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太陽重新照耀著森林,它帶來了山植花的芳香。森林中的溪流丁丁鼕鼕歡暢地流淌著,又見到了他們自己俊俏的身形。小池塘都躺在那裡,在夢幻中重現著他們所見過的生物;重溫著他們經過的大事。在溫暖寧靜的森林中,杜鵑在小心地試著他的嗓音,留心觀察誰喜歡他的歌聲。一些斑鳩懶洋洋地輕聲抱怨著別人的過錯,不過這在森林裡並沒多大影響。就在這樣一個美好的日子裡,克利斯多弗·羅賓用他特別的方法吹響了口哨,接著,貓頭鷹從「百畝林」飛出來,看有什麼事情要辦。
「貓頭鷹,」克利斯多弗·羅賓說,「我要舉行一次宴會。」
「真的嗎?」貓頭鷹不相信這事。
「而且還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宴會。因為,這是為了菩從洪水中救小豬時的種種表現。」
「哦,原來是為了那個原因,是吧?」貓頭鷹說。
「是的。因此請你盡快通知菩和大家,因為宴會就在明天。」
「哦,是嗎?」貓頭鷹用盡量幫忙的樣子說。
「那就請你去通知他們吧,貓頭鷹。」
貓頭鷹還想說兩句俏皮的話,卻想不出說什麼好,只好飛去通知大夥兒。他通知的第一個人是菩。
「菩,」他說,「克利斯多弗·羅賓要舉行一個宴會。」
「哦!」菩看見貓頭鷹希望他再說點什麼,就說,「宴會上有帶粉紅糖衣的小蛋糕嗎?」
貓頭鷹覺得,要是跟菩來談論「帶粉紅糖衣的小蛋糕」,會降低自己的身份,於是他把克利斯多弗·羅賓所說的話,如實轉告給菩,就飛到老驢那兒去。
「為我舉行的宴會?」菩跟自己說,「多麼排場啊!」他開始嘀咕,其他動物是不是都知道那是一個不同尋常的「菩宴」?克利斯多弗·羅賓有沒有把他所發明和駕駛的「浮熊號」、「智熊號」等美妙的艦船,統統告訴他們?他又想如果人們都忘了這個宴會,又沒人知道為什麼舉辦這個宴會,那有多糟糕!……他越這樣想,宴會在他腦子裡就越亂套,就像做夢一樣。那個「夢」開始在他腦子裡唱了起來,唱著唱著,後來就變成了那麼一首歌:
我要為菩歡呼! (為誰歡呼?) 為了小熊名「菩」。 (什麼理由?) 你裝什麼糊塗? 忘了他捨命救過朋友! 我要為菩歡呼! (為啥歡呼?) 不會游泳的笨菩, 卻從水裡救了小豬。 (菩救了豬?) 哦,正是菩, 我說的正是溫尼·菩。 (是菩?) 是菩。 (原諒我缺少記性,) 哦,熊可是絕頂聰明。 (你說聰明的熊?) 對,絕頂聰明的小熊。 (熊的頭腦發達?) 對,他的食量很大。 他不會在水裡行走, 可會在水裡漂浮, 他會駛船駕舟。 (駕駛什麼舟船?) 他駕駛的是一隻蜜罐。 讓我們為菩熱烈歡呼! (熱烈到什麼程度?) 祝願他常和咱們相處! 祝他健康,聰明,富足! 我要為菩歡呼, (為誰歡呼) 為了菩。我要為菩歡呼! (什麼理由?) 因為菩── 因為他是奇妙的溫尼·菩 (可我還是不清楚: 他到底有什麼成就?)
當菩的腦子裡滿都是這首歌曲的時候,貓頭鷹正在跟老驢談話。
「老驢,」貓頭鷹說,「克利斯多弗·羅賓要舉行一個宴會。」
「很有趣,」老驢說,「我猜他們將會把吃的殘羹剩飯給我一點。多『體貼』多『周到』呀!這沒什麼,別提啦。」
「有一個『邀請』給你。」
「什麼樣的?」
「一個『邀請』。」
「我聽見了。是誰扔掉的?」
「不是誰扔掉吃的東西。是請你去赴宴,明天就去。」
「你是請小豬吧,那個豎著耳朵的小傢伙,那是小豬,我會告訴他的。」
「不,不!」貓頭鷹煩躁地說,「請的就是你!」
「你說的是真話?」
「當然是真的。克利斯多弗·羅賓說的是:『所有的人,通知所有的人。』」
「所有的人,除了老驢?」
貓頭鷹不高興了,繃著臉重複說:「所有的人!」
「嗨!」老驢說,「弄錯了,肯定是弄錯了。不過儘管這樣,我還是會來的。不過,天要下雨可別怪我。」
不過,並沒下雨。克利斯多弗·羅賓用一些長塊木頭做了一個長桌子,大家圍坐在一起。克利斯多弗·羅賓坐在一頭,菩坐在另一頭。在他們倆中間,一邊是貓頭鷹、老驢和小豬,另一邊是兔子、小袋鼠和袋鼠媽媽。所有兔子的親友們散坐在草地上,眼巴巴地等待著,萬一有人跟他們說幾句話,掉下一點什麼東西,或者問問時候……
小袋鼠生平頭一回參加宴會,興奮極了,大家剛坐下,他就開始說話:「喂,菩!」他尖聲叫著。
「喂,小袋鼠!」菩回答。
小袋鼠在他的座位上跳上跳下,跳了一會兒,又說:「喂,小豬!」他尖聲叫著。
小豬顧不上說什麼,只朝他招了招手。
「喂,老驢!」小袋鼠說。
老驢陰沉著臉對他點點頭,說:「快要下雨了,你看會不會下?」
小袋鼠看了看,並沒有下雨,就又說:「喂,貓頭鷹!」貓頭鷹和氣地回答小袋鼠一聲「喂,我的小夥伴!」然後又繼續給克利斯多弗·羅賓說一個意外事件幾乎落到他的一個朋友身上,而克利斯多弗·羅賓並不認識那個人……袋鼠媽媽對小袋鼠說:「乖乖,先喝完牛奶,然後再說話。」小袋鼠正在喝牛奶,他想說他能同時干兩件事……結果一下子弄嗆了,又得叫人拍他的背,又得叫人給他擦衣裳,足足折騰了好半天。
當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克利斯多弗·羅賓用羹匙敲敲桌子,大家都停止了說話,變得非常安靜了,只有小袋鼠剛剛大聲打了一下響嗝,他趕緊假裝成那是兔子親戚打的。
克利斯多弗·羅賓開始致詞:「這個宴會,是一個宴會,是為了一個人所做的事。咱們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是誰,這就是他的宴會。為了他所作的事,我準備了一件禮物送給他,這就是禮物……」他在身上摸了一會兒,低聲說,「哪兒去了?」
他正找禮物的時刻,老驢響亮地咳嗽了幾聲,然後開始演說:「朋友們,包括雜七雜八的人在內,在我的宴會上看到各位,感到很榮幸,或者最好說到目前為止很榮幸。我所做的算不了什麼。除了兔子、貓頭鷹和袋鼠媽媽,你們當中任何一位都會做得跟我一樣的。哦,還有菩。當然,我的話不適用於小豬和小袋鼠,他們太小了。你們當中任何一位都會做得跟我一樣,但卻碰巧了是我,而不是你們。我用不著說,這並不是為了要得到克利斯多弗·羅賓正在找的那個東西。」──接著,他把前腿放在嘴邊,大聲說著悄悄話,「試試桌子下面」……「我才做了我所做的
……不過因為我覺得我們應當都盡力幫助。我覺得我們應當都……」
「哈……哈卜」小袋鼠忽然打了個嗝。
「小袋鼠乖乖!」袋鼠媽媽責備地說。
「是我嗎?」小袋鼠問,有點驚訝。
「老驢在說什麼呢?」小豬低聲問菩。
「我不懂。」菩相當愁悶地說。
「我還以為這是你的宴會呢!」
「我原來也是這樣認為的,可現在我覺得好像不是了。」
「我寧願這是你的宴會而不是老驢的。」小豬說。
「我也但願是這樣。」菩說。
「哈……哈卜」小袋鼠又打了個嗝。
「正如……我……剛才……所說,」老驢大聲地用很厲害的聲調說,「正如我剛才所說……當我被各種雜音打斷的時候,我覺得……」
「找著了!」克利斯多弗·羅賓興奮地喊著「找著了!──快把它遞給小傻熊。這是給菩的。」
「給菩的?」老驢說。
「當然了。給全世界最好的熊。」
「我早知道,」老驢說,「畢竟,不必抱怨。我有我的朋友。有人昨天剛給我說過。上星期或者上上星期,兔子碰見我還說『真煩人!』社交活動嘛,總會有事情發生的。」
沒有人在聽老驢的,大家都在說自己的,「打開它呀,菩。」「那是什麼啊?菩。」「我知道那是什麼。」「不,你不知道。」……大家圍繞著菩的獎品議論紛紛。當然,菩盡自己所能去打開它,可是並沒有割斷扎繩,因為說不定什麼時候那個小繩就能派上用場。終於,禮物被打開了。
菩一看清楚是什麼,就高興得差點摔倒了。原來是一個別緻的鉛筆盒。裡面有不少鉛筆。有的印著「B」,表示是「熊」,有的印著「HB」,表示「幫助別人的熊」,有的印著「BB」表示「勇敢的熊」1。鉛筆盒裡還有一把小刀是削鉛筆用的,印度橡皮是擦掉錯字用的,一把尺子是劃線按著線寫字用的,尺子上的刻志是為了量長度用的,藍鉛筆、紅鉛筆、綠鉛筆是標明特別事物用的。所有這些可愛的東西,都裝在各自的小口袋裡,再一總裝在一個別緻的盒子裡,這個盒子當你把它關上的時候,就會「卡塔」一下發出好聽的響聲。……這些全都是送給菩的。
「噢!」菩說。
「噢,菩!」除了老驢,大家都一齊說。
「謝謝你!」菩用低沉的聲音說。
然而老驢卻自言自語說:「這些寫字用的玩意兒。鉛筆……什麼的,依我看,太過分了。蠢笨的廢物,沒什麼意思。」
不久,當大家都跟克利斯多弗·羅賓說了「謝謝」、「再見」之後,菩和小豬一道回家,在金色的晚霞裡,他們邊走邊思索著,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們靜靜的,誰也沒說什麼。小豬終於說話了,他問菩:「菩,當你早晨醒來的時候,你問自己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早飯吃什麼?」菩說,「你說什麼呢,小豬?」
「我說呀,我說:今天會發生什麼令人興奮的事?」
菩沉思著點點頭,說:「都是一回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克利斯多弗·羅賓問。 「什麼時候?」 「第二天早晨。」 「我不知道。」 「你能不能想一想,找個時間告訴我和菩?」 「你們很想知道嗎?」 「菩很想知道。」克利斯多弗·羅賓說。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提起了他的小熊的腿,拖在身後,朝門口走去,到了門口,他轉過身來說:「來看我洗澡嗎?」 「也許來。」我說。 「菩的鉛筆盒比我的還好嗎?」 「完全一樣。」 他點點頭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我就聽見「崩僕,崩僕,崩僕」──溫尼
·菩跟在他後面上樓去了。
1Bear在英文中是熊的意思,菩把HB看作了Helpful Bear的縮寫,同樣BB也被看作了Brave bear的縮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