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朋友
又一天天氣:如果平安夜沒有雪花,聖誕節就會減少幾分節日的氣氛。我們這裡的冬天,下雪天並不多,但這幾年的平安夜都下了雪。
自從把虎皮貓帶回秘密山洞後,我跟老老鼠就很少見面了。儘管我和虎皮貓親密無間,儘管我說得上對虎皮貓無比忠誠,但我始終沒有對她講過我和老老鼠的關係。其實,我並不是想隱瞞什麼,只是我和老老鼠的關係實在太複雜,說不清,道不明,也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講明白的。
貓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非常瞭解,缺什麼,就知道補什麼。懷孕的虎皮貓身體缺鈣,所以她不放棄任何一個曬太陽的機會。
我們這個城市的冬天,難得見到太陽,這個城市裡的人都特別稀罕太陽。今天有很好的太陽,公園裡的便人滿為患,到處都是來曬太陽的人,所以我得在虎皮貓走出山洞之前,為她尋找一個清靜的地方。
現在正是梅花盛開的時節,寒冷的空氣裡浮動著蠟梅的清香。如果能一邊賞梅,一邊曬太陽,那是一件多麼愜意的事呀!
公園裡有一大片梅林。我跑過去看了看。人可真多呀!幾乎每天一棵梅樹下都有幾個人在照相。
「笑貓老弟,你在找曬太陽的地方嗎?」
叫我「笑貓老弟」的只有老老鼠,我的一舉一動,似乎都瞞不了他。
「你在跟蹤我?」
「我不是在跟蹤你,我只是想弄清楚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已經把我忘了?」
「怎麼可能?」我輕描淡寫地說,「你多慮了。咱們不過才幾天沒見面。」
「可是,以前只要你住在公園裡,我們就會天天見面的。」老老鼠酸溜溜地說,「是不是你有了老婆,就把老朋友忘了?」
我笑起來:「這種話應該是由地包天說的。難道你也吃虎皮貓的醋呀?再說,虎皮貓懷孕了,她肚子裡的小貓是我的孩子,我當然得天天陪著她。」
「你說,你的孩子生出來後,應該叫我什麼呢?」老老鼠開始琢磨這個問題,「他們應該叫我爺爺,還是伯伯?」
「你想得太遠了!」我說,「我得走了,虎皮貓還等著我帶她去曬太陽呢。」
老老鼠跟在後面追著我說:「我知道一個曬太陽的好地方,那裡也有梅花。」
我停下腳步:「我怎麼不知道?」
「在這個公園裡,你不知道的地方多了。」老老鼠跑到我的前面,「跟我來吧!」
對老老鼠來說,翠湖公園就是他的王國,在這裡,沒有他不知道的地方。我跟著老老鼠七彎八拐,來到一條石頭小徑上。小徑的盡頭一道朱紅的圓門,圓門緊閉。我們沿著小徑一路朝前走,看不見梅花,卻聞得見梅花的香味兒。
我和老老鼠爬上牆頭。啊,滿院都是金色的蠟梅,卻不見人跡!
「這麼好的地方,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你這麼多天都不見我,我怎麼告訴你?」老老鼠朝我翻了翻白眼,接著又十分熱心地說,「你快去把虎皮貓帶來,我在這裡等你。」
我小心地叮囑老鼠:「一會兒虎皮貓來了,你要躲得遠一點兒,別讓她看見你。」
一聽這話,老老鼠不高興了:「他對我還有成見?難道你還沒有告訴她,你們的婚事都是由我操辦的嗎?」
我也覺得有點對不住老老鼠,所以向他賠著笑臉:「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
「你準備什麼時候告訴她。」老老鼠的火氣還挺大,「難道我們倆就這麼一直做地下朋友嗎?」
我無言以對,轉身離去。
在路上,我遇見了貴婦狗菲娜。我和她有些日子沒見面了,她的身材愈加豐滿。今天,她頭上的那堆卷卷毛被染成白色,她就像頂著一堆雪。見了我,她驚訝的有些誇張,語言卻是我熟悉的經典語言:「嘔,天哪!」
我微笑著向菲娜問好。
「你離開地球去火星了嗎?我有多久沒見到你了?一定發生了什麼意外事故,讓你突然從我的視野裡消失了···」菲娜只顧自己說自己的,「噢,笑貓,我不太瞧得起貓,但我十分欣賞你。你的智慧、你的笑容、你獨特的魅力,使你成為貓中的佼佼者。我希望你永遠做我的朋友。你能答應我嗎?」
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目空一切、唯我獨尊的菲娜已昂首闊步地向前走了。
回到山洞,我發現地包天洞裡和虎皮貓聊天。她們聊的是什麼,不用問,我也知道,如今地包天的話題永遠離不開「小白」——那只在我和虎皮貓的婚禮上,給我當伴郎的白狗,他的脖子上還繫著黑色的領結。雖然只見過一面,但地包天對這只叫「小白」的白狗卻念念不忘。
「笑貓哥哥,等虎皮貓把小貓生下來以後,我們再到鐘樓那裡去,好不好?」
我明知故問:「去那裡幹什麼?」
「找小白呀!」地包天把不知說了多少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那是我和小白一見鍾情地方。我相信小白就住附近,我一定能找到他。」
我笑起來:「你還不知道小白對你的態度,怎麼能說『一見鍾情』呢?」
「我不管!反正我對他是一見鍾情。」
這就是地包天的思維方式。對地包天,永遠沒什麼道理好講。
我帶著虎皮貓和地包天來到梅園。梅園的大門依然關著,看來,我們只能從牆頭上翻進去了。
「我可翻不進去。怎麼辦呢?虎皮貓也不能翻牆。萬一傷著她肚子裡的小寶寶了,怎麼辦?」
地包天說得有道理,我不能讓虎皮貓雲翻牆。
就在這時,我看見緊閉的圓門中間開了一道縫,我趕緊帶領虎皮貓和地包天擠了進去。
這麼美的梅園裡居然沒有一個人。園子裡香氣四溢,地上鋪著一層蠟梅花瓣。金色的陽光照在金色的花瓣上,一地耀眼的金黃。
我把一株蠟梅樹下地花瓣攏在一起,讓虎皮貓躺在厚厚的花瓣上,我躺在她的左邊,地包天躺在她的右邊。
「我有一個新發現!」地包天總是很好奇,「我發現,在太陽底下,蠟梅的花瓣是透明的。」
我瞇縫起眼睛,仔細看著梅枝上一小朵一小朵的蠟梅花。蠟梅的花瓣在太陽底下果然是透明的,亮晶晶的,彷彿是用黃色的水晶片做成的。
虎皮貓已經睡著了。自從她懷孕以後,很多時候她都在睡覺。她隆起的肚皮一起一伏,有幾片梅花瓣落在上面,肚子裡的小寶寶一定也聞到了梅花香。
我們就這樣一邊聞著梅香,一邊曬著太陽,可是,我的心裡卻不那麼舒坦,因為我有點內疚。我知道,剛才是老老鼠給我們開的門,現在他只能躲得遠遠地看著我們,卻不能走過來和我們一起曬太陽。一想起他說他也許只能做的我「地下朋友」,我的心裡就有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