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分手禮物

    "什麼?去你家住?"
    "對。老頭子已經和你母親商量過了。"
    "怎麼可能?"我媽媽怎麼可能同意這麼荒謬的建議?
    "你的身體還需要調養,但是伯母沒有時間;而住在木犀山可以更好地照顧你。"韓永泰不耐煩地翻翻眼皮。好像一口氣解釋這麼多,對他來說是浪費時間似的。
    天啊,原來早就串通好了的!-_-b
    "況且,你不是早就答應過了嘛。"
    "什麼?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
    我瞪著他,充分懷疑他有說謊的嫌疑。
    他也瞪著我,彷彿在說:這女人根本是耍賴精。
    我們的瞪眼比賽於是開始,一時間誰也不讓誰,眼瞪得比牛鈴大,沒多久,兩個人的眼睛就因為瞪累了,而同時休息。
    "像小孩子一樣。"居然和我比賽瞪眼睛,我覺得韓永泰真是幼稚-_-;;
    "你才像小孩一樣。"他立刻反駁我,"要不是你先開始,我也不會這樣和你比,真蠢!"
    "反正……我絕對不會去的!"
    "你敢?"突然,他現出多日不見的猙獰面孔,"剛才伯母已經把行李都送過來了,不信你回頭看看。"
    我回頭一看!果然如此!"我說了,我要回家!"態度堅決,寧死不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試著用迂迴戰術。於是輕聲哄道:"有些女人呢,天生有足夠的能力自立自強、自力更生,像這種人就很適合獨立生活,不依賴任何人,不需要被照顧。"
    "那我就是了。"我不甘心地小小聲回應-_-
    永泰不贊同地瞥了我再說:"有另一種人呢,天生就需要被照顧。放她一個人自己生活無疑是在製造社會問題,尤其是——那種上個廁所都會被綁架——的女人。"
    "那不能怪我。"我向他抗議。
    "不怪你難道怪我嗎?"他瞪著眼看我,威力十足好駭人。
    "那……"
    "你,你就是那種會製造社會問題的人。"
    "你這樣指責我是不公平的。你不能因為我曾經出過一點小事故,就把我歸類到社會問題那邊去。"我覺得自己真是受到了抹黑。
    "你閉嘴。"他大喝一聲,"那能是小事故嗎?"
    我嚇得乖乖閉嘴。暴君!木頭!豬腸子!.\/.
    "你最好是乖乖跟我回去。"
    "我不要。"
    "什麼不要?像你這種不知人間疾苦、不知社會險惡的嬌嬌女最好是早早嫁了,在家相夫教子,也好減少社會問題的產生。"永泰神氣而不可一世地告訴我。
    "我嫁不嫁人不需要你的關心!"我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那麼曖昧,那麼不清楚。
    "你……"也許是高估了我的領悟能力,在收不到預期效果之後,他差點被我的反應遲鈍給氣死。於是,一不做,二不休。不顧我的嚴重抗議,這傢伙自顧自地發動車子,往木犀山方向駛去!
    就這樣,我被預先設計好的陰謀陷害了,在木犀山這座豪華的韓家別墅,心不甘、情不願、別彆扭扭地住了下來。然而,不多久我便愛上了這裡的生活。^_^
    陽光彷彿再度光臨了這座"blue"的莊園。(blue:憂鬱的意思)永泰不再夜夜出去鬼混,喝得酩酊大醉或徹夜不歸;而是盡可能地留在莊園裡面,慵懶地躺在他那把專用木籐長椅上,看上去像一隻正在冬眠的大狗熊。晚飯後,當管家燃起壁爐裡面的柴火,我們便懶洋洋地在壁爐前坐下,下起了國際象棋。可永泰從不參戰,只是依舊躺在他的長椅上,翻動手上那厚厚的報表,有時候是德文,有時候是法文,還有的時候是意大利文。於是我一概將之統稱蝌蚪文報表!(^@^)
    "小熙,留下來做我的孫女吧。"韓爺爺咬著嘴裡的煙斗,若有所思地說道。
    "就是,小熙,永遠留下來吧,把這裡當作你自己的家。"管家爺爺聽到韓爺爺的建議,真誠地說道。
    "我……"這個提議來得太突然,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這段時間以來,在這裡我已經接受了許許多多無微不至的照顧,這些已經足夠我感激不盡的了;因此,對於韓爺爺和管家的好意,我實在不好意思接受。我拿眼睛偷偷瞟向韓永泰的方向。
    此時他已經放下手裡的蝌蚪文,正拿會說話的眼睛嘲笑我!
    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立時我只覺得芒刺在背,心裡不由地哆嗦起來。他的這種眼神,是什麼意思?是不要我留下來做韓爺爺的孫女嗎?還是……
    我的心被那眼神所牽扯,有一下、沒一下地跳著,甚是忐忑不安。
    為什麼?我居然會如此在意韓永泰對我的看法?
    我這是怎麼了?長久以來,我一直都能不理會任何人的目光,也不在意其他人對我的看法。曾幾何時,我居然重視起韓家人對我的觀感,更甚者,我非常在意永泰是以一種什麼想法在看待我。這是怎麼回事?我居然迷失在這眼神中,困惑不已。
    "我……謝謝你們……可是……我還是……"我無法面對兩位老人家期待的眼睛,不爭氣的眼淚模糊了眼睛。
    "我看你還是省點力氣吧,她不合適做我的妹妹。"永泰站了起來,臉上泛起諷刺的線條。說著,走出了客廳。
    他的話一出,我便被震住了,無以名狀地被他的話震住了!左心房裡一小點的動脈正逐漸的僵化、停止跳動,臉上亦是全無血色。原以為發生這麼多事情,我和他,已經互相明白對方的心意。可現在,我才明白自己只不過是一廂情願。所以他才會說,我不配做他的妹妹!一瞬間,眼眶裡面的淚水流了下來……
    這下子,可急壞了韓爺爺和管家,他們連忙七嘴八舌地安慰我。
    "少爺最近一定是太累了,才會這樣胡說八道的……社長,您應該考慮減輕他的工作量啊。"
    而韓爺爺看著我,沉默了一會,意味深長地道:"小熙,這個臭小子平日不是這種會把什麼話都說出來的人,他會這樣說,表示他還是很介意你的,你別把他今天的舉止放在心上。"
    然而,再多安慰的話語都進不了我的心底,我只知道,永泰不愛我。也許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我已經得到很多,應該惜福。傷好的那天,也是我必須離開的那一天。
    我開始逃避他。
    我會在下課前的10分鐘,偷偷溜出學校,一個人坐巴士回木犀山;晚飯的時候,我埋首眼前的食物,彷彿一個飢腸轆轆的人一樣,狼吞虎嚥;迅速解決完後,匆匆逃回自己的房間,不再出來。每天和他相距咫尺,卻又彷彿遠在天涯;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需要捱多久。
    籠罩在三年A班上空的空氣,再度集結成狂風暴雨,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匯聚成名為"韓永泰"的中心風力強達12級的強熱帶風暴,進而變成龍捲風!我的逃避、韓永泰的一反常態,立刻為學校的一部分人所察覺,進而成為全校皆知的秘密。這段不被看好的戀情,終於印證了所有人的預測,大家彷彿都暗自鬆了一口氣。三年A班門前的走廊,再度為慕名而來的女生所充滿。如果換作以前,我一定會掄起拳頭,將這群不懷好意的娘們打飛了。可現在,我已經沒有了這種資格。
    9月份悄悄過去,轉眼,深秋已至。
    詠兒的"愛心"圍巾已見雛形。用米白色羊毛線織成的圍巾,下面配上厚厚的流蘇,看起來棒極了。雖然是詠兒的處女作,但能織到這個程度,真不能不叫我佩服。如果不是愛情的力量,恐怕詠兒那蔥蔥十指,這輩子都不會繞上絲絲縷縷的毛線。
    "貞熙,你送什麼給學長?"
    "我?……"我還需要嗎?我在心裡自嘲。他一定不會缺少聖誕禮物,我又何必去"錦上添花"?
    "你們……"從我的尷尬中,她聞到了不尋常的氣息。她停下手中的針織,抓住我的肩膀搖晃著,"分手了?"
    "人家從來沒有承諾過什麼……所以也算不上分手。"我強壓住心裡的酸楚。
    "太過分了!不應該這樣的!我要去找尚民問清楚!"詠兒急了。
    "不要!"我把她牢牢地按了回去,"不要,求求你!"忍住眼裡的淚水,我逃也似的離開了她的視線。
    週末的清晨,我早早地醒來。
    鏡子中的人兒,不知何時,已從蘋果臉變成了瓜子臉。瘦削的下巴,蒼白的臉頰,才16歲的我,彷彿已經失去了生機。愛情使人憔悴。
    這時從窗外泳池裡傳來的一個落水聲轉移了我的注意力。我站起來,打開窗望去,只見一個剛躍入水中、古銅色般的金色剪影在水面上滑動穿梭,那大幅度呈弧形繞起的手臂、有力穿切入水面的手掌與優雅矯健的泳姿有著無與倫比的美,連樹上的鳥兒都彷彿被吸引了過來。待他滑至對岸後,陡地竄升出水面。他舉起雙手撥弄臉上和黑髮上的水珠後,綻出一張俊美堅毅的臉。#~#
    是他!我的視線默默地追逐著他,看得入迷時,他忽地抬起頭,流轉目光朝我佇立的窗口射過來。我趕緊躲到窗簾後頭,心,卻怦然而動,臉頰頓時泛紅,我能感覺到那股熱流從頸子直直地攀上我的耳根。不知是被拆穿後的羞愧,抑或是……我強壓住心裡的不安,急急將腳尖一轉,朝室內走去。
    這,是這麼多天來,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本以為心如死灰,旁人的猜度和流言蜚語,都不曾使我有一絲激動;而他不經意的一瞥,卻讓我心如小鹿亂撞。我恨自己的沒用,但也更清楚了他在心裡的位置。也許我應該準備一份禮物,作為分手的紀念。
    儘管我相信,這一定會是他收到的成千上萬禮品中的一份;而且我也不確定,他是否會珍惜;但是,我決定這樣去做。為了我的初戀,為了這個我第一眼就愛上的男子。
    我和詠兒漫步在瑞草最大的商場裡。今天是週末,周圍熙來攘往的人群,好不熱鬧。離聖誕節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不過精明的商家已經打出了聖誕老人的宣傳照,不時還可以聽到MerryChristmas的音樂。快樂的節日氣氛,慢慢感染了我們兩人。詠兒興奮地瞧瞧這裡,轉轉那邊,不放過任何一件好玩的東西。
    "貞熙!快看!那不是我想要的髮夾嗎?"
    "哇!這雙聖誕小靴子好漂亮哦!"
    "我要戴著這頂小紅帽子,去參加聖誕夜的狂歡,你說好不好?"
    "這張CD是尚民哥喜歡的!"
    要在詠兒的吵吵嚷嚷聲中保持平靜,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我做到了!
    我也在細心地四下裡搜尋,希望找到一件合適的東西作為分手禮物。手套嗎?羊毛的要5萬韓元,一般的粗毛線織成的都要1萬;也許送一支鋼筆是好主意,但是Parker筆的價錢也讓我望而卻步;古龍香水嗎?不,那樣只會讓他的新女友瘋狂,我可不喜歡這樣……在商場轉了一天,商品琳琅滿目,合適的倒不少,但既要對得起我那每月1萬韓元的零花錢,又要符合心意的,就像大海撈針了-_-b
    這時,從商場的中央表演區傳來了震耳欲聾的搖滾音樂聲。我和詠兒循聲望去,原來是RAIN!他穿著白色的緊身襯衫,休閒牛仔褲,白色的太陽眼鏡,魅力不可抵擋。此時早已聚集在台下的fans已經瘋狂!音樂聲震天響,fans的歡呼聲更high!
    我身旁的詠兒像著了魔一樣,隨著音樂一邊搖擺著身體,一邊朝著已是人山人海的表演區走去。
    "喂喂,你幹嗎啊?"我趕緊止住她,"我們會被踩死的!"
    "貞熙?你怎麼了!那不是我們最喜歡的RAIN嗎?"詠兒驚訝地看著我,語氣中有強烈的不滿。
    "太多人了,我不喜歡……要不然你自己去吧。我在精品店那裡等你,好不好?"實在不能理解這丫頭,她的尚民哥比RAIN帥上100倍了,可她還這麼著魔。尚民哥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悲痛欲絕的-_-;;
    "OK!"
    一下子,我就找不到她了,看來已經在人海中淹沒了。
    我漫無目的地朝精品店踱去。由於大部分的顧客都被吸引到了中央的表演區。店裡面顯得冷冷清清。
    "小姐,我可以幫你什麼嗎?"甫一踏進店門,一位美麗的姐姐便彬彬有禮地朝我走來。
    "哦……我只是隨便看看。"真不好意思,其實這家店裡的東西,我統統都買不起。
    似乎看穿了我的窘樣,這位姐姐理解地笑了笑,熱情地說道:"您慢慢看。有什麼需要我的,請隨時叫我。"說著,便離開了我的視線。
    "呼——"我暗自鬆了口氣。真是位善解人意的姐姐!多虧了她,我才可以在店裡面悠閒地蹓躂,盡情地一飽眼福。原來這家精品店主要以SWAROVSKI的水晶為主。據說來自奧地利的SWAROVSKI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仿水晶飾品製造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竟會有如此精巧的小玩意兒。晶瑩剔透的水晶做成栩栩如生的小貝殼、水晶鞋、相架子,甚至是小奶嘴兒……這時候,我的視線停留在了遠處櫥窗裡的水晶蘋果。如嬰兒拳頭一般大小的水晶蘋果,玲瓏剔透,在燈光下閃耀著如夢似幻的光芒。它看上去就像是我曾經夢想的愛情一樣,晶瑩得透明,夢幻到不現實。把這個作為分手禮物,代表我曾經有過的美好的愛情……
    "10萬韓元?"這麼一個小東西居然得要10萬韓元!為什麼好東西都這麼昂貴?過去的16年裡,我和媽媽過著簡樸而幸福的生活,從來沒有覺得錢的重要;住在韓氏別墅的這些天,一忽兒天堂,一忽兒地獄,還沒有時間去仔細體味豪華生活的味道;如今,我終於知道了錢的好處。10韓元,如果把媽媽給的零花錢一分不少地積攢起來,那也得存10個月啊!
    在深深的失望中,我垂頭喪氣地離開了精品店。
    "太爽了!yes!"詠兒拉著我的手,搖頭晃腦地朝冷飲店走去。看上去像極了一個小太妹!
    "大嬸,請給兩份雪花餅。"
    "我覺得啊,在口乾舌燥的時候,來份雪花餅,是最最幸福的事情了!"一邊大嚼著嘴裡的刨冰,詠兒一邊美滋滋地說道。
    "詠兒?你知道哪裡在招聘兼職嗎?"
    "兼職?幫誰介紹?你嗎?"
    "嗯。"
    "什麼?你不是最討厭幹活的嗎?難道零用錢不夠花?"
    "不是,我……我想買一份分手禮物!"
    "分手禮物??你的腦子銹掉了嗎?給誰?學長嗎?"
    "嗯,既然要離開,我想留下一份禮物作為紀念。"我嚼著嘴裡的刨冰,味如嚼蠟。
    "什……什麼?這……太荒唐了!"
    "作為好朋友,你一定要支持我。"我非常在乎詠兒的看法。
    "那……那好吧。咳……我舅舅的咖啡店正缺一名女招待呢,工作時間剛好是晚上以及週末全天。會不會……不方便呢?"
    "不!不會!"我太高興了,"謝謝你!詠兒,你真是我的幸運星!不過,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哦!"我抓著詠兒的手搖晃著。
    "咳,我真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對的。"詠兒低頭喃喃道。
    在詠兒的介紹下,我順利地進入了這家咖啡館工作。那是設在一個高級健身中心附近的小咖啡館,雖然地處市郊,但是由於環境清幽格調高雅,深受附近居民的喜歡,連健身中心的客人,也經常流連於此。在詠兒的爭取下,她的舅舅答應為我提供一個月時間的兼職機會,以及令人滿意的薪酬。沒有想到事情進展如此順利,對於這些,我已經十分感激。至於韓家那邊,我告訴韓爺爺說由於馬上要月考了,我會在詠兒家吃晚飯和複習功課,稍晚一些我自己會回去。韓爺爺聽了後眼裡閃過詫異之色,雖然沒有明確反對,但是他堅持要求我每晚10點鐘必須到家,不然就實施"禁足"。對於如此霸道的條款,我只得答應下來。=_=^
    干兼職已經一個星期了,雖然忙碌但是非常充實。儘管住在一個屋簷下,我和永泰的見面機會更加少了,我的手機再也沒有響起過。而關於他的消息,只能偶爾從詠兒的隻言片語、同學們的話題中或者管家爺爺的嘮叨中聽到一些:
    永泰的床鋪紋絲不動,又是一夜未歸;
    永泰獲得了學校男子網球單打冠軍;
    他又喝上酒了;
    這周他拒絕了一打女生的表白。
    ……
    也許這樣的現狀,可以令我更快忘記他,我時常這樣安慰我自己。但是每夜恍惚間,我會夢見永泰打開我的房門,輕輕走到床邊,藉著窗外的月光細細看我……月光下的他是這麼英俊……他無聲地看著我……無聲地離開……也許,在試圖忘記的同時,會激起更加瘋狂的思念,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幻覺吧。=_=
    週末的晚上,咖啡廳的生意總是特別的紅火。每當這時,我總恨不得自己生出四雙手來!
    "小熙!快,杯子不夠用了!趕緊去廚房催一催!"領班焦急地對我說。
    "好!我立刻去!"我趕緊停下手中的活兒,往廚房跑去。這時,我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倏的,我停下了腳步,周圍的世界空洞了起來。我聽不到廚房的水聲,聽不到領班催促的跳腳聲,彷彿世界只剩下一種聲音——手機鈴聲。
    也許是心存僥倖,無論走到什麼地方,我總是把手機放在身邊,我對自己說,嘿,你還欠他3個月的約定呢?也許他有什麼事情找你呢?
    "喂,你……你好。"我控制不住聲音的顫抖。
    "貞熙嗎?我是尚民!"從電話裡傳來的聲音,不是他的!我輕輕地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從懸崖頂端,墜入了深不見底的失望之谷。不知為什麼,聽到尚民的聲音,心裡竟然產生了深深的怨恨,為什麼不是他!
    "哦……你好。"
    "你和永泰那小子怎麼了?我可不是和你鬧著玩啊,我現正在郊外的健身中心呢!那小子天天晚上拉著我來游泳,玩命地游,好像要把自己累死不可;完了之後就往有酒的地方跑,看到酒瓶子,就掄起來往嘴裡倒……他好像和女人有仇似的,被他玩弄過的女人,一個連都不止……"
    "什?一個連?我……我沒說什麼啊……我都見不到他……"?_?
    "我不管你們倆到底怎麼了!如果你再不出馬解開他這個結,恐怕他不是醉死就是累死!"說完,尚民便收線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永泰折磨自己,是因為我嗎……他嘲弄的眼神歷歷在目,每次想起來,都是揪心的難過……
    "小熙!救命啊!沒有杯子啦!你還愣著幹嗎,我的姑奶奶!"領班開始發飆了。
    "哦!對……對不起!我現在就去!"我趕忙推開門往廚房走去,暫時拋開還來不及消化的所有事情,太矛盾了!而心底裡的某個角落,此刻卻燃起了微弱的希望之火。
    時間已經漸漸晚了。當我將最後一個杯子洗刷乾淨的時候,終於可以長長地伸一個懶腰了。這時候,然發現自己已經直不起腰來,我的手指也彷彿不屬於我似的。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聲嘶力竭地向我抗議,內容只有兩個字:酸、痛!我望了一眼牆上的鐘,九點四十五分!完了!像被燙到屁股一樣,一下子跳了起來!必須立刻走!現在!馬上!
    和老闆道別以後,我脫下身上的工作服,拎起書包往外衝去。
    此時,郊外健身中心附近某咖啡廳裡。
    時間已接近晚上10點。咖啡廳接近打烊,周圍的顧客也漸漸離去。
    在某一個角落裡,蜷曲著精疲力竭的韓永泰。
    在他背後,有一個女孩子正匆匆推開大門,向公車站跑去……
    他盯著酒杯的杯緣發呆。在光線的照耀下,杯緣呈現出另一種朦朧的色彩,彷彿有另種不一樣的世界在其中閃亮著。今晚他不喝酒,就是這樣瞪著酒杯杯緣猛看。
    他愛她嗎?
    他不知道。
    不知道心中一直惦記著她、思想著她、關心她的一言一語、想念她的一顰一笑是不是就叫作愛她?只知道,不知何時開始,貞熙已經佔滿他心頭的全部。
    好可怕的認知呀!
    因為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不時地找她麻煩,欺負她……
    已經兩周了,這小丫頭像避著鬼一樣處處避著自己。
    她是為了那天的事情在賭氣嗎?有那麼多數不清的女人擠破頭想要做他的女人;唯獨這小丫頭,卻爭著做自己的妹妹!每每想到這裡,他便不可遏制地感到憤怒!他有這麼差勁嗎?他可以將天下的女人玩弄於掌中,而他自己卻逃不脫這丫頭的手心!他也想過放棄,去另結新歡,但是懷裡抱著溫香軟玉,心裡卻是可怕的空虛!
    他無法理解,真的無法理解。
    近一周來,這丫頭越來越過分,放了學便找不見人,直到午夜才回家。如果只是為了避開他,大可不必如此;難道她有了男朋友?
    他已經不止一次做這樣的猜測,嫉妒像毒蛇,不斷地吞噬著他的心。他只能更加瘋狂地把自己搞得疲累不堪。
    坐在他身邊的權尚民,莞爾一笑。認識韓永泰這麼多年,從來也沒見他苦惱至此。
    女人在他手中哪一個不是乖得像隻貓,何嘗要他如此多費心思。
    "今晚就到這裡吧。"尚民悠然地放下酒杯,"這裡要打烊了。"說著,扶起尚民往外走。
    "不用你扶!我沒有醉!"
    "哦——我差點忘記,你今晚沒有喝酒哦!這一周來,天天喝酒,我都習慣成自然了……"尚民譏諷地說道。
    永泰不理睬他,自顧往外走去。他的車正停在街對面。
    氣死了!我氣得直跺腳。這司機真是莫名其妙!我等了15分鐘,好不容易盼到這輛車子,居然過站不停,真是氣人!
    真倒霉!錯過末班車,也錯過了韓爺爺規定的最晚時間,這下鐵定要被禁足了!
    "金貞熙。"突如其來的熟悉嗓音讓我傻掉。
    "金貞熙!"背後的人又喊了一次。
    我不敢回頭,也許這會是一場夢-_-b
    "貞熙!"背後的人更加氣急敗壞了!
    我嚇得跳了起來,這才戰戰兢兢地回首。"永泰。"真的是他!
    "你他媽的半夜這麼晚了,站在這裡做什麼?"韓永泰此時臉上青筋暴出。才一周沒見,他瘦了好多!
    "我……要你管嗎?"我怯怯地回答。
    都已經分手了,為什麼他見了我就不能和氣些,非得這麼兇惡才行?
    "什麼要我管,你在說什麼?"他懊惱了。
    "我……"看到韓永泰那張面露凶光的惡臉,我已沒有再多吭一聲的勇氣。
    "說,為什麼半夜還在這裡?"他霸氣十足地命令我,用眼神威嚇我不准不說。
    我看到他身後的權尚民,此刻正衝我扮了一個鬼臉。然後向車內走去。
    "我……"想起方纔,我也有一肚子委屈。我膽怯地偷瞄韓永泰,卻發現他那雙平日帶電的眼睛此刻很具威脅地死盯我看。"我去打工啊!"
    "打工?你缺錢花嗎?我是凍著你啦還是餓到你啦?不知死活的傢伙,大半夜還在外面蹓躂,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平常也沒這麼晚,今天是週末才這麼晚。"
    "什麼?還有平常?怪不得你每個週末都很忙!原來……"
    奇怪,永泰彷彿如釋重負的樣子。這讓我更搞不清楚他的心思。奇怪的男人!
    "那你完了不回去,站在這兒幹嘛?"
    聽了他這句話,讓我心中有些委屈。
    "我是要滾回去啊!公車不肯載我有什麼辦法?"
    正嚼著口香糖的尚民,突然好像被噎到了似的!猛地咳嗽了起來。
    韓永泰的臉色果然瞬間鐵青,他手指著早已不知開到哪裡的公車離去方向怒喝:"你是白癡啊?這麼晚了哪有車?"
    "反正平常是有的!"我不服氣地堅持道。0_0
    "還有,你的腦袋是木頭做的嗎?你缺錢用不會和我說嗎?誰准許你來打工了!"永泰似乎不想放過我。
    "我……我……"我咬住嘴唇,不想說話。真是的,大半夜站在路中央吵架,很好玩嗎?-_-b
    "你說啊!你啞巴了嗎?"他越說越來勁,在我頭上敲了一個暴栗。
    "走開啦!"好痛啊,我猛地推開他,一股腦將所有的委屈都吼了出來:
    "你不是不喜歡我了嗎!你不是不要我了嗎!就算分手也要有分手禮物啊!我的零用錢不夠,所以只好靠打工來掙錢!我錯了嗎?嗚……我只是……唔……想給你……留下一個紀念……唔……"說完所有的話,我覺得心像被抽空了似的,疼極了,眼淚不可遏制地蹦出眼眶,我難過地蹲了下來,用手背拭淚。
    一時間,韓永泰和權尚民都愣住了。我的話……就這麼有殺傷力嗎……突然,我看到尚民在車裡大笑起來,然後是笑得打滾。這個瘋子!
    "你給我起來!"韓永泰粗暴地拎起我,緊緊擁在懷裡。我只能圓睜眼睛,委屈地盯著他的下巴發愣。
    "你看著我的眼睛!"他隨之一吼,震醒了我,教我倏地舉目死盯著他的眼睛,不敢眨上一眼。
    他身子一彎,跟我鼻對鼻、眼對眼、呼吸沉濁地將話迸出口:"不——准——你——再——逃——避——我!聽懂了沒?"
    "懂啦!"我勉強地點頭,沒膽量再冒出任何話去頂撞他。面對一頭被激怒、鼻口噴氣的牛,還有人能奢望平心靜氣地與之講理嗎?還是乖乖閉嘴等他消氣才是明智之舉。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為我拭去臉上的淚水,輕輕捏了一下我的臉頰。"還有,不要再想著做我的妹妹之類的蠢事!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
    "什?什麼?"我無聲地望向他的眼睛,嘴巴囁嚅著,卻說不出一個字。
    "我只要你——"他深深地看著我,用誘惑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做我的女人。"
    "啊——"我驚呼出聲!還未來得及說話,他已經將我的嘴巴封住了。
    他又再一次不管週遭的環境如何,輕吻上了我。我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像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雖然我還來不及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突如其來的巨大幸福將我淹沒。他身上的味道好親切好熟悉,那是我想得心都痛了的氣味。我怯怯而熱烈地回應著他,他似乎被動了幾秒,繼而益發吻得火熱而深入……
    "行拉!兩位。你們還是回家去KISS吧!哦,我想念我的詠兒!"一旁的尚民不滿地大聲抗議。
    這時,我才注意到旁邊的這位"忠實"觀眾,我有些尷尬地朝他笑笑。
    "嗨!我什麼都沒有看見。"尚民"大方"地說道,順便打個呵欠。
    "滾吧!想睡就回家去吧!反正才隔100米尺,近得很,不必相送了。"永泰用不帶溫度的聲音下逐客令。
    "唉!貞熙,告訴你,當個壞男人的女人其實也是很不錯的,至少天塌下來有壞人頂著;而且還不受任何外力的侵擾與欺負。"尚民無奈地從車裡鑽出來。
    "這是……什麼意思?"迷惑的我一頭霧水,不明白作為永泰的好友,為何會說出這些奇怪的話來。
    "我告訴你,全世界最壞的人你已經遇上,也領教他的厲害了,再沒有更壞的人了。"尚民說完腳底一抹油就——溜了。
    永泰氣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蹦出一句:"誤交損友!"
    損友……指的是尚民嗎?我疑惑地看著他。
    "看什麼!上車了。"
    被他這麼一吼,我也只得乖乖上車,隨著他回去了。
    呵,這一夜,我睡得很踏實……*^_______^*

《魔鬼KI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