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兩個星期,獎學金發放完畢,白小舟期末考試慘過,幸好沒有掛紅燈,也只好看著拿獎學金的同學們,空自眼紅。不過,以她的經歷來說,能夠及格已經很好了吧。
研究所裡有人歡喜有人愁,瞿思齊掛了一科,是英語;朱翊凱還是一如既往的春光滿面;葉不二雖然平時內向膽小,但考試起來絕不含糊,其成績與朱翊凱可謂不相上下;秦哲銘聲稱自己讓一半以上的學生不及格,並大呼「爽哉」,據聞得了一個「玉面修羅」的雅號,一時間名聲大噪。
「思齊,考得怎麼樣?」一進門朱翊凱就開始寒磣瞿思齊,可憐的掛科少年黑著半邊臉:「誰再在我面前提考試我就跟誰急!」
朱翊凱哈哈一笑,將一個巨大的背包往桌上一放,從櫃子中找出黃紙,開始畫各色符咒,有驅蟲的,有避邪的,不一而足。白小舟問:「你要出遠門?」
「也不算遠,到貴州去旅行。」朱翊凱一和她說話,語調就會沒來由地變得溫柔。白小舟似乎頗感興趣:「就你一個人?」
「沒錯,每次都是一個人。」
「我也去。」她興沖沖地說,「文明社會待久了,還有點兒懷念大自然。」
「好啊。」朱翊凱笑容滿面,「待會兒我就帶你去買裝備。」
看著兩人琴瑟和鳴,瞿思齊很不爽,側過臉去望了正在整理書籍的葉不二一眼:「我和不二也去。」
葉不二一愣,不知道怎麼就扯上自己了:「呃……思齊,其實我這兩天……」還沒說完就被瞿思齊狠狠瞪了一眼,只得噤聲。
「真新鮮。」朱翊凱話裡有話,「你不是一直說不想去森林裡受罪嗎?還說過我是自找罪受的傻瓜,怎麼,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瞿思齊裝傻:「我有說過這種話嗎?」葉不二想說的確有,又被他瞪了一眼。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抬槓,白小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兩人怎麼越看越像在打情罵俏啊,不會是gay吧?
「好啊,既然你轉了性,我就破例帶你去。」朱翊凱笑得很純良,可瞿思齊覺得頭皮一陣發麻,難不成他想趁機整我?不行,我要做好防範措施,先下手為強。
「這些符要不要我多寫一份?」朱翊凱揚了揚手中的硃砂筆。
「不用!」瞿思齊也拿出紙筆,「我自己會寫!」
白小舟湊過去,很顯然他的水平很不行,畫出來的符奇奇怪怪,說鬼畫符還侮辱了鬼,不知是哪部武俠小說裡說過,大弟子往往都是不成器的,果然是有道理的。
剛開學,龍初夏有很多事要忙,聽說四人要去旅行,拍了拍朱翊凱的肩:「有你在,我放心。」
對此,瞿思齊表示十分不滿。
加蘭的屍體最後化成了水,液體被收集起來,由警方收走了,也沒說送到哪裡去;秦哲銘依然一邊泡妞一邊接司法解剖的活兒;四個人背起比人還高的裝備,說走就走,就這麼上了去貴州的火車。
車廂還是如往常一般擁擠,空氣中瀰漫著汗臭、腳臭、狐臭以及方便面的味道,朱翊凱在座位上鋪了一層塑料,一路上臉上的表情都很僵硬,盡量不去碰面前的檯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瞿思齊買了袋薯片,一邊吃一邊講故事講得眉飛色舞、碎屑亂飛,要不是美人在側,朱翊凱恨不得將他扔出車外。
「凱子,其實你不必和我們一起來坐火車。」白小舟有些看不過去,朱翊凱勉強保持笑容:「沒關係,我撐得住。」
白小舟始終想不通,他潔癖這麼嚴重,怎麼能進得了山?誰往山裡走一趟不是一身灰塵一身泥?
從C市到貴州尚需數小時,白小舟水喝多了,尿急,從茫茫人海中擠過去,好不容易到了廁所,前面排了長隊,她欲哭無淚,只得乖乖等著。
在焦急的等待中,她看到前面站了一個男人,穿著很普通的衣服,手中提了一隻籐編的小箱子。這年頭籐編箱子已經不常見了,她不由得多看了一陣。正巧有人從後面擠過來,碰了她一下,她沒站穩,朝那男人撲過去,正好撲在籐編箱子上。男人大驚,連忙將箱子抱進懷裡。白小舟慌忙道歉,卻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似乎是從那箱子裡傳出來的。男人有些詫異,將箱子抱得更緊,眼神狐疑地打量她。
「這箱子裡裝的什麼啊?」白小舟隨口一問,男人更加警惕,冷冷地看著她。她有些尷尬,正好排在前面的人從廁所裡出來,她說:「你不是要上廁所嗎?」
「不上了。」男人的話有嚴重的口音,聽不出是什麼地方的,他提了箱子,匆匆走了,很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真是怪人,白小舟解決了問題,剛擠回座位,就聽後面車廂傳來喧嘩聲。
「發生什麼事了?」她站起身去張望。
「不知道,可能又是搶座位吧。」瞿思齊的嘴始終閒不下來,又開始吃泡椒鳳爪。
喧鬧聲鬧得很大,白小舟想過去看看,無奈人太多,擠不過去。沒多久,有消息從後面傳過來。
「後面死人啦。」有人說。
「被人殺了?」
「不知道,就是死了,奇怪的是,那人長得很瘦,肚子卻漲得老大,坐他周圍的人都說他剛上來的時候肚子沒這麼大。」
「不會是中毒了吧?」
「什麼毒這麼厲害。」
「不會是蠱……」他話還沒說完,旁邊的人就制止了他:「別胡說,嫌命長呢?」
蠱毒?白小舟想起小時候在苗寨玩耍的事情,聽苗寨的老人們說,那些蠱毒的確厲害,只有蠱苗的人才懂,能輕易取人性命,還能讓人死得很慘。
到底能死得多慘?她問過外公,外公總是打了個哈哈就轉移了話題,後來她在網上看到不少關於蠱毒的記載,的確非常可怕,那個時候外公是怕嚇著她吧。
「別多管閒事了。」朱翊凱說,「蠱苗的人不好惹。」
白小舟表示同意。
後面又亂哄哄地鬧了一陣,也不知是不是乘警將屍體挪走了,總算恢復了平靜。白小舟一邊欣賞車窗外的風景一邊搶瞿思齊的薯片來吃,忽然「啪嘰」一聲,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竟然是只蠍子。
蠍子猩紅,個頭倒不大,鞋底一片綠色的膿水。
這是在火車上啊,怎麼會有蠍子?小舟看了看四周,覺得有一雙充滿憤怒和惡意的眼睛在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彷彿要將自己千刀萬剮。
「怎麼了?」葉不二問。
「沒什麼。」她將那只蟲子踢到一邊,繼續吃東西。到了最近的站台,屍體被送下去了,這是個大站,一連下了許多人,車廂漸漸不那麼擁擠了,便聽見有人在唧唧喳喳議論剛才的事。
「真是太奇怪了,我可是親眼看著他肚子就這麼一點點兒漲起來的,像懷了孕似的。」
「是啊,是啊,我還看到他肚子裡有什麼東西在爬呢。」
「一定是中了蠱了。」
「唉,惹誰都不要惹蠱苗的人啊,他們睚眥必報,下起手來絕不留情。」
「聽說他們會定期出來害人,久了不害,蠱毒要反噬。」
「咬死他們才好。」
「噓——」有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你們就不怕下蠱的人還在?」
這麼一說,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各自干各自的。在火車上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第二天一早下車的時候,朱翊凱陰了一個晚上的臉色終於開始轉晴。
下車後匆匆吃了早飯,四人開始進山,去的都是沒有開發出來的地區,朱翊凱讓眾人拿了登山杖,再三叮囑在登山之中一定要先用登山杖探路,以免掉進山井裡。白小舟曾經見過山井,就是那種深不見底的洞,上面長了籐蔓植物,將洞口掩蓋了,一旦不小心掉進去,摔個斷胳膊斷腿已經算很幸運了。
葉不二本來就是山裡長大的,自然不必擔心;白小舟小時候也常在山裡跑上跑下,也沒有多大問題;恰恰正是瞿思齊,除了在C市市內春遊爬過山之外,什麼地方都沒去過。
「不二,思齊就交給你了。」朱翊凱語重心長地說。
瞿思齊不爽至極,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山中的景色果然不同,又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到處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漫山遍野開著辛夷花,空氣中瀰漫著青草和泥土的香味,白小舟非常興奮,彷彿又回到了無法無天的童年。她開始懷念童年的一切,那片滿是積雪的森林、那座木頭搭建的小屋、那方民風淳樸的苗寨……她所有關於山的記憶,都是美好的。
晌午的時候,四人在一棵老槐樹下休息,從背包裡找出巧克力來吃。朱翊凱鋪開地圖:「今天的行程,是翻越昇龍山的第四個山頭,在落月河邊紮營。」他在地圖上指點江山,像將軍在調兵遣將,白小舟看得怦然心動,一時失神。朱翊凱抬起頭,四目相對,她驚慌躲開:「那邊的花很好看,我去摘幾朵來。」
「別跑遠了。」朱翊凱囑咐道。
一百米外有個小河溝,她趟水過去,河邊正好有一大叢辛夷花,色澤鮮艷,芳香濃郁。她摘了一朵,回過頭去看朱翊凱,發現他也在看自己,唇邊還有一絲溫柔的笑,她的臉更紅了,又往林子裡走了幾步,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棵老槐樹才作罷。
朱翊凱……好像還沒有女朋友吧。她望著手中的花出神,不過他是世家子弟,他的家人能看得上她這個身世不明,身無一技之長,還狀況百出的窮人家女兒嗎?
天啊,她在想什麼,白小舟狠狠地在自己腦袋上拍了一下,心裡暗暗罵自己:白小舟啊白小舟,拜脫你不要像個花癡一樣好嗎?
不知從哪裡傳來低沉的呻吟聲,在這空曠的森林裡格外清晰。她看了看四周:「誰?」
沒有人回答,她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找過去,扒開草叢,看見一個穿著民族服裝的年輕男人躺在地上,縮成一團,頭腳相接,臉色發白,嘴唇發青,正在不停地抽搐。
「喂,你沒事吧?」她跑過去扶起他,發現他額頭上有幾縷黑線在不停地遊走,心中一震,這不是普通的中毒吧?難不成……是中蠱?
「喂,你醒醒?」她在年輕人耳邊呼喚,年輕人身體抽搐得更加嚴重,那些黑線開始往下蔓延。
怎麼辦?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可是朱翊凱說過,蠱苗不好惹,睚眥必報,她如果治好了他,是不是就得罪了蠱苗?要是蠱苗的人來向她下蠱怎麼辦?
她不知所措地四下張望,周圍似乎沒人,如果她救了他,也不會有人知道吧。她將手放在年輕人的額頭,她俏如春蔥的手指開始瀰漫起一絲絲猶如亂麻的黑線。片刻之後,年輕人停止了抽搐,臉色也恢復了紅潤,她卻覺得天旋地轉,差點兒要昏倒。
替人治療實在太耗費體力了,她粗重地喘氣,將他輕輕放回地上,起身往回走,卻被人一把扯住,她嚇了一跳,側過臉去,看見那年輕人正抓著自己的手腕,眼神迷濛,似乎還未完全清醒。
「你是……仙女嗎?」
她湊到他耳邊,低聲說:「沒錯,我就是仙女,你要記得,是昇龍山的山林仙女救了你。」說罷,將他的手掰開,匆匆回到老槐樹下,三人面面相覷:「你沒事吧?剛跑了一萬米?」
「我們快走吧。」她將裝備往自己身上背,卻差點兒被裝備壓倒。朱翊凱正要去接,瞿思齊已經一馬當先搶了過來:「你這個樣子還能走路嗎?」
「放心吧,我沒事。」她焦急地說,「快走吧,晚了就怕有麻煩了。」
朱翊凱皺了眉頭,抓住她的肩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白小舟看了看三人,吸了口氣,一字一頓地說:「我救了個中蠱毒的人。」
三人大驚,沉默片刻,朱翊凱一手提著裝備,一手將她扶到背上,背起她就走。瞿思齊跟在後面氣得牙癢癢。暗罵自己:可惡,又慢了一步。
森林的夜色又清又冷,白小舟坐在落月河邊,抬頭看那一彎掛在樹梢的新月。
「小舟,在看什麼?」
白小舟側過臉,看見瞿思齊正拿著一根棍子,棍子上叉了只烤麻雀,白小舟奇道:「這是哪裡來的?」
「葉不二抓的。」瞿思齊朝下游一指,「他現在在抓魚。」
她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葉不二隻穿了一條褲衩,正弓著身子在河裡尋找,看準了,雙手如同魚叉一般猛地刺入水中,再出來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條又粗又長的大魚。
好厲害!白小舟在心裡感歎,藉著月光,她彷彿看見葉不二光潔的背部長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細小絨毛。她悚然一驚,再仔細看時又什麼都沒有。
看錯了嗎?她揉了揉太陽穴,今天一整天都擔驚受怕,體力透支,產生幻覺也很正常吧。
「麻雀是我烤的。」瞿思齊也有羞澀的時候,「塗了蜂蜜,嘗嘗吧。」
「謝謝。」白小舟接過來吃了一口,味道還真不賴,瞿思齊喜滋滋地看著她吃。忽然看見葉不二在那邊招手:「你們快過來看看,那兒好像有人家。」
三人放下手裡的東西便匆匆過去,果然看見茂密的樹林深處亮著幾盞燈,依稀可以看見幾座竹子搭建的屋子。
「不如我們去農家借宿吧。」葉不二說。
「這種深山裡居然有人家?」朱翊凱有些懷疑,又有些好奇,「這樣吧,不二,你和小舟留在營地,我和思齊過去看看。」
白小舟立刻表示抗議:「我也要去。」
「那邊不知道有什麼,太危險了。」
「你不覺得,我們倆留在這裡會更危險嗎?」白小舟看了看四周,這座森林安靜得彷彿沒有任何鳥獸,只能聽見樹葉嘩嘩聲響。
「也好,多帶些防身的東西。」朱翊凱的手下意識地在腰間摸了摸,白小舟知道,他一定隨身帶著父親的槍。
四人收拾了一些刀具和符咒,穿過一片槐樹林,眼前赫然出現一座高大的寨門,塗著油彩,五彩斑斕,還繪畫著許多遠古而抽像的圖像,像是某種圖騰。奇怪的是,明明每一間房裡都亮著燈,寨子卻安靜得可怕,聽不到一丁點兒人聲,連雞鳴犬吠都沒有。
「這裡不太對勁兒。」朱翊凱說,瞿思齊表示同意:「我們還是回去的好。」
寨子裡非常乾淨,白小舟聚精會神也看不到什麼髒東西,就在她盯著這些墳墓一般的建築物發呆的時候,一個人影忽然從某扇窗戶一閃而過。
「有人!」她指著那個方向,大聲道。
「別過去。」朱翊凱攔住她,「看這裡的建築,應該是苗寨,如果是蠱苗就糟了,我們出來旅行是遊山玩水的,不要惹一身麻煩。」
三人皆覺有理,頭也不回地往營地走,走到一半,葉不二忽然停下步子:「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幾人凝神靜氣聽了一陣,什麼都沒有聽到。葉不二撓了撓頭,又走了一段:「不對,肯定有聲音。」
「你聽到什麼了?」
葉不二歪著腦袋仔細聽:「哭聲,女孩兒的哭聲,哀怨纏綿。」話沒說完就挨了瞿思齊一下:「你寫小說呢,還『哀怨纏綿』。」
「真的嘛。」葉不二有些委屈,「真的很哀怨啊,那個女孩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噗」的一聲響,葉不二被狠狠噴了一身的水,水裡有股淡淡的花香味。朱翊凱一本正經地說:「這是龍老師研製的避邪露,我看你是被狐狸給魘住了,噴一噴比較好。」
看著葉不二渾身濕嗒嗒的模樣,白小舟覺得他是故意的。
葉不二不愧是葉不二,脾氣出奇的好,傻傻地笑了笑。回了營地,將抓到的魚烤來吃了,各自回帳篷睡下,瞿思齊和葉不二一個帳篷,白小舟和朱翊凱一個帳篷。
白小舟窩在睡袋裡,滿腦子都是那座怪異的村子,寨門上的圖騰她似乎在哪裡見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是小時候的那個苗寨嗎?
累了一整天,她迷迷糊糊便進入了夢鄉,做著稀奇古怪的夢,她又夢見了多年前那條蛇靈,它躲在蛇泡子深處,用一雙如螢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眼神裡充滿了敵意和恐懼。為什麼它怕我呢?白小舟想問,卻發不出聲音,就這樣和它對峙。到最後,依然是蛇靈敗了,蜿蜒劃過草地,消失在樹林的深處。
從夢中驚醒,不知是什麼時辰,天還沒亮,黑漆漆的。她再也睡不著,身上有些熱,便出了帳篷,透透氣。月光下,草叢裡似乎有某件東西閃了一下,她扒開青草,看見一隻苗銀做成的簪子,做工很粗糙,花紋卻很古樸。
她心臟猛地一縮,這不是苗寨大門上的圖騰嗎?
「刺啦」,瞿思齊那邊的帳篷被一下子拉開,他驚慌失措地鑽出來:「小舟?你看見不二了嗎?」
「他不見了!」認識了這麼久,白小舟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麼驚慌失措,朱翊凱被他的大嗓門吵醒,黑著一張臉檢查葉不二的東西:「他什麼東西都沒帶,睡袋還是暖的,應該沒走多遠。思齊,你就沒聽見什麼聲音?」
瞿思齊兩道劍眉糾結在一起:「我什麼都沒聽見,不二那小子平時步子就輕,神出鬼沒的,真是急死我了。」
白小舟輕輕按了按他的肩:「別著急,我這裡有線索。」說罷,將那簪子往他面前一送,他大驚失色:「不二被那個鬼村裡的人給拐跑了?」
「還記得回來的時候不二說的話嗎?」白小舟看了看面前的兩個少年,「他可能真的聽到什麼了。」
瞿思齊想要去拿那簪子,朱翊凱大喝:「別動!」
兩人嚇了一跳,他臉色發黑,白小舟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恐懼:「小舟,你,你有沒有感覺身上有什麼不舒服?」
白小舟奇怪地搖頭:「沒有啊。」
「如果這支簪子真的屬於蠱苗,就絕不能碰!」朱翊凱從包裡抽出一雙銀筷,夾起簪子,銀筷立刻變得漆黑,倒像是用烏木做的。
「有毒!」瞿思齊驚呼,抓起她的手,反反覆覆地看:「你,你沒事吧?」
白小舟什麼症狀都沒有,拿過簪子的左手還是一如既往的細嫩白淨。
「我沒事。」白小舟抽回手,「尋找不二要緊。」
朱翊凱沉吟片刻:「我給你們的對講機還在嗎?」
「在。」
「思齊,你和小舟在這裡等我,我去寨子裡看看,有什麼事就用對講機聯繫。」朱翊凱頓了頓,「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們也不要來找我,立刻原路返回。」
白小舟還想說什麼,被他粗暴打斷:「還記得出來之前答應過我什麼嗎?」
「記得。」她看著他,一臉擔憂,「一切聽你安排。」
「那就乖乖聽話。」朱翊凱睨了一眼瞿思齊,「如果小舟有什麼事,我拿你是問。」
「放心吧。」他難得如此嚴肅,「交給我了。」
月色更加淒冷,四周樹海濤濤,偶爾能夠聽見草叢裡傳來細碎的聲音,或許是某種蛇蟲鼠蟻。白小舟坐在帳篷邊,看著瞿思齊在面前走來走去,晃得她心煩:「你就不能消停會兒?頭都給你晃暈了。」
「你說不二是不是被苗寨的女人看中,抓回去當女婿了?」
「……」白小舟愣了足足一分鐘,「這……以不二的條件,怕是有難度吧?」
「可是他溫順聽話啊,又老實,放家裡多放心啊。」
「……」白小舟忍無可忍,「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等等。」瞿思齊豎起耳朵,「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白小舟有些緊張:「不會吧?難道你也聽到女人的哭泣聲了?」
「不是,是很多人走動的聲音。」他趴在地上,仔細聽了一陣,「有一大隊人馬從西南方向過來了,其中有馬匹。快,熄火。」
兩人手忙腳亂地用泥土將火堆蓋住,以免火熄滅後冒出濃煙,帳篷沒有時間收了,只得將裝備一收,匆匆鑽進辛夷花樹林中,靜觀其變。
腳步聲越來越近,今夜的月亮很怪異,泛著一層淡淡的紅色光暈,新月、血月,都是不祥之兆。在這淡淡的血色光輝中,一群苗人步伐整齊地穿過樹林,朝寨子走去。
這群人非常怪異,大概近百人,卻沒有一個人說話,每個人都面色青灰,目光呆滯,像一群行屍走肉。在這樣的猩紅月光下,這支詭異的隊伍被籠上了一層妖異的面紗。
「糟了,是苗寨的人回來了。」白小舟低聲說,「快通知凱子,讓他馬上離開。」
瞿思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待隊伍走遠了,才拿出對講機,心急火燎地沖裡面吼:「凱子,苗人回來了,不想死就快跑!」
對講機裡傳來沙沙的電流聲,沒有人回答。
兩人心頭一涼:「凱子!聽到我說話嗎?凱子!」
「會不會出事啊?」白小舟焦急地問。
「咯咯咯……」對講機裡忽然傳來女人的笑聲,輕柔嫵媚,勾人心魄,宛如妖媚。白小舟一把抓過對講機,怒道:「你是誰?凱子呢?」
笑聲如魔咒一般縈繞不休,直到兩人都沒了耐心,才聽裡面傳來幽幽的女聲,似乎在哼唱某支充滿少數民族風情的小調,這歌聲讓人聽得毛骨悚然,彷彿一個白衣女鬼正對著銅鏡梳妝,而鏡子裡所映出的,卻是一張骷髏人臉。
「可惡!」白小舟怒髮衝冠,轉身就走。瞿思齊一把扯住她:「你要去哪兒?」
「去救人。」
「我答應過凱子,要將你好好地帶回去。」
白小舟狠狠甩開他的手:「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沒有朱翊凱和葉不二,我是不會回去的。」
「沒有你,我活著回去,又有什麼意義?」瞿思齊心裡想。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也無法說出來,他低低地笑了一聲,月光灑在他的臉上,他的表情令小舟微微有些心驚。
「你說得對,我們是一起出來的,就該一起回去。如果無法一起回去,就一起死在這裡。」
這句話,他說得蕩氣迴腸,白小舟只覺得一團熱血在心頭洶湧,她鄭重地點頭,看了看四周靜謐的森林:「能夠埋骨這裡,也算是美談一樁。」
瞿思齊哈哈苦笑:「我這一輩子,難得拚命一回。」
白小舟想起之前的瞿家老宅事件,心想你不是回回都拚命嗎?
兩人帶了些隨身輕便的東西,將其它裝備藏在辛夷花林中,小心翼翼地接近苗寨,寨子裡依舊靜得像一座死城,不聞雞鳴犬吠。
在寨門外觀察了一陣,兩人潛進去,白小舟忽然按了按瞿思齊的肩膀,往一座吊腳樓的階梯上一指,那是朱翊凱的小手電筒,已經壞了,燈泡摔成了碎片,上面還沾了血跡。
兩人都變了臉色,爬上樓去,發現屋子裡沒有人,卻乾乾淨淨,連一點兒灰塵都沒有。桌上點著一盞煤油燈,火燒得正旺。
朱翊凱的對講機,就靜靜地躺在煤油燈的旁邊。
瞿思齊想要去拿,被白小舟按住:「小心,我以前聽苗家的人說過,如果遇到特別乾淨,連蜘蛛網都沒有的人家,一定要千萬小心,很可能是蠱苗。」
後面的屋子似乎有聲音,兩人一驚,將那扇門輕輕推開一條縫兒,赫然看見一張漆黑醜陋,宛如夜叉的大臉。白小舟幾乎要叫出聲來,她將自己的嘴牢牢摀住,仔細看,才發現那是用木頭雕刻的面具,懸掛在牆壁上。面具前擺放著祭壇,上面放著三盤血糊糊的東西,兩邊各一根白蠟燭,火苗不斷跳動,將那張鬼臉照得陰晴不定,詭譎莫名。
白小舟忽然想起寨門前的圖騰在哪裡見過了,那是她還在苗寨和苗家小孩混在一起的時候,那座苗寨只是普通的青苗,但她聽人說過,村子裡有戶人家,一定不要去惹,他們給的東西,也絕對不能吃。那時的她天不怕地不怕,是個野丫頭,聽到別人這麼說反而更想去,便偷偷趴在那戶人家的窗台上朝裡張望,發現屋子裡面就有這樣一座祭壇,供奉的就是這樣一位奇怪的神怪,周圍還畫著圖騰。
這裡果然是蠱苗的村子!
「吱呀——」拖著長長的尾音,門被瞿思齊推開了,他徑直走了進去,白小舟驚道:「你幹什麼?別隨便進去。」
瞿思齊像聽不見她說話似的,邁著輕飄飄的步子,一步一步朝鬼面具走去。白小舟大驚失色,上前一把扯住他,他一揮手,白小舟就如同風箏一般朝後跌去,將木門撞了個稀爛。
痛,鑽心的痛,她覺得自己的肋骨一定斷了,胸口像刀刺一般疼痛,她掙扎著爬起來,看到瞿思齊已來到祭壇前,深情地望著鬼面具,像在看著最珍愛的人。
這個時候,離他最近的那只祭盤中血糊糊的東西動了一下,一顆血紅的三角形腦袋從裡面冒了出來。
蛇!
「思齊,小心!」白小舟衝過去,從腰際抽出一把半尺長的短刀,朝蛇頭砍去。事出緊急,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蛇頭竟然被她給砍了下來,黑血四濺,她忙將瞿思齊推開,被黑血碰觸的地方發出「嘶嘶」的聲響,冒起陣陣黑煙。
白小舟被嚇了一跳,難道這蛇身體裡流的是濃硫酸嗎?
「瞿思齊,你丟了魂兒啦?」她啪啪就給了他兩耳光,瞿思齊目光依然渾渾噩噩,面色泛青。白小舟忽然想起那些步伐整齊的苗人,難道他們都中了邪?
隨著兩聲血肉模糊的悶響,兩條紅蛇從另外兩隻盤子裡爬了出來,頭部有骷髏花紋。白小舟從未見過這種蛇,但用膝蓋都能猜到,它們身體裡的毒液足以將她毒死千百回。
「快走!」白小舟拉起瞿思齊就跑,紅蛇一躍而起,她本能地抬手遮住臉,蛇一口咬在她的手腕處,她痛得鑽心,抓住紅蛇的七寸,狠狠摔在地上,紅蛇扭動了兩下,鮮紅的花紋開始褪色,泛起淡淡的黑色螢光,便不再動彈。另一條紅蛇似乎有靈性,感知到同伴的死亡,身子一縮,以極快的速度爬進祭壇,消失無蹤。
白小舟低頭看自己的傷口,兩排牙印,四周泛起黑線,一條條交織如麻,紛紛鑽進傷口裡,片刻之後,傷口依然在,但沒有發生任何病變。
幸好,她鬆了口氣,不管怎樣,有時候異能還是挺管用的。
她側過身,將左手放在瞿思齊的額頭,他的眉頭痛苦地糾結在一起,捂著自己的脖子,嘔出一股黑色的煙霧,劇烈咳嗽起來。
「靠,我剛才吐的是什麼?我記得沒吃過這麼噁心的東西啊!」
「別抱怨了,能活著算你命大。」白小舟不滿地說,「真沒用。」
瞿思齊臉頰一紅:「誰,誰說我沒用,我只是不小心著了對方的道兒而已!」他張了張嘴,想要爭辯,眼睛卻驀然直了。白小舟頭皮一麻:「你沒事吧?又中了蠱?」
「有六個人,三個從後面上來,另外三個從前面進來。」瞿思齊壓低聲音,「他們都帶著刀,現在逃走已經來不及了,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屋中空空蕩蕩,哪裡有地方可以躲?瞿思齊看了看四周,計上心頭:「我有辦法,跟我來。」
果然如他所說,六個穿苗族服飾的壯漢衝進屋來,個個都變了臉色:「糟了,蠱母的血燭陰不見了。」
其中一個人胸口戴著白銀製作的巨大圖騰,匆匆來到祭壇前,將三個盤子看了又看,面如死灰:「不可能,血燭陰還有三天才能煉成,怎麼會破卵而出!」
「族長,這裡有黑血。」另一個苗族男人說,族長蹲下身子,將祭壇前那一竄黑血看了又看,臉上的神情更加可怕:「是,是血燭陰的血!」
「有人殺了血燭陰?」苗族男人們大驚失色,「這不可能,誰能殺得了血燭陰?就算殺了,只要稍微碰到它的血,也會全身腐爛而死啊。」
「我聞到了生人的味道。」族長四處看了看,「有外鄉人來過。」
「是那兩個城裡來的少年?」
「不可能,他們在蠱母的房裡。」
「難道還有其他人?」
族長沉吟片刻:「搜屋!」
這間屋子設有祭壇,就算是神的領地,苗族男人們也不敢太過放肆,於是他們提著閃著寒光的苗刀,輕手輕腳地翻箱倒櫃,卻一無所獲。
「族長,不會是在……」他看向祭壇底下,另一個人道:「不行,褻瀆祭壇,是死罪。」
族長朝鬼面具鄭重地行了一個大禮,將手臂向前一伸,一隻猩紅的蠍子從他的長袖中爬出來,他小心翼翼地將蠍子放在祭壇前,蠍子快速鑽進覆蓋祭壇的紅氈子中。一個苗族男人奉承道:「還是族長有辦法,有族長的蠱蟲在,還怕他們不出來嗎?」
靜,死一般的寂靜。
祭壇下什麼聲音都沒有,也不見蠍子爬出來。六人面面相覷:「族長,看來對方實在厲害,還是請出蠱母的好。」
「蠱母難得找到了好的藥罐子,正在煉製蠱毒,暫時不能出來。」族長緊皺了眉頭,「去把族裡的人都召集起來,搜寨,必要時候搜山,一定要將這個外鄉人找出來!」
六人的腳步聲遠去了,掛在屋子底下的瞿思齊和白小舟終於鬆了口氣。
苗寨大多都是吊腳樓,房子與地面之間相隔了四五尺的距離,若貼在地板下,黑燈瞎火,很難被發現。
「藥罐子……」白小舟胸口一片冰涼,她在網上看過不少描寫蠱苗的小說,苗人將蠱毒種在人體內,用人體來培養毒物,人的身體會慢慢腫脹腐爛,充滿了屍臭,卻不會死去,直到受盡了各種苦楚,蠱蟲才會咬破肚子爬出來,蠱毒就算煉成了。
怒火幾乎要將她吞噬,瞿思齊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聲說:「冷靜,我們會救出他們的。現在當務之急是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如果讓他們抓住,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白小舟咬碎銀牙,重重點頭:「不過這片山林我們不及他們熟悉,能躲到哪裡去?」
「你沒聽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苗人開始大規模搜山,之前山寨靜如死城,都不知道這麼多人究竟是從哪裡鑽出來的。族長再次進了這間擺有祭壇的屋子,身後跟了幾個白髮白鬚的老人,似乎都是村子裡德高望重的人物。幾人三跪九叩,行了大禮,然後由一位老者用榆木做的龍頭枴杖將紅氈子挑開。一條血紅的蛇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紅蠍子已經不見了,但血燭陰皮下依稀能看到蠍子的痕跡。
它把紅蠍子給吞了!
族長心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但又不好說什麼。那位拿龍頭枴杖的老者道:「外鄉人不在這裡。不過,他能殺得了血燭陰,說明他並不是等閒之輩,叫小的們搜查的時候小心點兒。」
「您放心吧。」族長對他畢恭畢敬,轉身大步走出門去,舉著火把的苗人們靜靜等著,火光將他們死灰一樣的臉照得更加妖異。
「分兩隊,一隊搜索寨內,一隊搜山,把招子放亮一點,對方不是等閒人物。」
苗人們安靜得像一群木頭人,自動分為兩隊,由兩個首領帶著,分別去了。屋子安靜下來,藏在櫃子裡的兩人總算稍微鬆了口氣。
這間屋子有衣櫃有桌椅甚至有梳妝台,看起來似乎曾是某個女人的閨房,只是沒有床,從方位來看,祭壇所擺放的位置正是床的位置。
白小舟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麼講究,只是很高興能有處藏身之地。好在苗人們也不算太聰明,沒有將之前檢查過的衣櫃再查一遍。
即使那麼多人搜查,外面依然很安靜,等待的滋味很難熬,白小舟擔心朱翊凱和葉不二,心急如焚。瞿思齊也好不了多少,握緊了瑞士軍刀,恨不得衝出去將對方殺個片甲不留。
白小舟覺得櫃子裡變亮了,奇怪地側過頭,看見他手中那把瑞士軍刀泛起淡淡的螢光,似乎比普通的軍刀要長一些。她正在詫異,卻聽瞿思齊低聲說:「他們抓到人了。」
不到十分鐘,外面果然傳來一陣喧嘩,白小舟不解地瞥了他一眼:「他們抓住誰了?」
「不認識,看身上的衣服,應該只是個普通的驢友。」
白小舟沉吟片刻,輕輕推開衣櫃門,小心翼翼地爬到窗戶邊,隔著湘妃竹拼接成的窗欞往外看,一群苗人抬著一個穿衝鋒衣的年輕人從寨門外走了進來,他渾身被綁得像個粽子,正恐懼地掙扎怒吼。
他被扔在寨子中間的空地上,族長帶著一干長老怒氣沖沖地瞪著他:「你是誰?」
「我是來旅遊的。」年輕人急切地說,「你,你們要幹什麼?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是綁架,要負法律責任的!」
「是誰派你來的?」族長冷冰冰地問。
「我,我是自己來的,我常年都在深山老林裡旅行。」年輕男人急忙將胸前掛的相機遞過去,「你看,這些都是我在各地照的照片。」
族長接過去看了看,似乎不明白那是什麼東西,又遞給身邊幾個長老,沒一個認得出那東西,被隨意扔在一旁。那相機是單反,還帶了一個很長的鏡頭,一看就知道價值匪淺,把那年輕男人心疼得差點兒哭了。
「你懂蠱?」族長問。
「啊?」年輕男人沒反應過來,「什麼?」
族長似乎很不耐煩,也不再問,解開自己衣服,從裡面飛出一隻蟲子來,隔得遠,也看不清究竟是什麼蟲子。那蟲子飛到年輕男人頭頂盤旋一陣,又飛了回去,族長問:「和你一起來的人呢?」
「就我一個啊。」年輕男人急忙爭辯,「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我向來都習慣一個人旅行。」
「族長,別信他的鬼話,他一定跟那個殺了血燭陰的人是一夥兒的。」周圍的苗人紛紛嚷道。
年輕男人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嚇得手足無措,語無倫次地爭辯,族長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最後說了句:「不管是不是跟那人一夥,私闖苗寨就是死罪。來人,將蟄盆打開。」
這個時候,白小舟才注意到空地上有一張紅木製成的桌子,孤零零的。上面擺著一隻陶罐。一名長老伸出雙手,在陶罐上面虛空地晃了兩圈,然後由兩名苗人將陶罐搬開,又搬開木桌,那拿龍頭枴杖的長老用他的枴杖在地面輕輕敲了敲,地面轟然裂開,露出一個三米見方的大坑,坑內四壁彷彿鋪著一層五顏六色的毛毯,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毛毯湧動起來。
白小舟摀住自己的嘴,以免驚叫出聲,那坑裡竟然全都是各種各樣的毒蟲。
傳說,蠱就是將各種各樣的毒蟲都放進同一個容器內,讓它們自相殘殺,當最後只剩下的一隻毒蟲就擁有所有毒蟲的毒性,也就是蠱。
雖然聽說過無數次,但今天親眼看見,她還是能夠感到從心底深處湧出來的寒冷。
年輕男人嚇得快要尿褲子了,跪下朝族長一個勁兒地磕頭求饒,族長不為所動,大聲道:「給我扔下去!」
年輕男人被抬了起來,眼看就要往坑裡扔,白小舟頭腦一熱,忽然將窗戶一開,縱身跳了出去,瞿思齊沒想到她說跳就跳,根本來不及攔,急得抓耳撓腮。
心裡暗罵:「小舟,你簡直就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