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死後收拾你
那一天火葬場很忙,查驗,登記,交 費,阿珍的遺體排了個第8號。
阿珍只有39歲,死亡原因是心臟病發作。她的丈夫姓馬,叫馬大保,是個不大不小的私企老闆,他將妻子的喪事辦得很盡力很排場,前來送行的喪屬和親朋們,湧滿了火化間外的告別大廳。當然,馬大保自己也哭得特別傷心。
遺體進入火化爐後,只需20分鐘就可以出骨灰,幾個喪屬便守候在骨灰提取處的窗台前。這裡與火化爐後面的出灰口只隔著一道鐵柵欄,可以看清火化工處理骨灰的每一個細節。「8號出灰了!」很快,司爐工推出一隻雪亮的鐵箕,將裡面通紅的灰燼傾倒在一塊水泥地面上,鋪開後先在上面潑灑些涼水,接著用一把鐵底的板錘將灰塊敲碎。不想敲著敲著,司爐工突然停下手愣住了,近前的幾個喪屬也都瞪直了眼睛——骨灰中露出了一根細細長長的硬質異物,那異物在乳白色的碎沫間漸漸退去暗紅,現著刺目的悠悠黑光,是一枚4、5公分長的鐵釘!
鐵釘?喪屬、親朋和阿珍的娘家人,頓時全都轟過來了。
阿珍出身卑微,生前性格懦弱,且又體衰多病。馬大保發跡之後另覓新歡,逼妻離婚,早已成了公開的秘密。就在幾個月前,阿珍沒能及時吃下的一碗麵條,還曾毒死了家中的一條狗……但苦於阿珍的娘家人屬於那類弱勢群體,又無法取得真憑實據,一直忍氣吞聲地奈何不了馬大保。只是至今,無論受盡怎樣的折磨和虐待,阿珍卻始終未肯在離婚協議上簽字。現在,她的骨灰裡赫然出現了這根鐵釘,人們油然想起了古案中,那個向頭顱栽釘殺人的殘忍手段。
「這,這是……」看著那枚鐵釘,怔怔的馬大保冷汗直下,臉色灰白。
幾分鐘後,警車呼嘯而來。
「沒殺她呀,我沒有!怎麼是……」面對刑偵警察一道道威嚴的目光,馬大保更加焦燥不安,語無倫次,兩眼發直。看來,他實在是太大意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露出了馬腳,也許他根本就不相信,在這數百度高溫 的焚屍爐裡,那枚小小的鐵釘竟然沒能被熔化掉。
經過化驗,那是一枚耐火力很強的鋼釘,釘上的生化附著物和骨灰成分完全一致。阿珍發病死亡的當夜,雖然馬大保不在家,但他完全有充裕的作案時間。並且,事發後在阿珍床 下發現的一把鎯頭柄上,留有馬大保的指紋。此外,在馬大保的老闆桌裡,還找到了幾枚質地和型號與之完全一樣的鋼釘……幾乎是所有的人證和物證都表明,馬大保有重大的栽釘殺妻嫌疑。
在審訊室,馬大保起初態度強硬,百般狡辯,好在警察們經驗豐富,有的是招數,最終他經不住一次次的凌厲攻勢,乖乖低下了腦袋供認不諱。然而,當法院一審判處死刑的案捲上報後,馬大保卻又連連翻供叫冤。由於疑點較多,證據不足,上面一次次地將案子發回重審。如此一來二去,這樁案子就被懸在那裡,年復一年地拖了下來。
按這一帶的風俗,亡人出葬後三年都要「圓墳」。這天家人們來到了阿珍的墓地前,「圓墳」前得先掃掃墓穴。於是有人蹲下身子,用手將她墓穴上蓋的那塊花崗岩板輕輕掀開,斜立在一旁。「咦,快看看,這是什麼?」只見那塊花崗岩蓋的背面,貼著一張毫不起眼的白紙頭,上面有幾行黑字,竟然是阿珍在死前悄悄寫下的:
「……即使馬大保不再下毒手,越來越重的心臟病,也不會讓我活得太長了,所以,我預先為自己買好了這個墓。臨死之前,我會設法在我的身上藏一根鋼釘,讓它最後出現在我的骨灰裡,或許到那時,它能替我收拾馬大保……」
經過警方對筆跡的鑒定,那確實是阿珍在三年之前寫下的。阿珍的這一切做得很有心計,也很有預見性,然而殮屍時一般是要全身更衣的,用來收拾馬大保的那枚鋼釘,她究竟是藏在自己身體的何處被帶進火化爐裡的,卻沒有說,這始終是個謎。
馬大保總算留下一條命,終於被放出來了。可是由於這段牢獄生涯,他從前的新歡早跑了,他的公司也早已垮了。出獄的那天,馬大保正好蹲滿三年,他仰天長歎一聲:「唉,好厲害的女人,死了你都沒放過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