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年使命

    「我是大溪文化居民的後人。」少年頓了頓,補充道,「唯一的後人。從遠古流傳下來的使命由我們家族一代代相傳。你們所挖出的那具棺材,裡面所關的是古時候的大罪人。他們是犯了滔天大罪,才會受到這樣的處罰,只要被關入那具棺材之中,他們就永世不得超生,生生世世受盡千百種折磨。棺材密封過後不能葬在聚居地附近,必須沿著長江往上走,直到千里之外,才能選一處陽氣極盛之地下葬。陽氣壓制陰氣,那些有罪的靈魂就不能衝破棺材跑出來報仇作孽。但是這種刑罰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如果有一天被人挖出,打開棺材,那麼積攢的怨氣就會瀰漫開來,先是令癸酉年庚申月壬辰日生者染病,染病者必然發狂,一旦他咬傷或者抓傷他人,怨氣就會蔓延,直到變成可怕的瘟疫。因此,所選的下葬地點,必須是荒無人煙之所在,而且必須埋得很深。但是我的先民已經預料到,再荒涼的地方,歷經千百年也會滄海變桑田,於是責令自己的子孫謹記,一旦發現有棺材被挖出,一定要用秘方化屍水化掉所有的屍體,而受感染的人,不管死活,也都不能放過。」
    白小舟看著他的眼睛,覺得全身發冷,她知道自己是無法說服這個少年了。如果少年知道自己所作所為是錯誤的,也許她還能拚命一試,但現在這個少年堅信自己是在拯救世界,即使換成十個,不,一百個談判專家,也無濟於事。
    她知道,自己今天是無法生還了。
    「你放心,不會痛的。」少年轉身,從口袋裡拿出一隻針劑,「只要你閉上眼睛,很快就結束了。」
    瞿思齊不斷地抓扯著自己的頭髮,閉著眼睛冥思苦想。葉不二也有些焦急:「思齊,看到了嗎?」
    「看不到,什麼都看不到。」瞿思齊幾乎要抓狂了,為什麼他的異能總是在需要的時候完全沒用?
    「與其寄希望於他那半桶水,還不如去警局查呢。」秦哲銘黑著半邊臉,不停地喝酒,伏特加酒被他轉眼間就消滅了半瓶。
    瞿思齊忽然想到了什麼:「不二,你還記得方教授精神失常前都說了些什麼嗎?」
    「癸酉年庚申月壬辰日生者必死。」
    「不是這句,還有一句。」
    「一百個甲子,庚寅年至,大凶。」
    「對,就是這句。」瞿思齊頭髮亂糟糟的,他用手一捋,「一百個甲子,一個甲子是六十年,一百個甲子就是六千年。」
    秦哲銘抬起眼瞼:「你的意思是,方教授知道棺材的來歷?」
    「哲銘,你能進入學校教務處的系統嗎?」
    「可以。」秦哲銘將旋轉沙發一轉,十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學校的每一位老師所申請的課題都會在學校的系統內有記錄。出來了。」
    瞿思齊和葉不二湊過去:「大溪文化?」
    葉不二說:「大溪文化是長江中游的新石器文化,遺址在巫山縣,年代在公元前4400至公元前3300年。」
    「快,快查查咱們學校有沒有來自巫山縣的學生,老師也行。」
    「原籍巫山的師生一共兩百三十九個。」秦哲銘敲擊回車鍵,「不過,方教授所帶的研究生裡,卻只有一個。」
    屏幕定格在一張履歷表上,一寸照片裡的男生眉清目秀,笑容明媚。
    「郭青槐。」瞿思齊大叫,「就是他!」
    「同學,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感染。」白小舟慌不擇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地勸說,「如果我感染了,早就死了,還能活到現在嗎?你看,我一點兒精神錯亂發狂的症狀都沒有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沒事,但是我不能放過任何一種可能性。」少年熟練地將針藥吸入針筒中,「抱歉,要恨就恨你生在一個錯誤的時間吧,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大家好。」
    綁住白小舟右手的鐵絲繫在下面的鐵釘上,也許是年代太久,鐵釘鬆動,她忍住痛,將釘子拔了出來。就在少年轉身的剎那,她一揮手,在少年臉頰上抓出幾道血痕。
    「如果我感染了,那現在你也感染了。」白小舟衝他喊,「你是不是也要殺了你自己?」
    少年後退兩步,恐懼地撫摸臉上的傷口,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剛剛被宣佈了死刑:「不,不……」
    白小舟乘機去解另一隻手腕上的鐵絲,少年咬著牙,衝過來抓住她的手:「我本來想讓你死個痛快,看來你不領情。既然這樣,我就讓你活生生被化成黑水。」說罷,將針筒一丟,拿起一把手術刀,「只要在你身上劃出幾道口子,讓血流出來,再用化屍水一噴,你就會像火上的蠟一樣熔化。」
    他以為白小舟會求饒,但她只是死死地盯著他的臉頰,眼睛裡滿是不解、驚詫與恐懼。
    那少年自覺臉頰刺痛。他睜大眼睛,摸了摸傷口,觸感令他心驚。他側過臉去,看見映在窗戶上的自己的臉,傷口皮肉外翻,裡面的肌肉發黑,紅腫與糜爛開始蔓延。
    「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他發瘋似的喊,「你對我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白小舟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感染了那個「情緒病毒」?可是為什麼她自己沒有事?
    她看著自己染血的指甲,一種可怕的想法在她腦海裡蔓延。
    難道,少年傷口飛速惡化,是她造成的嗎?
    「就是這裡?」瞿思齊看著面前這座廢棄的倉庫,問秦哲銘。秦哲銘點頭,兩人朝大門衝過去,葉不二攔住他們:「要不,還是等司馬老大的增援吧?」
    話音未落,就聽見門內一陣尖叫。
    「等他到了,小舟就沒命了。」瞿思齊一腳踢開大門,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撲面而來,「郭青槐,快住手!」話說到一半,他忽然愣住了:白小舟還躺在桌上,滿臉驚恐,少年捂著臉,在地上不停地打滾。
    「小舟,你沒事吧?」瞿思齊連忙給她鬆綁,白小舟渾身發抖:「快,快叫救護車,送,送他去醫院,否則,他,他可能……」
    秦哲銘握著一根棒球桿,將郭青槐拉起來,頓時臉色大變:「你的臉!」
    「救我。」少年向他伸出手,眼中滿是絕望,「求求你,救救我。」
    他的臉上佈滿了腫瘤一樣的紅瘡,冒著黃水,散發出令人噁心的腐臭味。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是我。」白小舟臉色慘白如紙,「是我做的。」
    白小舟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十指緊張地交纏在一起,還在發抖。難道是她的指甲裡有毒?從小蛇蟲都害怕她,難道就是因為她身體裡有毒嗎?
    外公對此知道多少?
    她不敢想像下去,前所未有的無助像巨石一般壓過來,她幾乎窒息。
    「別擔心。」瞿思齊和葉不二坐在她身邊,不斷地安慰她,「現在說什麼還為時過早,郭青槐的事不一定和你有關。」
    司馬和穿著白大褂的秦哲銘一起從化驗室走出來,瞿思齊連忙迎上去:「怎麼樣?化驗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郭青槐的身上沒有任何毒素,傷口腐爛原因不明,我們對白小舟做了全身檢查,也沒有發現任何毒素。」
    瞿思齊鬆了口氣:「小舟,你看吧,我就說跟你無關。」
    「那我身上有沒有什麼別的東西?比如病菌、病毒?」白小舟還不死心。
    「什麼都沒有,連感冒病毒都沒有。」秦哲銘說,「你比運動員還要健康。」
    不知道為什麼,白小舟還是覺得有些不對。
    「郭青槐呢?」
    「他在重症病房,醫生說很危險,因為查不出原因,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治療。」秦哲銘歎了口氣,「看樣子是撐不過今晚了。」
    「總之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思齊,估計白同學被嚇得不輕,你和不二送她回去吧。」司馬又補充道,「這次不要『半途而廢』了。」
    瞿思齊嘴角抽動了兩下:「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小舟,我送你回去,你餓了吧,我請你吃大餐。」
    白小舟沉默了一陣:「我想去看看郭青槐。」
    白小舟站在重症病房外,隔著玻璃看著裡面渾身插滿管子的郭青槐,他的臉已經腐爛見骨,慘不忍睹。
    「真的,真的與我無關嗎?」白小舟低聲說。
    「小舟,不必自責。」瞿思齊站在她身後,「體檢報告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根本不關你事。」
    白小舟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驀然之間,忽然聽見「啪」的一聲,只見渾身腐爛不堪的郭青槐貼在玻璃上,嚇得兩人連連後退。
    郭青槐瞪著眼睛,嘴巴煽動,像是在說著什麼,只是隔著玻璃無法聽清。醫生們急匆匆地跑來,將病患扶回床上急救。
    白小舟臉色很難看,冷汗順著臉頰淌在衣領上。
    「小舟,別看了,還是回去吧。」
    「思齊,你聽見他剛才說什麼嗎?」白小舟的聲音在發抖,「他說,禍水。我是禍水。」
    清晨,陽光靜好,窗台上那一束玫瑰開得正艷,窗簾捲起花瓣,起起伏伏,暗香浮動。白小舟拉開窗簾,望著桃蹊園中林立的銀杏葉,若有所思。
    敲門聲響起,白小舟打開門,是瞿思齊。「小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經說服楚校長,把空置的桃蹊園13號給你住。」
    「13號?」這個數字不太吉利,讓白小舟浮想聯翩。
    「你放心,那棟別墅絕對沒問題。」
    「既然沒問題為什麼到現在都還空著?」
    「呃……確切地說,現在已經沒問題了,以前曾有過問題,因為裡面住了一位大人物,發生了一些事,別墅毀壞得很嚴重。重修之後就只是一棟普通的屋子了。只是因為它有過駭人聽聞的傳說,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姐少爺們不願意去冒險,才一直空置到現在。」
    白小舟皺了皺眉:「我還是出去租房子住吧。」
    「別墅是完全免費的。」
    「我不缺錢,我只是不想再捲進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裡面了。」
    「你是051研究所的人……」
    「我可沒有答應。」白小舟鄭重地說,「我只想當個普通的大學生,過普通的大學生活。至於那些神神鬼鬼的,我只想離它們越遠越好。」
    「可是你有天賦。」
    「天賦?什麼天賦?看見黑霧?還是讓人腐爛?」
    「小舟,那不是你的問題……」
    「夠了!」白小舟打斷他,「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我要走了。」說罷,提起早已經收拾好的背包,打開房門。
    「小舟,這是051研究所的介紹,你好好看看,如果你願意,隨時可以來找我。」
    白小舟猶豫了一下,還是從他手中接過了文件夾。
    這幾天她已經在學校內看中了一所公寓,是很老舊的建築,最早的時候是教師宿舍,後來凝華學園修建了更加豪華的房屋供教師居住,這些屋子就空置下來,轉租給學生。
    白小舟坐在床上,看著四周白色的牆壁和天藍色的窗簾,那種無助的感覺在心頭縈繞不休,已經三個月沒見過媽媽了,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分離這麼久。
    她就像離群的大雁,一時間失去了方向。
    她摸出手機,撥通電話,打了無數遍,還是無人接聽。
    媽媽到底去哪裡了?她緊握著電話,心裡的不安更加濃郁。又打到父親的辦公室,還是上次那個女人接的:「找白總?您是他的女兒吧?白總失蹤了。」
    白小舟大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
    「白總本來幾天之前就該回來,可是一直沒接到他的消息,我給他打電話,電話關機。我咨詢過南非那邊,航空公司說他按時登機,飛機安全飛回紐約之後,下機的乘客裡卻沒有白總。」
    「這怎麼可能?」白小舟叫道,「難道我父親在幾千米的高空中人間蒸發了嗎?」
    「白小姐你先不要著急。我們已經報警,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對了,白小姐,白總在去南非之前曾吩咐我給你匯一筆錢,我已經匯過去了,請注意查收。」
    那女人說了很多安慰她的話,但她一句都聽不進去了,腦袋裡只是不停地迴盪著一句話。
    父親失蹤了!

《X檔案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