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兜裡有三張一千日元的鈔票,這是昨天在火車站前商場買東西時售貨員找給我的零錢。
仔細查看不由得心裡一怔:其中一張是破票。那張鈔票被從正中一撕兩半,然後又用透明膠帶隨隨便便地粘上。粘貼手法十分笨拙,接縫不齊,票子的形狀也歪斜著。我想:反正也是粘一次,為什麼不弄得更整齊些?與其他鈔票相比,唯獨這張讓人感到與眾不同。這樣的票子還能花嗎?
由於它形狀不整,恐怕在自動售貨機上是不能用的。它可能被當作假鈔,機器可不通融。
在這點上人倒是好對付一些,我不就是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收下這張殘鈔的嗎?
聽說到銀行去倒是可以兌成新票。可是,這鈔票又不是我扯的,特地為它跑一趟銀行不值得。它是被別人夾在其他鈔票裡當作零錢找給我的,憑什麼我就不能這樣幹?
不過,赤裸裸地把這張殘鈔給人家總是有些欠妥,即使把它疊成四折交給店裡,恐怕售貨員交到收款機時也是要展開的。
售貨員要是發現這是張破票子的話大概臉色好看不了,說不定還會拒絕收它。最讓我難以忍受的是人家還可能認為是我把票子粘了個七扭八歪的呢。
我跑到飯店花2000元吃了頓飯。付賬時,我將一張嶄新的1000元鈔票放在上面,底下是那張殘票,兩張一齊遞給女收銀員。
我心裡怦怦直跳,真擔心被她看破。而那個女孩子似乎全然沒有留意她收進什麼樣的鈔票。
我大功告成了。
幾天以後,收報紙訂金的人走了之後,我猛然發現在他找給我的零錢裡竟不露痕跡地摻著一張殘破的千元鈔票。眼前這張雖然不像是上次到我手裡來過的那張,可是,那隨隨便便的粘貼方法太令人難忘了,一定是同一個人幹的。
糟糕!我懊悔著。但是,為時已晚,收款人早騎著車跑了。
我馬上出門在書店買了一摞雜誌、新書什麼的,照舊是用兩張千元鈔票矇混過關。這些讀物對我來說並不是非買不可,然而,當我處理掉這個麻煩時,覺得肩上輕鬆多了。
從那以後,每個星期總有那麼一兩張殘破的千元鈔票轉到我手上。這些錢經常巧妙地混跡於零錢之中,藏身於整齊的鈔票之下。說不定售貨員就是故意把破鈔給我的。
每當收進了這樣的鈔票我就到站台前的商店街去花幾千元買些東西或吃頓飯。
破鈔票是變著法子花出去了,可是,我惶惑不解的是哪來這麼多千元一張的殘鈔。如果是同一人所為,那傢伙一定不正常。他為什麼要把這樣多的紙幣撕破?說不定他是個對撕鈔票有特殊愛好的偏執狂。
但不管怎麼說,這些破鈔票的流通一直在巧妙地進行著。其中最關鍵的是使用它們時如何不被對方發現。在這種時候我總是加倍小心,同時,也隨時提防售貨員在找零錢時大模大樣地把破票塞給我。
一天,我到藥店去買感冒藥,在售貨員找錢時我不禁失聲叫了出來。售貨員竟然把一張殘破的千元鈔票放在最上面!這下可讓我抓了個人贓俱獲。
售貨員發現自己做錯了事大驚失色,正當她驚慌地想把那張票子收回去時被我一把按住。
“這件事,你怎麼說?”
“對……對不起。”售貨員的話音裡帶著哭腔。
“請您到這裡來一下好嗎?”
我被引進裡面的一個小房間。不一會兒,進來一個胖墩墩的中年人。
“真對不住您。”
“你是這裡的老闆嗎?”
“不,我是商會會長。”
“噢,可是,為什麼那種……”
“剛才,這家商店的人幹了件蠢事。聽說她是勤工儉學的學生。我曾經千叮嚀萬囑咐地提醒他們一定要多加小心,可是……”
“您說的是千元鈔票嗎?”
“是呀,您感到吃驚?”
“喔,就算是吧。”我點了點頭,“最近,破鈔票好像一下子多起來了。”
“實話對您講,這些全是我們策劃的。”
“什麼?”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最近,市場需要促銷,商會為此大傷腦筋。最後想出來的辦法就是這個殘破千元鈔票戰術。一張這種貼歪了的鈔票是不容易花出去的吧?”
“哦,確實如此。”
“一般持有這種票子的人會把它摻在其他鈔票裡兩三張地花出去,這樣一來,為了湊夠幾千元的購買額,顧客就要買一些實際上不需要的或超量的商品。正因為如此,商業街總的銷售額已大為增長。”
“不過,我聽說銀行可以把破票兌成新鈔。”
“您說得不錯。可是,您這樣做過嗎?”
“沒……”
“就是嘛,誰也不會去找那個麻煩。鈔票又不是自己撕的,早花出去早完事,這跟打撲克的甩廢牌心理一樣。同時,它又關係著活躍地方經濟的問題。”
“乖乖,這種做法可真是別出心裁。”
商會會長向前探了探身子。
“我有一事相求,您想不想撈點兒外快?這事很簡單,但收入可觀。我給您一部分撕開的一千元鈔票,您只要把它再粘上就行了,關鍵在於故意把它貼歪。每天您在家裡抽出一個小時就能幹了。這活兒沒多少人願意幹,所以我們的人手很緊張,請您務必幫忙。當然,您得向我保證:不能把這個秘密洩露給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