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颯,快醒醒。」男子那充滿磁性的聲音在楊颯耳邊迴響,她艱難地睜開眼睛,覺得眼簾如千鈞般沉重,眼前一個男人的臉漸漸清晰起來,她揉了揉隱隱生疼的太陽穴,說:「沙羽哥哥,我這是在哪兒?」
「在學校醫院。」沙羽鬆了口氣,對身邊的醫生說,「她沒什麼了吧?」
「看樣子只是輕微的腦震盪。」醫生點了點頭,說,「休息一會就沒事了,不過……從摔成那樣的電梯裡竟然能活著出來,而且只受了點輕傷,真是奇跡。」
沙羽聞言笑了笑,說:「謝謝你,醫生。」
醫生出了病房,沙羽在楊颯的身邊坐了下來,關心地道:「怎麼樣?頭還疼嗎?」
「還好……不過……」楊颯皺了皺眉,「到底是怎麼回事?電梯怎麼會掉下來?圖書館為什麼會有四十多層?」
沙羽臉色一沉,從旁邊的桌子上拿過一張發黃的報紙,似乎已經很有些年頭了。他將報紙遞給楊颯,說:「你看。」
翻開報紙,楊颯原本就蒼白的臉龐瞬間便變了顏色,那竟然是八十年代初的衛華晚報,頭版上刊登著凝華學園的女教師失蹤事件,女教師的半身照片佔據了半個報紙版面,那張臉充滿了妖艷的色彩,一笑便媚惑眾生,竟是如此熟悉。
「這……這不是……」楊颯驚訝地抬起頭,望向沙羽,沙羽皺著眉頭說,「沒錯,第一個失蹤的女教師就是別墅正廳那幅畫中的女鬼。」
「怎麼會這樣?」楊颯拿著報紙的手在微微顫抖,「難道……他們都死了。」
「雖然很遺憾,但的確如此。」沙羽從桌子上拿過另一張報紙,說,「這是第三個失蹤的女學生。」
楊颯臉色又是一變,那張戴著圓眼鏡的臉,她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剛剛還因為那女孩的緣故,使得她差點喪了命。
「為什麼會這樣?」楊颯不解地問,「就算那些失蹤的人都變成了鬼魂,也與我無怨無仇,為什麼要害我們?難道他們想找替死鬼?」
沙羽略一沉吟,抬頭望著楊颯那張雖不漂亮,卻仍然算得上清秀的臉龐,將額上垂下的長髮爬梳在腦後,身子往後一仰,靠在椅子上,說:「阿颯,你聽說過為虎作倀吧?」
「為虎作倀?當然知道。」楊颯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說,「每個被老虎所吃的人死後靈魂就會成為倀,幫助老虎為惡,生生世世都不得解脫。」說到這裡,她似乎想到了什麼,驚叫道,「難道……難道是……」
「沒錯,那只盤踞在別墅裡的妖怪吃了那些失蹤的人,並且把他們的魂魄變成了他的奴隸,生生世世都必須助他為惡。」
「這麼說那妖怪是虎妖?」
「不是虎妖。」沙羽的眼睛望向別處,似乎略有所思,「別墅裡的氣沒有虎妖應該有的厲氣,也許……我們應該把它引出來。」
楚雲飛站在門外,靠在門邊的牆上,手中捧著一大束百合,嬌嫩欲滴的花瓣上還帶著點點露珠,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眩人眼目的光芒。
百合的香味汩汩湧出,瀰漫在空氣裡,他抱著花的手在越收越緊,將綠色的花莖捏得變了形狀,眼睛裡是難以掩飾的怒意。
「我和你們一起查!」他突然轉身,走進病房,楊颯和沙羽都吃了一驚,用奇怪的眼神望著他,「你們這兩天的經歷我也有所耳聞。警察來看過那摔壞的電梯了,那種程度的損壞除了從上百米高的地方摔下來之外,找不到任何解釋,可是我們的圖書樓就算加上天台也不過十八米,這已經不是用常識可以解釋的了。」
沙羽冷著臉,說:「不必了,這件事情我們自己會調查清楚,不用你幫忙。」
楊颯不解地望了沙羽一眼,他平時都是十分溫和可親的,可是每次一遇見楚雲飛就尖酸刻薄起來,甚至不惜出口傷人,難道他們以前有什麼過節?不像啊,他們不是以前從未見過面麼?一個從未見過面的人,沙羽哥哥為什麼會對他充滿了敵意呢?
「有我參加,對你們來說只能是有利無害。」楚雲飛將手中的百合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楊颯聞到那花的香味,陰鬱的心情頓時舒暢起來,心中又不禁浮起一絲疑問,為什麼楚雲飛會知道她喜歡百合?
「別忘了我是凝華學園學生會主席。」他繼續說,「所有不能去的地方我都能去,所有不願開口的人我都能讓他開口,更重要的是……」他用犀利的眼神掃過面前兩人的臉,露出一道詭異的笑容,「沒有我,你們恐怕寸步難行。」
沙羽微微瞇起眼睛,這麼說,如果拒絕讓他加入,他就會千方百計破壞他們的調查嗎?看來……這個楚雲飛果然不是個普通人物。
「好吧,我們同意你加入。」楊颯道,「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楚雲飛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收起你那副自以為是的嘴臉,聽從我的號令。」楊颯惡作劇地笑,笑容裡充滿了挑釁,「這就是我的條件。」
楚雲飛臉一紅,隨即怒道:「什麼叫做『自以為是』?有我加入是你們的走運!」
「這樣的運氣不要也罷。」楊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也可以不同意,沒人逼你。」
楚雲飛臉漲得通紅,似乎立刻就要火山爆發,但他還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略帶怒容的笑,說:「好,算你狠!有事打我手機,我立刻就到。」
說完摔門而去,楊颯不由得吐了吐舌頭,有種奸計得逞的快感,她似乎也變得尖酸刻薄了呢,看來問題出在楚雲飛身上,他那副自以為是的自大狂嘴臉,脾氣再好的人也會變得尖酸刻薄的。
沙羽望著楊颯,見她像偷吃了油的老鼠般偷笑,眉頭不禁微微皺了起來,眼中的神色十分複雜,依然是那麼深不可測。
在病床上躺了兩天之後,醫生勉強在楊颯的出院書上簽了字,一走出院門,便看到面前停了一黑一白兩輛高級車,沙羽和楚雲飛分別靠在他們AstonMartin和BMW前,身上穿著價值不菲的西服,非常有觀賞性,醫院外圍已經圍了滿滿一圈的女孩子,手中都拿著手機和數碼相機不停的拍。看到這副情景,楊颯有種想要轉頭就跑的衝動,花癡女的力量都是很恐怖的,和她們比起來,妖怪只能算是小角色。
「阿颯。」對這樣的場面沙羽和楚雲飛似乎都司空見慣了,竟然能夠面不改色無動於衷,他們一見楊颯走出來,連忙迎了上去,女孩圈裡立刻響起一陣噓聲,楊颯真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阿颯,我先送你回去吧。」沙羽似乎對她的窘迫毫無察覺,熱心地說,「先休息一下再繼續調查。」
楊颯看了看溫柔的沙羽和一臉不爽但仍然流露出關切神情的楚雲飛,再望了望站在醫院外交頭接耳嘰嘰喳喳的眾多女生,額頭上緩緩落下一顆豆大的汗珠。
「我看……我還是自己走回去吧……」
經過一番折騰之後楊颯總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別墅,沙羽和楚雲飛跟在身後,氣氛古怪到了極點。她突然有些後悔讓楚雲飛加入進來了,讓這兩個殺傷性極強的男人在一起,將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就在打開門的一剎那,她突然一驚,覺得客廳裡似乎有一個巨大的黑影一閃而過,但仔細看卻什麼也看不見了,難道是幻覺?
「阿颯。」沙羽走到她身邊,道,「怎麼了?為什麼不進去?是不是有什麼情況?」
「不……」楊颯遲疑了一下,走進屋去,空氣裡似乎瀰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那種味道她很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聞到過。兩個男人一進門就不由得皺起眉頭,沙羽感覺到妖氣出奇地興盛,不禁在右手開始積聚力量,楚雲飛卻本能地覺得屋子裡昏暗無光,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陰風,吹得人骨頭裡都有了寒意。
楊颯放下手中的雜物,心裡惦記著自己的那些蠱蟲,便說了句:「你們先坐著,我去去就來。」說完連忙跑上樓去,打開臥室的門。
那些草盒子還安靜地躺在窗台下,似乎沒有動過的痕跡,她鬆了口氣,一個一個將盒子收起來,就在她的手碰到最後一隻盒子的時候,臉色刷得一下變得慘白。
沒有了!她只覺得胸口一陣冰涼,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天嬰蠱居然不見了!
楊颯所餵養蠱蟲都是罕見的聖物,就算別的習蠱者窮盡一生都未必能養成一隻,她卻僅僅用了十幾年的時間便一連養出了十隻,即使是在歷代天才養蠱人中都屬罕見。這裡的蠱物若是放出一隻去,都很可能造成極大的騷動和損失。就算如此,若是別的蠱蟲也就罷了,為什麼偏偏不見的是天嬰蠱?
她臉色煞白地走下樓,楚雲飛和沙羽各自坐在沙發的兩個相距最遠的角落,互相冷嘲熱諷,見她臉色極為難看都不禁開口問道:「怎麼了?」
楊颯心中煩悶,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端起面前的水杯一飲而盡,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楚雲飛道,「什麼東西丟了嗎?」
「天嬰蠱……」楊颯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脾氣,一揮手,將面前的水杯一掃,那塊玻璃立刻在地上開出一朵絢爛的水晶花,濺起一地的碎玻璃,「我的天嬰蠱不見了!」
「天嬰蠱?」沙羽也是臉色一變,說,「你……你把那東西給帶出巴瓦山寨了?」
「我怎麼能把它留在那裡?」楊颯頭痛地托著自己的額頭,不耐煩地道,「讓它餓暈了頭,遲早將巴瓦寨變成阿鼻地獄!」
楚雲飛不明就裡地看著兩人,插嘴道:「什麼是天嬰蠱?」
楊颯實在沒有心情跟他解釋,對沙羽說:「你跟他解釋吧。」
楚雲飛極不情願地將詢問的目光望向沙羽,沙羽這個時候也沒那個閒情逸致跟他胡鬧,靠在沙發上,臉色難看至極:「天嬰蠱是用剛死的嬰兒煉製而成,必須將那具小屍體浸在七七四十九種劇毒所製成的毒汁裡,埋在地下,歷經六十個寒暑,一甲子的時間,才可以起出,養殖成蠱。其製作過程極為繁瑣,為高等習蠱者不傳之秘。我知道得並不多,但那蠱物極為凶險,若是不小心放出,或者讓其長期飢餓,只要被它咬過,就會變成行屍走肉,以吃人為生。若是你看過生化危機,就應該明白那是什麼東西!」
「什麼?」這下子輪到楚雲飛臉色大變,「這麼危險的東西……為什麼還要把它做出來?」
他的話中有一絲責備的意味,楊颯猛地抬起頭,怒道:「你以為我想養啊?那東西太凶險,如果一個不注意我也會變成行屍!可是那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只要煉成天嬰蠱,不到五百年絕對不能殺,否則屍毒外瀉,造成的後果會更嚴重!」
「現在說再多也沒用。」沙羽皺著眉道,「我們應該去把天嬰蠱找回來。阿颯,養蠱者和蠱之間應該是心意相通的,你能感應到它在哪兒嗎?」
楊颯抓著自己的頭髮,苦惱地說:「要是能感應到我就不會這麼煩惱了,那可不是什麼普通蠱物啊!」
沙羽的雙眉間壟起極深的溝壑,道:「按理說養蠱人不可能察覺不到蠱物的行蹤……除非……」
「除非蠱物被其他道行更高的養蠱人收服,或者……」楊颯抬起頭,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焦急,「它已經死了。」
「死了?」楚雲飛奇道,「那豈不是更好?世上少了個禍害。」
「我早就說過了。」楊颯用『你耳朵聾了』的眼神望向這個楚家大少爺,「如果不到五百年就殺了天嬰蠱,後果會更嚴重!如今我也只能祈禱天嬰蠱沒事了,否則整個凝華學園……不,更確切地說是整個衛華市,都可能變成阿鼻地獄!」
她話音剛落,突然聽到不知從哪裡傳出來的嬰兒的哭聲,像是沒有吃飽奶水般,嚶嚶地哭,哭聲極低,但在這寂靜的時刻,卻清晰地震動著三人的耳膜。
「誰?」楊颯從沙發上一下子跳起來,「是什麼人?」
「是不是天嬰蠱?」楚雲飛抬頭尋找哭聲的來源,問道。
「不是,天嬰蠱是不會叫的。」楊颯猛然一個轉身,望著二樓的房間,叫道,「哭聲……哭聲是從我房間裡傳出來的!」
沙羽眼中閃過一抹白光,轉頭喝道:「我上去看看,阿颯,你留在這裡,楚雲飛,保護好阿颯!」
「我不需要人保護!」楊颯怒喝,搶先一步朝樓梯奔去,沙羽著急地追上去,暗暗將力量積聚在右手手心,楚雲飛跟在他的身後,看見他的手竟然泛起一層淡淡的螢光。
「碰」楊颯猛然間踢開臥室的門,嬰兒的哭叫聲更加響了,聲音變得萬分淒厲,彷彿在承受著無邊無際的痛苦,聽得人毛骨悚然。
當楊颯看到天花板上的那只奇怪的雕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