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驛使發,一夜絮征袍。
素手抽針冷,那堪把剪刀。
裁縫寄遠道,幾日到臨洮?
【賞析】
《子夜吳歌》題又作《子夜四時歌》,共四首,寫春夏秋冬四時。這裡所選是第四首。六朝樂府《清商曲·吳聲歌曲》即有《子夜四時歌》,因屬吳聲曲,故又稱《子夜吳歌》。此體原為四句,內容多寫女子思念情人的哀怨,作六句是詩人的獨造,而用以寫思念征夫的情緒更具有時代之新意。
《子夜吳歌·冬歌》不寫景而寫人敘事,通過一位女子「一夜絮征袍」的情事以表現思念征夫的感情。時間是傳送征衣的驛使即將出發的前夜,大大增強了此詩的情節性和戲劇性。一個「趕」字,不曾明寫,但從「明朝驛使發」的消息,讀者從詩中處處看到這個字,如睹那女子急切、緊張勞作的情景。關於如何「絮」、如何「裁」、如何「縫」等等具體過程,詩人有所取捨,只寫抽針把剪的感覺,突出一個「冷」字。素手抽針已覺很冷,還要握那冰冷的剪刀。「冷」既切合「冬歌」,更重要的是有助於加強情節的生動性。天氣的嚴寒,使手指也不靈巧了,而時不我待,偏偏驛使就要出發,人物焦急情態宛如畫出。「明朝驛使發」,分明有些埋怨的意思了。然而,她從自己的冷想到「臨洮」(在今甘肅臨潭縣西南,此泛指邊地)那邊的更冷。因此又巴不得驛使早發、快發。這種矛盾心理亦從無字處表出。讀者似乎又看見她一邊呵著手一邊趕裁、趕絮、趕縫。「一夜絮征袍」,言簡而意足,然而隨即又情急起來,她想:路是這樣遠,「寒到身邊衣到無」呢?這回卻是恐怕驛使行遲,盼望驛車加緊了。「裁縫寄遠道,幾日到臨洮?」這迫不及待的一問包含極度的深情與牽掛。《子夜吳歌》中的第三首《秋歌》是正面歸結到懷思良人之意,而《冬歌》卻純從側面落筆,通過形象刻畫與心理描寫結合,塑造出一個活生生的思婦形象,成功表達了詩歌主題。結構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起勢突兀,結句意遠,情節生動感人。
如果說《秋歌》是以間接方式塑造了長安女子的群像,《冬歌》則通過個體形象以表現出一類人——思婦形象。其語言的明轉天然,形象的鮮明集中,音調的清越明亮,情感的委婉深厚,得力於民歌,真是「意愈淺愈深,詞愈近愈遠,篇不可以句摘,句不可以字求」(《詩藪·內編》卷二)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