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年間,大榆樹街東頭有個錢財主。每逢喜事,他都弄上幾桌不像樣的酒菜,硬拉佃戶來吃酒送禮。撒一個賺仨,連佃戶汗毛孔裡的錢也要給擠出來。佃戶可恨透他了,背地裡都管他叫"錢抓子"。
有年清明前後,錢抓子添了個崽子,又擺起了"百日酒"。他一天三邀四請,聒得佃戶的耳朵都起了繭子。這春荒三月,青黃不接的,佃戶鍋底朝天,涼水洗腸,哪能吃得起這宗喜酒呢?不去吧,錢抓子有錢有勢,生怕他過後一翻眼不認人,給個小鞋提不上。大伙愁得眉毛都直打結子,咋辦呢?還是去找闞喜哥,讓他鼓弄個法子,來應付應付。闞喜哥十六七歲,也是個扛大活的。雖然他年齡不大,可做起事來卻精明能幹。又加上他在私塾堂外頭偷學了幾個字,有些心計。錢抓子平日還怵他幾分哩!大伙在錢抓子的場頭上找到了闞喜哥,他正坐在那裡歇晌呢!"闞喜哥呀,咱們腳前腳後就得到錢抓子家裡去送喜禮,眼下手頭又都沒有一個豆兒,你咋還像個磨墩子似的呆在這裡呢?」
闞喜哥笑了笑,說:"躁個啥?咱們去晚了,他錢抓子還能不給咱們酒喝?"他拾掇拾掇幹活的家什,靠在馬垛子邊上,順手扯了把干豆草撣撣衣裳,說:"刁槽騾子怕鞭梢。今天,咱還真不能讓他剃頭擔子一頭熱來!」
佃戶們來到錢家大院,錢抓子看他們都來了,喜得兩眼瞇成一條縫:可再細細一瞅,只見闞喜哥走在前頭,還笑嘻嘻地邊走邊說:"東家喜得貴子,俺特地尋了一把豆芽子和一隻老母雞來,送給東家母補補身子,投投奶水。這東西麼,真有點提不上口,只能說表表心意啦!」
錢抓子聽了,怪順耳,心裡便著實鬆了一把弦:"哎,又破費你們啦,請人座,請入座!"錢抓子嘴在道謝,兩眼便去瞟闞喜哥帶來的禮物。
"喏,在這裡。"闞喜哥不慌不忙地把夾在胳肢窩裡的那把干豆草搡到錢抓子手上,說:"東家,這豆芽子可倒是豆芽子,就是俺拔得晚了,有些老干,怕比不上嫩時鮮吧?」
"啊!你又......"錢抓子把那干豆草甩在地上,抖抖發青的嘴唇,說:"好!豆芽子豆芽子,俺這就算你送來的是豆芽子,領情!那老母雞呢?」
闞喜哥又慢吞吞地從口袋裡摸出個雞蛋來:"東家,你看看這隻雞沒毛沒眼,你把它放在小少爺的包被裡,讓東家母一塊摟著,三七二十一天,準會孵出一隻毛絨絨的小雞來。」
錢抓子順手接過來,看看,掂掂,搓巴搓巴,小心地放在八仙桌子邊上。"噢,你是玩的這一手!"砰的一聲!錢抓子氣得猛拍一下八仙桌。哪料那個雞蛋就勢一顛,嘟嘟嘟,順著桌子邊滾到地上,"乒啦",摔淌黃了。
闞喜哥說:"東家,鬧喜鬧喜,越鬧越喜嘛!俺覺得你能鬧才來鬧的,沒離譜啊!你這般動肝火,再有喜事誰還好來呢?」
"滾滾滾,我可不稀罕你們這份禮!」
"哈哈哈,拎著豬頭還拜不到廟門?你不稀罕,俺們還不願來呢!"闞喜哥和大伙便呼啦一聲湧出錢家大門,一轉眼就沒影啦!
錢抓子想想自己說話走了火,得罪了來客,剩下十幾桌酒席沒人吃,蝕了本,心痛得豁豁的,牙咬的格格的。他再瞅瞅那雞蛋,黃白塗了一地,可就更後悔啦!"哼,該叫他再賠一個才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