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魚恩加納

非洲中部有個國家叫扎伊爾。扎伊爾境內有條開賽河,河西有座重鎮叫伊萊博。鎮外有許多小村莊,其中有個村子的人,大都以打魚為生。有個漁夫叫盧巴蘇庫,因小時候曾遭蟒蛇襲擊,一隻腿被纏斷,落下終身殘疾。如今四十幾歲了,仍單身一人。

,盧巴蘇庫划著小船,沿著開賽河的淺灘,一路尋找魚群,準備撤網。這時,他看到河灘上有條小鱷魚在緩緩地爬動著。看樣子,這小傢伙出世還不到一年。它是跟它的媽媽走散了,還是自個兒獨立生活,出來尋食吃的?盧巴蘇庫猜不准。他只是覺得,這小傢伙頂可愛的。

成年鱷魚,形像醜陋,性情兇惡,要是惹了它,它連大象也敢攻擊,連人也敢吃。而這隻小鱷魚,模樣兒醜雖,但醜得可愛。平時,漁民們見到鱷魚都敬而遠之,而今天,盧巴蘇庫見了這隻小鱷魚,竟想把它捉回家養養,作個伴兒,說不定,養大了能像狗一樣聽使喚呢。

盧巴蘇庫將漁船輕輕劃過去。他兩眼警惕地在河灘後的草叢中搜尋著,防備鱷魚媽媽竄出來。那樣會送命的。

小鱷魚正搖頭擺尾地嬉水,忽然,河灘上的草叢一陣搖晃,還發出「沙沙沙」的響聲。隨即,一條六米多長,足有小伙子大腿那麼粗的水蟒昂起頭,一口叼住了小鱷魚的尾部。小鱷魚使勁晃著頭,扭動四肢,但怎麼也掙不脫水蟒的嘴巴。水蟒昂著頭,緩緩地轉過身去,準備找個地方去享用這美味的小鱷魚了。

盧巴蘇庫被這可怕的場面嚇呆了。他本可掉轉船頭,劃到對岸去。可他不知為什麼,他喜歡那條小鱷魚,他要救出那條小鱷魚。他雖然恨蟒蛇,但他也怕蟒蛇,他不敢衝上河灘去跟水蟒搏鬥,他只是「呵——呵——」地吼叫著,想嚇唬水蟒,要它丟下鱷魚。但水蟒不理會他那一套。它充耳不聞,依然慢悠悠地轉著身子,將長長的尾部舒展開,頭已轉了過去。這時,盧巴蘇庫急中生智。他舉起船頭的一根魚叉,投標槍般地猛擲出去,正巧,刺中水蟒的尾巴。水蟒身子一縮,它丟下嘴裡的鱷魚,反轉身用牙咬那刺中尾巴的魚叉。它一口拔下魚叉,狼狠地咬了一口。魚叉的木頭柄兒當然是淡而無味的。水蟒吐出魚叉,帶著受傷的尾巴遊走了。那被咬傷尾部的小鱷魚趴在泥坑裡索索地抖著,不知它是疼痛,還是害怕,反正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盧巴蘇庫冒著被水蟒和巨鱷襲擊的危險,跳下漁船,快步奔過去,一手拾起魚叉,一手拎著小鱷魚,飛快地返回小漁船上。他將小鱷魚放在腳邊,劃起雙漿,趕回家去了。

小鱷魚傷勢不重,小船一靠岸,它竟自個兒爬出船艙,跳到岸上。盧巴蘇庫覺得奇怪,看它究竟想往哪兒爬。——怪事兒發生了,這小鱷魚趴著不動。呆了一會,它竟仰起頭,轉動著小眼晴,看了看盧巴蘇庫。盧巴蘇庫笑笑,朝茅屋走去。小鱷魚撥動四肢,緊緊地跟了上去。盧巴蘇庫進屋,它也爬過門檻進了屋。盧巴蘇庫坐在矮凳上,小鱷魚就乖乖地伏在他腳邊,仰頭看看,還快樂地甩了甩尾巴。

盧巴蘇庫覺得,這小生靈頗通人性,就將它當小狽般地養起來,並給它起了個動聽的名字叫「恩加納」。

盧巴蘇庫每次出去打魚,就將恩加納放在船艙裡。捕到小魚小蝦就扔給它。後來,恩加納不願呆在船艙裡了。它喜歡趴在船頭,盯著水面看。若是見到魚群,它會「刷」地躥下水,自個兒捉魚吃。等吃得飽飽的,再游到漁船旁,伸出一隻前肢,讓盧巴蘇庫將它拖上船。就這樣,沒過多久,恩加納就能自食其力了。

恩加納不僅跟盧巴蘇庫作伴兒,還幫他看家守院呢。盧巴蘇庫在院子裡掘了個水池,池子裡放滿清水。這兒,既是恩加納的住房,也是它看門的崗哨。它整個身子埋在水裡,只將眼睛和鼻孔露出水面,它不易被人或別的動物發現。而它卻很容易看出敢於接近小屋的人或動物。恩加納是只溫和的鱷魚,它從不主動攻擊人或咬別的動物,但當它「嘩啦」一聲,從水裡躥出來時,就將任何接近小屋的人或動物嚇得靈魂出竅了。

恩加納不僅給盧巴蘇庫看門,還是他的保護神呢。盧巴蘇庫身有殘疾,人又忠厚老實,上街賣魚時,常受一些無賴的欺負,盧巴蘇庫無力還擊,只有忍氣吞聲,有一天,他將恩加納帶在身邊,叫它趴著別動,自己坐在它背上,將它作凳子。有幾個無賴又到盧巴蘇庫的魚攤前敲搾勒索了。他們沒看到他屁股下坐著的龐然大物,只曉得伸出手要錢,還揚言,沒錢就得挨巴掌。

盧巴蘇庫慢吞吞地站起來,對恩加納說:「孩子,站起來,給他幾個子兒!」

恩加納頭一抬,足有半人高,可把那幾個小無賴嚇死了。他們抱頭逃竄,再也不敢來討這要那的了。而一些好看稀奇的主婦們,聽說盧巴蘇庫養了一條聽話的鱷魚,都喜歡到他這兒看看,順便買點兒魚。這下,他的生意更好了。

日月如梭。一眨眼二十年過去了。盧巴蘇庫和恩加納相依為命,平平安安地過日子。盧巴蘇庫老了,體力一天不如一天。而恩加納,卻一天比一天健壯,它早已成了一條威風凜凜的大鱷魚。它身長二米多,站立起來,比盧巴蘇庫高出半個身子。對壽命較長的鱷魚來說,二十來歲,正處於青年時期。

它精力旺盛,還大有可為呢。

盧巴蘇庫年老力衰,划不動船了。機靈的恩加納,常在船後用尖嘴頂著船尾,將漁船推向前去。它這樣熱心,其實是幫倒忙。它在船後游動,別說拍打尾巴,就那四肢的划動,早把魚群嚇跑了,就算它悄沒聲息,沒把魚群嚇跑,盧巴蘇庫對著魚群,也沒力氣撤網、拖網了。

看來,盧巴蘇庫得另謀生計才是。

靠什麼生活?總不能進城討飯呀。一想到進城,盧巴蘇庫靈機一動,忽然想到個好主意:河東岸的人要到河對岸的城裡去,往往要繞很遠的路,走大橋過河。如若在這兒設個渡口,靠擺渡為生,不是很好嗎?只要將漁船改渡船,加上恩加納作幫手,准行!

盧巴蘇庫主意拿定,就請來親朋好友,將漁船改建成渡船,又在岸邊蓋了座茅屋,放上凳子,備點茶水,一個像模像樣的渡口建成了。

最先來擺渡的,是村子裡的鄉親們。二十多年來,恩加納跟村子裡的每個人都很熟悉。大夥兒都把它看著是條狗,而沒有誰把它看作是鱷魚。今兒,不少人登上渡船,準備擺渡時,恩加納自告奮勇來幫忙了。它「撲通」一聲跳到水裡,用嘴頂著船向對岸推去。它推出沒多遠,不知它出於好奇,還是想討好船上的乘客們.它竟躍出水面,將前肢搭在船尾,伸長頭頸搖晃著,向大家表示問好。天哪,它那龐大的身軀,足有150 多公斤重,一下子壓得般頭翹起,船尾浸沒在水裡,有兩個站立不穩的小伙子,被掀翻到河裡。他們水性好,很快爬上岸了。

大夥兒商量一陣,覺得恩加納是個好幫手,但它不能在般尾幫忙,那樣要闖禍的。不如像馬拉車子一樣,讓它在前面拖著渡船游。

眾人拾柴火焰高。第二天,盧巴蘇庫請來鄰居們,將一棵半面朽爛的大樹鋸下,然後將半爿樹鑿成一隻獨木舟。這只獨木舟比那漁船輕巧靈便,又古色古香。他們在獨木舟船頭釘上一個鐵鉤,鐵鉤的一頭拴一根長繩。長繩上有個鐵環,這鐵環套在鱷魚恩加納的頸子上。恩加納很機靈,它無師自通,獨木舟一下水,它搶先游到前面,讓盧巴蘇庫給它套上鐵環,拖著獨木舟,箭一般向對岸游去。岸上看的人都覺得很新鮮,爭著爬上獨木舟,讓恩加納拖著,從河東岸渡到河西岸,又從河西岸渡回河東岸,盧巴蘇庫站在船頭,手裡揮舞著一根樹枝,嘴裡「吁——」地吆喝著,像趕馬車似的,駕著獨木舟,在開賽河兩岸來往,兩岸看稀奇的人越聚越多,大家紛紛鼓掌喝采。恩加納也感受到人們對它的鼓勵,它昂著頭,四肢劃得更歡快了。

就這樣,盧巴蘇庫的渡口建成了,人們稱之為「鱷魚渡」。美名不徑而走,人們紛紛趕到這兒來擺渡。擺渡掙來的錢,足夠盧巴蘇庫吃用了。有些人,還帶來魚、雞、鴨之類慰勞恩加納呢。

有個叫約克斯的美國人,帶著妻子女兒到非洲旅遊。他聽說扎伊爾開賽河上有個鱷魚渡,覺得既新奇,又有冒險性。他放棄去別處遊覽的計劃,帶著妻子女兒,特地到鱷魚渡來擺渡。

外國人到這兒擺渡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沿河的四鄉八村,人們紛紛湧到河岸上看熱鬧。

約克斯是個大胖子,他一跳上獨木船,般舷就沉下大半截。好在約克斯的妻子和女兒都長得瘦弱,沒多大重量,渡船在水上還能行駛。

約克斯的女兒喬娜是個膽子頂大的小泵娘,她見了鱷魚一點兒也不害怕,還用手摸摸恩加納的頭呢。

盧巴蘇庫趕著恩加納,載著約克斯一家渡河了。獨木舟在河面上飛快地向前行駛,不一會,便到了河對岸。約克斯覺得不過癮,喬娜也賴著不肯上岸,還要乘這獨木舟多玩會兒。盧巴蘇庫說:「好吧,我們往上遊玩會兒!」

盧巴蘇庫趕著恩加納,拖著獨木舟,向上游駛去。約克斯一家多開心呀。

兩岸熱帶叢林的景色,既壯麗又神秘,現在乘的是獨木舟,又是由一隻巨大的鱷魚在拖拽著他們,這種快樂在美國是享受不到的呀。

可是,樂極生悲,約克斯是個好激動的人,他一高興,便手舞足蹈起來。

誰知,他身子重,手腳一動,獨木舟左右一晃,將他的女兒喬娜晃出船艙,掉到河裡。媽媽一見女兒落水了,伸手去抓,也跟著掉到河裡。約克斯的身子一歪,也掉下了河。約克斯是個旱鴨子,不會游泳,他嚇得扒著獨木舟,大聲喊著:「救命呀!救命呀——」

盧巴蘇庫臨危不懼。他飛快地解下恩加納頸子上的鐵環。恩加納像個懂事的救生員,它尾巴一擺,沉到水裡。它看到喬娜跟她的媽媽在水裡掙扎著,就游到她倆腳下,潛水艇似的浮出水面,它那寬大的背,將母女倆穩穩地托起來,這母女倆就勢坐在它背上。溫順的恩加納,用不著主人吩咐,馱著她倆,游向渡口。

當盧巴蘇庫使盡力氣,將約克斯拖上獨木舟時,恩加納已將喬娜和她的媽媽送到岸上,回來救約克斯了。它見主人和約克斯已上了船。它便甲嘴推著獨木舟向岸邊游去。這回,它只是用嘴頂,沒有出於好奇而探出頭趴上船尾。

岸上的人們,見約克斯一家落水了,發出了一陣陣驚叫聲,一些小伙子撲向河灘,準備下河營救。後來見他們得救了,一個個齊聲歡呼。這場面,使約克斯一家激動不已。約克斯拿出照像機,也不管膠片潮了沒有,對著人群,對著可愛的大鱷魚,對著白髮蒼蒼的盧巴蘇庫,拚命地按動快門,直到將膠卷拍完才停止。

(冰 君)

《動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