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脈一脈的香氣盡情纏繞,肆無忌憚地攻擊著每個路人的鼻孔。
如果你以為這是春天,就大錯特錯了,春的香是初生牛犢,香得迷人醉人,讓人喘不過氣來;如果你猜測,許是秋意漸濃,玉米高粱的香味,一股腦兒地釋放出來,季節只能哀歎你不識時務;還有人會說,不會是冬天吧,冬意冷清,肅殺天地情感,難道是雪花產生的香氣嗎?
沒有人會喜歡夏季,只有蟬,還有無邊無際的玉米與麥浪,植物是夏季的精靈。沒有夏的季節不叫季節,沒有蟬的夏天不叫夏天。
從小便討厭夏天,這是許多人的通病,夏過於熱,尤其是全球變暖後,倘若你不待在空調裡,就無法熬過苦夏。
總有一些生靈可以特立獨行,適者生存對於人類的免疫力可能降低了,而蚊子成群、蠅蟲漫天,在這中間,襲擊最猛烈者,唯有蟬了。蟬是叫春者,是夢,是夏季蠢蠢欲動的始作俑者。
熱浪一陣陣襲來,毫無舒服之意,汗涔涔的,失了色,淡了妝,姑娘媳婦們拚命地收斂起自己漂亮的臉蛋兒,唯有蟬笑了,躲在樹蔭下乘涼。
樹是蟬的空調,蟬是樹的使者,總有一隻蟬,欣賞樹的魅力;總有一隻蟬,記得夏的香。
農村是蟬最後的庇護場所,如果在城市裡,難得聽到蟬的吶喊,就是偶爾抬頭看到一兩隻疲倦的蟬路過,像動車一樣消失在視線的盡頭,你也應該知道:城市是一個農村到另一個農村的距離,蟬丈量過了千年。
我從來沒有仔細地觀察過一隻蟬,只是小時候虐殺成性、童心未泯之時,曾經淘氣地捉了它們,揪了翅膀,然後看著它們無助地在原地徘徊。忽然覺得自己過於殘忍了,一隻沒有翅膀的蟬如何凌厲地飛行天與地之間;一個沒有翅膀的孩子,如何才可以翱翔於大千世界?
蟬陶醉依然,在小樹林裡,在傍晚,在雨前,在情人眼裡,在父母跟前,飽含著熱情的筆觸,抒寫屬於夏的愛。於是,整個樹林裡都是夏的香氣,香來自樹與花,而生物們最應該感謝夏了,熱氣是植物生長的源泉,太陽是主宰,這是自然界最博大無私的愛了,沒有回扣,無須苦口婆心。
忽然覺得這樣的愛才是最公正無私的,要不要,都要給,不管你接不接受。
蟬是夏季唯一得到真傳的生靈了。居高聲自遠,聲名遠播於古今中外,一記蟬聲,纏繞千年時空,翻越萬載史冊。
總有一隻蟬記得夏的香,總有一個人值得你用心欣賞、珍藏,不管愛與不愛,相遇了,路過了,便是一種緣,就像蟬躲在樹梢上,瞥見了蟻的笑、蟲的叫、風的嬈、美女的妖。
這才叫作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