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譚老闆站崗

譚老闆前幾年還是個無業遊民,窮得連襪子都穿不起,一年四季光著腳穿舊皮鞋。這兩年,他白手起家成立了天宇集團,擁有三家工廠、兩家典當行和五爿商店,富得流油,在滇池邊蓋了一棟佔地8畝的花園式獨立別墅。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微妙心理,譚老闆腰包鼓起來後,對省公安廳**大隊特別關照,在所屬企業裡專門勻出100個薪水不低的工作崗位,解決**家屬子女 的就業問題。這幫了**廳的大忙,理所當然要你來我往投桃報李,廳局領導指示,在不違反原則的前提下,**大隊可以為譚老闆解決點什麼具體困難。

譚老闆說:“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借一條警犬給我用?哦,我家院子太大,晚上常有竊賊溜進來偷東西。過去也養過幾條狗,都是不中用的草包。那條名叫邁克 的沙皮狗,吃了夾有鼠藥的肉包子;那條名叫夢蝶的北京犬,被小偷吊死在橄欖樹上;好不容易托朋友弄了條純種德國狼狗,誰想到竟是個好色之徒,半夜母狗一 叫,就棄傢俬奔了。這麼大一個家,沒有能忠心耿耿看家護院的好狗,心裡不踏實啊。我種了五盆鶴頂紅,那可是蘭花中的極品,值2萬塊錢一盆呢,一晚上就被偷 掉了三盆。嘿嘿,真擔心哪天半夜闖進一夥蒙面強盜,睡夢中就把我們全家給收拾掉了啊。”

富人怕盜,想方設法提高自己的安生係數,這也是情理中的事。

借用一條警犬,與提供100個工作崗位相比,顯然是微不足道的要求,廳局領導當即指示,讓譚老闆到**大隊挑選一條警犬,以保護企業家的人身安全。

譚老闆慧眼識金,一眼就看中拉拉,再也不肯改變主意。

“譚老闆,我建議您選一條剛剛從警犬學校畢業的警犬。”警員大漫臉上擠出許多笑容說,它們皮毛鮮亮,牙齒雪白,眼睛有神,好犬配老闆,感覺一定棒極了。”

“我又不是來招女婿,要挑年輕英俊的。”譚老闆說。

“拉拉牙口已經7歲,身體還受過重傷,各方面反應都有點遲鈍了,它對您不一定合適了。”大漫推心置腹地說。

“我要的就是拉拉這種有經驗的警犬。受過傷好啊,與死神打過交道,更懂得生活甘苦,更忠勇善戰嘛!”譚老闆毫無通融餘地地說。

如果拉拉自己有選擇權,是決不會願意去為譚老闆看家護院的。但拉拉沒有選擇權,警員大漫也沒有選擇權。拉拉拗不過命運,只能被譚老闆牽走。

臨別時,大漫躲在角落悄悄抹淚。說是借用,可何日是歸期呀?

應該說,拉拉自從成了譚老闆的看家狗,生活比過去優裕多了。

在**大隊時,早晨6點30分,起床號一響,警犬訓導員就會打開鐵籠,把它們牽到訓練場,奔跑、跳躍、撲躥,累得氣喘吁吁。天天如此,風雨無阻。在譚老 板家,凡老闆都有豐富多彩的夜生活,泡酒吧、泡茶館、泡舞廳、泡桑拿、泡洗腳房,不忙到凌晨不算完。有夜生活,早上自然就起得晚,經常是太陽升上樹梢了, 人還卷在被窩裡打呼嚕呢。譚老闆愛睡懶覺,拉拉當然就免除早操之苦,舒舒服服睡到不想睡了為止。

伙食也比過去精美豐盛多了。

在**大隊,雖然吃得也不差,但動物飽則惰餓則勤,為了使警犬隨時處於活躍敏捷的最佳精神狀態,餵食是嚴格限量的,一天只喂兩餐,湯湯水水加在一起也只有 小半盆,狗舌把盆子都舔乾淨了,也頂多能吃個半飽,只有過年過節或立功授獎時,才有機會飽餐一頓。紀律又嚴厲得要命,決不允許警犬去撿食路邊或非訓導員投 喂的食物。

說實話,拉拉在**大隊時老覺得吃不飽,常有飢餓感。如今,老鼠跌進米缸裡,吃飯根本就不是個問題。有從超市買來的專門供狗食用的罐頭食品,也有廚師為它烹飪的雞、鴨、魚、肉。不僅味道鮮美,營養價值高,數量也特別多。它每餐都吃得嘴角流油,肚子打飽嗝。

工作遠比過去輕鬆多了。

在**大隊,負責這座幾百萬人口大都市的治安,刑事案件一樁接著一樁,節假日或重大慶典活動還要加班加點在街頭巡邏,常常是從早忙到黑。遇到複雜的惡性 案件,狡猾的犯罪分子具備反偵察意識,把氣味佈置得像迷魂陣,警犬疲於奔命往往跑斷腿累得賊死還無法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不僅得不到獎賞,還會受到主人粗 暴的訓斥。做譚老闆看家狗,工作輕鬆得就跟玩耍似的。

看家護院,本是警犬的強項。

狗有個人類無法理解的非凡本領,睡得再熟,聽覺仍處於警醒狀態,外界任何輕微聲響,都立刻會使狗驚醒過來。

拉拉剛到花園別墅時,那些個樑上君子,還繼續想幹偷雞摸狗的事。那天半夜三點,花園西南角那叢金竹背後的圍牆上,傳來窸窸窣窣極細微的響動。

要是一般草狗,會以為是蛇在竹梢上滑行,不會引起警覺。但拉拉是受過嚴格訓練的警犬,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它的高度戒備。它立刻就被這若有若無的細微響動從睡夢中驚醒,悄無聲息跑過去。果然有異常情況,一個小蟊賊,正翻過3米多高的圍牆,身體垂掛下來準備跳進花園。

拉拉沒有吠叫。會叫的狗不咬,會咬的狗不叫。拉拉悶聲不響猛撲上去,咬住小蟊賊的腳。殺豬似的嚎叫聲劃破夜的寂靜,小蟊賊吊在牆上拚命掙扎,蹬掉了一隻皮鞋,這才從狗嘴裡拔出被犬牙咬傷的腳,倉皇翻過牆頭狼狽不堪地逃走了。

過了兩天,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花園裡突然傳來噗噗聲響,拉拉跑過去,聞到一股肉包子的氣味,還是剛剛出籠的熱騰騰的牛肉包子,散發出一股令狗饞涎欲滴的撲鼻香甜氣息。

要是普通狗,很難抵禦美食誘惑,會迫不及待將兩個牛肉包子吞進肚去的。可拉拉是警犬,從小受過特殊訓練,即使飢腸轆轆餓得狗眼發綠,也絕不會去碰來歷不明的食物,不管這種食物多麼色香味俱全。它只是聞了聞包子,嚥了口唾沫,便走開了。

事後,譚老闆將這兩個牛肉包子拿到衛生防疫站去化驗,果然包藏禍心,包子裡夾有劇毒磷化鋅鼠藥。

又過了幾天,凌晨4點左右,拉拉被一陣輕柔的狗叫聲吵醒,循聲找去,看見花園通到牆外的下水道的兩根鋼筋不知什麼時候被人鋸斷了,露出一個直徑約20厘 米的日子。那聲音就是從牆外通過下水道口子傳進來的,柔美婉轉,嗲聲嗲氣,聲音也是一種形象,一聽就知道是條皮毛光滑健康成熟的雌犬在叫。

拉拉狗鼻子伸到下水道嗅聞,果然有一股如麝似蘭令公狗心曠神怡的體香。聲音形象與氣味形象在狗的大腦皮層交疊融匯變成清晰的三維形象。拉拉雖然末目睹牆外這條雌狗的芳容,但它已確切知道,這是一條正處在發情期有心尋覓白馬王子的狗中佳麗。

雌狗熱情的吠叫,其實就是在吟唱滾燙的狗式情歌。拉拉當然曉得,為狗進出的洞敞開著,只要它從下水道被鋸斷的鋼筋豁口鑽出去,就能撞上桃花運。

作為一個正常的雄性,它當然希望擁有更多的伴侶。可它是條警犬,一條重要的紀律,就是未經主人允許,嚴禁與異性同類交往。它沒有回應牆外那條雌狗的叫喚,仍忠實地守護著花園別墅。

拉拉當然不知道,牆外那條雌狗,其實是歹徒對它實施的“美人計”,它只要鑽出下水道,就會被捕獸獵網罩住,然後用摩托車將它拖走。

警犬嚴明的紀律和高度責任心,拯救了拉拉的性命。

樑上君子黔驢技窮,只好灰心喪氣承認自己的失敗。社會上流傳一種說法,譚老闆養著一條功勳警犬,比狼還厲害,軟硬不吃,千萬別去招惹它。

拉拉被牽來後,譚老闆的花園別墅太平無事,沒再丟過任何東西。

自打發生溺水事件,譚老闆愈加寵愛拉拉,簡直把拉拉視作掌上明珠。

那是拉拉來到花園別墅第18天夜晚發生的事。那天晚上,譚老闆開車帶著拉拉到一家名叫藍水晶的酒吧與朋友聚會。凌晨一點,喝得醉醺醺的譚老闆才離開酒吧 駕車回家。譚老闆開的是一輛新型尼桑,行駛在高等級新海埂路上。車是好車,路也是好路,可車子開得歪歪斜斜搖搖晃晃,就好像在扭秧歌。拉拉蹲在轎車後座, 被搖得腦袋都有點兒暈了。

開到離花園別墅還有2公里左右的岔路口,譚老闆被尿憋急了,將車停在路邊,開了車門下去解手。拉拉恪守看家狗職責, 當然也跟下了車。譚老闆步履蹣跚去到一個魚塘邊,剛拉開褲子拉練,不知怎麼搞的,腳底一滑撲通掉進水裡。魚塘有點兒深,昏暗的路燈下,譚老闆像條擱淺的大 魚,在水裡掙扎撲騰。

拉拉高聲吠叫,但夜深了,又是在市郊,路上沒有人。譚老闆在水中沉浮,水面冒出一串串氣泡。拉拉只得跳進水裡,咬住譚老 板的衣袖,拚命往岸上拖。拉拉雖然在警犬學校時學過泅水,但並非專職救生犬,水性很一般,灌了好幾口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譚老闆拖上岸來。

譚老闆躺在魚塘的草坡上,吐出一大灘穢污,竟然就這樣睡著了。呼嚕呼嚕,醉得不省人事,睡得像頭死豬,怎麼叫也叫不醒。拉拉是條忠勇的警犬,無論什麼情 況下,都不會扔下主人不管。它守護在譚老闆身邊,熬過漫漫長夜。翌日晨,紅彤彤的太陽躍出地平線,譚老闆這才從醉夢中醒來。

這以後,譚老闆對 拉拉更是恩寵有加,逢人就誇拉拉是條忠勇救主的義犬,到處吹噓說,男人三件寶:好車、好房、好狗。譚老闆專門雇了一個名叫阿芳的小姑娘來照顧拉拉的飲食起 居。譚老闆無論到哪裡去,都要帶著拉拉。他牽著拉拉到下屬企業視察,帶著拉拉到度假村休閒,吃飯時也要拉拉蹲在他旁邊的椅子上陪他一起吃。

狗的地位是和主人的地位聯繫在一起的。主人榮耀,狗就尊貴。譚老闆是天宇集團總裁,拉拉是譚老闆的愛犬,身份地位自然也就不同凡響。在天宇集團這個王國內,沒人敢怠慢它,它無論走到哪裡,都有恭維的微笑和精美的食物。

拉拉享受著一條狗所能享受的全部榮華富貴。由於養尊處優,它身體發胖,皮毛油光水滑,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富人家寵物所特有的雍容華貴的氣派。

但不知為什麼,拉拉內心並不覺得有多快活。它懷念過去緊張刺激的生活,想念警員大漫,渴望能回到**大隊去。

是的,做警犬非常辛苦,還要冒流血犧牲的風險。可它血管裡流淌的是警犬血液,它鍾情火熱的戰鬥生活。它不習慣閒適無聊的日子,它討厭無所事事。

拉拉與阿芳的關係越來越親密。

阿芳的父親是下崗工人,母親沒有工作,阿芳還有個雙腿殘疾坐在輪椅上的哥哥,一家四口靠開一爿路邊小吃店勉強餬口。阿芳初中畢業後,經人介紹,到譚老闆家幫傭。阿芳的工作就是養狗,具體說就是給拉拉準備狗食、替拉拉清掃狗窩、幫拉拉洗澡、早晚兩次牽著拉拉到戶外溜躂。

阿芳是個聰慧的女孩,長得眉清目秀,正處在玩興很濃的年齡。開始時,阿芳有點兒怕拉拉,這麼大一條狼狗,真擔心撲上來幾下就把她撕碎了。但相處時間長了,阿芳發現拉拉脾氣溫順,善解人意,忠誠可靠,便喜愛上了拉拉。

用日久生情這句話來形容狗與人的關係,是再恰當不過了。阿芳天天陪著拉拉,餵它食物,牽它遛街,它自然而然對阿芳產生依戀情懷。它喜歡阿芳用銀鈴般清脆 悅耳的嗓音呼喊它的名字,它喜歡阿芳將洗髮香波塗抹在它身上,纖細的手指輕輕搓揉它的皮毛,白色的泡沫慢慢膨脹,在浴室鏡子裡一照,變成肥頭大耳的雪狗。

有一次,譚老闆到外地出差去了,阿芳把拉拉帶到滇池邊一座小山上,玩捉迷藏遊戲。阿芳是個鬼精靈,一會兒爬到樹上,—會兒鑽進草窠,一會兒躲到小山洞裡,讓拉拉跟蹤尋找。

正玩得有勁,突然,荒草亂石間,躥出一隻淺灰色野兔。阿芳興奮得跳了起來:“拉拉,快,快追!”雖然阿芳沒有用斬釘截鐵的“襲”字來發佈追擊命令,但拉拉還是領會了阿芳的意圖。

它兇猛地嚎叫著,箭一般撲了上去。長耳朵野兔聽覺非常靈敏,七拐八彎逃出幾十米遠後,眼瞅著就要被迫上了,突然一個急轉彎,鑽進地洞去。狡兔三窟,果然名不虛傳。地洞很小,剛剛夠野兔鑽進去,拉拉雖然聞到野兔的氣味,卻無計可施,只能在洞口悻悻吠叫。

阿芳撿了幾把枯草,在山坡另一端找到地洞出口,點燃枯草將濃煙灌進洞去。野兔受不了煙熏火燎,嗖地從地洞又躥了出來,剛好暴露在拉拉爪牙下。拉拉一個猛 撲,將野兔擒獲。阿芳燒起一堆火,將野兔架在火上燒烤,人與狗共享篝火晚餐。月亮升起來時,阿芳還唱了好幾首當地民歌。

這是拉拉來到譚老闆家後,過得最快樂的一天了。

譚老闆臉上浮起曖昧的笑,指著門醉熏熏地對拉拉說:“出……出去。呃,守……守在門口,別……別讓人進來!”

阿芳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用顫抖的聲音呼喊:“拉拉,別……別離開我……”

這是兩個互相矛盾的指令,拉拉在房間裡轉圈,不曉得該到門外去還是該留在室內。

若從警犬的職責講,它當然該服從譚老闆。記得當初在**大隊它被譚老闆相中時,警員大漫就曾指著譚老闆對它連續發出過三遍“服從”指令。

譚老闆是它的新主人,作為警犬,必須無條件服從主人的命令。可如果從感情角度講,它卻更願意聽從阿芳的話,留在房間裡。它從阿芳顫抖的聲音中聽出來,阿芳面臨某種危險,需要它的幫助。

兩個矛盾的指令,使拉拉陷於進退兩難的境地。

這是別墅底層靠近廚房的小房間,俗稱保姆間,是專門給傭人住的。房間不足10平方米,擺著一張單人床和幾樣筒單的傢俱。

別墅空蕩蕩,家裡其他人都有事外出了,整幢別墅只有譚老闆、阿芳和拉拉。

“叫你出去,聽明白了嗎?出去!”譚老闆板著臉,用拳頭擂門,提高聲音說道。

拉拉從譚老闆被酒精燒得通紅的臉上,預感到將會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拉拉,過來。”阿芳淒涼地叫道。

正值黃昏,從窗欞灑進幾縷夕陽,把小小的房間映照成淡淡血色。拉拉看見,阿芳的眼眶裡淚水在打轉,臉色也因害怕而變得慘白,聲音裡明顯含有求救的意味。

拉拉不再猶豫,邁動腳步向阿芳走去。它有一種感覺,阿芳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它。

“你敢不聽我的話,滾,快滾出去!”譚老闆勃然大怒,藉著酒勁,揪住拉拉的後頸皮,橫蠻地往門外拖拽。拉拉既不能咬也不能撲,無可奈何地被推出門去。

砰的一聲,門被鎖上了。

拉拉什麼也聽不到了,隔著門縫兒,它聽到譚老闆粗俗的酒嗝、阿芳的苦苦哀求聲和玻璃杯砸碎的聲響。拉拉踮起後肢,用爪子刨門,低聲吼叫。可惱的是,沒人給它開門。木門很結實,它無法打開這扇門。

房間裡傳來撕打聲。拉拉心急如焚,突然想到了窗戶,趕緊躥出別墅,繞道花園,來到保姆間窗戶底下。窗台約有一人高,有一條可擺放花盆的窄窄平台。拉拉縱身一躍,跳到平台上。

透過玻璃它看見,譚老闆臉上掛著淫笑,正粗暴地擰著阿芳的胳膊,撕扯阿芳的衣裳。阿芳倒在床上,竭力掙扎著,臉上掛著傷心的淚。

房間裡,玻璃杯砸碎了,枕頭和被褥也掉在地上,一片狼籍。

拉拉是條閱歷豐富的警犬,立刻意識到房間裡正在發生犯罪行為。

在它的警犬生涯中,它曾參加過好幾宗強暴案的偵破工作。受害人也像阿芳那樣,淚流滿面,痛不欲生。

有一次,警員大漫把它帶到強暴的犯罪現場,它順著新鮮氣味流窮攆猛追,把來不及逃遠的罪犯抓獲。大漫與它都因此而獲得一枚勳章。這說明,這類犯罪,是必須嚴厲打擊的刑事案件,是絕不容許姑息遷就的嚴重犯罪。

砰砰,汪汪。拉拉用爪子敲擊玻璃窗,發出暸亮的吠叫。房間裡正在搏鬥的兩個人,驚訝地扭頭張望。阿芳伸出細弱的胳膊,眼睛閃著企盼的光,像個快要溺斃的 人急於抓住救命稻草。譚老闆惱羞成怒,一手按住床上的阿芳,另一隻手抓住窗簾使勁一甩,唰地一聲,花布窗簾被拉上了,隔斷了拉拉的視線。

房間裡,傳來更猛烈的扭打與掙扎的聲響。

拉拉的爪子觸摸冷冰冰的玻璃窗,突然想到曾經在**大隊經歷過的那場搗毀毒品倉庫的戰鬥。大漫牽著它在屋外牆角搜索,隔著玻璃窗看見警員小金衝進一間房 間,突然門背後閃出一名歹徒,舉著鋒利的匕首從後面向小金刺去。要是繞道房門進去,不等趕到,小金必定倒在血泊中,大漫不顧一切地撞開玻璃,在歹徒匕首刺 向小金後心窩的一瞬間,將歹徒擊斃。這給拉拉留下深刻印象,薄薄的玻璃是可以撞碎的。

它撞碎玻璃衝進房去,這合適嗎?它現在的主人是譚老闆,譚老闆的指令非常明確,是要它滾出房間。

它是主人豢養的犬,怎能違背主人的指令呢?但另一種莊嚴神聖的使命感在它胸中激盪,它血管裡流淌的是警犬的血,它崇高的天職就是制止一切犯罪行為,無論這種犯罪行為是何人所為。

它與阿芳的親密友誼,也在感情上促使它採取斷然行動。

它不再猶豫,跳下窗台,往後退了幾步,發一聲威,藉著助跑的力量,高高躥躍,勾著腦袋,照準玻璃窗猛烈撲撞上去。砰的一聲響,碎玻璃飛濺,拉拉像顆出膛的炮彈,穿越窗戶,落到房間裡。

譚老闆已剝掉阿芳的外衣,正壓在阿芳身上,準備實施進一步侵害。

玻璃窗砸碎,拉拉越窗而至,把譚老闆嚇了一大跳,酒也嚇醒了,一骨碌爬起來,目瞪口呆地望著拉拉,半天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阿芳用枕頭遮住自己半裸的身體,坐在床上嚶嚶哭泣。

“你好大的狗膽,竟敢壞我的好事!”譚老闆咬牙切齒地罵道。

拉拉站在床前,碎玻璃在它頭上扎出好幾個傷口,鮮血漫流出來,順著額頭、耳朵和鼻樑滴滴答答往下淌,模樣可怕得就像一條血狗。

“吃裡扒外的傢伙,你想造反哪!”譚老闆色厲內荏地擺出要用腳踢的架勢。

拉拉身體躍動著,憤怒的眼睛盯著譚老闆,發出低沉的嚎叫。與狗打過交道的人都曉得,這是狗在發出最嚴厲的警告:只要你膽敢再往前跨一步,尖利的狗牙和狗爪就會毫不留情地把你撕碎!

譚老闆額頭滲出一層冷汗,臉紅得像豬肝,往後連退了三步,結結巴巴說:“你……你是條瘋……瘋狗!”說著,踉踉蹌蹌跑出門去。

一場嚴重的犯罪,總算在最後一秒鐘被制止住了。

幾天後,拉拉頭上和肩胛上被碎玻璃劃破的傷口剛剛癒合,譚老闆就帶著它回到**大隊。拉拉一見到警員大漫,便嗚咽著撲進大漫懷抱;大漫緊緊摟住拉拉,激動得眼淚也流出來了。警犬與主人久別重逢的情景確實是很感人的。

“哦,我是來交還拉拉的,有借有還嘛。”譚老闆解釋說。

“怎麼,拉拉不聽話,給你添麻煩了?惹你生氣了?”姚警官問。

“不不不。”譚老闆連連搖頭,“拉拉挺好,表現很優秀。它天生就是一條好警犬,我是個酒囊飯袋,拉拉給我看家護院,確實是大材小用了。這麼好的警犬,理應回到**隊來,這兒才能真正實現它的生命價值。”

“假如你想換一條警犬的話,我們可以滿足你的要求,我帶你到犬捨去挑選。”姚警官熱情地提議道。

“不用啦,謝謝啦。譚老闆瞟了一眼拉拉,略帶自嘲地說,我覺得像我這樣的人,還是養條哈巴**較合適。”

《警犬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