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夕陽染紅了天邊,片片彩霞如絢爛的飛蝶一樣,點綴著美麗的天空。整個華梵市籠罩在星星點點的橙色陽光之下,有種靜謐祥和的清幽之美。
    古香古色的青磚紅瓦,中西結合的亭台樓閣,令「華梵咖啡屋」顯出一種特殊的精緻和典雅。屋內高大的落地窗前,垂落著兩層風格迥異的幕簾:外面一層潔白淡雅,飄逸清爽;裡面一層厚重結實,溫暖幽靜。
    一個身穿白色職業裝的年輕女子,坐在一張靠窗的咖啡台前,優雅地喝著咖啡。在她的正對面,放著一杯帶有冰塊兒的咖啡。
    也許是等了太久,年輕女子突然像變魔術似的拿出了一套塔羅牌,攤在咖啡桌上。牌面有些褪色,但可以看出,年輕女子對這套褪色的塔羅牌依然非常珍視。
    遠遠望見一個粉紅色的身影,年輕女子微笑地揮了揮手。很快,她對面的座位上響起了致歉的聲音。
    「蕭瀟,真對不起!剛好有個急診,只能遲到了。」粉衣女子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冰咖啡,頓時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不愧是這麼多年的好姐妹,一直記得我的口味哦!」
    「我哪裡敢忘啊?!」蕭瀟淺笑著端起自己那杯咖啡,輕聲說,「艾蘭,還好你喜歡冰咖啡,我才敢提前幫你要了一杯。如果你喜歡熱咖啡,我還真不能做主呢!按你遲到的時間來計算,熱咖啡一定也變成冰咖啡啦!」
    「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艾蘭喝了一口冰咖啡,慨歎道,「我這個醫生怎麼能和你這個老師相比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突然來個急診,我總是處於緊急戒備狀態。瞧瞧你,多舒服,剛剛過了一個悠長的暑假,真讓人羨慕啊!」
    蕭瀟對此毫不否認,但含笑的臉龐上卻帶有一絲憂愁:「工作上是沒什麼,就是心裡有點悶,想找你出來談談心。」
    「說吧,我就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個好姐妹絕對比心理醫生可靠!」艾蘭信心十足地回答。
    蕭瀟放下咖啡杯,用一隻手托起下巴,幽幽地說:「唉,說來也不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的侄子!你知道的,我在聖梵高中做占卜老師,哥哥嫂嫂都希望讓他們惟一的兒子進聖梵高中讀書……」
    「不錯啊!」艾蘭面帶困惑地說,「你們家本來就有錢嘛,你的侄子理應去聖梵高中這種貴族學校,有什麼問題嗎?」
    蕭瀟歎氣道:「事情像你想的那樣就好啦!那孩子獲得了全市第一名的好成績,可他不聽家人的勸告,偏偏選擇了靈梵高中,把他媽媽氣壞了,母子倆的關係……唉,一言難盡!我也勸過那孩子,可他就是認定了靈梵高中,彷彿那裡有磁鐵在吸引他一樣!」
    「蕭瀟啊,我看你是庸人自擾啦!」艾蘭反而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靈梵高中也是一所很不錯的學校啊,既然你侄子想去那裡讀書,你們就不要勉強他,尊重一下孩子的決定吧。告訴你,我姐姐家的孩子也剛剛考入靈梵高中,全家人都為她高興,還特地出去慶祝一番!」
    「這才是真的『同人不同命』呢!」蕭瀟苦笑著搖頭,隨手拿起桌上的塔羅牌,低聲說,「和你的外甥女相比,我的侄子還真是可憐呢!其實,我也很心疼那孩子,但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和他媽媽鬧翻啊!」
    「好多事情都是注定的,你擔心也沒辦法。」艾蘭將目光停留在桌面那套褪色的塔羅牌上,忽閃著大眼睛說,「既然我的外甥女和你的侄子馬上就成為同學了,不如……不如你幫他們兩個占卜一下,怎麼樣?」
    蕭瀟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盯著眼前的塔羅牌……沉默許久之後,她才淡淡地說:「好吧,就為兩個孩子占卜一次。」
    注視著桌面上那張被抽出來的塔羅牌,艾蘭迫不及待地問道:「蕭瀟,怎麼樣?你快說說占卜結果呀!」
    蕭瀟顯然是被牌面震驚了,大半天都只是怔怔地望著塔羅牌,等心情平靜之後,才細細地說了起來。
    「啊!怎麼可能?竟然會這樣,哈哈!」艾蘭詭秘地轉動一雙美目,得意地努了努嘴,「嗯,這不是很好嗎?這樣一來,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就變得更加親密啦!」
    「是的,這確實是件很不錯的事。」蕭瀟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輕鬆的笑容,「難怪我的侄子認定了靈梵高中呢,原來,那裡真的有吸引他的磁鐵啊!」
    「喂,說『磁鐵』太過分嘍,我可在這裡聽著呢!」艾蘭立即對蕭瀟提出「警告」。
    蕭瀟微微一笑,自顧自地喝起了咖啡,聳聳肩說:「知道啦!反正我們都是一樣的,就全部做『磁鐵』好啦!只希望一切順利,我就不用為侄子擔心了。」
    艾蘭給了蕭瀟一個「OK」的手勢,隨後拿起桌上的冰咖啡,與蕭瀟的咖啡杯輕輕地碰在了一起……
    「拭目以待吧!」
    「嗯,拭目以待!」
    在咖啡屋高大的落地窗外,緋紅的晚霞正在逐漸消退……不過,今晚的夜空中一定會掛滿眨著眼睛的小星星……
    清晨,草地上散發著淡淡清香,撲面而來的青草味道,令人心曠神怡。橢圓形的人工湖泛著點點波光,時而平坦如鏡,時而蕩起圈圈漣漪。映入眼簾的還有細細的、頂著紫色花朵的籐蔓,一條條纏繞著、蔓延著,點綴著美麗的華梵市。
    「晶晶!晶晶!」
    看著好友麗香如花蝴蝶一般飛奔過來,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氣,立刻閃到一旁。
    「你幹嗎要躲開?假裝上當一次,好不好?」麗香洩氣地噘起了小嘴。
    「不要!暫時呢,我是不想把自己的懷抱借給你,或者,你考慮一下永旭吧?」我調皮地扭扭頭,將目光停留在買早點的那個熟悉的身影上。
    麗香皺起眉頭,擰著鼻子說:「還是算了,我可不敢奢望永旭的懷抱!」
    「什麼呀,永旭可是我的青梅竹馬,他這個人有多好,你還不知道嗎?」我輕笑著拉緊身後的書包,繼續說:「喂,我們三個人能夠一起考入靈梵高中,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啊!好了,開學第一天,你就不要把嘴巴翹那麼高啦,像個生氣的豬八戒似的,會影響你麗香公主的美麗哦!」
    00「知道了。」麗香瞇著眼睛笑了起來,「晶晶,我就是在你面前無法生氣!算了,誰讓你是我們的『蠟筆小丸子』呢,功力太深厚,我甘拜下風!」
    「什麼『蠟筆小丸子』呀,還不是你和永旭給我起了這個爛外號!」一說起這個「蠟筆小丸子」,我就對他們兩個恨得牙齒癢癢,即使將來某一天我的牙齒掉光了,我也同樣會對他們兩個咬牙切齒!
    「嘻嘻,這裡面包含了我和永旭對你的……你的……」
    「你們兩個說我什麼呢?沒說壞話吧,我可是辛辛苦苦、任勞任怨去幫你們買早點了,不會……」
    「不會!不會!」麗香迅速打斷了永旭的話,巧妙地轉移了話題,「我的肚子好餓,永旭,快給我早點!」
    算了,還是先填飽自己的胃吧。記得有位哲人說過:對不起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胃!沒聽過?不知道這位哲人是誰?我這個人一向大方,告訴你們吧,他就是我那去世的爺爺。
    「晶晶,你的麵包和牛奶!」永旭樂滋滋地將早餐遞給我,轉身對麗香說:「這是你的,蛋糕加牛奶!」
    「走吧,公車快來了,第一天上學可千萬不能遲到!」我正準備挪動腳步,卻被永旭拉住了。
    「晶晶,我還幫你買了一個雞蛋,給你!」永旭的臉上掛著傻呵呵的笑容,但給人的感覺卻很溫暖,「你近來好像瘦了……」
    「謝謝你,永旭!」我微笑著接過雞蛋,就算不想吃,就算吃不下,我也不能浪費了他的一番好意。
    這時,麗香衝著永旭破口大嚷:「崔永旭,你這個壞傢伙,你太偏心啦!為什麼你不幫我也買個雞蛋呢?」
    「你……你沒看到晶晶瘦了嗎?你,你要是再每天多吃一個雞蛋,就會變成球啦!」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麗香拎起書包向永旭丟去。
    「喂,麗香,你……」永旭除了四處逃竄,還是四處逃竄,難不成等著挨打嗎?
    一輛通往靈梵高中的公車停在站牌前,我急忙趕了過去,並大聲喊道:「麗香、永旭,公車來啦,快上車!」
    還好,公車趕上了,不過,這一路下來,永旭受到的折磨比下十八層地獄也好不了多少。
    來到靈梵高中,我們才發現,校園裡那條整潔寬敞的主路上竟然沒有什麼人,只是偶爾閃過兩三個人影而已。
    「晶晶,是不是我們遲到了?」永旭緊張地撓著頭問道。
    「是我們來得太早啦!」永旭這個豬頭,不知道自己看下時間嗎?我真是被他打敗了!
    「那就好啦!早到總比遲到好啊!」麗香倒是滿臉輕鬆,「虐待」完永旭的她,簡直是一個得意洋洋的小惡魔!
    可是,在我們面前矗立著四棟教學樓,應該往哪裡走呢?沒想到吧,這就是來得太早的「好處」,只能等著「迷班」了。
    三個人面面相覷了好半天,最終還是要我這個「蠟筆小丸子」出手。
    「我們去問問其他同學!」
    聽到我的話,麗香和永旭立即像小雞吃米似的不停地點頭。
    我就知道,他們等的就是我這句話!每一次,我這個「蠟筆小丸子」都會在關鍵時刻、緊急關頭挺身而出,也就是說,倒霉的事、困難的事,基本上都落在了我這稚嫩的小肩膀上。
    我用「火眼金睛」瞄來瞄去,瞄得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終於,一個背著書包、雙手插在褲袋裡的男生成為了我們的「目標」,說白了,人家算是我們的「救星」!
    我高興地跑了過去,極禮貌地喊了一聲:「同學。」
    沒人理我!
    「這位同學!」我將聲音提高了20分貝。
    還是沒人理我!
    沒辦法了,出絕招!
    「同——學——」這聲音要是出現在華梵市著名的步行街上,保證可以讓那裡的「噪聲檢測儀」超越極限,立刻爆炸。
    高個子男生終於停住了腳步。
    看來,能夠讓「噪聲檢測儀」爆炸的聲音,果然具有無法比擬的震撼力。
    「這位同學,麻煩你告訴我,高一(2)班在哪裡?」此時,我講話的分貝已經明顯降低。這可是求人家幫忙,總不能把人家嚇出心臟病吧!
    呃?他又沒反應啦?!不會是聽力不好吧。
    「同——」我只好勉為其難地再次提高音調。
    他轉過頭,一雙深邃犀利的眼睛冷冷地掃過我的臉龐……
    「哈欠!哈欠!哈欠!」那眼神比南極大陸千年不曾融化的冰峰還要寒冷,逼得我一連打了三個響亮的噴嚏。
    「同學,請你告訴我怎麼去高一(2)班,好嗎?」冒著可能被「凍」成雪人的危險,我再一次勇敢地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他還是沒有搭理我,只是重新轉回頭,什麼話也沒說,彷彿我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好奇怪的男生,我的聲音稍微一降低,他就跟著沒有反應,難道……
    我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的側臉,那是一個完美絕倫的俊朗輪廓,尖削的下巴,高聳的鼻樑,緊閉的淡紅色的唇,幽深的泓水般的眼睛,清爽飄逸的黑髮,身上還有種淡淡的……好像是薔薇花的香味……
    這可不是我對花有研究,是我的小姨對薔薇花情有獨鍾,每次她來我家,都會噴灑濃重的薔薇花香水,我的嗅覺經過千錘百煉的考驗,也就超越常人了。
    「同學,請你為我們指一下去高一(2)班的路,可以嗎?」我最後一次試探地問起他,也順便想證實自己的想法。
    果然不出所料,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唉,真是天妒英才,他竟然是個……」
    「晶晶,他好帥、好酷啊!」麗香花癡般的聲音傳來,不識時務地打斷了我的「慷慨陳詞」。
    「什麼呀,也就一般帥,比我差遠了,簡直不是一個檔次!」永旭也傻呵呵地過來湊熱鬧。
    「你們說什麼呢?」我低聲阻止他們,「你們這不是故意在『矮子』面前說他『矮』嗎?還假裝誇人家帥呢,他是個……是個——聾啞人!」
    「聾啞人?!」顯然,麗香和永旭也被我的話嚇了一跳。
    「嗯,應該是後天形成的,可能還有微弱的聽力。」我拉開他們兩個,繼續說:「我們還是去問別人吧,他已經夠可憐了,別打擾他了。」
    當我回過身的時候,那個高個子男生已經走出很遠了。唉,可憐呀,光看著他的背影都覺得可憐!
    「喂,回神啦!人家都快消失了,還看呀看的!」永旭在麗香眼前晃了晃手,顯得很不服氣,轉而見我也不動眼珠兒地盯著前方,更加忍受不了了,「晶晶,望眼欲穿啦!」
    「什麼呀,你怎麼一點兒同情心也沒有?」我皺起眉頭,不再看那個遠離的身影。
    只不過是我那小小的同情心在作祟,我才忍不住盯了他那麼久。
    不過,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靈梵高中怎麼連聾啞人都接收啦?!現在的生源競爭居然已經激烈到如此地步了,這可是我絕對沒有想到的!這對那個聾啞男生來說,是很不公平的,對聾啞學校就更不公平啦!
    開學典禮開始了。
    靈梵高中就是不同,開學典禮既簡單又高效。
    以往我參加過的開學典禮,每次都是全體學生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暴曬,個個曬得像魚乾似的,耷拉著腦袋,弓著個腰,昏昏欲睡地聽著台上滔滔不絕的發言。偶爾出現個說夢話的,亂夢遊的,或者嘴角流出一攤「忘情水」的,倒也讓開學典禮上的魚乾們咧嘴傻笑了幾回。

《逆位的太陽·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