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哪知道今天來了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華瑞辰。
    華瑞辰臉色不變,站起來將飯菜往地上狠狠一摔,大聲說:「就是叉叉的豬吃的,怎麼樣,是我說的!」
    「糟了!」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這下事態嚴重了!
    果然,食堂的大師傅衝了出來,氣得臉色發青,咆哮道:「你這個渣子,浪費糧食,我要報告學監,狠狠懲罰你!」
    然後他環視其他的學生,怒聲問:「食堂的飯菜好吃不好吃?」
    「好吃——」大家勉強地回答。
    「豬吃的還是人吃的?」
    大家眨巴眨巴眼,實在不想說違心的話,只好支支吾吾地小聲嘟囔。
    「說啊!」大師傅怒道。
    「行了!」華瑞辰制止他說,「我明白了!他們以前一定是怕了那個什麼破校規,被你壓迫得不敢說真話了。你們說是不是?」
    周圍的人遲疑地點點頭。
    哦?我驚奇地睜大眼。今天華瑞辰怎麼變聰明了,連這個也能推斷出來?
    「那好!」華瑞辰神氣活現地走到大師傅面前,豎起大拇指朝自己比劃,「你那個什麼破校規,有什麼就朝我來,我不怕!但是我今天要把話說清楚!你這個水平,別說我們普通人,就算是清苦的修道士,也不會吃的。你說我糟蹋糧食?OK,我承認!但是,你把可愛的大米和新鮮的蔬菜都燒成這副德性,難道,你就沒有在浪費糧食嗎?」
    大師傅一陣語塞,什麼也說不出來。
    對呀!
    以前怎麼就沒想到呢?大師傅才是浪費糧食的罪魁禍首!
    大家聽了不住地點頭。我咬了咬筆桿,怎麼辦呢?他衝撞長輩,還把飯倒地上,這個到底要不要記上一筆,等下去打小報告呢?
    不過,事情的發展很快就讓我停止了內心的掙扎。不用我去打小報告,值班的學監老師已經趕過來了。
    瞭解了事實以後,老師先將大師傅勸了回去,然後嚴肅地對華瑞辰說:「雖然你是交流生,但是既然來我們國梵,就要遵守這裡的規矩。」
    眾人臉上都露出同情的臉色,還有女生哭了出來,哀求老師。
    「老師,放過他吧,他是為我們說話呀。」
    「是呀,食堂的菜真的很難吃。」
    眾人紛紛點頭支持。
    老師環顧眾人,點頭說:「這個我會找校長出面干涉的,但是他作為學生,頂撞長輩卻是事實,而且還把飯菜扔在地上,這個不可原諒,也不可助長這樣的風氣!」
    眾人還想說什麼,被學監威嚴的眼神一壓,就都不吭氣了。
    「華瑞辰,念你初犯,罰你在食堂洗碗一個禮拜。」
    眾人舒了口氣,這個懲罰還算可以接受。還有女生更是大膽地喊了出來:
    「華瑞辰,我來幫你洗碗!」
    「我也要,我也要!」
    暈哦,明明是處罰,現在卻變得好像娛樂活動一樣搶手。
    這算什麼嗎,居然就這麼輕易地獲得了大家的愛戴,連女生也要幫他分擔勞動。就算華瑞辰是幫我們大家說話,可是,他只是本性囂張而已,絕對不是因為正義才幫大家的。在場這麼多人,居然沒有一個人看出他的本質,就連老師也偏心眼,罰得這麼輕。
    不幹!我要落井下石!
    「報告老師。」我舉手叫了起來。
    「哦?安貝兒,你有什麼要說的?我已經罰得他夠輕了。」老師和藹地問我。
    因為我和華瑞辰在輪船上的事都傳開了,同學們把我和他叫成命運的雙生子。
    所以大家都以為我要求情,都用鼓勵的眼神望著我。
    「不是,雖然我支持華瑞辰,但是為了保持校規的嚴肅性,我現在忍痛大義滅親!」
    「啊?」眾人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
    「她瘋了吧?」
    「她什麼意思啊?瑞辰太可憐了!」
    「天啊,我居然看到了出賣和背叛!」
    華瑞辰卻沒有什麼驚訝的神色,還一副瞭然的樣子看著我,彷彿說,看吧,我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現在來害我了吧?
    切,我就是要害他,怎麼樣?
    於是我掏出華氏罪行記錄本,將剛才的記錄交給老師看。
    老師看了點點頭,沉思片刻說,「華瑞辰,你還違反了多處校規,要加大處罰!」
    「不要啊——」眾女生一致哀求。我則得意洋洋地笑了。
    「那麼就加打掃一個禮拜的廁所吧。」
    「打掃就打掃!」華瑞辰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心情大好,不料老師轉過來對我說:「安貝兒,他是因為你才到這裡來交流上學,目的是為了你們兩個更好地瞭解對方,但他對這裡一切都不熟悉,所以在學校裡,你就是他的監護人,他的一切行為你都有責任。所以既然他被罰了,你也應該被罰……你就監督他勞動吧,如果檢查不合格,你也有責任哦!」
    「嘎?」天啊,這簡直是晴天霹靂!萬一他要是勞動得不好,那不是還要我重新做一遍?
    「哈哈——」華瑞辰幸災樂禍地看著我,說,「安貝兒,那麼以後我就拜託你多多照顧了嘍。」
    「呵呵……」同學們也用幸災樂禍的眼光看著我,還互相交流心得。
    「看到沒,這個就是告密的下場。」
    「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就是說的這種人了!」
    嗚嗚,太丟臉了!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我拔腿就往外面跑。
    「喂——」華瑞辰喊住我,「麻煩你和我一起收拾碗筷!」
    「你個混蛋!」我氣得大罵,卻無可奈何跟他留下來,充當店小二,將桌子上的碗筷收拾了,拿去洗。
    但這卻不是我最生氣的。我最生氣的是現在看到的景象。
    一幫女生趁了老師不在,喜滋滋地在洗碗池洗碗。華瑞辰雙手空空站在邊上看。
    嗚嗚,他這個元兇這麼舒服,沒天理呀!
    「你起碼也要自己勞動吧?」我憤怒地對他說。
    「不會。」他很乾脆。
    「霍,不會洗碗很榮耀是不是,虧你講的出來!」我搖搖頭,看他笨拙的樣子,也是不識五穀雜糧的廢柴了。
    「過來,好好學學!」我走到另一個洗碗池,開始利落地洗碗。
    「安貝兒,原來你認真幹活的樣子也不討厭嘛。」華瑞辰樂顛顛地湊過來,和我在一個池子裡幹活,一邊笑嘻嘻地對我說。
    「不用你拍馬屁!要是你再違規,我還是會舉報的。」
    「嘿嘿,你個壞丫頭,整人整到自己了吧?你放心,我會小心不讓你抓到把柄的!」他自顧自地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其實我現在心裡正在鬥爭啊!抓了他把柄,等於找自己麻煩。萬一他又犯了什麼事,挨罵的話,還得捎帶上我,因為我是他的監護人啊!
    好不容易洗完了碗,眾女生不捨離去,但都被華瑞辰打發了。周圍都靜了下來,食堂裡沒有其他人,大師傅和工作人員也去午休了。
    「咕嚕——」他尷尬地揉揉肚子。
    「哈哈——」我誇張地指著他說,「嘿嘿,你這個少爺終於知道餓的滋味了吧?」
    「哦,餓的肚子疼了。」他皺著眉揉了揉肚子。
    活該!誰叫他不好好吃飯,要扔在地上?我正痛快地享受他的痛苦,不料我自己的肚子也「咕嚕——」地叫了起來。
    「呵呵,你的也在叫。」
    我突然想起自己的那份飯菜還沒吃呢,趕快回餐桌找,早就不見了蹤影。
    「等等!」他賊頭賊腦地說。
    我看著他臉上豐富的表情,心裡突然覺得不好,連忙問:「你想幹什麼?」
    「笨丫頭!這裡是食堂,我們又餓了,你說我還想幹什麼?」
    「不准!」天啊,偷東西可是嚴重違反校規啊!我可不想再被他連累了。
    可惜他這個人什麼時候把別人放在眼裡過?他根本就不甩我,一個人逕自摸向廚房。
    等我忐忑不安地在門口轉了十圈,他頂著黃毛腦袋,喜滋滋地跑了回來。
    「給!」他凌空拋給我一根冷玉米。
    我靈巧地一接,接在手裡。好硬!不過也顧不得了。當下一口一個坑地啃了起來。
    「說實在的,那飯菜比冷玉米要好吃一點。」華瑞辰也啃著玉米,大發感慨。
    「你現在知道了?浪費糧食是很大的罪,你服不服?」我逮了機會教導他。但願他以後能降低生活要求,不要再挑剔我們學校了。
    「服了!但是我還是要實話實說的,難吃就是難吃!」他一梗脖子,強硬的表態,然後停口,準備把玉米給扔了。
    「慢!」我叫住他。
    這個傢伙,剛跟他講過浪費糧食是犯罪,他馬上就扔玉米,簡直是塊冥頑不靈的石頭。
    我認真地說:「你不能扔掉。」
    「我沒浪費啊,但是這個玉米沒法吃,太冷太硬!」
    「每一顆米上都有七個神仙,你如果浪費了,會被懲罰的。所以我們要尊重每一顆米,也包括玉米!」
    「切!你吃得下去你吃,我可寧願餓肚子!」
    他果然是富豪少爺,一點都不知道物質對於我們平民來說,每一點都是寶貴的。
    所以我大方地接過玉米,大口啃起來,不一會兒就干光了,棒子上光溜溜的,一顆玉米也不剩。
    他皺著眉頭看我,問:「何必這麼節約?你又不缺這點錢。」
    「我只是在感謝大自然的恩賜,浪費是褻瀆神靈的行為。」
    「又來了,你們修道院式的教學方法真可笑,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神啊神的。」
    「我也不信神,但是我感激賜予我們食物的自然和人們的勞動……懂得珍惜,這是一種尊重,懂嗎?尊重!」我白了他一眼,他那樣富足的人,怕是學不會尊重。
    他根本不懂什麼叫尊重。
    不尊重他人,也不尊重自己,更加不會尊重食物。這樣的人……哼,不過是沒有用的垃圾!
    鑒定完畢!
    我暗自在心裡給他蓋上了大大的印章,上面寫著「垃圾」二字。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的眼睛,沉默了半天才說:「你的眼神在告訴我,你看不起我。」
    哦哦,他現在不遲鈍了,很敏感啊。
    「不錯,我就是看不起你!要我看得起你,等你知道什麼是尊重再說哦吧!」
    「尊重?尊重……」他嘴裡念叨著,突然對我說:「哎?我突然發現你挺有意思的啊。」
    他的面容變得沉靜,靜靜地展開微笑,琥珀色的眼睛裡透著不明所以的眩爛光彩。
    「可是難吃就是難吃,我也沒錯!」他自我辯解了一句。
    「你這是抱怨。要知道,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餓肚子哩。」
    「貝兒,抱怨是抱怨,說實話是說實話。莫非你們的校規,都教導大家說假話?」
    才不是這樣!
    不過似乎大家都把委屈悶在心裡。從這一點來說,華瑞辰替我們出頭,卻當了炮灰,他還蠻有犧牲精神的。
    他看我悶悶地只顧啃玉米,抓了抓我的頭髮,安慰我說:「行了,貝兒你也特倒霉,在船上沒吃什麼,到了學校也跟著我啃冷玉米,我答應你,等你到我們學校交流,我一定頓頓請你吃大餐!」
    我把頭一偏,躲開他的魔爪。我和他很熟嗎?這樣撓我的頭髮,當我是小貓啊?
    不過——他的提議不錯哦,我熱切地希望日子快快過去,我好去他們學校吃大餐。
    不過大餐用不著等很久,放學後我就撈了一頓。原因還是因為今天中午沒吃飽,而他卻等不及回家填肚子了。
    「餓死了,附近有什麼好吃的?」他問我。
    我用目光問果凍。
    這下果凍來勁了,這附近所有小店都被她試過了,她是國梵著名的美食家。
    於是我們在她的帶領下,在大街上兜兜轉轉。不一會兒,我手上就握了十串羊肉串。華瑞辰更誇張,手裡糖葫蘆、棒棒糖、各種烤肉串都有,手上握了足足三十來串小吃。要不是看他嘴裡嚼個不停,大概會被誤認為是小販了。
    果凍也不差。手裡拿著雞腿,還在不停地介紹其他店裡有啥特產。
    「嘿,瑞辰!貝兒!」突然一個聲音從身旁的音像店裡傳出來,跟著就閃出一個人影。
    糟糕糟糕,居然是天使林朗!他看到我狼吞虎嚥的樣子了!
    我趕緊將手裡的羊肉串都塞給果凍,用手背慌亂地擦乾淨嘴,這才招招手說:「嘿,真巧啊,你也逛街啊?」
    「是啊。」他手裡拿著一盤碟片,是班得瑞的專輯。
    「太好了,我真的很喜歡班得瑞的音樂呢。」我忘乎所以地撇開華瑞辰,跑到林朗的身邊。
    「你也喜歡?這音樂能讓人心靈平靜。」林朗似乎對音樂的話題很感興趣,奇怪的是,他為什麼會和華瑞辰一個學校呢?那個聖梵不是花花公子的樂園嗎?按道理,林朗才不會喜歡那樣的地方呢。
    但是,他在哪裡上學可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終於找到一個共同點了!
    「是呀是呀,我聽的時候,就彷彿看見山林中的精靈,慢慢隨意地走著,不知道人間疾苦,很清純的樣子。」我也把自己對音樂的感覺說了出來。
    「貝兒,你很有音樂欣賞的天賦哦!」林朗微笑地讚揚我。
    耶!太棒了!我的天使在讚揚本小姐哦!
    我大腦中自動開始播放以下的情景:
    我和林朗手牽手,一起漫步在月下,有著透明翅膀的小精靈吟唱著美麗的歌謠,在我們身邊環繞……這是怎樣的美好哦!
    我幸福得簡直要暈過去。
    不過馬上就有雜音變成不速之客,衝進我的耳朵,硬生生打斷了我幸福的幻想。
    「喂,安貝兒,你的臉怎麼紅了?」
    我一個激靈醒過來,發現華瑞辰不高興地看著我。
    果凍則很有興趣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嘴裡還在不停地嚼。
    「我臉紅不紅關你什麼事?」我反擊他。
    華瑞辰剛要說什麼,林朗趕緊打斷他的話,問他:「怎麼樣?瑞辰,第一天到國梵上學,還習慣嗎?」
    華瑞辰頓時將不悅放置腦後,眉頭一挑興奮地說:「林朗,你看我發現了什麼?你也沒嘗過吧?這裡居然還有這麼多又便宜又好吃的東西。」
    林朗沒說話,只是微微一笑往跟在後面不遠處的保鏢看了一眼。那四個保鏢尷尬地笑笑,表示無能為力。
    華瑞辰看林朗沒說話,又誇張地叫道:「來,你來嘗嘗,很好吃的!來,拿著!」
    說著硬塞給他一根烤雞翅。
    哦,這太不雅觀了!
    林朗明明是貴公子的模樣,棕色溫暖的髮色,白色帶金邊的制服,貴族少年特有的雪白的皮膚,他應該站在鋼琴邊,而不應該拿著雞翅站在大街上猛啃。
    華瑞辰就不同了,反正他沒有任何形象可言。他的白色制服,因為洗碗已經濺上了一些褐色的印跡,衣袖口甚至還有口紅印!完全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變成這麼一副邋遢像的。似乎他天生就是衣冠不整的模樣。
    所以……隨便他嘍,愛怎麼就怎麼的,再怎麼破壞,還是這副樣子。
    現在這個華瑞辰居然要把我心目中完美的天使拉下水,這怎麼使得?
    我連忙一把奪過雞翅,溫言道:「林學長,要注意形象啊!」
    林朗都還沒回答,華瑞辰就嚷開了,「你怎麼不叫我注意形象啊?再說,邊走邊吃很沒形象嗎?」
    本小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說:「請問這位先生,您還有形象可言嗎?」
    華瑞辰絲毫沒聽出我話語裡的諷刺,指著我說:「那你自己也吃了。」
    「反正林朗不行!你不要破壞人家的形象!」我強硬道。
    果凍這時候吃完了手上十根羊肉串,開始發話了,「貝兒啊,你當林朗是什麼啊?要做活生生的人,就要像黃毛一樣,活得自由自在嘛!」
    靠,果凍一定是被華瑞辰迷暈了,居然拿他當榜樣。
    不錯,我就是拿林朗當成神,神是不可以褻瀆的!
    「好了,好了,既然瑞辰說好吃,我怎麼也得試一試。」林朗看著氣氛有點僵,乾脆主動拿過華瑞辰手上的烤肉,大吃特吃起來。
    唉!我終於還是沒能挽救心目中的天使。我忿懣地看向華瑞辰,只見他頂了顆黃毛腦袋,樂不可支地和林朗交流起美食心得來了。
    他眼中帶著勝利的神情迅速向我撇了一眼,見我惱怒地看他,還衝我眨了眨眼,似乎說:「你的天使被我拉下了水,怎麼樣?」
    靠,算我服了U。他可真能污染人呀!這個超級傳染的倒霉蛋!
    日子就像清純的流水,緩緩地就過去了。可惜,水裡有條專門搗亂的魚,將水弄得渾濁不堪。

《羽翼天使·魔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