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平定魯國

22 平定魯國

齊桓公到了離魯國不遠的地方,就瞧見魯莊公在那兒等著他了。齊桓公把那些從山戎和孤竹國拿來的東西分了一部分給魯國。這些東西裡有從來沒見過的,尤其是從山戎帶來的一種豆子,要比起中原的綠豆、豇豆大得多,黃澄澄的簡直跟金子似的,大傢伙兒全把它叫「大豆」。魯莊公謝了謝齊桓公,也像燕莊公一模一樣,真捨不得離開他。魯莊公正為了自己哥兒們中間的不和還有往後魯國的事情,心裡非常不得勁兒,一肚子的話滿打算跟這位諸侯的領袖談一談。可是又由哪兒談起吶?左思右想心不定,他只好跟齊桓公分手,別彆扭扭地回去了。

原來魯莊公有個哥哥,叫慶父,還有兩個兄弟,一個叫叔牙,一個叫季友。慶父和叔牙是姨太太生的。他們倆是一派。魯莊公和他親兄弟季友又是一派。這兩個母親所生的哥兒四個分為兩派,已經夠麻煩的了,再加上魯莊公有四個媳婦兒,三個兒子,家裡就更亂了。

魯莊公還沒娶正夫人以前,就有了兩個姨太太,一個叫十十黨十十孟任,一個叫風氏。十十黨十十孟任挺有見識,她怕國君未必真能十愛十她,因此魯莊公私底下想娶她的時候,她不答應。可是她越不答應,魯莊公越想要她,低聲下氣地對她說:「你要是答應了,我將來一定立你為夫人。」他還對天起過誓。十十黨十十孟任怕他起誓當白玩兒,就把自個兒的胳膊咬出十血來,叫他抹在他嘴上,算是對老天爺「歃血為盟」。這一對有情十人,你十愛十我憐地都滿意了。過了也就有一年吧,十十黨十十孟任給他生了個兒子叫公子般。魯莊公打算立十十黨十十孟任為夫人,公子般為太子。可是他母親文姜不答應,一定要他跟齊襄公的女兒訂婚,她說:「齊是個大國,咱們要是親上加親,往後魯國也有個依靠。」魯莊公只好聽他十媽十的話。他跟十十黨十十孟任訂的盟約就算吹了。可是他那未婚妻還只是個懷抱裡的小娃娃!真要打算娶她的話,還得再過十多年吶。在這空兒,十十黨十十孟任雖說不是夫人,事實上也等於是夫人了。

魯莊公第二個姨太太叫風氏,也給他生了個兒子,叫公子申。風氏知道十十黨十十孟任不是夫人,公子般也不是太子,說不定公子申也能當上太子。她就找叔叔季友,求他幫忙,往後好叫公子申做國君。季友倒是大公無私的。他說:「論歲數公子般比公子申大,我可不能答應你這個。可是我一定盡力輔助公子申就是了。」風氏聽了這話,也只能就這樣算了。

魯莊公有了十十黨十十孟任和風氏,已經生了公子般和公子申以後,才依從了母親文姜臨終的囑咐,正式娶齊襄公的女兒做夫人,就是以後叫哀姜的。就在那時候,十十黨十十孟任病了,沒有多少日子她死了。魯莊公忘不了當初跟十十黨十十孟任訂的盟約,可是他以前不敢不聽他母親的話,這會兒更不敢得罪夫人哀姜,只好眼裡瞧著十十黨十十孟任的十十屍十十首,心裡禱念著:「反正我心裡把你當夫人看待就是了。」他跟沒事似地把十十黨十十孟任用安葬姨太太的儀式安葬了。十十黨十十孟任一直到死也沒當上夫人,胳膊上的血算是白流了。

魯莊公對不起十十黨十十孟任,可並不喜十愛十哀姜,就因為她是仇人的閨女,魯莊公要打算孝順他爹,就得甩了哀姜;要打算聽他十媽十的話,就該十愛十哀姜。這可怎麼辦吶?魯莊公有他自己的主意。為了孝順母親,他娶了哀姜;為了孝順父親,他不十愛十她。就這樣心安理得的了。哀姜也沒生過兒子。她妹妹叔薑是跟著姐姐陪嫁過來的。她倒生了個兒子,叫公子開。這麼著,魯莊公有四個媳婦兒,三個兒子。四個媳婦兒是:十十黨十十孟任、風氏、夫人哀姜和叔姜。三個兒子是:公子般、公子申和公子開。夫人哀姜雖然得不到丈夫的歡心,可是另有十愛十她的人。這位情十人長得甭提多漂亮,學問甭提多好,要比魯莊公可強得多了。他不是外人,正是哀姜的大伯子,魯莊公的異母哥哥公子慶父。公子慶父不但跟哀姜挺熱呼,還拉上了公子叔牙,三個人成為一十十黨十十,打算魯莊公死了以後,一個做國君,一個做夫人,一個做相國。

公子般有個馬伕叫犖[luo四聲]。有一天,馬伕犖鼻青瞼腫、一瘸一拐地來見慶父,說公子般打了他,求他作主。慶父問他:「他為什麼打你呀?」馬伕犖半吞半吐地說出來了。原來馬伕犖向公子般的未婚妻調十情,給公子般撞上了。公子般打了他三百鞭子,打得馬伕犖身上一塊兒好肉都沒有。公子慶父就把他收留下來,叫人給他上了藥,又好言好語地安慰了他。就這檔子事來說,慶父斷定公子般沒有多大的出息。他認定公子般沒有魯莊公那麼忠厚,可也不像齊襄公那麼狠。馬伕犖是個大力士,要用他,幹麼在這件事上認真吶?要不然的話,也用不著打他三百鞭子。拉出去一刀砍了,不是更乾脆嗎?打這兒,慶父斷定公子般不夠忠厚,也不夠狠,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到了公元前662年(魯莊公32年,齊桓公24年),魯莊公在濟水送齊桓公回來以後,更看出慶父沒安著好心。到了八月裡,魯莊公得了重病。他打算聽聽兄弟季友的口氣,就偷偷地對他說:「叔牙對我說,慶父很有才能,勸我立他為國君,你瞧怎麼樣?」季友搖了搖頭,說:「您本來跟十十黨十十孟任立過盟約,立她為夫人。這事根本就沒辦到,您已經對不住她了。怎麼還要再委屈她的兒子吶?慶父跟叔牙只貪圖自己的好處,不顧大局!我只能一心一意地輔助公子般。您也別著急,好好地養病吧!」魯莊公點點頭,話就說不上來了。季友一瞧他活不了啦,又怕叔牙鬧出事來,就出來口頭傳出國君的命令,打發人把叔牙扣起來,又送藥酒給他,對他說:「你喝了,還能給子孫留個地步;要不然,也許全家都得滅了。」叔牙為了要立慶父,就這麼給季友藥死了。那天晚上,魯莊公死了。季友立公子般為國君。

那年冬天公子般的外祖父十十黨十十氏死了。在辦喪事期內,公子般住在十十黨十十氏家裡。慶父就叫馬伕犖半夜裡去刺公子般。天剛亮,馬失犖一直奔進他睡的屋子。公子般嚇了一大跳,問他:「你來幹麼?」馬伕犖說:「上回你打了我三百鞭子,這回來跟你算算賬!」一邊說著,一邊就拿刺刀刺過去。公子般連忙拿起十床十頭上的寶劍,劈了過去,把馬伕犖的腦袋劈下了一塊。可是那把刺刀也已經刺進了公子般的胸口。兩個人一塊兒完了。嚇得公子般手下的人你碰我撞地找季友去了。

季友一聽到公子般給人害了,就知道是慶父干的。自己沒有力量,只好逃到別的地方去了。慶父假裝替公子般報仇,把馬伕犖全家的人都殺了。哀姜就打算立大伯子慶父為國君。慶父說:「別忙!還有公子申跟公子開吶。得先叫他們上了台,才看不出破碴兒來。可是公子申歲數不小了,怕不聽咱們的話,還是立公子開吧!」八歲的小孩兒公子開做了國君,就是魯閔公。

您別瞧魯閔公歲數小,可真夠聰明的。他知道哀姜跟慶父不是玩意兒,季友可是正人君子。他請他舅舅又是諸侯的領袖齊桓公幫忙。齊桓公就幫著季友回到魯國去做相國。公子申也挺顧全大局,同魯閔公跟季友聯在一塊兒。慶父和哀姜干瞧著不敢下手。

到了魯閔公第二年,這位大伯子和這位兄弟媳婦兒可沉不住氣了,暗地裡派人刺死魯閔公。季友聽見魯閔公被刺,連夜叫醒公子申,一塊兒跑了。魯國人向來是恨慶父,佩服季友的,一聽到魯閔公被害,季友帶著魯莊公唯一活著的兒子公子申逃到別國去了,大夥兒都起來跟慶父拚命,全國罷市。慶父一瞧惹起了公憤,怕吃眼前虧,趕快逃到莒國去。夫人哀姜坐立不安,跑到邾國去了。他們倆一跑,季友就帶著公子申回來,還請齊桓公來定君位。齊桓公打發大臣到魯國去,和季友共同立公子申為國君,就是魯僖公。

魯僖公聽了季友的話,趕快派人帶了禮物到莒國去,請莒君代他懲辦慶父。慶父逃到汶水。在那兒碰見了公子奚斯,求他去向季友說說,饒了他這條命。奚斯走了以後,慶父天天等著信兒。這會兒他可到了山窮水盡的田地,只指望季友讓他當個老百姓,就知足了。過了幾天,他聽見門外有哭聲。仔細一聽,原來是奚斯的聲音。慶父歎了一聲,說:「他哭得這麼難受,不來見我,我還有什麼指望吶?」他就自十殺了。

季友十逼十死了慶父,就仗著齊桓公的勢力把魯國的內亂平定了。可是還留了一個不太好辦的事:怎麼處理逃在邾國的夫人哀姜吶?他打發人去問問齊桓公的意見。齊桓公派他手下的人叫豎刁的到邾國去,說是送哀姜回魯國去的。走到半路,豎刁對哀姜說:「魯國兩位國君被害,都跟夫人有關。魯國人和齊國人誰不知道哇!夫人就算回去,還有什麼瞼去見人吶?」哀姜仔細這麼一想:雞也飛了,蛋也打了,事情鬧到這步田地,就是再活下去,也沒有什麼勁兒了。她哭了半宵,就在驛捨裡吊死了。

魯國全仗著季友料理,把慶父一十十黨十十滅了。魯僖公封給他一座城。季友說:「我跟慶父、叔牙全是先君桓公的兒子。為了國家,我十逼十死了他們哥兒倆。現在他們還沒有繼承的人,我倒享受富貴,怎麼對得起桓公吶?再說他們兩個人全是自盡的,這跟國君定他們的罪、治死他們不一樣。我想還是封他們的後代,叫老百姓知道主公不忘祖宗。」魯僖公就立公孫敖繼承慶父,稱為孟孫氏;立公孫茲繼承叔牙,稱為叔孫氏;季友一家叫季孫氏。這三家----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因為全是魯桓公的子孫,所以叫「三桓」。三桓一塊兒統治魯國,勢力一天比一天大,魯國的國君反倒衰下去了。

評:「慶父不死,魯難未已。」不懲罰作亂的罪魁禍首,禍亂就不會停止。今天看到《亮劍》中趙剛政委在教育戰俘時講了這句話,把蔣介石比作慶父,說他是內戰的罪魁禍首,這固然是對的。但實際上在中國,這句話更多的時候成為了鬥爭時置對手於死地的理由,導致很多時候原本不那麼嚴重的鬥爭被無限的擴大化,造成了極為嚴重的後果,某種意義上講也算是這句話的副作用了。個人覺得,這句話或者說這個故事真正最值得學十習十和借鑒的是它引申出來的更本質的道理,那就是解決問題要抓住關鍵,從根本上徹底解決,而不能只停留在表面,不能治標不治本。而想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首先要正視問題,剖析問題,找到關鍵之處;想靠敷衍塞責將問題拖延下去遲早會造成更大的災禍。

魯國內亂,得利最大的實際上是季友。從中國人固有的正統觀念上講,慶父和叔牙乃至哀姜似乎是罪大惡極的。但不得不說,實際上整個事情都是魯桓公和魯莊公的家務事。而中國有句話,叫「清官難斷家務事」,家務事說誰是絕對的正確或是錯誤是很難的。客觀的說,慶父和叔牙確實有很大的過錯(暗殺國君),但更本質的講,這是一個權力鬥爭的問題。君不見季友十逼十死叔牙,最後又十逼十死慶父,這就沒有過錯嗎?某種意義上講,叔牙的死使慶父的作亂有著更明顯的自保的成分。所以說,封建社會中權利的鬥爭往往只能是你死我活的,這才是造成魯國內亂悲劇的根源。中國人根深蒂固的觀念,是講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想靠這種固有的秩序一直維繫一種不變的社會。這種觀念直到今天還在深刻的影響著我們的生活,因為實際上中國有著兩千多年的封建統治歷史,而改變這種觀念的西方的民十主的觀念影響中國,不過是一百多年的事情,而且這種觀念的影響還往往是在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群中才體現得更明顯。中國的民十主,還有很長的道路要走,這是我們應該意識到並加以正視的。另外還想說一下的是,所謂的「家天下」。「家天下」如果要理解成以家的模十式治理天下(也就是封建社會的統治模十式)是要出大問題的,因為它造成了親疏有別,人的地位上的不平等,客觀上破壞了社會的公平公正。總而言之,只有學會反思、懂得學十習十的民族才能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有一句話講的好,叫當今世界唯一不變的就是不斷地變化;如何把握好傳統文化與當代思潮,如何與時俱進,都是擺在我們面前的巨大的課題。而思想轉變可能才是解決這些課題的關鍵所在吧。

最後回來說句魯國,「三桓」統治魯國,國君沒有什麼實權的結果也算是開啟了一種統治十十交十十替的模十式。日後的三家分晉和田氏代齊可以看做這種做法的翻版,只不過魯國出於同宗的考慮(或者說顧慮更恰當些?)沒有徹底廢掉國君罷了。而這其實也印證了政權的十十交十十替有其固有的歷史條件和特點這樣一個道理。

《東周列國故事新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