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縣官兒,新上任不多日子。
有一天,他讓當差的們去給他捉拿三個人:一個要"性子緊"的,一個要"脾氣黏"的,一個要愛佔小便宜的。拿了來領賞,拿不來挨板子。
當差的們都傻了眼:"哎呀這可往哪兒去拿呀誰知道這三個人姓什麼叫什麼在南邊還是在北邊兒哪"可是,縣官兒老爺有令,不去吧又不行,光發愁也辦不了事兒呀。頭兒張三,就帶著三個當差的出了城,東邊有集就趕東集,西邊有廟就逛西廟,逢人就打聽:"哪兒有性子緊的人吶""誰是脾氣黏的人呀""哪一個愛佔小便宜呀"可是怎麼也打聽不著。各村都走遍了,集呀廟的也都趕完了,走的道兒也說不清有多少啦,一口氣拿了半拉月,也沒拿著。當差的們整天哭喪著臉著急,"嘖,拿不著人怎麼交差呢"
這天,城裡趕廟會,可熱鬧啦,賣什麼的都有。張三說:"反正是拿不著啦,挨板子也是挨,咱們趕廟玩兒去吧。"當差的們沒精打采地說:"行--嘍。"
進城到廟上一看,喝還真是熱鬧,唱著對台大戲,人山人海到處擠不動,洋布市呀,廣貨攤兒呀,首飾樓呀,鐵器行啊,擺得一趟街一趟街的,真是要什麼有什麼。當差的們也沒心思買東西,一直奔了戲台底下,台上剛開演《夜戰馬超》,"咚鏘咚鏘"地開了"武軸子",人們都踮著腳伸長脖子看得上癮,連個咳嗽的都沒有。
正在大夥兒都看得上勁的工夫,連哭帶喊跑來一個小孩兒。拉住蚌戴塌帽盔兒的人說:"爹爹快回家救火去吧咱家燒了房啦"那個戴帽盔兒的聽了,慢吞吞說:"別著急--,等我看完了這齣戲。"小孩兒說:"不行不行晚了我媽就燒死在裡頭啦"說著,"哇呀哇"哭得更歡了。戴帽盔兒的從腰裡摸出個大銅子兒來,遞給孩子說:"別哭啦,拿著這個,先買塊糖球兒吃去。"這時候,猛不丁從旁躥過來一個小伙兒,照著戴帽盔兒的"啪啪"就是倆嘴巴:"你這死人什麼時候了還他媽的看戲"
當差的一看,咳,正著,一個脾氣黏的,一個性子緊的,碰在一塊兒啦。登時把索子嘩啷一抖,套在二人脖子上:"走吧,跟我們見老爺去"一問姓名,戴帽盔兒的叫馮大年,小伙子叫張二豹。
當差的們正拉著兩個人往衙門裡走,見道邊上擺著一個糖攤兒,有個穿坎肩兒的買了一個銅子兒糖,又叫掌櫃的饒上一撮花生豆,兩塊杏干,三片山楂,五枚酸棗,還要饒這個饒那個,掌櫃的不幹了,倆人吵起"包子"來。當差的一看,好,愛佔小便宜的也有了。馬上把穿坎肩兒的一綁,一齊帶進了衙門。
見了縣官老爺把三個人交上去一說,老爺大喜,每人賞一兩銀子,打發當差的去歇息。就按這三個人的脾氣量才使用,分派了差使:張二豹性子緊,跟老爺當隨從,專門服侍他一個人;馮大年脾氣黏,專侍候大少爺和二少爺這兩位十歲上下的公子;穿坎肩兒的叫王財,專管給老爺跑外買東西。
有一天,縣官老爺要去州里赴會。吃罷早清飯,帶著張二豹動了身,走著走著,眼前橫著一條大河,水嘩嘩的又深又急,附近沒有橋,連只小船也不見。老爺著急了,這河怎麼過呀事由兒挺緊,改日去又不行張二豹說:"不要緊老爺,我泅水把您馱過去"他把衣裳好歹一脫,把老爺往背樑上一背就下了河。游到河中間,縣官老爺說:"你這個人辦事真是快當利索,回去得賞賞你。"張二豹一聽,把縣官往水裡一撂說:"謝老爺"說著就跪下磕頭,縣官立即"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水,上抓下撓。差點沒淹死,撈上岸時還在翻白眼兒。
過了三天,老爺從州里赴會回來,才進家門,就見馮大年坐在門墩上拿虱子呢。旁邊只有二少爺在玩耍。縣官忙問"大少爺怎麼不見"馮大年黏搭糊兒地說:"掉進井裡去了。"縣官一聽急了眼:"什麼時候掉進去的""昨天後晌。"老爺跳著腳說:"怎麼不叫人快撈"馮大年說:"撈也是淹死啦""唉你呀……"差點兒沒把老爺的肚子氣爆了。
忙著叫人把大少爺撈上來,屍首都快泡爛了。忙著叫王財快去買口棺材,趕著收殮。王財去了一會,叮啷光啷大車上拉來了兩口棺材。老爺一看就又生了氣:"你為什麼買兩口來"王財說:"老爺,三百串錢買一口,五百串錢買兩口,你說哪個便宜"縣官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混蛋我多要口棺材幹什麼"王財不慌不忙地說:"等著埋那個二少爺呀"
只見縣官老爺的小鬍子呼扇呼扇的,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