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老騎驢
張果經常騎著一頭毛驢,至於他為什麼要倒騎毛驢,還有一個動人的故事呢。
張果老有個十分要好的朋友,是個道長,人稱穆長老。穆長老住在女山東南坡上的仙姑廟內,張果老常去那裡和穆長老研討道教理學。這仙姑廟的大殿三層,耳房若干,佔地近十畝。殿前古柏參天,院內花木、假山、放生池琳琅有序。每逢每月初十,香客不斷,鐘聲悠揚,是當時遠近聞名的廟宇。穆長老整日煉製驅邪丹丸贈給香客,香客也常捐些銀兩、敬些糧油給他們,聊以度日。
仙姑廟除了穆長老之外,還有兩位道童南桃、北李,南桃負責挑水劈茶、燒鍋做飯;而北李呢,則負責清掃殿堂、繼香敲鐘。一連三天,南桃明明早晨挑滿了水缸,次日清晨燒早飯時缸內只有小半缸,撓撓頭只好再去挑水,但心中犯嘀咕懷疑是北李和他過不去,想找師傅評理,但又苦於沒有證據。
一天晚飯後,南桃悄悄藏於暗處,想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月上了柳稍,人影婆娑,南桃快要沒有耐性的時候,忽見西邊紅光一閃,接著一個穿紅色綢肚兜,胳臂猶如蓮藕的雪白粉嫩的童子,三跳兩躍到水缸前,伏在缸口「咕咚、咕咚」喝起水來。喝完後一抹嘴四處看了看,又一蹦一跳地穿牆而去。南桃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第二天一大早,南桃把昨晚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穆長老,說自己看到一個穿紅色綢肚兜、渾身雪白粉嫩的童子。穆長老開始不信,但南桃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又羋信半疑。南桃一貫秉性憨厚,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因為他這個徒兒從不說謊話。穆長老一邊用手捋著鬍鬚一邊在想:難道是傳說中的千年人參娃?
當天晚上穆長老和南桃一起躲在暗處。果然又是昨晚的那個時分,穿紅肚兜的童子又出現了。穆長老趁娃娃伏在缸口喝水時,悄悄地將事前準備好的一團紅絲線的一端繫在紅肚兜的後腰帶上。次日一大早,穆長老領著南桃、北李順著絲線找到了仙姑廟後一棵千年古樹下,紅絲線扎入樹旁的泥土中。北李跑回廟中取來鐵鍬,順著紅絲線小心挖掘,足足挖了六尺多深到了絲線盡頭,果然是一棵約兩尺多長的人形人參果。穆長老高興地說:「得到這個千年的人參果,真是天助我也,吃了它可以長生不老,助道成仙。但是,這個人參果需要用文火煮三七二十一天,待人參果化為乳汁後,飲之最佳。」
師徒三人小心翼翼地將人參果用清水洗乾淨,放人鍋中小火慢慢蒸煮。等到第十九天時人參果已是香味撲鼻。穆長老十分高興,便安排徒弟南桃和北李繼續文火慢煮,他去泗州城請自己的師兄們前來一同享用。
說來實在是太巧了,第二天,張果老騎著小毛驢來到仙姑廟,他把毛驢拴在院子裡的一棵大樹邊,連聲呼喊:「穆長老!穆長老!多日不見,老兄可好?」南桃見是張果老來了,便幽門相迎,回答說:「先生來的不巧,師傅昨日去了泗州城,請大師伯前來享用千年人參湯。」
張果老一聽說千年人參湯,好奇地問個究竟:「我怎麼沒有聽說過什麼千年人參呀?不是騙我的吧?穆長老怎麼沒有想到請我也嘗嘗鮮?」南桃一五一十地如竹筒倒豆子敘說了一遍,並且領著張果老到廚房去看。張果老一進入廚房就聞到一股撲鼻的清香。說來也巧,南桃見灶頭沒柴了,就去院裡抱柴。
張果老揭開鍋蓋一看,濃濃的參湯已成乳白色,香味四溢,清腦提神。他心裡想:「既然穆長老沒有想到我,而且聞起來又這麼香,我就偷偷的嘗一口吧。」他早聽說這千年人參湯的功用,趁無人實在忍不住要偷喝一點,順手拿起葫蘆瓢舀了半瓢喝了起來,哪知美味無窮,越喝越饞,一瓢又一瓢,一口氣喝了七八瓢鐵鍋見了底。
張果老舀起最後一瓢正要喝,院裡的小毛驢也叫了起來,張果老想:這毛驢可能口渴了,整天馱著我東走西竄,也夠辛苦它了,不如讓它也嘗嘗難得的美味。小毛驢剛喝完最後的一瓢湯,南桃抱柴回來了。張果老從樹上解下毛驢說:「我有事,先走了,等你師傅穆長老回來,和他說一聲我來了,就行了。」他知道自己做了錯事,想趕快溜之大吉呢。
也許是無巧不成書,張果老剛出廟門迎面遇上了穆長老一行人。穆長老見了張果老,自然是盛情邀請他留下來喝人參果湯,張果老哪裡敢留下,推說自己有急事,趕快就走了。既然挽留不下張果老,穆長老也就只好作罷,他和師兄們一心想要喝那人參湯,直奔廚房而來。揭開鍋蓋一看,鍋裡千千的。穆長老心想人參湯肯定是張果老偷喝了,氣得臉色鐵青,抓過門旁一根扁擔攆出門去,師兄和兩個道童也各操傢伙隨後攆去。
這張果老自知理虧,不好解釋,出了廟門跨上毛驢。這毛驢喝了人參湯,彷彿通了人性,也理解主人的心情,不用拍打屁股就撒開四蹄,拚命奔逃。穆長老等在後面一邊追趕,一邊喊:「張果老,你給我站住!站住!」他越是喊得緊,毛驢越是奔得急。毛驢一邊跑,張果老一邊回頭看後面追趕的人,毛驢從山坡上往下跑,一跑一顛,張果老頻頻回頭看,幾次都差點掉下驢背,乾脆調過身來,兩手緊緊抓住毛驢尾巴。哪知心急,慌不擇路,毛驢拚命向西跑去,不料翻過山坡.前面突然出現一個大湖,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浩淼的湖面不見一葉小舟,眼看穆長老師徒越追越近,揮舞手中傢伙大罵張果老不講義氣。張果老心裡一急,狠狠打了毛驢的屁股一掌,罵道:「畜牲!那麼多大道你不走,偏偏往這條絕路上跑,你要不飛過去他們趕上來了不扒了你的皮才怪呢。」話音剛落,忽聽毛驢一聲長叫,騰空而起,四蹄生風越過大湖,落在一座小山崗上。張果老一見把穆長老師徒扔在湖對面,這才鬆了口氣,找塊石頭坐下喘喘氣,一邊摸摸毛驢一邊說:「小毛驢呀,小毛驢,你可長了本事了。」
張果老偷喝了人參湯得道成仙了,他的小毛驢因喝了那瓢人參湯,也成了神驢。張果老一輩子雖沒做過虧心事,但為偷喝了人參湯被穆長老師徒攆而留下了怪癖,只要一騎上毛驢就覺得穆長老師徒在後面追趕,就得調過身子,時間一長,他就倒騎毛驢了。
得道之後,許多公卿都來拜訪他,有的人向他打聽世外的事,他總是詭詐地回答,常常說:「我是堯帝時丙子年生的人。當時的人無法推測以後的事情。」又說:「堯帝時我是侍中。」張果老可以長年累月地不吃東西,吃飯的時候只喝美酒。
有一次,唐玄宗把他留在內殿,賜他美酒,他推辭說自己連二升也喝不了。他有一個弟子,倒是能喝一斗美酒。唐
玄宗聽說之後很高興,讓人把這個弟子叫來。不大一會兒,一個小道士從大殿的屋簷上飛下來,年紀有十六、七歲的樣子,姿容清秀,神情雅淡,上前來拜謁皇上。小道士言詞清爽,很有禮貌。
唐玄宗讓他坐,張果老說:「我這弟子常常站在我的身邊,不應該賜他坐位。」唐玄宗看過之後,更加喜歡這位小道士,就賜酒給他。小道士喝夠了一斗美酒,也沒有推辭,張果老推辭說:「皇帝不能再賜酒了,喝多了一定會有過失的,那要讓皇上見笑了。」唐玄宗又硬逼小道士喝,酒忽然從小道士的頭頂上湧出來,帽子掉到地上,變成了一個酒盒子蓋兒。唐玄宗和嬪妃侍者都吃驚、大笑。一看,小道士已經不見了,只見一個金色酒盒子扣在地上。這個盒子正好是盛一斗的盒子。
有一位叫夜光的法師善於查看鬼神。唐玄宗曾經把張果老找來,讓張果老坐在自己面前,而讓夜光法師看著張果老。夜光來到唐玄宗面前奏道:「不知張果老現在在哪裡,我願意去視察一番。」其實張果老坐在皇帝面前好長時間了,夜光不能看見他。另外,有一個叫邢和璞的人,他有算命的法術。他每次給人算命,就把一些竹籤擺放在面前,不一會兒,已經能詳細地說出那人的姓名是什麼,是窮困還是顯達,是好還是壞,是短命還是長壽。他前後給一千鄉人算命,沒有不分析得很詳細的,唐玄宗驚奇已久。唐玄宗讓他給張果老算命,他卻擺弄了老半天竹籤,殫思竭慮,神色沮喪,不能確定張果老的年齡。唐玄宗對宮中貴人高力士說:「我聽說成了神仙的人,寒冷和炎熱都不能使他的身體生病,外物不污染他的內心。現在的張果老,善算的人算不出他的年齡,善視鬼神的看不到他的形貌。神仙的行動是極迅速的,莫非他就是真正的神仙吧?然而我聽說喝了謹斟酒的人會死。如果他不是神仙,喝了這酒就一定會敗壞了他的身體。可以讓他喝這酒試試。」
當時,天下大雪,冷得很厲害,唐玄宗就讓人把酒拿進來,賜給張果老。張果老舉杯就喝。喝了三杯之後,醉醺醺地看著左右說:「這酒不是什麼好酒!」於是他就倒在地上睡了。一頓飯的時間他才醒,忽然拿起鏡子看他的牙齒。他的牙齒全都變得斑駁焦黑。他急忙讓身邊的侍童取來一個鐵如意,把牙齒打掉,收放到衣袋裡。他慢慢地解開衣帶,取出一帖藥劑來。這藥顏色微紅,光亮晶瑩。張果老把藥敷到牙床上,接著再睡。睡一會兒忽然又醒,再拿鏡子自己看看,他的牙齒已經長出來了。新長的牙齒堅硬光白,比以前還堅硬。唐玄宗這才相信他的神奇,對高力士說:「大概他是真正的神仙吧?」於是唐玄宗下詔書說:「怛州張果老,是雲遊世外的仙人。他的形跡先進高尚,他的心進入深遠的幽冥之中,能把光榮和塵濁同樣看待,應召進宮來。卻不知道他有多大歲數,自己說是在羲皇以前的人。向他請教道術,他的道術完全達到高深完滿的程度。現在就要舉行朝禮,於是申明這加恩特賜的任命,授他『銀青光祿大夫』之職。另賜號『通玄先生』。」
不久,唐玄宗到咸陽的郊外打獵,捕捉到一頭大鹿。這頭鹿與平常的鹿稍微有一些不同。隨行的廚師正要殺鹿做菜,張果老看見了,便說:「這是一頭仙鹿,它已經活了一千多年。以前,漢武帝元狩五年的時候,我曾經跟從漢武帝在上林打獵,當時活捉了這頭鹿。然後又把它放了。」唐玄宗說:「鹿多了,時代又變換了,那頭鹿難道不能被獵人捕去?」張果老說:「漢武帝放鹿的時候,把一塊銅牌放在鹿的左角下為記號。」於是唐玄宗讓檢驗那鹿,果然找到一塊二寸長的銅牌,但文字已經殘損了。唐玄宗又對張果老說:「元狩年是什麼年?到現在有多少年了?」張果老說:「那一年是癸亥年,漢武帝開始開鑿昆明池。現在是甲戌年,已經八百五十二年了。」唐玄宗讓史官校對這段歷史,一點沒有差錯。對於張果老的神異的功能,唐玄宗更加驚奇。
當時又有一個叫葉法善的道士,也善道術。唐玄宗問他道:「張果老是什麼人?」他回答說:「我知道,但是我說完就得死,所以不敢說。如果陛下能脫去帽子,光著腳走路去張果老那求情救我,我就能活。」唐玄宗答應了他。葉法善說:「張果老是盤古開天闢地、混沌初分時的一隻白蝙蝠精。」說完,他果然七竅流血,僵臥在地上。唐玄宗急忙跑到張果老那裡,脫去帽子和鞋子,自己說自己有罪。張果老慢慢地說:「這小子口不嚴,不懲罰他,恐怕他壞了天地間的大事呢!」唐玄宗又哀求了好久,張果老用水噴了噴葉法善的臉,葉法善當時就活了過來。
這以後,張果老多次說自己又老又病,請求回恆州去。唐玄宗派人把他送到恆州。天寶年初,唐玄宗又派人徵召張果老,張果老聽了之後,忽然死去。弟子們把他埋葬了。後來打開棺材一看,只是一口空空如也的棺材。從此,人間再也沒有人看見過張果老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