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作者永明壽禪師是在宋朝初年,看到當時的佛法、佛教已經分道揚鑣。宗教修持的人與研究經典的人,彼此不能夠融通,換言之,大家對學佛如何求證的功夫沒有了!因此永明壽禪師對當時佛教佛法這種普遍的情形作了一番批評。批評以後又勸大家學怫要切實修持。那麼,講修待,同時要知道修持不是那麼簡單,不管淨土宗、禪宗、密宗哪一種修法,必須把學理、教理融會貫通,配合修持方法切實求證。
現在繼續講永明壽禪師教我們如何修持,怎麼修止觀。
由住如是不放逸故,恆自思維,我之壽命,償得更經七日六日五日四日三日二日一日一時半時須臾,或經食頃,或從入息至於出息,或從出息至於入息,乃至存活經爾所時,於佛聖教,精勤作意,修習瑜伽,劑爾所時,於佛聖教,我當決定多有所作,如是名為不緩加行。
這一段不作字句分析,注意前後兩句話:「由住如是不放逸故……名為不緩加行」。「加行」是佛學名詞,就是現代名詞「加工」的意思,如棉紗加工成布;布再加工染色成花布。學佛的人要趕緊加工,加工的道理就是「不放逸」。
佛學上有兩個名詞:「精進』,、「不放逸」。看似意近,但兩者還是有別。「精進」是非常努力地用功,好比做生意賺錢,晝夜苦思如何把別人口袋裡的錢哄到自己口袋裡。晝夜努力叫精進。
「不放逸」就是不馬虎,與精進不同,一般人總是原諒自己,原本今天想要修持、打坐、唸經,因為吃得太飽消化不良,先睡一下,等消化完了再念佛,這個就是放逸。原諒自己,對自己很寬鬆,或者今天有一點不舒服,馬馬虎虎先休息,明天一早起來努力。第二天鬧鐘響了又覺得太早,再睡半個鐘頭,一睡三個鐘頭又過去了!這個就是放逸。精進是積極的;放逸是消極的。
這一段告訴我們真正學佛用功的人要不放逸,「不緩加行」,不可慢,不可縱容自己,要努力加工。下面提出一個問題:
有宗有教名「宗教」
問:義學多樂聽讀,禪宗唯精內觀,然教觀二門缺一不可,若但觀心而不尋教,墮暗證上慢之愚;若但尋教而不觀心,受執指數寶之誚,有不達者遞相是非。今宗鏡廣搜祖教意足,請為微細開拆,以決深疑。
在中國佛教,講道理、研究佛學理論的叫「義學」。過去講經的法師叫「義學沙門」,專門研究經典。
義學的人「多樂聽讀」,喜歡研究經典,或者喜歡讀經、聽經。禪宗一般修法不管這些,專打坐、內觀,參究用功,也不管經教不經教,懂一點《六祖壇經》,好像已經很對得起六祖了,只管自己用功。一個是宗,一個是教,兩個合起來叫「宗教」,也叫做「教觀」,教是研究佛經教理;觀是反觀、反照自己。
「然教觀二門缺一不可」,真正學佛的人,研究佛經理論與修持,少一樣都不可。
「若但觀心而不尋教,墮暗證上慢之愚」,他說假使只觀察自己內心修持,而不研究佛學經典的理論,容易墮落在昏暗傲慢的愚昧中,未證言證。研究經典理論是要找出自己怎麼修持的方法,並不是只求學問好,寫佛學文章給人家看。「暗證」是求證不到,譬如我們都曉得佛法言空,我們空得了嗎?什麼都空不了!脾氣來的時候,一邊曉得空,一邊脾氣照發不誤;有煩惱來了,明明知道空,煩惱空不了;肚子餓了,說空會不餓?做不到的。那麼,可見這樣一來,佛法就變成理論,不是一個實際的東西。實際上真空得了,這些事情做得到,不是做不到的。「暗」是看不見,「暗證」是永遠達不到,閉起眼睛來黑洞洞的,沒有用。
「上慢」,自以為有點功夫就愈傲慢,看不起別人,看每一個人都不是佛、不是菩薩,這只能說是墮落,不能說是上進。
「若但尋教而不觀心,受執指數寶之誚」,光研究教理而不觀心,抓到指月亮的指頭當月亮,抓住經典的理論當佛法,自己內心一點也不受用,那叫「數寶之誚」,等於為別人管帳當會計,每天經手幾千萬,自己一個月不過拿三千塊,還不夠用。他說這樣不行,均有所偏。可是一般研究教理與講修持的,兩方面不能圓通、融會。要佛學好,功夫也好,那就圓融了!研究了佛學理論,自已在修持上都證驗過,這才是真正的佛法。可是社會上要找到這樣的人不容易!
「有不達者,遞相是非」,於是平研究佛學的人,批評光用功、不懂教理的人什麼都不懂,是錯誤。反之,用功的人看到光研究佛學,兩條腿盤不了,盤起腿都發漲的人,則取笑理論有什麼用!這兩種人皆不能通達另一方面而「遞相是非」.互相指摘對方不對。
「今宗鏡廣搜祖教意足,請為微細開拆,以決深疑」,現在你寫《宗鏡錄》這本書,廣泛搜羅了祖、教(教、觀)的意見,足以把教、現這兩方面的是非貫通起來,請詳細地為我們剖析說明,以解決我們深深的疑惑。
答:教觀難明,須分四句。如雲,一、教門非理門,教是能通,理是所通,能所異故。二,理門非教門,吾聞解脫之中,無有言說故。三、教門即理門,文字即解脫故。四、理門即教門,解脫即文字。
「答:教觀難明,須分四句」。這是綱要。他回答,研究佛經的理論,與實際修持現心的法門,有四方面的理論必須要懂得。
「如雲,一、教門非理門,教是能通,理是所通,能所異故」。比方說,佛經經典上所講的道理是教門,教門不是理門。譬如《六祖壇經》所引用佛經的名詞非常少,直接告訴你這個就是道,此仍講理,是屬理門,不是講教。講教的人,譬如講「金剛般若波羅蜜」,他會解釋什麼叫金剛;什麼叫般若;什麼叫波羅蜜;這些解釋是講教,所以教門不是理門。「教是能通」,教是佛法根本的依據:「理是所通,是講理。禪宗許多祖師的語錄是講理,他自己悟道,隨意用普通的言語講出自己悟道的道理,此是所通。而教是根據佛經講教理。教門、理門是兩樣,好比一個是麵粉,一個是成品。佛經所有的教義是麵粉;禪宗祖師悟道以後講出來的話變成饅頭,由麵粉做成饅頭;淨土宗法師講出來的話也可比做是麵粉做成的麵條;有些宗派的修法,是把麵粉做成了餅乾,反正麵粉是一樣,作法不同,可是樣樣都吃得飽。能、所二字差別在此。現在跟大家講的也是理,這麼一比喻,大家就懂了,否則只在文字上解釋又變成教了。
「二,理門非教門,吾聞解脫之中,無有言說故」。第二,理門不是教門,悟道的人,不一定通教。譬如唐代了不起的大和尚馬祖道一禪師,馬祖未出家前俗家姓馬,是四川人,悟道以後回到四川城都,父親家中並不富裕,以賣竹篩子為生,四川俗語叫「畚箕」。家鄉人聽說從江西回來一位大禪師,同鄉列隊歡迎。結果一看是馬畚箕的兒子,他會悟道?大家都不信。所以馬祖感慨地說:「修道不還鄉,還鄉道不香」馬祖的嫂嫂非常相信他,但是沒有讀過書,怎麼辦?馬祖教她把雞蛋吊在床頭,天天用耳朵聽,等雞蛋開口說話就悟道了。這個嫂嫂因為信他,就相信了,果然設法做了一個網袋把雞蛋掛在床頭天天聽,聽了三十年,吊線氧化,有一天晚上正在聽時,雞蛋的線突然斷了,雞蛋「叭嗒」一聲掉下地,她開悟了!開悟以後什麼都會了,這是理門,道理懂了!得了理門,即得解脫。
理門不是教門,理門是解脫之道,解脫之道「無有言說」,什麼叫般若?不需要了!金剛不金剛都一樣,都可以,悟了就是悟了。這是第二種。
文字即道體
「三、教門即理門,文字即解脫故」。那麼,一定只修道,不要看經典而悟道嗎?不一定。有許多禪宗大師或淨土宗大師,看經教經典開悟的很多。理通了一定會開悟,讀書後發智慧,啟發到最高處,自然靈性也就啟發了。
第三種,教門就是理門,因為文字本身也可以使我們解脫,有時在一句話上、一個字上可以得到解脫。譬如宋朝有位大師是拜《法華經》的,佛教中有這種人,非常誠懇,字認得很少,靠拜經開悟,念一個字拜一拜,香花燭果佈置莊嚴,站在佛前拜《大乘妙法蓮華經》,唸一聲「大」拜一拜,有一天念到「屎」,要拜下去的時候,突然反問:大便拜它幹什麼?一下開悟了!所以說教門是理門,也就是這個道理,因為文字本身也可以使你解脫的。
「四、理門即教門,解脫即文字」。第四種,如果不研究佛經而自己用功,或者念佛、參禪、唸咒子,真的開悟了,所有經典俱通,沒有讀過的書也會了!所謂一了百了,一通百通。所以說理門就是教門,因為真得道就解脫,解脫本身智慧就出來,自然就有文字。
這四種不是呆板固定的,所以不要抓住某一邊。
四種宗教徒
故又以門對教,四句分別。一、得教不得門,文字法師是。二、得門不得教,觀慧禪師是。三、得門復得教,聞慧法師是。四、門教俱不得,假名阿練若是。
「故又以門對教,四句分別」。所謂「門」就是走一條路,用一個方法,走這一門。所謂「教」即佛說的所有三藏十二部經教。以「門」對「教」來講,也有四種區別作用。
「一、得教不得門,文字法師是」。光曉得研究佛經,講經也講得天下第一,自己沒有修持的功夫,這叫做文字法師,研究文字佛學的法師而已!
「二、得門不得教,觀慧禪師是」。第二種,只知用功,用功到了某一種程度,境界也有,功夫也有,但是一問教理,不是一竅不通,大概三竅通半竅,講得差不多,但是不對。等於會修水電器的工人,水電器修得很好,問他電機是什麼?沒有讀過電機學,不懂,他是懂得實際功夫,不懂學理。如果叫一個電機學博士修理一個小機器,可能搞半天還修不好,還不如叫一個工人來修。博士懂理,不一定有實際功夫,要功夫與學理兩樣都到,才是學佛。
所以「得門不得教」者,有技術、有境界、有功夫,然而學理不通,也只是打坐、修禪的「觀慧禪師」而已!
「三、得門復得教,聞慧法師是」。第三種,學理也通,功夫也證到,這是真正大智慧的多聞法師。
「四、門教俱不得,假名阿練若是」。第四種,門也不通,教也不懂,是假名的佛弟子出家人,阿練若是僧道道場。(註:漢譯阿蘭若為寂靜處,是出家眾所居住的寺院總稱)
方法和目的之間
又或隨方便之詮,則執權害實,若達圓頓之教,則了實開權。執權則教觀兩分。了實則人法一旨。人法一旨,則境智俱冥。教觀兩分,則信法雙現。信法雙現,則有觀有聞。境智俱冥,則無內無外,斯乃隨根利鈍,有此開遮。
「又或隨方便之詮,則執權害實,若達圓頓之教,則了實開權」。佛法有二種:一者「權便」,方便的說法;二者「真實」,真正的佛法。
《法華經》講得很徹底,真正的佛法是什麼?我們在這裡研究的不是真正的佛法,真正的佛法沒得話講,個個都是佛,只要曉得此心是佛,已經到了,而講這句話也已經多了,那是真實。所以《金剛經》上佛說他說法這麼多年沒有說一個字,佛不是當面扯謊嗎?這些經典都是他說的,他說沒有說一個字。因為佛所說的都是方法,亦即方便。《金剛經》有一個比方:「如筏喻者」,方法像過河的船一樣,人過了河,要棄船上岸,如果過了河還背著船走路,那多笨呢!
一切佛經所說的方法,大部分是「開權顯實」,權者方便;實者真實,開方便以顯真實。
「又或隨方便之詮」,詮即詮釋,跟著佛經以文字詮釋道理的方便。「則執權害實」,抓住佛當時權宜、方便所說出的一種教育的方法,而當成了真實,那豈不是「以權害實」嗎!
「若達圓頓之教,則了實開權」,如果真正開悟,懂了以後,不需要佛經一樣成佛,這就是圓滿頓悟。此謂「了實開權」,徹底了了,便能以權便的方法教人。
「執權則教觀兩分」。如果不曉得這個道理,看佛經,抓到雞毛當令箭,那就糟了!教觀兩分,教理不通,功夫也不到。
「了實則人法一旨」。佛法真正告訴我們就是一句話:「心就是佛」,如果真正悟進去、懂了,則「人法一旨」,無所謂人我,心佛眾生三無差別。
「人法一旨,則境智俱冥」。曉得心就是佛,何必向外面找什麼佛法呢?此心就是佛,此心在哪裡?此心就在這裡。你說此心要空,你空他幹什麼?它根本要空你的。你說此心留不住,怎麼留不住?昨天與今天,今天與明天都一樣,都在這裡。能在這個地方悟進去,則「人法一旨,境智俱冥」,無所謂境界,也無所謂大智慧,兩樣都清淨了!
「教觀兩分。則信法雙現」。因此。一般人沒有悟道,把佛經教理,與修持止觀的方法分齊,分開就產生一個問題:信佛法與修持佛法變成兩條路線、信佛法與修佛法一分為二,變成兩樣。
「信法雙現,則有觀有聞」。「信」很難,稍後再討論「信」。信與法兩條路線呈現,沒有辦法,只好以種種方便來告訴我們修行的辦法。「有觀」,怎麼觀?「有聞」,耳朵聽到道理,怎麼理解這個道理?「有觀有聞」是修行的方便過程。
「境智俱冥,則無內無外,斯乃隨根利鈍,有此開遮」。假使真相信「心即是佛」這句話,無境界也無煩惱。無所謂內也無所謂外,不管鈍根利根,就在這個地方都可了悟。此乃隨著根器的利、鈍而有此方便說法。(註:開是允許的意思;遮是禁止的意思)
剛才提到信,我們先作廣義的解釋。
任何一個宗教,都是要人們信,信就進去了!甚至旁門左道的,也要你信,才進得去。其他宗教也一樣,信則得救,不信不得救。我說我不信。為什麼?因為太不慈悲不博愛。真仁愛真慈悲信者得救,不信者更要救。
那麼,這種信普通叫迷信,尤其現代知識分子,一看學佛打坐信宗教的,就斷言為迷信。這個話不是現在才講;幾十年來我都如此告訴人家。我問他懂不懂?不懂怎麼知道人家不對?你才迷信,因為迷者不懂也,莫名其妙就說別人迷信,你本身就迷信。譬如現在是科學時代,有許多人動不動就說你這個不科學,你要先問他學哪一種科學?沒有學過,那你懂什麼科學?這種人叫人不要迷信,就等於街上有一家原子理髮店,他叫你千萬別進去,當心頭爆炸!他懂不懂原子。原子是個什麼東西?這是跟著科學迷信的人。當然也有迷信宗教的,開個菩提店賣波羅蜜,什麼叫菩提?波羅蜜是鳳梨嗎?
所以,宗教叫人信,本身可能是迷信,但是要人不迷信的,他自己也不見得不迷信。這都不是佛法的信,佛法叫我們求正信。
什麼是正信?很難講。譬如這裡有杯茶,我喝了一口,告訴各位很燙,你們信了就是迷信,因為你們沒喝過呀!沒喝過怎麼被我騙呢!
這個就不是正信。什麼是正信?我說過這杯茶很燙,必須要你親自拿到手喝了說燙,這個時候才叫正信。所以真正的信要證得、求證到,在沒有證到以前,皆非正信。
還有,信是信這個理,真理所在。譬如拿佛法來講,心即是佛,翻開大乘小乘經典都有這個道理,這句話,在坐大部分學佛的人能不能信得過自己這個心呢?例如講中國文學時提到過,唐朝一位名詩僧貫休和尚有兩句詩:
禪客相逢唯彈指,此心能有幾人知。
表面上一看是開悟的詩,結果他去看一位當時開悟的大善知識。悟了道的人得了解脫,文字自然很清楚。大善知識說,你詩作得很好,我問你,你說:「此心能有幾人知?」怎麼樣是此心?此心即是佛,怎麼樣是你的心?貫休答不出來了!光玩文字,沒有真正開悟、沒有真正證道,答不出來就是障礙!那位禪師說,你照原話問我。貫休說,請問大師如何是此心?禪師答:「能有幾人知啊!」將就他的話打他一耳光,都是你說的嘛!自己做的詩,碰到大禪師、開悟的人就這麼教育你,這個就是剛才說的「開權顯實」的權,佛法教育,信手拈來都對。信要正信,真正正信進去。《華嚴經》佛有一句話:「信為道源功德母」,信心最重要。等於做一個人或做一番事業,對自己、對事業沒有信心就垮了!如果一個人活著對自己沒有信心,立刻可以死,現代心理學許多事實可以證明。所以探視一個有病的朋友,尤其危急的病,要增強他的信心。像我有許多例子,我說你一定會好的,活下去,大概他對我有點迷信,聽我講話更有作用,我說我早看到你活得很長;你壽命起碼還有二十年,有信心,活下去,結果真的好起來。
如果看到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怎麼得這個病……那你不是咒他早死嗎?這就把他信心擊垮了!生命的力量依傍信心非常大,千萬注意!普通人要信心,學佛的更要信心。學佛乃至念佛也好、修禪也好,為什麼大家用功不上路?老實講,沒有信心,一邊阿彌陀佛,一邊心裡嘀咕修不修得好?許多人來跟我講,老師啊!你教是教,我恐怕不行哦!我火大了!你既然不行何必來找我嘛!那不是花我時間、開我玩笑嗎!找我一定行,為什麼人對自己那麼沒信心,一邊念佛一邊疑惑不曉得有沒有西方極樂世界?臨死時不知道會不會往生?阿彌陀佛有沒有把入境證開給他,沒有把握!
學佛第一要信心,信心非常重要,信心成為正信,沒有不成的。信的相對一面即是疑。佛法講根本煩惱貪嗔癡慢疑。人是最多心的,懷疑這樣、懷疑那樣,人的疑害了自己一生,學問不成功、道德不成功、做事不成功、學佛不成功,大都因為自己對自己缺乏信心,尤其一般做功夫的人,道理懂了,到了境上,喲!這個不曉得是不是?說空,有時想想覺得空很好;有時想了發抖,這個空恐怕不是空吧!很多人跑來問我,我說你這個不是空,是什麼東西?空當然有大小,大空是空,小空也是空,對空還要起懷疑!你說這樣笨到什麼程度?這個理論都不懂,你說我空得太小。那你放大一點就是了,很簡單嘛!佛法是非常簡單的,之所以求證不到,就是缺乏「信」,理論上搞不清。疑的害處很大。
所以學佛要從「信」著手,用懷疑心念佛能夠一心不亂嗎?說一心不亂已經一心不亂了!若說有時候還有妄想,妄想沒有關係,慢慢練習慣了就化得了!不要懷疑,一路下去很容易的,要有信心。我就是怕一般年輕同學,越是佛學學得好,信心越喪失,東一下、西一下,都是自己在搗亂,這個疑會害了自己。
禪宗的信心
再來,就法來講。一般人有個最大的毛病--好奇。總認為找個老師傳一點秘訣,偷偷在耳朵邊上講一聲,然後明天就成功了!人類生來就有這麼一個劣根性,對自己沒有信心。
所以古代禪宗祖師有一些教育方法很不同,像宋朝的慈明禪師,了不起,悟了道的,就有這種教育方法。慈明禪師連佛、祖師都罵,罵到晚年嘴巴歪了!徒弟說:師父啊丟臉啊!慈明問什麼事?弟子說:「你一輩子呵佛罵祖,現在果報來了,大家都在笑你。」禪師一摸嘴:「正起來!」嘴就正了,他就有這樣大的本事。
我們現在中風一定嚇死了,又是打針又是吃藥的。有個徒弟跟著慈明禪師幾十年未開悟,有一次向他辭行告假,禪師問為什麼?徒弟答說跟著師父出家學佛要悟道,可是出家這麼多年,師父教我做這樣做那樣,也沒有傳個法,所以沒有開悟。慈明說;你要開悟啊!來來我告訴你。徒弟聚精會神把耳朵湊過去,「啪」一耳光,這一耳光真把徒弟打得開悟了!你想他那個信心多具足!全副力量都在等師父秘密傳法,多誠心啊!當他的誠心達到極致時,「啪」一耳光,什麼念頭都打光了!他就等這一下,這是禪宗的教育法,研究禪宗這些教育方法很妙的!而那徒弟以為他師父要傳他密法的信心,是迷還是正呢?大家分辨看看!
慈明對另一個徒弟楊岐禪師也是如此。慈明實在很高明,楊岐信心不夠,最後這一關過不了,心想老和尚總是不告訴我,有一次發了狠,學小太保,曉得師父晚上從小路回來,他在路口等著。一看到師父,立即趨前抓住師父問:「師父啊你要告訴我,不然我要揍你。」師父笑一笑說:「夠了吧!」大概他練過功夫,把他一拉說:「你過來,我要過去」,一拉過來,師父過去,楊岐開悟了!所以你們學佛打坐的妄想,妄想有什麼關係!你過來,我要過去,把妄想一拉開就是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