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怪談之探夢

一、三次會診

宋繪抬手叩響了那扇大門。

“請進。”徐延開口說道。

“徐醫生,我……”宋繪剛開口,徐廷就示意他先等—下。

徐延從抽屜裡拿出了一沓白紙,遞到宋繪面前:“既然這是宋先生第一次進行心理治療,我們就用一種特殊的方式,請你把有記憶的夢境場景畫出來。”

宋繪是一名畫師,顯然徐延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他放鬆下來。這是宋繪第一次面對心理醫生,最近他常常被噩夢驚醒,主活狀態被徹底打亂,為此他找到了徐延。

宋繪便拿起了筆開始在紙上畫起來,不到半個小時,幾張生動形象的場景畫就躍然紙上。

第一張畫是在一間手術室裡,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獨自一人在手術台前為病人做著手術。

第二張畫是手術結束了,這個醫生脫下手套正準備走出手術室。

第三張畫上,手術室的門半掩著,只剩下了手術台上的病人。

第四張畫畫著幾個醫生和護士急匆匆推門進入,奔向手術台。

“只有這些?”徐延問。

宋繪歎了一口氣說:“我的夢從這裡以後就實在想不起來了,不過我對最後一幅畫記憶還挺深的,他們的神色不同尋常地慌張。”

“有更多可以想起的細節嗎?”徐延問道。

宋繪低頭想了想說:“那個病人的臉……我似乎在哪裡見過,可是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他是誰。”

徐延點了點頭說:“我根據你提供的這些片段來分析,生病映射的是生活中遇到困難,而醫生做手術代表開始針對這些困難作出對策,之後或許是對策出了問題,醫生的恐慌或許就是你內心的映射。”

宋繪失神了片刻,便站起了身:“徐醫生,謝謝你今天的會診,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再見!”

徐延笑笑說:“下次見!”

當宋繪再次出現在徐延的心理診室時,已是一個星期後。

“這次又是怎樣的夢呢,宋先生?”徐延的語氣柔緩而客氣。

宋繪精神有些恍惚地說:“我夢到一個記者為了深度挖掘一家大企業背後的醜聞,偷偷潛入這家企業內部偷拍資料,沒想到被保安發現了。在遭受一番毫無人性的暴打後,他的相機內存卡被拿走了。”宋繪說到這兒,便停了下來。

徐延問:“之後你就醒了?”

宋繪搖了搖頭說:“那些保安走了之後,另一個人又出現在那個記者面前,停留了一會兒,那個人也消失在了小巷子深處。”

“那個記者死了嗎?”

宋繪說:“我不知道,我還來不及去查看那個記者的情況就醒了。”

“這次夢的主題與發掘秘密有關,記者遭到暴打是你心理作出的激烈反應,”徐延頓了頓說,“而且這個夢具有暴力傾向,我覺得我們更應該聊聊除了夢以外的事。”

宋繪低著頭沉默不語。

徐延也不強迫他開口,或許有些事情他還沒有做好說出口的準備。過了一會兒,宋繪說:“徐醫生,今天的聊天很愉快,謝謝你,再見!”

似乎早料到他會這樣說,徐延平靜地說道:“再會!”

當宋繪第三次坐在徐延的心理診療室中時,他的心情非但沒有放鬆下來,反而沉重了幾分。

“這次的夢境是這樣的,”宋繪單刀直入地說,“我看見一個背著略微有些鼓起皮包的年輕女人從銀行裡走了出來,然後她騎了電動車準備回去,沒想到突然衝出一輛摩托車,車上的人飛速搶了她的包,逃之天天。三四秒後,回過神的她馬上提速去追,眼見就要追上了,沒想到那輛摩托車轉進了一條岔路口,之後便沒了蹤跡,她心急之下再次加速,就在這個時候……”

宋繪頓了頓才說:“那個女人的頭、頭顱就這麼掉了下來……”

徐延皺起了眉:“頭顱掉了下來?”

宋繪嚥了嚥口水說:“那裡出現了一根掛著血絲的細鋼絲。”

徐延沉默地看著宋繪許久,才說:“通常可以這樣看待你的夢境,搶劫的過程代表成果、利益被他人強行掌控,之後發生的事或許是你對進行反抗產生的畏懼反應。”

宋繪轉過視線不再看徐延。

徐延接著說:“宋先生,一直壓抑情緒對於你來說就是一種折磨,如果你只把我這裡當作一個訴苦的地方,那我建議你換一個醫生。”

宋繪張了張嘴又閉了起來,最終他苦澀一笑:“徐醫生,感謝這段吲司你對我的治療。”

徐延馬上明白了宋繪的意思,和他禮貌地握手道別。

二、得知真相

這次,大門是被宋繪猛烈撞開的。他氣喘吁吁地衝了進來,絲毫不顧徐延女助手的阻攔。

“宋先生,你請坐。”徐延臉上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平和親切。

宋繪卻絲毫不能平靜,大吼道:“他們要殺了我!救救我!”

“宋先生,你先別激動,有什麼話請先坐下來再說。誰要殺你?”

“就是、就是……”宋繪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說不出口。

徐延不見了平日的和煦,冷冷地說:“宋先生,到現在能救你的人就是你自己,你不願意把事情說出來,那我也是無能為力的。”

宋繪頹然地把事情說了出來。

一直以來,他的畫家生涯都處於一個不溫不火的階段。或許他也能如梵高那樣在死後發光,可他並不想那樣,所以當姚東陽找到他時,他幾乎是馬上就答應了與其合作。

姚東陽是本市K集團的董事長秘書,他是代表董事長梁常申來和他洽談的。梁常申看中了他的才華,決定為他舉辦畫展。除了收取門票外,梁常申還提出讓宋繪選出一些畫作為賣品,並且參與利潤分成。

即使是面對如此不公平的條約,宋繪還是決定與梁常申合作,因為他清楚,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就在宋繪離開展館,應邀參加一個飯局的短短幾小時內,一個富商想買下宋繪的一幅作品,然而這幅作品並不在宋繪選出售賣的作品之列。

偏巧宋繪喝醉了,聯繫不上。負責人只好聯繫了梁常申,梁常申答應了富商的請求。

當宋繪回到展館,得知畫被梁常申賣掉時,氣得失去了理智,不顧夜色深沉,直接衝到了梁常申的公司。到達那兒時,公司裡空無一—人,已經清醒的宋繪對自己的衝動感到有些懊惱。

當他準備回去時,梁常申辦公室裡傳來的人聲讓他止住了腳步。

“交易成功了?”梁常申問。

“嗯,對方給出了您要的價格,這次的貨他很滿意,希望以後還能繼續合作。”姚東陽說道。

宋繪聽到這兒,火氣又竄了起來,不過還沒等他踢開虛掩著的門,裡面又傳出了另一番讓他至今都後悔聽到的對話。

梁常申得意地說:“那是當然,那可是未成年人的器官。”

姚東陽說:“小孩的。器官的確價值很高,但我看這段時間還是先停一下吧,畢竟失蹤的小孩一多,難免會引起社會的關注……”

原來梁常申是在非法販賣人體器官,而且他們甚至喪心病狂到了偷偷綁架小孩來謀取更大利益的地步。他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麼梁常申會贊助他開畫展,那不過是他洗錢的一種方式。

驚慌失措的宋繪跌跌撞撞就往外跑,卻不小心撞倒了一個飲水機。

聽到外面動靜的梁常申和姚東陽立即衝了出來。以前做過保鏢的姚東陽在第一時間便抓住了宋繪。

“宋先生,這麼晚了,你來我公司幹嗎?”梁常申不成不淡地問。

“我、我就是來……”宋繪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姚東陽看了看宋繪說道:“老闆,您看我們是不是把他給……”

宋繪心裡一涼,大聲呼救起來。

梁常申皺眉說:“還不快給我閉嘴,要是真把保安招來了,你也別想活著走出去了。”

姚東陽不解地看著梁常申:“難道您打算放他走?”

“現在畫展才開始,要是主角突然消失了,肯定會引起很大關注,一旦警方介入調查就會很麻煩。”梁常申看向宋繪,“宋先生,我們現在可是合作關係呢,要是我出了什麼事,恐怕你也會受到牽連。”

“你胡說什麼!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你們是在做這種勾當!”

梁常申說:“作為幫我洗錢的合作人之一,你認為警察會相信你的說辭嗎?或者退一步來說,你認為這樣的醜聞爆出以後,你的名譽能不受到影響?”宋繪愣住了。

梁常申繼續說道:“可是如果你願意守口如瓶,你的知名度也會大幅度提升!”梁常申的話太具有誘惑性,宋繪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在老狐狸梁常申的軟硬兼施下,宋繪最終答應了幫他保守秘密。

宋繪只能把壓抑在心裡的良知傾注於他的畫裡,或許這是唯一一條可以把真相傳出去的道路。

三、下定決心

“講完了?”徐延平靜地看著他,“宋先生,雖然出於職業需要,我會對你今天所說的話進行保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遵從你的良知。”

宋繪的聲音變得嘶啞起來:“我也是個普通人,我也怕死!”

徐延冷冷地說:“可是你不說出真相比說出來更輕鬆嗎?”

“不要再說了!”宋繪大聲吼道,“他們知道後,說不定走出這裡,我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開門,開門……”突然門外傳來一聲聲洪亮的叫門聲。

“是他們……他們來了,他們要殺死我……”宋繪害怕地說。

徐延對他說:“事已至此,你已經別無選擇了,這或許是你最後一次贖罪的機會。”

宋繪驚恐地看著門,他覺得自己已經到了精神崩潰的邊緣。

徐延依然催促他作出決定:“快沒時間了,作出你的決定吧。”

“我說!”宋繪的表情突然變得堅毅起來,“我會把事情統統說出來,我會幫那些受害者家屬作證,我會把真相通過媒體公之於眾,我要讓他們也嘗嘗心驚膽寒的滋味!”

徐延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那扇門被撞開了……

四、幾起案件

“怎麼樣了?”伍揚問。

魏紀庾說:“幸不辱命。”

伍揚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在一個月前接手了幾件複雜艱澀的案子,剛發生了-一起冒充醫務人員為病人動手術致其死亡的案件,接著又出現了一名記者被毆打致死的案件,然後又是一名女子追搶包飛車賊的時候被鋼絲割斷頭顱……

調查了一個月,也不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這時,另一個片區的重案組組長田聞突然找到他說,一個月前,他們在一條臭水河裡打撈出一具成年男性的屍體,證實是前不久突然名噪一時的畫家宋繪。

通過一個月的追蹤,他們把目標鎖定在了本市著名心理醫生徐延身上,因為死者生前頻繁接觸了他。

在把徐延鎖定為嫌疑人後,他們竟然意外發現,伍揚接手的這些案件中都有他的身影出現。

在兩個重案組的聯手偵破下,終於找出了幾起案件中一些關聯。首先那個不幸被鋼絲割斷喉嚨的女子是一名從業多年的幼兒園老師,家境普通,而那天她卻從銀行裡取出了五十多萬現金,匯款人是K集團的董事助理姚東陽。同時K集團正是宋繪畫展的唯一讚助商,而那位死於手術台上的病人,則是K集團董事長的私人醫生。

當諸多疑點指向這家公司時,真相似乎即將浮出水面。

果然,經過調查,這家披著慈善外衣,實則幹著非法買賣器官勾當的公司被連根挖出。就在伍揚和田聞懷疑徐延與這家公司狼狽為奸的時候,卻發現一份未成年人器官檔案中,有一個四歲的女孩,竟是徐延的女兒。

通過這個線索,就容易理清這幾起案件的人物與公司的關係了。

那個命喪手術台的鐘銘表面是梁常申的私人醫生,實際是取人器官的主刀醫生,幼兒園老師則是幫助這家公司誘拐小孩的,而徐延的女兒正是她誘拐的孩子之一。

五、真相大白

說來也怪,在警察的跟蹤時間裡,發現徐延竟然不逃也不躲。

但之後的問詢卻極其艱難,任憑伍揚他們使盡渾身解數,徐延對那個慘無人道的公司卻是連隻言片語的咒罵也沒有。

最後,他們只好請來另一位極富盛名的心理學家魏紀庾,希望他可以通過專業的手法攻破徐延的心理防禦。而他也不負所托,終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魏紀庾說:“根據徐先生交代,這四起謀殺案確實是他所為,首先他混入醫院,趁鐘銘不注意給他打了麻醉劑,然後在手術台上取出鐘銘的臟器,導致了鐘銘的死亡。”

伍揚點了點頭。魏紀庾繼續說:“那個記者是因為潛入一家公司,盜取內部資料被發現後暴打致昏迷,而徐延一直在跟蹤他,等他昏迷後,就殺了他。至於那個幼兒園老師,也是徐延安排好殺死的。”

伍揚神色凝重地說:“這個報復也太過殘忍,對於這樣的殺人狂,我有責任立即對他實施拘押。”

“不過我判斷他患有精神分裂症。在法律上將不用承擔刑事責任。”魏紀庾語氣中帶有一絲沉重。

伍揚沉默了片刻,說:“徐延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我想他應該懂得許多精神病的表現吧……”

魏紀庾聽出了伍揚的言下之意:“如果您對我的診斷結果有所懷疑,可以請其他專家前來診斷。”

伍揚自然清楚魏紀庾的權威性,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魏紀庾解釋道:“徐延女兒的離世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創傷。之後那個記者找到了他,自稱手裡有他女兒死亡的真相,要他出高價購買,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只不過,當他打通那個記者的電話時,那個記者卻矢口否認有他女兒死亡真相的任何資料,最後他得知是有人花高價收走了資料。

”就在他要崩潰的時候,宋繪出現了。通過治療,他發現了宋繪心底的秘密。於是他利用精神壓迫,不停逼迫宋繪把真相公之於眾,但卻起了反效果,宋繪決定遠走高飛逃避這一切,一怒之下的徐延錯手殺了宋繪。知道一切無可挽回的徐延便策劃了後面的幾起案件來施行報復。這時他出現了精神分裂的情況,分裂出了宋繪人格,甚至當你們最後對他進行逮捕的時候,他還做著自己是‘宋繪’的夢。“

伍揚有些吃驚地問:”這夢境也算是分裂出的人格?“

”能依照自己的心理暗示理性地控制著自己的夢境發展,也就不是尋常的夢了,而且他在夢裡把結局改了一‘宋繪’最後答應把一切公之於眾。“魏紀庾道。

六、命運注定

魏紀庾邊記錄邊說:”徐先生,你的精神狀況比上周好了一些,下周我會再來。“

門被拉上,病房裡恢復了寂靜。

又過了很久,徐延木然的臉上終於閃過一絲苦澀的神情。

從入院以來,他沒有一刻能平靜下來,因為每當他閉上眼,他就成了宋繪,那個因為怯懦而害死他女兒的兇手。

徐延清楚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挖出那家”保險公司“違法的證據,他只有靠這些罪有應得的人的死亡引起警方注意,並通過這些人為他們串起一條條線索。

不過沒料到的是,他會以精神病人的身份來收場,直到與魏紀庾進行了淡話,他才意識到上天在不知不覺中給了他一個最令他難以接受的懲罰——變成自己最痛恨的人。

也是在這一刻,他終於覺察到自己同宋繪、記者、幼兒園老師、醫生以及K集團一樣,無論是他們自以為是的無畏,抑或是逃避、狡詐、貪婪,都會在冥冥之中殊途同歸。

《都市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