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知什麼緣故,黑色轎車在公車站戛然停住。這算不上什麼新聞,而那個從轎車裡走出來的人才稱得上是大新聞!
    「晶晶,走下轎車的人不是蕭憶楠嗎?」麗香平時的視力不算好,但此時卻像完全換了一雙眼睛。
    「沒錯,就是他!」除了他之外,誰還有那種將「春暖花開」變成「冰天雪地」的神奇本領!
    「這麼說,那輛黑色轎車是他的專車?」麗香的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拜託,千萬不要把口水流出來,就算你想把那輛車吃進肚子裡,也要有鋒利的牙齒才行,光流口水是沒用滴!
    「是吧,不過,他還不是下來坐公車嗎?」我這個人對富家貴公子並沒有偏見,只是看不慣蕭憶楠的冷漠和自大罷了。
    剛好,我們要搭乘的公車到了,我馬上拉著麗香上了公交車。
    「在找蕭憶楠嗎?」我望了一眼那輛逐漸遠去的黑色轎車,輕鬆地說,「別找了,他始終是屬於那輛轎車的,和我們不同!」
    「誰說我找他了?我是在找座位!」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瞧這滿車的人,動兩下都困難,還找座位呢?真有座位的話,誰還傻站在這裡搖搖晃晃、擠來擠去!
    沒想到,這一次我猜錯了,不是說麗香,而是蕭憶楠!
    就在車門即將關閉的一剎那,那個冷漠淡然的高大身影踏進了我們乘坐的公交車,結果,坐在第一排座位的胖大嬸硬是激動得噴出了鼻血!
    我原以為,蕭憶楠那樣俊美的冷血動物,只會對一些無知少女造成視覺衝擊,沒想到低估了他的殺傷力,連「師奶殺手」的稱號都不得不給他了。
    可能是擔心胖大嬸再次激動,蕭憶楠只好擠著來到車廂中部,與我和麗香不過兩步之隔。還好,他似乎沒看到我們,我也沒準備跟他打招呼。
    「晶晶,我今天太高興啦!」麗香低聲說道,「蕭憶楠就在我身邊!我真是太幸福啦!」
    幸福什麼呀?一個隨時可能將你「凍」成冰雕的傢伙在身邊,就如同放了一顆定時炸彈,一個不小心就讓你粉身碎骨,還幸福呢!
    「這叫冤家路窄!」我可是牢記著向他道歉的那一幕,更記得他對自己親人的無禮和冷漠。
    「什麼嘛?這叫緣分!」麗香突然俯在我的耳邊,輕輕嘀咕起來。
    原來如此,難怪麗香在車站見到蕭憶楠的時候,高興得像只展翅欲飛的蝴蝶呢!事情是這樣的:麗香的奶奶篤信並喜愛占卜,經常會幫家人、朋友佔上幾卦。這不,今早奶奶悄悄告訴麗香,她在一天內遇到三次的那個有緣人,就是能夠帶給她幸福的真命天子!而我們可愛的麗香呢,就一下子認定蕭憶楠那個冷血動物是她的真命天子了。
    「麗香,不是我潑你冷水,奶奶的占卜似乎有些泛泛的感覺。」我雖然生活在占卜盛行的華梵市,但我個人對占卜之術卻持懷疑態度,絕對不像麗香那樣篤信!
    「你懷疑奶奶的占卜,還是妒忌我有蕭憶楠這樣完美的真命天子?」如果麗香非要這樣認為,那我真是無話可說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更不可能嫉妒你啦!」笑話!如果你能夠降伏蕭憶楠,那一定是萬千無知少女的幸運,「我是說,按奶奶的說法,我和永旭也可以考慮在內。不,不對,我就沒必要了,但永旭至少也是符合條件的一個,你今天遇到永旭的次數一定有三次!」
    「什麼?永旭?!免談!」麗香重新將目光落在蕭憶楠的身上,「晶晶,我想過去跟他打個招呼!」
    「跟他打招呼?你沒生病吧!就算你的身體足夠健康,靠近他之後,也很可能會生病!」我好心提醒道,「我想告訴你的就這麼多,如果你還是固執己見,那我只能祝你好運了。」
    人們都說,撲火的飛蛾是偉大的,也是愚蠢的,就像此時的麗香一樣。我敬佩她的勇敢,卻不得不擔心她的癡狂。
    「蕭憶楠,你好!我叫麗香,是你隔壁班的,今天我們已經在學校見過兩次面了。」
    聽著麗香的話,我的額頭正「汩汩」地冒著冷汗。
    蕭憶楠的舉動果然在我的預料之中,他只是直直地望著窗外,一點反應都沒有。麗香有些急了,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同樣的,蕭憶楠如一座冰雕一樣,還是沒有絲毫反應,這樣的傢伙,我把他當成「聾啞人」已經是很尊重他了!
    「蕭憶楠!」這一次,麗香生氣了,大聲喊了出來。
    結果,整個公車裡的乘客都被麗香的喊聲嚇住了,公車裡的氣氛變得異常寂靜。
    這時,蕭憶楠慢慢轉過頭,深邃冷漠的眼神掃過麗香,最後停留在我的身上。
    哈欠!哈欠!不好了,我又開始打噴嚏了。
    「我不認識你!」蕭憶楠那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打破了公車裡的沉寂。
    「你……」麗香臉頰緋紅,羞愧地挪到我的另一邊。
    蕭憶楠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我,眼神卻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直到我「回敬」給他同樣冷漠的目光,他才再次面無表情地看向窗口,恍若置身於紅塵之外,一切世事都與他無關似的。
    「晶晶,老師讓你去辦公室抱作業!」
    「好,謝謝你!」我對同學露出一個超級卡哇依的笑容,然後輕快地走出了教室。
    我們的班主任老師也姓羅,可能鑒於五百年前是一家的緣故,班主任第一天就指定我做她的語文課代表。回頭想想,能夠勝任這個語文課代表,主要還是因為我那耀眼奪目、遙遙領先的中考語文成績!
    來到辦公室,班主任淺笑著對我說:「嗯,晶晶來得還挺快,這是我們二班的作業本,抱回教室去吧。」
    「好的!」我伸手攬過那摞作業本,對班主任行禮道,「羅老師,那我先回去了。」
    這是作業本嗎?怎麼比那座壓了孫悟空五百年的「五指山」還要重!
    「行,回去吧。」班主任朝我點了點頭,卻又皺眉歎氣道,「三班的課代表還沒來?唉,我正趕著去開會,再等下去就……」
    聽到老師的話,我那與生俱來的同情心又開始氾濫了。愛與美和正義集於一身的「蠟筆小丸子」絕對不忍心做出讓老師為難的事情,反正是舉手之勞,我就為三班同學奉獻一點兒愛心吧。
    「老師,我順便把三班的作業一起抱回去,您去開會吧。」
    「啊?!好,那真是太好了!」班主任感激地說:「晶晶,麻煩你了。」
    離開辦公室,我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兩個班的作業本加起來足足有一尺多高,一直從我的下巴排隊排到腰部!
    先暫時不說我的雙臂所承受的巨大摧殘,光看我走路的姿勢,就連最沒有想像力的人也可以模模糊糊描繪出一個輪廓——那不正是動物園裡環著雙臂走路的大猩猩嗎?
    偶爾走過幾個高年級的學長,一邊偷偷瞄著我看,一邊掩著嘴傻笑……我恨,我後悔,我撞牆!堂堂「蠟筆小丸子」、無所不能的宇宙小英雄,怎麼淪落到如此慘不忍睹的地步?沒有公理啊,我幫了別人,卻還要被別人嘲笑,難道我這樣做不對嗎?才不理他們呢,樂於助人是非常正確的,這可是我「蠟筆小丸子」信守的原則。
    抱著一摞高高的作業本,走在平坦的走廊上是沒有什麼問題滴,可走下樓梯的時候就有些困難了。我只能歪著頭,用眼睛的餘光看著樓梯,一步一步小心地向下走……加油,再走一步,再一步……
    就在我即將大功告成的時候,最上面的幾本作業卻由於剎那間的微小顛簸,以一個近似45°的美麗弧線飛了出去。
    恨!我又想撞牆了!
    平息怒火之後,我重新打起精神。這點兒小困難算什麼?不就是撿幾本作業嗎?小事一樁!
    咬咬牙,我小心翼翼地像放映慢鏡頭一樣,極其緩慢地蹲了下來。抱著一摞頂到我下巴處的作業本,我就是想有「飛毛腿導彈」的速度,也只能仰天長歎了。
    「我撿、我撿、我撿撿撿!」我把那摞高高的作業本轉移到兩條秀腿上,一隻手穩穩地扶住,另一隻手按照「一、二、三」的美妙節奏如龍捲風一樣席捲著地上的幾本作業。
    這時,一雙紅白相間的運動鞋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內,那個醒目的「NIKE」標誌明顯地刺痛了我的眼球。
    這不正是我期待很久的那雙新款「NIKE」運動鞋嗎?記得我拿到靈梵高中錄取通知書那天,老媽破天荒地答應買一雙「NIKE」女士運動鞋給我,結果,到了商店以後,一看到運動鞋的標價,老媽頓時血壓飆升,勉強支撐住沒有暈倒,卻拉著我的手說:「晶晶啊,我們走錯商店了,換一家吧,別的商店賣運動鞋是想讓顧客走路,這家商店賣運動鞋是想要顧客的命啊!」
    老媽把話說到這種可憐兮兮的程度了,我這個「大孝女」又怎麼能為了一雙「NIKE」運動鞋而要了老媽的命呢?放棄!淚眼朦朧地放棄!
    有點兒跑題了,回神!繼續說眼前這雙鞋的主人。
    別以為穿了一雙名牌運動鞋,就可以變成了人人追捧的大明星!告訴你吧,雞毛就算紮成辮子也休想變成令箭,野豬就算爬到樹上也永遠成不了樹熊!(嘻嘻,可惜,野豬是不會爬樹滴!)
    我緩緩將視線從運動鞋上挪開,不屑地抬起頭,想看清楚那個臭屁的傢伙,剎時,一股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撲面而來。
    是他!蕭憶楠!那冷漠冰凍的眼神不覺讓我渾身發抖,哈欠!哈欠!我這是條件反射,遇到冷血動物時的必然反應。
    他漠然地看了看我,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最終將視線停在那一大摞作業本上。難道,冷血動物良心發現了?
    我的心中暗自竊喜,盤算著要把所有的作業本都給他來拿,既可以放鬆一下自己僵直的胳膊,還能夠給蕭憶楠這個冷血動物來點兒小懲罰。
    「喂,你什麼意思?!」我的如意算盤剛開始敲響,他竟邁開了腳步,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與我無關!」冷漠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腳步依然沒有停止。
    「你的眼睛裡除了你自己,什麼都看不見!難道對別人主動伸出援手,你那顆冰冷的心就會變成碎片,停止跳動嗎?」我扭過頭,氣憤地瞪著他,全身已經燃起了熊熊烈火,可能的話,我一定要將他這塊南極冰峰融化成一滴一滴的水珠,也好為世界上嚴重缺水的國家貢獻一份力量。
    蕭憶楠終於在我接連不斷的批判下停住了腳步,然而,在我與他四目相對的瞬間,更為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啪!啪——」
    太過專注於偉大的批判事業,我竟忘記了蹲得又酸又麻的兩條秀腿,從而造成了無法挽回的惡劣後果:膝蓋與地面進行了一次完美的親密接觸,連我這個堅強的「蠟筆小丸子」也疼得變成了「兔子眼」。那一摞不爭氣的作業本就更別提了,一個個像下水的鴨子一樣,全部辟里啪啦癱瘓到了地面上。
    「疼,疼,好疼……」我輕輕揉捏著撞痛的膝蓋,竄出火光的眸子狠狠地瞪著一旁的蕭憶楠。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讓我這憤怒的小火苗,引發一場燎原的大火災吧!
    蕭憶楠緩緩轉身,走下樓梯,蹲在我的身邊,白皙修長的手指靜靜地碰觸著那些散落得亂七八糟的作業本。
    「你……」雖然眼見為實,我還是不太敢相信:冷血動物蕭憶楠會在短短幾分鐘之內從冰山融化成溪流?
    他沒有看我,也沒有講話,表情依然冷若冰霜,嘴唇也閉得緊緊的,生怕蚊子會飛進他的嘴裡。不過,這種擔心是多餘的,敢飛向他的蚊子一定是家族中的勇士,視死如歸的那種。
    「喂,蕭憶楠,謝……」我微笑著正要說出感激的話,可甜甜的笑容卻馬上被不可遏止的怒火湮滅了,「你,你這個冷血的傢伙!稍稍為別人付出一點點,你就會死掉嗎?!」
    我還真以為他良心發現、奉獻大眾了,原來,這個冷血動物只是在找他自己的作業本而已!
    這一次,毫無意外地,他又對我來了個充耳不聞,拿起自己的作業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蕭憶楠,算你狠!山不轉水轉,我就不相信你會萬事不求人!
    摸了摸生疼的膝蓋,我費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眼前卻整齊地「陳列」著一摞高高的作業本。沒想到,冷血動物撿作業本的速度也是不容小覷的。
    「啊!一個星期又要過去了,明天可以好好休息啦!」永旭望著腕子上的手錶,狂拍桌子,似乎只有用這種最原始、最無知的表達方式才能襯托出他所謂的與眾不同。
    「星期天是麗香奶奶的生日,你準備了什麼禮物?」我可是好心提醒永旭,免得這個傢伙又像上次我奶奶過生日時那樣尷尬。
    「保密,嘻嘻!」還保密呢,就憑他那個只會進行直線思考的腦袋,不是買條嚇人的玩具蛇,就是買個整人的皮蟑螂,好在麗香的奶奶一向膽子大,身體健康,不然她老人家真有可能被永旭嚇出個三長兩短來。
    「咦?麗香呢,一下課就不見她人了,她有沒有告訴你去了哪裡?」我用眼睛搜遍了整間教室,就是沒有發現麗香的身影。
    「我看呀,麗香八成去找『聾啞人』了!」永旭突然冒出的一句話,差點把我的心臟嚇得停止跳動。
    麗香去找那個冷冰冰的蕭憶楠?她是不是覺得天氣太熱,想出去涼快涼快?!那倒不如乾脆買個冰塊降降溫,效果絕對比那個冷血動物好上很多倍!
    本來我還只是猜測,沒想到真被永旭的「烏鴉嘴」說中了,看到麗香那雙腫得像小籠包一樣的青蛙眼,我的牙齒又開始「咯咯」作響了。
    蕭憶楠,欺負人也要看對象,連我「蠟筆小丸子」的朋友都敢欺負,你一定是腦袋生銹、神經短路了。
    「麗香,你……你去找了蕭憶楠?」這個時候的麗香最脆弱了,一個不小心碰觸到她的悲傷神經,我今天帶來的紙巾就又要全部遭殃了。
    「晶晶,你幫幫我吧,這次你一定要幫我!」
    「好,你說要我做什麼?」可愛的麗香公主下令,我「蠟筆小丸子」必然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我剛才去邀請蕭憶楠參加奶奶的生日PARTY,他一口就回絕了,你再代我去一次,好嗎?」麗香的青蛙眼水汪汪的,看得我心裡也濕漉漉的。
    唉,意料之中,我就知道,憑借麗香對我的信任,一定會將最艱巨的任務交給我。可憐的孩子,其實你已經夠走運了,至少那個冷血動物還會一「口」回絕你,我遇到他幾次了,他每次都只是用「眼」回絕我,更甚者當我是透明的空氣!
    「放心吧,我會去請他的。」我微微一笑,有些不解地問麗香,「為什麼邀請蕭憶楠參加奶奶的生日會?說起來,我們和他不過萍水相逢,這樣做有些隆重了。」
    「晶晶,其實……」嘿嘿,麗香的臉蛋突然變紅了,臭丫頭一定又是在想某個比較高級的冷血動物,「奶奶告訴我,我的真命天子會在她的生日PARTY上出現……你知道的,我的真命天子就是蕭憶楠嘛……」
    明白!完全明白!我主仁慈,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麗香奶奶的占卜,不過,我現在嚴重懷疑麗香患上了近來非常流行的「花癡狂想病」,據說,這種病的傳染性很強,我還是暫時與麗香保持一米以上的距離比較安全。
    「好,為了讓奶奶生日開心,我去幫你請他!」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連地獄都不怕了,我還在乎一個小小的冷血動物?
    哼!蕭憶楠,你走運了,我「蠟筆小丸子」深藏不露這麼多年,這次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真正實力!
    大話我是說出去了,可走出教室才發現自己竟然連一點戰略戰術都沒有!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只要抓到蕭憶楠那個冷血動物的弱點,還怕他不投降?!
    「一、二、三!吸氣——呼氣——吸氣——呼氣——」我咬咬牙,一扭頭,大步向高一(3)班走去。
    蕭憶楠,接招吧!
    「咚!」嘿,哪個不長眼睛的傢伙撞到本姑娘的肩膀了?難道個子高的傢伙都是目中無人的白癡嗎?
    「對不起!你還好吧?」嗯,這個聲音不錯,像一陣溫柔的清風,最適合現在夏末秋初的季節了。
    「沒什麼,別客氣!」輕輕揉了揉肩膀,我抬頭向對方笑了一下,「你你你……你不是冷血動物的朋友嗎?池佳赫,對不對?!」

《逆位的太陽·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