗎?」
戴柯漸笑瞇瞇地瞇起眼睛,悠悠道:「涵天城的極品好男人是誰,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了。啊,我怎麼就給落下這麼好的人選呢,難怪古人說最重要的事物整天在眼前晃悠,反而會疏忽。」
小吃為難道:「可是少爺,這樣做真的可以嗎?恐怕……」
戴柯漸立刻揮手打斷他,斬釘截鐵地說:「沒有恐怕!此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為了本少爺我今後的幸福,也就顧不得他的幸福了!」
四小廝一起點頭,表示同意。
戴柯漸忽又皺眉,喃喃道:「不過,還是有個問題,馮老雖然老當益壯,但畢竟也五十有三了,配畢妃纖還是有老夫少妻之嫌啊……」
話未說完,四小廝齊齊「啊」了一聲。
小吃的樣子像是快要暈過去,「少爺,你在說什麼啊?馮、馮、馮老?」
戴柯漸詫異道:「涵天城的極品好男人不是馮老還會是誰?他三歲識字,十二歲才名遠揚,十五歲隨父出征,立下戰功無數,十九歲解甲還鄉改從文職,然後娶妻,一心一意,二十三歲時其妻病故,從此他一直鰥居……」
四小廝搖頭齊聲道:「我們說的不是他!」
「那你們指的是誰?」戴柯漸臉上忽然露出又羞澀又暗喜的表情,忸怩道:「難道……你們說的那個極品好男人……是指、是指……我嗎?」
「咚──」四小廝一同栽倒在地。
小喝不死心,掙扎著爬起道:「少爺,連我都知道那個所謂的極品好男人是指大總管,你怎麼會想到馮老和自個兒身上去?」
「淮素?」戴柯漸立刻擰起了眉毛。
四小廝齊齊點頭:「淮素!」
戴柯漸的臉在抽搐,最後哼了一聲別過頭去,「原來是他!」
小玩道:「少爺你看,大總管相貌英俊武藝不凡家世清白未有婚配,沒有任何不良嗜好,要說涵天城裡有誰能配的起少爺那位了不起的畢老師,大概也就只有他了。」
相貌英俊武藝不凡?小玩每說一詞戴柯漸的眼皮就明顯抖一抖,最後不耐煩道:「好啦好啦!那就他吧,這件事就交由你們四個人去辦,記住啊,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說完將果盤一推,回內室去了。
四小廝彼此擠眉弄眼,心中暗暗好笑──好大一股酸溜溜的醋味啊!少爺對淮素的感情還真複雜微妙呢,又是敬畏又是嫉恨,只怕全城裡,也只有淮素能讓少爺忌諱成這樣子了吧?
就這樣,畢妃纖再次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設計,計劃正式開始──
第一招,樓台會。
正所謂英雄美人浪漫相會,花前月下必不可少。
因此第二天一早,一封書信就神秘地出現在畢妃纖的書桌上,繡著粉色桃花的絹制信封,繪有鳳求凰圖案的銅版信紙,怎一個考究二字了得。信中寫道:「今夜亥時,西樓相候,對酒當歌,賞風弄月,豈不快哉?」後署名為:「好逑君子。」
畢妃纖看信時,小喝小玩緊張地屏息以待;她一回頭,兩人立刻繼續撣塵的撣塵熏香的熏香。
畢妃纖道:「小玩。」
「是!」小玩條件反射地跳起回頭,「畢姑娘有什麼吩咐?」
「香爐裡的香已經熄滅很久了,你不知道嗎?」
小玩低頭看自己手上的蓮瓣紋獸耳玉香爐,果然已經不再冒煙了,「啊,這個……」
畢妃纖不冷不熱地瞥他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小喝氣得低罵道:「笨死了你,搞得這麼明顯,生怕她不起疑心啊?」
不過還好,儘管他的表現有點不盡人意,但到亥時,畢妃纖還是如約去了西樓。一上樓便看見了淮素,晚風習習,淮素白袍飄飄,堪比謫仙。
四小廝早已躲在暗閣裡偷窺,看見這一幕時感動得快要流淚──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多少才子佳人就這樣促成了大好姻緣!
淮素看見畢妃纖,竟然絲毫都不驚訝,微笑道:「畢姑娘來得正好。」
畢妃纖也笑,「大總管好有興致,在賞月嗎?」
「不是賞月,是賞花。」淮素轉身,讓她看放在窗台上的花卉。
畢妃纖湊過身去細看道:「呀,是曇花!快要開了吧?」
兩人當即一同等待曇花開放,其間歡音笑語,不時傳入四小廝耳中。
四小廝心想:好極好極,一切都在按預期的狀態走。
半個時辰後,曇花一現,畢淮兩人又笑談一番,然後轉身,看樣子是想下樓。
四小廝正鬆口氣,心想著任務圓滿完成時,一隻手推開暗閣的門,「看夠了嗎?」
是畢妃纖的聲音。
四小廝抬頭,只見畢妃纖和淮素雙雙站在門前,四人對視一眼,齊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今晚的月色真是不錯啊!」
「對啊對啊,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伺候少爺就寢了。」
「那還在等什麼?我們走吧……」
畢妃纖一伸手,揪住小吃的頸後衣領,冷冷道:「為什麼寫那麼無聊的信約我來這裡?」
小吃連忙否認道:「信?什麼信?小的不知道呀!」
「還裝模作樣?」畢妃纖抖開一張紙,舉到他眼前,「難道這不是你的筆跡?」
小吃一看,立刻笑道:「這根本不是我寫的嘛,我是寫在銅版紙上……」話未說完,刷刷刷刷,小喝小玩小樂的目光如刀子般飛了過來。慘!說漏嘴了!
畢妃纖也不追究,只是冷哼一聲,轉身就走。淮素捂唇咳嗽幾聲,也含笑離開了。面對兩位當事人不同尋常的古怪反應,四小廝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宣佈此方案失敗。
第二招,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絕對是屢試不爽的感情增進劑。不過畢妃纖武功了得,當然不能以尋常方法對之。因此四小廝想了一夜,想出了將她困在桃花林裡,然後請淮素去尋找她的辦法。如此一來,正當美人覺得天黑風冷饑寒交加舉投無路時,英雄如神祇般出現,帶來光明、帶來溫暖,更帶來柔情……
「少爺在林中練劍,請畢姑娘前去指教。」
小喝以這樣的開場白將畢妃纖領到了戴府後院的桃樹林中。這片桃林,據說是昔日一個高人以五行八卦之術精心佈置而成,人入其內,若找不到生門就會一直被困在裡面。
畢妃纖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她一走進去,小喝就撤下引路旗,機關開始運行。
小玩急步趕過來道:「如何如何?她進去了嗎?」
「嗯!現在我們只要等上兩個時辰,待天黑後去請大總管來救她就行了。」
「好極了,這次一定能成功!」
小喝道:「少爺呢?」
「少爺跟小吃去聚風樓了。」
話音剛落,頭頂風聲掠過,小玩抬頭,卻沒看見什麼,於是心安理得地等天黑。
誰知半個時辰後,天尚未黑,小樂已滿頭大汗地衝過來,上氣不喘下氣道:「糟了糟了……」
「什麼事糟了?」
「我問你,你確信畢姑娘走進這林子了?」
小喝道:「廢話,還是我親自放的旗子呢。」
「你快跟我來看。」小樂一路引著他們往書房趕,只見書房裡,畢妃纖負手立在窗前,而戴柯漸和小吃則苦著臉正在抄書。
小喝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還是不敢相信,她分明進了桃花林的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畢妃纖看見他們,微微一笑,回首道:「抄完了嗎?」
小吃搖搖頭。
「那好,叫他們進來一起分擔。什麼時候抄夠一千遍了,就什麼時候去休息。」畢妃纖說完瀟灑離開。
「她叫你們抄什麼?」小喝好奇地走過去低頭一看,只見厚厚一本冊子,上書《武林典故錄》,其中第二頁上就寫著:「神機閣主,以劍法和機關術冠絕武林……」
「我剛聽畢姑娘說那片桃林的機關佈置者就是她師父,所以她根本閉著眼睛也能走出來,然後到聚風樓逮住了我和少爺……」伴隨著小吃的哭音,方案二宣告失敗!
第三招,生米熟飯。
正所謂,酒後亂性。如果兩人同時喝醉,然後在某個地方孤男寡女待了一夜,即使沒做些什麼,出於名節考慮,男子也只能對女子負起責任了。
因此戴柯漸擺下宴席,邀請眾人參加,真正的主角當然是畢淮二人。
戴柯漸舉杯道:「這杯我敬老師,多謝老師不遠千里而來教我這個笨弟子。」
畢妃纖舉杯一口飲盡。
「這杯再敬老師,祝老師貌如春花,永遠年輕。」
畢妃纖很配合地再度舉杯。
「這杯還敬老師,祝老師建功立業,成為女神機閣主……」
一來二去,畢妃纖和戴柯漸都喝了二十多杯,畢妃纖依舊容色不改,瞳目清明,倒是戴柯漸東倒西歪,開始神志不清。
四小廝頓時急了,怎麼畢姑娘還沒倒下,少爺就先不行了呢?連忙暗扯他的衣袖,提醒他灌醉別人才是正事,無奈戴柯漸已聽不進去,到後來乾脆自己捧起酒罈痛飲,完全忘了還要勸酒的事情。最後更是「啪」的一下口吐白沫倒在桌上,成了在座眾人中第一個倒下的。
畢妃纖一挽秀髮,站起道:「他喝醉了,扶他回房。」
「那個,畢姑娘,那個……」小吃還待說些什麼,畢妃纖已涼涼一個眼波飄了過來,「下次找個酒量好點的人來灌我酒。」
啊?小吃瞪大眼睛。偏偏畢妃纖不肯罷休,又雪上加霜了一句:「還有,你們的大總管抱恙在身不得飲酒,怎麼你們不知道嗎?」
咚──小吃只覺雙眼發黑,幾欲嘔血。
方案三至此,也失敗了。
第四招,美色惑人意。
試想一下,外出狩獵,何等快意,突然間大雨滂沱,淋濕衣衫。無奈之下只有到小廟避雨,篝火映著美人面,那會是多麼活色生香的一幅美景?
就不信謙謙君子還能把持得住!
於是戴柯漸在咨詢過星相師後,得知明天會下雨,便主動提出要外出狩獵。
畢妃纖揚眉道:「你忘了巫大夫怎麼說的嗎?」
「此一時彼一時也,學生經過這幾天的休養,覺得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最近天氣這麼好,實在應該外出活動活動啊!」
畢妃纖靜靜地看了他片刻,點頭道:「好啊。」
隨著她這一聲好,帷幕再度拉開,陰謀正式上演。
誰知這第二天,人是出發了沒錯,雨也是下了沒錯,但是明明策劃好只要大雨一下,四小廝就各自帶人馬散開,把畢妃纖和淮素兩人扔在林子裡。可戴柯漸望著熊熊燃燒的篝火,不明白為什麼事情發展到最後,卻變成了他和畢妃纖兩人單獨到這所也是一早勘察好的破廟來避雨,而淮素卻不見人影?
世事果然從來不如人意啊!
他垂下頭,長長歎了口氣。
再抬頭,便見畢妃纖抱臂站在破廟門口,望著外面的風雨靜默不語。火光跳躍著,在她身上勾勒出斑駁的影子,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覺得此刻的她看起來似乎心事重重,顯得有幾分柔弱無助。
戴柯漸的心輕輕一悸,眼神變得深遠起來。這時畢妃纖忽然開口道:「很好玩嗎?」
「什麼?」
「你做了這麼多事情,把我引到西樓去見淮素,在桃林設計機關,設宴灌酒,現在又搞出這麼場大雨,是不是很好玩?」
戴柯漸呆了一下,然後展齒笑著摸頭道:「原來你早知道了。」
畢妃纖深吸口氣,轉頭道:「我之所以不揭穿,是想看看你能胡鬧到什麼地步。戴柯漸,你就不能稍微認真一點,不要做這麼多無聊的事情麼?」
「老師這是說哪的話?人生短短,不過百年,而且誰會知道明天會不會發生意外死於非命?所以,趁還活著的時候多做些使自己開心的事情不好嗎?誰規定人生一定要循規蹈矩一本正經地度過?」戴柯漸笑笑,道,「我敢打賭,雖然老師你冰雪聰明,又勤奮努力,被稱為神機閣主最出色的女弟子,但你也未必就活得比我開心。」
畢妃纖的目光閃了一下。
戴柯漸又歎了口氣,也走到門口看雨道:「道家推崇無為,說人最要不得的就是一個欲字,貪念太多,想要的太多,結果反而把自己原本好好的生活弄得一團糟糕。」
畢妃纖瞇起了眼睛,「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沒什麼意思。」戴柯漸攤攤手,繼續笑道:「我只是覺得我現在這樣做人挺好的,難得的逍遙自在,所以不想有什麼改變。」
「可你是涵天城城主,你身上擔負著整個城子民的責任。」
「別說笑了。」戴柯漸滿不在乎地撇嘴道,「這世上能對自己負責的人只有自己,旁人根本就沒有義務也沒必要為你的所做所為負責。涵天城城主又如何呢?能替子民去洞房花燭嗎?如果不能,那麼憑什麼我要為他們的作奸犯科承擔責任呢?只有苦沒有甜頭的活,誰都不會幹的。」
「聽起來似乎頗有道理,但其實根本是強詞奪理,逃避責任!」畢妃纖忍無可忍,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怒斥道,「你給我聽好了,我對你的容忍到今天為止。你若再敢胡鬧,我一定嚴懲不怠!」
戴柯漸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一轉眼珠,卻又笑了起來,「老師,你這麼凶,會嫁不出去的。」
「你!」畢妃纖頓時飛紅了臉。
「姑娘家的,還是應該溫柔些,不要凶巴巴的,會嚇到別人的。」
「戴柯漸!」
「還有老師,其實我真的覺得淮素挺適合你的,你考慮考慮?」
砰!畢妃纖又羞又惱,終於出手,一拳捶下,戴柯漸的身子搖了幾下,眼白一翻軟軟癱倒。
畢妃纖上前探他鼻息──這個沒用的傢伙,居然給她暈過去了!
她凝視著他的臉,眉頭慢慢鎖起,初見時便有的異樣感覺再度浮現,然後隨著這些天的觀察逐漸變清晰:是玩世不恭,還是另有所圖?
這個看似風平浪靜其樂融融的涵天城裡,掩藏了太多秘密。
鑒於畢妃纖識穿了他們的把戲,且出於她的報復,狩獵回來的第二天,戴柯漸又恢復了地獄般的學習。
剛到卯時,畢妃纖就來叫他起床,雖然不必練武射弓,卻將讀書的時間由一個時辰延長到了三個時辰,怎一個苦字了得。不但如此,還要一邊聽她講解帝王術,一邊下棋。
「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畢妃纖背完半闋《出師表》,回頭道:「考慮好該下哪步了嗎?」
水晶棋盤璀璨晶瑩,黑白玉棋子瑩潤光潔,旁邊侍婢們還特意點上了提神醒腦的紫蘇香。可惜枉費了這番精心佈置,戴柯漸依舊昏昏欲睡,黑棋拈在指間,搖搖欲墜。
畢妃纖二話不說,從金盆裡撈起一塊冰片彈上戴柯漸的額頭,他渾身一個悸顫,哆嗦著睜大了眼睛。
「醒了嗎?」
戴柯漸連聲呻吟:「老師,你不必做得這麼絕吧?」
畢妃纖挑眉道:「《孟子.告子上》中說,弈秋有兩個學生,其中一個非常專心,集中精力跟他學下棋,另一個卻三心兩意,所以最後,一個成了弈棋高手,而另一個則一事無成……」
「那麼老師也應該知道《戰國策.西周策》裡講過養由基善射,但有路人勸他休息,理由是『不以善息,少焉氣衰力倦,弓撥矢鉤,一發不中者,百發盡息』」
畢妃纖的眼睛亮了起來,「哦,何意?」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雖然養由基射柳葉能夠百發百中,但是也需要休息,如果不休息,過段時間就會氣力衰竭,到時候就前功盡棄。正所謂物極必反,你看學生我現在呵欠連連,困得不行了,可老師還要在這種狀態下教我學習,事倍功半,根本徒勞無益。」戴柯漸說著又打了個哈欠。
畢妃纖揚唇,「那依你之見呢?」
戴柯漸湊過頭道:「依學生之見,現在外面天色尚黑,不如我們都回去睡個回籠覺。其實唸書而已,何必非要一大清早來念呢,等晚上酒足飯飽精神奕奕之時再念豈不更好?真不明白,那些古人為什麼就那麼想不開!」
畢妃纖居然點頭道:「也好。」
「真的可以嗎?那學生回房去了!」
戴柯漸大喜,說著就要走人,卻聽她道:「把這局棋下完,你想睡多久就多久。」
戴柯漸扭身,對著那盤棋看了好一會兒,抬頭道:「下完就可以走人?」
「嗯。」
「無論勝敗?」
「嗯。」
「好!」這下子精神一振,連忙坐回位置上。畢妃纖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把棋下完就可以走,這也太太太……簡單了吧?只要他隨便走走,輸給她不就行了?
戴柯漸喜滋滋地拈了黑子與她對弈,果然是兵敗如山,沒走幾步就輸了半壁江山。他以眼睨她,但見畢妃纖依舊低眉斂目的沒什麼特別表情,難道她真的是有心成全他,所以故意放水?
一念至此更加高興,落下最後一子就跳起來道:「啊,我輸啦!」
畢妃纖靜靜地凝視著他,道:「是啊,你輸了。」
「老師說話要算話,你說我輸了就可以回去睡覺的。那麼學生就告辭了。」生怕她反悔,戴柯漸幾個跳躍飛快離開,跑得比兔子還快。
畢妃纖的視線自門口收回,落到棋盤上──一二三四五。只走了五步,就將原本勢均力敵的局面走成一邊倒,那傢伙分明棋詣不弱。
戴柯漸,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
她凝視著水晶棋盤,慢慢地勾起唇角冷冷一笑,手中白子落下間,黑子盡噬,再無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