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翻譯】
裊裊東風在皎潔的月光下徘徊,香霧朦朧。依稀可見遠處的亭台海棠花沐浴在月色之中,溫柔而可愛 運用手法 運用了對比、暗喻.擬人等手法,將詩人的失意以及鬱鬱寡歡的心情體現了出來。
【鑒賞】
這首絕句寫於元豐三年(公元1080年),蘇軾被貶黃州(今湖北黃岡)期間。前兩句寫環境,後兩句寫愛花心事。題為「海棠」,而起筆卻對海棠不做描繪,這是一處曲筆。「東風裊裊」形容春風的吹拂之態,化用了《楚辭·九歌·湘夫人》中的「裊裊兮秋風」之句。「崇光」是指正在增長的春光,著一「泛」字,活寫出春意的暖融,這為海棠的盛開造勢。次句側寫海棠,「香霧空濛」寫海棠陣陣幽香在氤氳的霧氣中瀰漫開來,沁人心脾。「月轉廊」,月亮已轉過迴廊那邊去了,照不到這海棠花;暗示夜已深,人無寐,當然你也可從中讀出一層隱喻:處江湖之僻遠,不遇君王恩寵。
「只恐夜深花睡去」,這一句寫得癡絕,是全詩的關鍵句。此句轉折一筆,寫賞花者的心態。當月華再也照不到海棠的芳容時,詩人頓生滿心憐意:海棠如此芳華燦爛,怎忍心讓她獨自棲身於昏昧幽暗之中呢?這蓄積了一季的努力而悄然盛放的花兒,居然無人欣賞,豈不讓她太傷心失望了嗎?夜闌人靜,孤寂滿懷的我,自然無法成眠;花兒孤寂、冷清得想睡去,那我如何獨自打發這漫漫長夜?不成,能夠傾聽花開的聲音的,只有我;能夠陪我永夜心靈散步的,只有這寂寞的海棠!一個「恐」寫出了我不堪孤獨寂寞的煎熬而生出的擔憂、驚怯之情,也暗藏了我欲與花共度良宵的執著。一個「只」字極化了愛花人的癡情,現在他滿心裡只有這花兒璀璨的笑靨,其餘的種種不快都可暫且一筆勾銷了:這是一種「忘我」、「無我」的超然境界。
末句更進一層,將愛花的感情提升到一個極點。「故」照應上文的「只恐」二字,含有特意而為的意思,表現了詩人對海棠的情有獨鍾。此句運用唐玄宗以楊貴妃醉貌為「海棠睡未足」的典故,轉而以花喻人,點化入詠,渾然無跡。「燒高燭」遙承上文的「月轉廊」,這是一處精彩的對比,月光似乎也太嫉妒於這怒放的海棠的明艷了,那般刻薄寡恩,不肯給她一方展現姿色的舞台;那就讓我用高燒的紅燭,為她驅除這長夜的黑暗吧!此處隱約可見詩人的俠義與厚道。「照紅妝」呼應前句的「花睡去」三字,極寫海棠的嬌艷嫵媚。「燒」「照」兩字表面上都寫我對花的喜愛與呵護,其實也不禁流露出些許貶居生活的鬱鬱寡歡。他想在「玩物」(賞花)中獲得對痛苦的超脫,哪怕這只是片刻的超脫也好。雖然花兒盛開了,就向衰敗邁進了一步,儘管高蹈的精神之花畢竟遠離了現實的土壤,但他想過這種我行我素、自得其樂的生活的積極心態,又有誰可以阻撓呢?
全詩語言淺近而情意深永。清代詩人查慎行說:「此詩極為俗口所賞,然非先生老境。」寫此詩時,詩人雖已過不惑之年,但此詩卻沒有給人以頹唐、萎靡之氣,從「東風」「崇光」「香霧」「高燭」「紅妝」這些明麗的意象中我們分明可以感觸到詩人的達觀、瀟灑的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