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知道現在天海怎麼樣了,為什麼他沒有給我打電話呢,我忐忑不安地摸出手機一看,手機屏幕一片黑暗,無論怎麼按都沒反應,這下完蛋,肯定沒電了!天海打電話打不過來一定恨死我啦。
    我急得幾乎要哭,猛催著司機大哥快跑。司機大哥估計心情也好不哪裡去,氣乎乎地道:「你想要交警找我麻煩嗎?」我只得閉上嘴巴,耐著性子等。
    其實車子已經開得很快了。只是我恨不得現在就飛到小梵橋,雖然我不知道小梵橋在哪裡,因為我從來就沒去過,但是有什麼關係,司機大哥會帶我去的。等下,這路有點不對勁,怎麼是往我家方向去的?我家那邊可沒有湖。
    「司機大哥,請問您這是往湖邊去嗎?」我小心翼翼地問,生怕他又發脾氣。
    司機大哥雙目圓瞪,看了看前方,又瞪著我看了看,輕輕地問道:「那該往哪裡走?」我狂汗,他果然不認識路!不認識路在機場時就早說啊,為什麼把我拉到市區才表現出來?
    「快說啊,又到紅綠燈了。」司機大哥小聲地催道。
    「我怎麼知道?你從來沒來過市區嗎?湖你總知道吧,我們市就一個湖。」我急得真想撲過去掐死他,如果不怕出車禍的話。
    「你不會告訴我你也不知道吧?」司機大哥滿臉驚訝。
    我徹底被打敗了,我不知道路比他不知道路還意外嗎?
    「好吧,我問問。」司機大哥摸出一個手機開始邊開車邊撥號:「哎……湖邊的小梵橋怎麼走?……哦哦。」
    謝天謝地,他終於還是知道了。
    誰知道事情還不算完,他收了手機又問我:「就是那個雙佳路直直往前走的那座橋吧?沒錯吧?」
    「……」老天在上,我連哪條路叫雙佳路都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啊?」
    我真的很惱火,怒道:「你是不是每載一個人都要別人指路的?」
    司機大哥終於意識到自己也有責任,堆著笑臉道:「沒辦法嘛,我剛來這個城市開出租車,還不夠一星期,所以對某些路段不是很熟,多多體諒啦。」
    我倒。
    最後,終於看到了湖,並不是因為司機大哥突然認識路了,只不過因為湖是很明顯的地理標誌,路牌上都標出來的,但是接下去,我們要上哪去找橋?我瞄了一眼不斷上漲的計程車計價器,有些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就在我想著要不要打一頓出租車司機解氣的當兒,面紗男那張衰臉又浮現在眼前,我挫敗地癱在座位上,心裡哀嗚:救救我吧,該死的命運之輪!我詛咒你。
    然後我們經歷了所有迷路者該做的事情,就是他不斷打手機問朋友的路,兼之我跑下車去問路人,終於望見了那座白色大理石裝飾的小梵橋。
    小梵橋其實並不小,是一座橫跨湖中心那段比較狹窄地段的石拱橋,橋身全部用白色大理石造,此刻在夜色中,橋上的燈射出奪目的光輝,顯得分外漂亮。
    我顧不上為那昂貴的車費與他囉嗦,逃命似的離開了那部惡夢般的出租車,心裡暗暗為下一個乘客祈禱三秒,然後往橋上跑去。
    橋上三三兩兩的人,散步的,談心的,悠然地迎著湖風指指點點,愜意而安寧。只有我從橋這頭狂奔到那頭,再從橋那頭狂奔到這頭,猶如無頭蒼蠅般亂奔,卻始終看不見那個高大熟悉的身影。
    現在肯定已經過了八點好久,天海……是不是失望地離去了,我不知道怎麼聯繫他,以前我從來就沒有留意過要怎麼聯繫他,因為他天天會自己出現在我面前,可是今天我是那麼想要去找到他,卻不知如何下手。
    我輕輕握著天海給我的手機,卻無法感應到他的方向。
    「天海……」我無力地靠在橋墩上,痛苦緩緩吞噬著我的心。
    我想知道你在哪裡,天海。
    湖風涼涼的,吹在耳朵發出小聲的輕嘯聲,我固執地在橋的兩頭來回走,希望天海能最後來這裡看一眼,也許他會像我一樣不死心地過來再看一眼。
    但是,一直到我疲憊地回到宿舍,仍是沒有天海的消息。
    原來,我隨時可以找到他,所以並不感覺自己有多需要他。只有今天遍尋不到他時,才知道他的重要。
    天海。我錯了。我今天晚上本該選你的。
    「柳柳回來啦!」艷艷跑了過來,道:「才回來啊,今天晚上宿舍電話快變成你的專線了,智麗在那裡等男朋友電話都急得哭,嚷著找你算賬呢。」
    「誰打的電話啊?」我有氣無力地答著,雙足底又酸又疼。
    「喂,不許坐我的被子。」艷艷無情地把我拽起來,猛的見我滿臉呆滯的樣子,嚇了一跳,誇張地皺起臉道:「你怎麼啦?是不是跟呂天海吵架啦?」她是知道我跟天海在交往的。
    「差不多啦,你怎麼知道是天海?」
    「晚上全是他在打電話找你,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啦,最後一次好像是喝得很醉了,說話舌頭都發直。」
    「什麼時候打的?」我頓時精神一振。
    「一小時前還打過,喏,他留了個手機號碼,叫你回來後給他打。」艷艷摸出一張小紙片遞給我。
    「謝謝!」我兩眼放光,抓起紙條道:「艷艷借你電話卡給我用,我的很久前就沒錢啦,我要給他打電話。」
    「好吧,幫了忙還要破財,我真是倒了什麼霉。」艷艷嘀咕著交出一張電話卡。我才懶得管她樂不樂意,趕緊抓起電話撥號碼。
    「喂?」電話那頭是個陌生的男聲,屋子裡很吵,夾雜著有人唱卡拉OK的聲音。
    「請問……天海在嗎?」
    「哦?呂天海嗎?他不在了。」
    「可是,他讓我給他打這個電話。」我不死心:「麻煩你……」
    「我騙你幹什麼呢,他真的不在啊,跟美美出去很久了……」這時聽邊上有人問:「誰找天海?」那個接電話的男人嘲弄地笑道:「誰知道呢,居然有女人能找到我的手機號碼來,不簡單啊。」然後兩個人一陣吃吃地笑。
    我氣得肺都要炸掉,對著電話吼道:「這個號碼是天海給我的,不然我才不稀罕,早知道是你的手機,求我我都不會打給你,去死!」說畢我氣乎乎地掛了線。
    艷艷擔心地望著我道:「你用得著那麼大力砸電話嗎,這可是我們宿舍的公共財產呢。」
    我委屈地道:「他居然跟一個叫美美的女人單獨出去了!」
    艷艷道:「那又能說明什麼呢,你這兩天不也跟易寒峰單獨出去了嘛。」
    我頓時語塞。可是我就是無法容忍天海跟那個莫名其妙的美美單獨出去,也不知道兩個人現在去哪裡逛著呢。
    天海,我現在知道你這兩天的感覺了。
    你看到我跟易寒峰出去,一定也會很難過,所以才會在女生樓底下守著,等我回來——對,我去男生宿舍樓底下等他。
    「不用這麼瘋狂吧,快熄燈了,值夜老師會抓到你的,還有,聽那語氣,他們這種聚會根本很難結束,天海晚上是不會回來的。」艷艷冷靜的道。
    我頓時洩了氣道:「那該怎麼辦嘛。」
    艷艷道:「現在最聰明的辦法就是明天想辦法跟他修好,反正你們同桌,還怕他飛了,他終究要回來上課的嘛。」
    我確實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得點頭。
    明天,天海真的會跟我重歸於好嗎,我心裡沒有底。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
    而直到上課鈴響了,天海才慢慢地晃著進教室,帶著張木刻臉一屁股坐下來,彷彿我並不存在一般,瞅都不瞅我一眼。
    我自知理虧,也不好跟他計較,只裝作沒看出來他的冷漠,厚起臉皮堆起笑跟他打招呼:「天海,吃過早餐沒有?」
    他——他居然裝作沒聽見,若無其事地在抽屜裡找課本。
    誰讓我做錯事呢,我只得再一次調整一下面部肌肉,再一次厚起臉皮,道:「天海,我錯了嘛。」
    天海手裡的動作停了一下,然後仍然當作什麼也沒發生似的,繼續干他的事情,我知道這是他對付自己不想理的人慣用的伎倆,可是我現在就這麼讓他討厭啊。
    老師很快來了。我只得裝作聽課的樣子,心裡暗暗發急,盤算著等到下課再磨他好啦,我就不信他經得起我的水磨功夫。
    誰知道一到下課,這小子直接閃人。也不知道他閃到哪裡去了,直到上課鈴響後才進教室。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卻又無可奈何。
    冷戰。
    我討厭冷戰。好吧,我知道自己錯了,可是天海根本不給我道歉的機會。我如此放低尊嚴了啊,他卻一如既往地視而不見。
    中午放學鈴一響,天海果然如彈簧一般跳起來就要走,我迅速蹦過去攔住他,道:「你不想理我,我沒有辦法,但是手機還給你。」我掏出那只停電死機的笨手機,遞過去道:「昨天接了你的電話後,機子就沒電了。」
    天海呆了呆,最後還是伸手去接。我以為他會跟我說點什麼,可是沒有。他拿了手機,逕直走了出去。望著他高大的背影,我無言以對。
    我很少看見他的背影,每次只要我在場,他給我的都是那張表情豐富的臉。哪怕是暫別,他基本上是讓我先走。想不到今天第一次仔細地看他的背影時卻是他如此決然地離去。
    ……
    「柳柳,你已經站在這裡發了好久的呆了,要不要我陪你走走。」艷艷小心地拍拍我的肩。
    「你,一直在邊上看嗎?」我有氣無力地問。
    「對不起,我是關心你嘛。我想你們和好的。」
    「沒關係的,我不會有多傷心的,我認命了。」
    「哎,我們去華爾貝麗教堂找那個占卜師幫你緩解一下命運吧,再這麼霉下去,我很擔心你還嫁不嫁得出去。」
    「去你的,我才不急呢,你這女人急著想嫁嗎?」
    「沒良心啊你,我可都是為了你。」艷艷委屈地假裝抹眼淚。
    我微微笑了笑道:「過幾天我們就會和好的啦,信不信我的水磨功夫已達到化境啦。」
    艷艷道:「我信,你說什麼我都信,不過我現在肚子好餓,聽說校門口有家剛開的麵館,味道不錯,而且給的肉特別多喔。」
    「……饞死啦。」
    「你不愛吃肉啊,呆會兒把你那份肉全撥到我碗裡。」
    「想得美,你是不是在做夢。」
    「信不信我吐口水過去先佔住。」
    「這麼噁心的招數你還敢使,皮癢啊!」
    ……
    我們就這樣閒扯著往校門口走去,被艷艷這麼一鬧,心情輕鬆多啦,也許沒有天海我仍會過得好好的。
    校門口是放學後最熱鬧的地方,大家都喜歡往外面跑,三三兩兩地扎堆往外面跑。
    「那部紅色小車好酷,柳柳,是什麼牌子的?」艷艷指著身邊那部火紅的小車,像一隻小豬般可愛。
    「我哪裡曉得。」我對這種奢侈品不忍多看,因為爸爸自從我上次開車撞倒鄰居的牆後就明確規定,這一生都別想考駕照。
    「天海!」艷艷尖叫一聲,趕緊捂往嘴巴。我順著她驚訝的眼光,果然透過紅色小車那層發黑的防曬膜,望見天海坐在副駕駛位,駕駛位坐著位燙卷髮女孩,正湊過去跟天海說著什麼。
    我不知道天海聽到艷艷那一聲高分貝的大叫沒有,但他的眼神我對了個正著,然後迅速移開,若無其事地與車內的女孩繼續談話。看得出那個女孩子跟他很熟悉,兩個人的面部表情都很豐富,只可惜車子的隔音效果比較好,我是聽不見的。
    但艷艷的這一聲驚叫的效果仍是明顯的,頓時就有幾個女生圍過來到處看,終於還是被她們發現了天海藏身之處,然後……咳咳,都圍過去湊到天海的車窗前……
    紅色小車不耐煩地鳴著喇叭揚長而去。
    「柳柳,你怎麼能這樣啊,看著他跟另一個女人跑了?」艷艷埋怨道。
    「不然你想我怎麼辦?」我垂頭喪氣,心裡說不出的痛楚,卻不敢表現出來。
    「你不會去擋住車子,叫天海下來給你解釋清楚嗎。」
    「解釋什麼呢,這能說明什麼呢?」
    「你總不能自己先幫他找理由開脫吧,拿出點女人吃醋的威風來啊,笨死啦。我猜那個卷毛女人十有八九就是昨晚你說的那個美美,你瞧瞧,人家都曉得趁火打劫,你還跟她客氣什麼。」
    「艷艷,我們去吃牛肉麵,我把我的牛肉給你。」我乾脆地道。我心裡已經很難受了,她再這麼嘮叨下去我怕我會哭出來。
    「……哇,你對我真是太好啦!」艷艷流著口水迅速把我拖去那家麵館,唉,我就知道這一招對她屢試不爽,她果然是個見了吃的什麼都不管的傢伙。
    下午上課,天海一直沒有出現,他翹課了。我不知道天海去了哪裡,我很想找到他。我知道天海雖然課堂紀律不好,但卻不是個為了貪玩就輕易逃課的人。
    直到下午放學,我身邊的座位都是空蕩蕩的。
    艷艷知道我心情不好,一到課間就來陪我聊天,雖然那張大嘴巴說來說去說得我更難過,但終究是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拒絕。
    「柳柳,晚上想吃什麼?」艷艷問。
    「我想去找天海。」我夢遊般說出這幾個字,自己都吃了一驚。
    「你知道他在哪裡?」
    「不知道。」
    「那你是不是瘋掉啦,難道我們要去整個華梵市轉悠?」艷艷滿臉驚恐地望著我。
    「艷艷,反正晚上沒事幹嘛,你也不喜歡上晚自修的,是吧,隨便碰碰運氣啦。」
    「不行,你這樣做是毫無意義的,除了走出水泡的腳板底,你什麼都得不到。」
    「好艷艷……」
    「要死你自己去死好啦,別拉我。」
    「哪,明天的牛肉麵,我還把牛肉給你。」我含著淚說。
    「這個嘛……」
    「明晚我還請你吃油炸翅中!」我惡狠狠地道。
    「那就這麼說定啦,誰讓咱們是好朋友呢。」艷艷無恥地說著,這饞丫頭終於被我收買了,可是我也是肉食動物呢,嗚嗚嗚,怎麼沒有人來收買我哇。
    我們像兩個瘋子一般在大街小巷裡亂鑽,開始還是信心滿滿地去盯著每一個年輕男人看,奢望著真的能遇見天海,很快兩個人都洩了氣。

《命運之輪·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