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晨曦!晨曦!」
也不知道道潤是第幾遍叫我了,我才如溺水的人從水面下浮出來一樣,瞪大了眼睛望著他,一臉茫然。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生氣,很生氣!」他突然說,我不知所措。
「你生什麼氣?」我踹踹不安地問,內心如同太過敏感的兔子,容易受到驚嚇。腦海漢中不斷地回放著早上的一幕——那只碎掉的白瓷碗和一地的白粥。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應付完早餐的,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依靠了哪裡來的力量,才從那個家裡走出來,走到學校裡來。
一上午我都渾渾噩噩,現在想起來只能捕捉到一大片煙一樣的記憶。就像我現在看著道潤,他的臉在我眼中也是模糊的,好像隔著霧氣重重的玻璃,又或者隔著很遠很遠的距離。
「我生氣,我生什麼氣你不知道嗎?」道潤說著話,坐到我的身邊,遞給我一瓶熱飲,似乎故意躲避著我的眼神,低聲說:「我生氣每一天看到的你的樣子,都是這樣的,都是讓人傷心的。」
我也不想,我何嘗願意這樣。
但是早上的情景怎樣都無法從腦海中抹去,月霜哥哥的眼睛,那一雙什麼都沒有了,只有漆黑和絕望的眼睛,刺痛了我的心,洞穿了我的靈魂。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難道不相信我,不相信我還會繼續愛他嗎?還是擔心我會離開?明明連送我去法國,把我托付給道潤都可以平靜面對,為什麼為了我真心說出的話卻變成那個樣子呢?
為什麼?
突然間,我想起了什麼,又或者是病急亂投醫吧。總之,我一把抓住了身邊的道潤。
他原本還在對我說著話,說他很生氣,我突然抓住他讓他受驚不小。轉過頭看到我的臉,他更是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你怎麼了,晨曦,臉色這麼難看?」
我遲疑了一下,心想現在的我一定看上去像是瘋了吧。不過,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盯著他,直接問了出來:「道潤,你說你媽媽拿走了我的血液樣本,我的DNA檢測結果馬上就會出來了。馬上的意思是多久?到底要多久它就可以出來?」
「大約……大約……」道潤遲疑地看著我,過了好久才慢慢地說了出來,「大約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就可以出來了。我來找你也是為了這個,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我就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
今天晚上,或者明天?
很快,又很慢。內心的煎熬讓我根本無法在等待哪怕一秒鐘,那雙眼睛,那雙只要想到就會讓我絕望地哭啞聲音的眼睛,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道潤,你能帶我去見尤佳夫人嗎?去見你媽媽尤佳夫人,能嗎?能嗎?求求你了!」
「晨曦!」彷彿被我嚇到,道潤險些倒退幾步跌下座椅,穩住了自己之後他才望著我,仔仔細細地把我從頭到腳打量個夠後才說:「晨曦,你到底怎麼了?能不能告訴我,你這個樣子,我好擔心,好害怕。」
「道潤,你現在可不可以不要問我怎麼了,可不可以……」不要讓我想起早晨,想起那個人臉上然我傷心欲絕的表情。
「我可以!」不等我說完,他大聲地回答我,然後手就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望著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對我說:「晨曦,你要見我的媽媽嗎?你確定?」
「我確定!」我堅定地說,哪怕前面是一條絕路也無所謂了。我明白我只能走下去,不顧一切地走下去,哪怕是毀滅,哪怕是更大的災難,我也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從踏上這條道路的第一天起。
2.
道潤家很大,有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器皿、電器和各種各樣似乎直接從偶像劇裡搬出來的華麗物品。
乳白色的大理石配著金色的雕花,我想這應該就是小說裡經常描寫的巴洛克風格吧。還有放在壁櫥裡展示著的那些盤子,有些發著黃,帶著歷史的痕跡,那應該也是古董吧。
我走馬觀花地看著那些東西,看過就看過了,並沒有太在意。對於我這樣一個將設計作為終極夢想的人而言,這是很不自然的。但是今天,我該從哪裡找到勇氣去觀察這些東西,去看它們和欣賞它們呢?
今天,我的腦子、我的身體力都只有一個東西。
休息室的大門在我面前敞開,尤佳夫人就坐在大門裡的房間裡。他的腳放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膝蓋併攏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他身上穿著一條黑色的香奈兒長裙,脖子上帶著優雅的珍珠項鏈,標準的貴婦人派頭。她等待著我,一直盯著我進來的方向,在我走近她,走到很近很近的距離後還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好像她看到的都是幻覺。
「晨曦,你來找我,是你來找我嗎?」她看著我,一瞬間,我居然被她的注視弄酸了眼睛。她是一個那麼高貴的人,卻只是因為我走向她就露出了最真實、最無助的表情。
「是的。」我不想表現得太熱情,無論我到底是不是她的家人,都不想。
我的平靜讓她也冷靜了不少,她用手帕擦了一下眼角後,臉上浮現出禮貌而溫和的笑容,指了指她身邊的座位,讓我坐下。
我在她身邊坐下,有那麼一會兒,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道潤端了茶過來,坐在我們倆身邊,也不說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有那麼一會兒我差點兒逃出去,又差點兒尖叫著把內心的問題直接甩在尤佳夫人臉上,瘋子一樣地衝她咆哮,瘋子一樣地把積蓄起來的情緒統統發洩出來。有那麼一會兒,我真的打算這麼做。不過,最終我忍住了。
我抬頭看到尤佳夫人正專注地注視著我,意識到她在等我,一直都在等我先開口後,我清了清嗓子,努力保持著平靜,問:「尤佳夫人,你能不能把我的……不,你妹妹的事說給我聽?我想知道她的事。」
「你想知道你的媽……」像是怕傷害到我,尤佳夫人和我一樣在險些說錯話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看著我,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撫上了我的手背,問:「你想知道我妹妹的故事嗎?是真的想知道?」
「是的。」我聽到自己這樣說,然後抬起頭望向了尤佳夫人。就算是錯覺吧,在察覺到她眼中的愛意後,我想我是她的親人吧,應該是吧。
「好的,我慢慢地告訴你,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尤佳夫人握住我的手,開始慢慢地說。
3.
「他們就這樣遇見了彼此。」尤佳夫人笑著說。我忍不住追問:「什麼,你是說我的媽……不,你妹妹就這樣遇見了你妹夫,因為一條狗?」
「是的,有趣吧?」優雅夫人含著笑說,目光卻一直盯著我。
意識到我剛才險些失口,是她又說了好多關於她妹妹和她妹夫的事之後的事了。在不算短的時間裡,她給我講述了她妹妹和她沒服從認識到相愛的所有過程。他們居然是因為一條生病的小狗兒認識的。
那年夏天,她妹妹被人誤認成想要丟棄病狗的壞人,遭到鄰居街坊的謾罵,這個時候,有一個人站出來聲稱自己才是那個壞人,那個人就是她的妹夫——森光輝。
之後,他們一個「假壞人」,一個「真壞人」就這樣認識了。就這樣從認識到相愛,又從相愛走到了結婚,再後來就有了一個孩子,一個非常可愛的,叫做小希的女孩。
小希,那些被我拋棄的記憶在不恰單的時間清晰起來。其實我是記得的,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大家都不是叫我晨曦,大家叫我的名字似乎是——
小希!
害怕的是一點兒一點兒地被確定,我卻一直平靜著,可能是知道後面會有更駭人的話嗎,會有更駭人的事,一直平靜著、等待著。
「那麼……為什麼消息的爸爸會離開家,讓小西生病的媽媽一個人呢?」我忍不住在再次問,在尤佳夫人說到小希的媽媽生病了,被人送進醫院的那天,小希的爸爸卻怎麼都沒有出現之時。
尤佳夫人看著我,忽然很深地吸了一口氣,我隱約地看到了黑色的雲正鋪天蓋地捲著暴風和疾風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向我襲來。
但此時我已經不會再去躲避了,看了她一眼,我聽見自己問:「我要知道,請你告訴我,尤佳夫人。」
「因為就在我妹妹生病的那天,他殺了人。」
殺了人?
我差一點兒驚叫著問出來。因為,雖然我從沒有見過那個叫森光輝的男人,但是從尤佳夫人的描述來看,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個溫柔、憨厚的好人。一個連螞蟻都不會踩死的男人,一個甚至沒有跟別人吵過架的男人,為什麼會殺人?
故事到這裡轉折得太快,我的思考根本跟不上它的節奏,被落得遠遠的。
「為什麼……殺了什麼人?」我輕輕地問,靈魂似乎已經飄離。
「殺了一個很糟糕的人。」尤佳夫人低沉著聲音說,說完就抓住了我的手,緊張地補充道,「晨曦,你要相信你的爸爸,你的爸爸絕對不是殺人犯,不是外界所說的壞人。他是逼不得已,他是無心之失,我相信如果現在再給他一次選擇機會,他死也不會讓那天的悲劇重演的,不會的!」
「我爸爸……」我用力地咬了一下下唇,扶起靠過來的尤佳夫人,「告訴我,麻煩你,把事情詳詳細細地告訴我,我要知道,我想知道……那個人的事。他為什麼要殺人,在媽媽這麼需要他的時候?」
眼淚掉了下來,我知道我剛才又說錯話了,叫那個女人「媽媽」。此時天色已經漸黑,道潤在剛才接到了一個電話,看了窩們兩眼,走了出去,之後就一直沒有再進來。
但是我能夠察覺到他一定是已經知道我的身世了,我能察覺到他一直就在我和尤佳夫人說話的房間之外徘徊著,因為我們討論的話題太沉重而不願進來。
但是,當我從這個房子裡走出去,一切就會真相大白,一切就會水落石出,我就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晨曦了,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是了,不再是哥哥們的晨曦了。
「我要知道。」再一次,對著尤佳夫人,我說。
4.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我妹妹生病的時候,剛好光輝的生意受到了同伴的背叛,很多客戶都被搶走了,因而他欠了很多債嗎?」尤佳夫人緩緩地說,因為觸碰到了不堪回首的過去而語氣沉重。
「我記得。」我點點頭,聽到她繼續說:「這時他接到了一筆生意,那筆生意可以讓他重新振作,重新再來。他只需要一筆錢讓廠子重新運轉起來就好了,只要一筆錢。」
尤佳夫人緩緩地說,我隨著她的話點頭,好像能夠深切感受到那種為了家人什麼都可以付出的情感。實際上,我也是真的能夠感受到那種心情的,為了家人,為了自己所愛的人不顧一切,付出一切。
「他借了錢,不是從好人那裡借來的。」尤佳夫人咬緊了嘴唇,我握住她的手,感受得到她身體的顫抖。
「還沒到還錢的日期,那些人就天天上門討債。一天,兩天,光會跟他們說一定會還的,跟她們說她家裡還有很小的女兒和生病的老婆,他們也不理,也不聽,每天就是過來搗亂,他們其實就是喜歡傷害別人,喜歡那樣!」
「他們……他們看到光輝拿著錢去醫院,那可是我妹妹用來看病的錢啊!」尤佳夫人渾身顫抖,聲音尖銳,「他們把錢搶走,說這是一點點精神損失費,光輝求他們,真的只要一點點時間就夠了,他求他們把錢還給他,求他們,不停地求……」
「他們就是不聽,不聽!他們嘲笑光輝,他們還威脅光輝要抓走你,賣掉你。他們……光輝忍不下去了,他真的只是想把那些錢拿回來,拿回來而已。」
「結果,結果……等光輝清醒過來,他們中的一個人已經死了。那個人是放高利貸的打手,一個一輩子都沒做過正事,一個連小學都沒有讀完、從來都沒有幹過好事的人!就是那樣一個人,讓光輝……」
「尤佳夫人。」感受到她身上的痛苦,在她的聲音尖銳得好像在哭泣時,我握緊了她的手。而她抬起頭,還是那句話,一遍遍地重複著:「晨曦,你要相信你爸爸,相信你爸爸,他真的不是殺人犯,他真的不是壞人。他真的不是!不是!」
「我……」我不知道,此刻的我大腦一片空白。
坐在尤佳夫人身邊,坐在這個寬敞華美的客廳裡,我卻好像一個人坐在茫茫無際的草原上,周圍只有呼嘯而過的風和掛痛了我臉龐的飛沙。
大約是知道談話已經結束,道潤走了進來,逕直地走到我身邊,在我的面前蹲下,盯著我。
他看著我,眼中泛著光,而眼眶是紅色的。
是壞消息或者更壞的消息,還是好消息或者更好的消息?
「晨曦,你是我的妹妹,你是我真正的妹妹。」
壞消息?好消息?
我不知道,只知道那一刻尤佳夫人緊緊地抱住了我,眼淚打濕了我的脖子。腦海裡電影回放一般地閃過一幕幕剛剛尤佳夫人跟我說過的故事:那兩個人的相遇,那兩個人的相愛,那兩個人和搖籃中的……我。
5.
不知道是怎樣離開那所大房子的,我只知道時間應該已經很晚很晚了,玩到我從來沒有在這麼晚的時間還待在外面過。
一個人流浪在街頭,我不知道要走向哪裡,不知道能走向哪裡,不知道等待我的目的地在哪裡。
從來,我從來都知道我已經去哪裡,走向哪裡的:在這個城市的某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叫做家,有三個人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等著我回去,等著我回到他們身邊。他們保護著我,他們愛著我,他們和我血脈相連。
不!
其實他們和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們的血液和我的血液來自不同的人,不同的父母,不同的基因。他們不是我的哥哥,沒有一個人是。
我從來都是知道的,是的,我從來都是知道的!只是到了今天,真相被那麼殘酷地擺在我面前,而走過真相,在後面等著我的還不知道是什麼!
是更殘酷的真相?
真相,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一個東西叫做真相?為什麼會有人想要知道真相?
我不想知道,不想知道!
不想再繼續下去了,就這樣毫無目的地在夜裡遊蕩。離開道潤家裡的時候,我幾乎是掙扎著推開他逃出來的。此刻,又這麼晚了,哥哥們會擔心我吧?那些愛著我,愛著這個不值得被他們愛著的我的人,會擔心我吧,會想我吧,會來找我吧?
不想再給大家惹麻煩了,但是要我回去,我該回哪裡去?
回到那個家,告訴他們我不是他們的妹妹,而是那個道潤和那個尤佳夫人的親人嗎?那他們算什麼?他們為我付出的一切算什麼?
算什麼?
我對著天空問。因為找不到答案而對自己失望了,傷心了。
一滴雨水落下來,剛好打在了我的額頭上,很冰的雨水,好像眼淚。啪嗒,又是一滴,打在我的脖子上,緊接著又是一滴,又是一滴。
好冷,每一滴都冰得讓人顫抖,但是我不想逃避。讓他們淹沒我吧,淹沒我的身體和靈魂,淹沒我吧!上蒼,請那樣做吧!
「你在幹什麼?」
我本應該忘記了一切,本應該什麼都不在乎,任由雨水將我淹沒,但是那個聲音,我無法抗拒。
我猛地轉身,看到他就在我的身後,隔著一條街,隔著已經沒有車輛行駛的馬路和瓢潑的大雨。他衝著我大吼,聲嘶力竭:「你在幹什麼?你瘋了嗎?」
6.
眼淚瞬間決堤,我是瘋了,我瘋了,已經瘋了……
「不要,不要靠近我……」
看到他舉著傘穿過馬路向我走來,我連連後退,身體沒有一點兒力氣。不要靠近我,月霜,不要靠近,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是我絕對無法抗拒的,所以不要靠近我,不要啊。
他當然不會顧及我的感受,他總是這樣的,從來不曾對我他別溫柔。
月霜,因為他的名字是月霜,很冷很冰的月的霜。
「你在幹什麼?」他走進,盯著我,眼睛裡冒著火。
「告訴我,你在幹什麼?」在第三次追問卻依舊得不到我的回應後,他大吼,衝著我。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衝著他說,眼淚洶湧的根本來不及落下就直接流進我的嘴巴,流進我的喉嚨,讓我的聲音嘶啞,讓我的喉嚨酸澀。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瘋了嗎?這麼晚也不回來,還要讓那個人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你過那裡,才知道你……」
「月霜!」承受不了了,我再也承受不了了。
「我是你殺父仇人的女兒嗎?月霜,我知道有些事只有你知道,我看得出來,月霜,你告訴我,我是你殺父仇人的女兒嗎?是嗎?」
他盯著我,傘跟早上的碗一樣,掉在了地上,雨水立刻打濕了他漂亮的眉毛,打濕了他盯著我的大眼睛上微微彎曲著的睫毛。
「你說什麼?」
不用回答了,相處這麼多年了,我們永遠都能夠從對方的表情就看出答案,就跟我現在一樣。
看到他的臉、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全部都知道了。這就是他會生氣的原因,這就是他對夜雨還有凝雪他們一直隱瞞著的事實,這就是!
「我是你們醜人大女兒,對不對?是我的爸爸殺了你們的爸爸,對不對……我是壞人……」
「你說什麼?不要說……不要說……不要……」他一遍一遍地說,卻不是對著我而是對著他自己。我好想,好想能聽到她對我說:「不是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沒有,沒有
時間一分一秒殘忍地流逝,而他也就那樣一分一秒殘忍地拖延著,遲遲不肯說讓我放心的話,因為月霜他不會說謊,他不會對我說謊,他不會的!
「為什麼要收留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這樣的我還想讓你們一輩子都疼愛我?我……」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讓我深陷其中,深陷在這悲慘的真相裡,為什麼?
為什麼要讓我愛上你,無可救藥地愛上你,讓我無論怎樣都不願意離開你,為什麼?
「月霜,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愛這樣的我,愛這麼醜惡、這麼邪惡的我,為什麼?」
「因為……因為……因為真正有罪的人是我,是我!」突然他說。
對著我,聲嘶力竭,眼眶紅得令我心痛。
「真正有罪的人,唯一有罪的人,不是別人,是我!是我!只有我!」
「應該在仇恨的海洋裡你溺斃的我,是因為他們的拯救才存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