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樓吊人

楊林是個幸運的女孩,大學畢業,就被分配到了效益不錯的玩具廠當設計師。她知道,她能進玩具廠,完全是因為爺爺。她爺爺是玩具廠的老廠長,現今的廠長,就是他提拔起來的,所以,楊林進玩具廠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報到那天,楊林才知道,原來廠裡共招收了三名設計師,除了她還有一男一女,一個叫森穆,一個叫莊是是。莊是是是外地人,森穆則和她一樣是本市人,兩個人也都是走後門進廠的,據說,莊是是花了大把的錢,而森穆的父親,就是現任廠長。這兩人居然還是大學同學。知道這些後,她安心了許多,原來除了她,另外兩人也是靠走後門進來的,看來,這個世界沒有權力和金錢辦不到的事。

玩具廠有宿舍,楊林打算住宿舍,一是因為工人們都看不起她這個靠後門進廠的設計師,閒話能殺死人;二是因為莊是是也住宿舍,她不想搞特殊,按照級別,她和莊是是住在了一起。莊是是是個活潑的女孩,一進宿舍,便和她侃侃而談。說著說著,說到了玩具廠的歷史。

莊是是告訴楊林,以前玩具廠是有食堂的,是因為廚子採購了一批廉價的病豬肉,吃倒了不少工人,這才關閉了食堂。而那個廚子,因為害怕法律制裁,便吊死在了食堂裡。聽說,廚子死後,食堂裡便開始鬧鬼,半夜裡,偶爾經過食堂時,裡面會傳出熙熙攘攘打飯的聲音。人們說,是那些死去的工人們,變成了鬼,向廚子討命去了。如果有人夜裡誤入食堂,那這個人就會被當做廚子,被那群冤死鬼勾去魂魄,必死無疑。後來,人們給那個廢棄的食堂,起了一個恐怖的名稱黑樓!

而現在,黑樓成了倉庫。

楊林對這個傳言只是一笑了之,這種恐怖傳說以訛傳訛得早就脫離了現實。莊

是是看出她不信,便拉著她來到窗口,用手指著遠方。黑樓就在不遠處,那是幢二層小樓,外牆已斑駁不堪,窗上的玻璃也都碎了。從窗戶望向裡面,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像一個未知的世界,而整座黑樓則像一隻恐怖的怪物,安靜地守護著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看上去是有點恐怖。

但傳說畢竟是傳說,楊林很快就忘記了,心裡反而填充進一個男人,森穆。那是她第一次見森穆,高大英俊的森穆,讓她充滿好感。可當她熱情地打招呼時,森穆卻急急地離開了。她很是鬱悶。晚上,回到宿舍,她不高興地說起今天的冷遇。莊是是告訴她,森穆大學時就是個怪胎,冷漠得像具冰雕,讓她不要在意。可楊林卻無法忘記森穆那張臉了,那張似乎隱藏著某種秘密的臉龐,總是在她腦海中晃來晃去。

夜裡,幾個單身的男同志來了,美其名曰來認識一下新同事。楊林很討厭這些聒噪單身的大齡青年,莊是是倒是熱情地和這些男人聊起了天。中途,他們又說到了黑樓。

其中一個男人說:“什麼鬼魂索命,都是騙人的。有一次,我壯著膽子進去,根本連個鬼影都沒有!”

莊是是不屑地說:“你進過黑樓?鬼才相信。”男人猛地站了起來,說:“今晚我就去黑樓裡睡上一夜,讓你們看看!”大家一陣哄笑,似乎都看出了他想在未婚女士面前顯示男子氣的幼稚表現。但他似乎並不是開玩笑,堅定地說,“我就睡給你們看!”

那晚,男同事們很快就離開了。楊林和莊是是早早睡下了。躺在床上,楊林又想起了森穆,和今天這幾個男同事相比,森穆安靜英俊,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她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忘記那張臉了。

翌日,出事了。那個誇下海口的男人死在了黑樓裡。倉庫的搬運工最先發現了男人的屍體。那具屍體已經僵硬冰冷,死死地睜著大眼,嘴誇張地張著。整個玩具廠都陷入了恐怖之中,工人們都跑到了黑樓附近,一個個驚恐地望著那具死屍。警察來了之後,判斷是心臟病突發,初步斷定是驚嚇所致。這個結果一出,圍觀的工人們更是眾說紛紜了。廠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工人勸退了,可森穆卻沒有離開,一直定定地望著黑樓。

楊林回頭望著森穆,她隱約聽見森穆說,“是他們幹的!”她一下停住了,這

是一句讓人浮想聯翩的話。

這時,廠長突然狠狠甩了森穆一個耳光,怒喝道:“滾!別在這兒胡說八道!”

森穆捂著臉,轉身離開。回頭的一瞬,目光正好和楊林相對。楊林愣了一下,那個眼神中帶著驚恐和無人理解的無奈。這時,莊是是走了過來,壞笑著望著她專注的眼神,拉了她一把,她這才回過神兒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夜裡,下起了小雨,天氣陰沉壓抑。楊林和莊是是沒有出去吃飯,在宿舍裡煮起了雞湯麵。

楊林又想起了森穆,忍不住問:“是是,森穆究竟是怎樣的人啊?他父親今天為什麼打他啊?”

莊是是頭也不抬地說:“森穆這人很怪,在學校就不合群,總愛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搞不清在想什麼。至於咱們廠長嘛,聽說只是他的繼父,大學時他媽改嫁給了廠長,而上學時,他一直沒有回家。你想,這倆人的關係怎麼能好呢。”她說著抬起頭,意味深長地問:“你是不是對森穆有意思啊?”楊林瞪了她一眼,她大笑了起來,拍著胸脯說:“放心,好歹我也算森穆的老同學了,這個忙我是幫定了。”

楊林樂了,不經意地望向窗外,當目光觸到黑樓時,笑容戛然而止。此時,黑樓安靜地矗立在煙雨中,天上沒有月亮,漆黑得如同一張黑網,而黑樓也是一團漆黑,似乎要比天空更黑暗深邃。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個死去的男同事。

楊林說:“是是,莫非這黑樓裡真的有鬼?”莊是是樂了,說:“你怎麼了?這不過是個傳說而已,至於那個男人嘛,誰知

道他有心臟病?說不定,是看見什麼耗子野貓被嚇死的吧。”莊是是說到做到,幾天後,她真的幫楊林約來了森穆。楊林特意打扮了一番,

興高采烈地和莊是是一同去見森穆。那天,莊是是很知趣,很快就走了,臨走還在森穆肩膀上拍了拍,活像個媒婆。莊是是走後,楊林覺得很尷尬。森穆一直不語,在昏暗的咖啡廳裡,一張臉埋在燈影之後,一動不動。

為了緩解尷尬,楊林先說話了,她說:“森穆,你平常都有什麼愛好?”森穆說:“看。”

楊林愣了一下,說:“看什麼?”

森穆突然把腦袋伸出陰暗的燈影,一眨不眨地盯著楊林,說:“看你們著不到的世界。”楊林忍不住笑起來。森穆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顯然,他不喜歡楊林現在的態度。楊林見狀,慌忙道歉。再三追問下,森穆才緩緩地說起了他的故事。

森穆自小生活在農村,父親早亡,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便外出打工了。他從小跟著大伯生活。大伯待他並不好,經常不給飯吃。有一天,他放學回來,實在餓得不行了,便跑到廚房找東西吃。正巧廚房裡扔著一個發了霉的饅頭,他不顧一切地啃了起來。當晚,他就發燒了,幾乎不省人事。大伯慌了,忙套上車送他去醫院。村子離醫院很遠,他覺得身體越來越燙,矇矓中,他看到一個白影坐在馬車上,大伯還在前面趕車,那絕不是大伯。他用力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那是去世多年的父親!他張了張嘴,只叫了一聲“爹”,便暈了過去。

森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了。他的燒也退了,父親卻不在了。可是,從此以後,他的眼睛發生了變化,總是會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白影,可是告訴大人時,大人們卻總是罵他胡說八道,甚至還把他當瘟神一般毆打。後來,他什麼都不敢說了,但這種怪異的能力,卻並未因為他的沉默而消失。

森穆的這個故事,讓楊林渾身發冷,一時間,她好像感覺背後有無數雙看不見摸不到的眼睛,在死死地瞪著她。她突然想起那天站在黑樓外,森穆說的那句奇怪的話,現在想來,按照森穆所說,他一定是看到了一些他們這些普通人無法看見的東西。她越想越害怕,恍惚中,腦海真的浮現出當天的情景,依舊是那具僵硬的屍體,還有警察和圍觀的同事們,唯一不同的是,黑樓的窗戶和門口內,擠滿了人,那些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黑樓裡,死死地注視著外面的世界,那一雙雙眼睛,是一對對深陷的黑洞。

那天,在玩具廠門口分手時,森穆突然一把抓住楊林,說:“楊林,你不相信我是嗎?”

楊林尷尬地笑了笑,這種事情,也就是當時的恐懼,過後,誰會相信,但她還是搖了搖頭,說:“不!我相信你。”

森穆顯然看出了楊林的敷衍,他抓楊林的手更加用力了,嚴肅地說:“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不要進黑樓!”說完,緩緩消失在夜色中。

晚上,楊林回到宿舍就把這件奇怪的事告訴了莊是是,莊是是哈哈大笑,自然不相信這種見鬼之說,兩人早早上床睡了。不知過了多久,楊林被汽車轟鳴的聲音吵醒了,她睜開眼,看了一眼表,已是深夜三點了,窗外有刺眼的燈光。莊是是也被吵醒了,兩個人趴到窗上,好奇地向外望去。

小操場上,停著幾輛貨車,長蛇般排在黑樓的門口,車燈下,廠長正和幾個工人在吵架。此時,宿舍樓裡的不少工人都被吵醒了,這深更半夜的,不知道廠長在折騰什麼。大家披上衣服,好奇地來到小操場上。楊林和莊是是也跟著跑來了。

原來,這幾輛車是來拉貨的,司機們摸黑長途跋涉而來,還要趕忙離開。廠裡值夜的領導,打算找幾個男工把貨物搬上車,可這幾個男工,因為前一陣子死去的同事,死活不進黑樓。無奈,值夜班的領導才把廠長叫來。可是不管廠長怎樣威逼利誘,這幾個男工就是不進去,畢竟大家都親眼目睹了那次恐怖的死亡。廠長急了,一個人怒氣沖沖地衝進了黑樓,沒想到,那幾個男工趁機都溜了,其他來看熱鬧的人,一看要進黑樓,也都竄回了宿舍。

那晚,憑廠長一人之力,自然不可能搬運貨物。那些貨車司機,最後都悻悻地離開了。

廠長站在宿舍樓下,大聲地罵道:“一群混蛋!我今天就進了黑樓了!我倒要讓你們看看,我能不能死!”

廠長真的死了。死在了家裡。這個消息,立刻震驚了整個玩具廠,黑樓成了名副其實的詛咒之地,大白天,都沒有人敢進去了。似乎走進去,就會有牛頭馬面等著你。而關於廠長的死,也慢慢散播開了,人們說,廠長死得很恐怖,吊死在自家後院的歪脖柳上。頃刻之間,關於黑樓的第二次死亡,像潮水一般吞噬了整個玩具廠。此時,楊林擔心的不是黑樓的傳說,而是森穆,她不知道他繼父的死,會給他帶來多大的打擊。

繼父去世,他又無兒無女,森穆自然要在家料理喪事。楊林和莊是是商量了一下,決定去森穆家悼念一番。

一個星期日,楊林和莊是是來到了森穆家。這是一幢郊區的別墅,獨立成院,遠遠地坐落在茂密的花草中,後院的歪脖柳,微微探出半個腦袋,像是一個孩童般,不懷好意地對著走進房子的人,淺淺地笑著。大門上掛著黑色的靈帶,整幢房子給人的感覺,異常陰森恐怖。莊是是以前來過森穆家,所以,第一個上前按響了門鈴。

門很快開了,是一個中年婦女,想來應該就是森穆的母親了。見是莊是是,森

媽媽很快將二人讓了進來。三人落座,說起了廠長的死。森媽媽滿臉哀愁地說:“誰知道那老頭子是怎麼回事,晚上睡得好好的,第二天早晨,就吊死在樹上了”這時,楊林四下望了望,發現森穆不在,便說:“阿姨,森穆呢?我想見見他。”森媽媽用手指了指樓上,說:“這孩子,他爸去世後,便一直憋在屋裡。”楊林點了點頭,獨自一人向二樓走去。來到森穆的臥室門口,她發現門未鎖,

便走了進去。此時,已是午後了,光線陰暗,似乎要下雨。森穆蜷縮在窗邊的床上,一眨不眨地望著窗外。窗外就是那棵歪脖柳,伸著四枝八杈的鬼爪,在陰暗的光線下,越發地鬼氣森森。她走過去,剛想安慰森穆,森穆突然一把抱住了她,不停地顫抖起來。

楊林不知所措地說:“怎麼了,森穆?”森穆的眼睛依舊沒有離開那棵歪脖柳,一字一頓地說,“是他!”楊林顫了一下,說:“誰?”

森穆從楊林的懷裡掙扎起來,抓著頭髮,卻什麼都不說了,似乎在痛苦的煎熬中。

莊是是和楊林一直在森穆家呆到了入夜,打算離開時,森媽媽說讓她們吃了晚飯再走。開飯的時候,森媽媽上去叫森穆。可是兩人很久都沒有下來。一會兒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森穆飛快地從樓上衝了下來。

森媽媽緊隨其後衝下來喊:“你去哪兒?”森穆說,“我”森穆的話還沒說完,森媽媽的耳光已經搧上去了,她罵道:“你給我住嘴!不准胡說八道!”森媽媽的眼神異常犀利,森穆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什麼。他望了一眼愣住

的楊林,一把拉起楊林,衝出了大門。那晚,森穆拉著楊林走了很久,卻一直不說話。最後,在楊林的再三追問下,森穆說出了一件恐怖的事情:那是廠長去世的那個夜晚,很黑很深的夜,森穆一直睡不著,這一夜,窗外的野貓叫得很凶。他起身去廁所,特意望了一眼母親的房間,母親和繼父都有吃安眠藥的習慣,此時,睡得很沉,想來,外面的野貓對他們

並無影響。他悄悄地走到了樓下的廁所,方便完之後,剛走出門,他就嚇了一跳。

繼父醒了!正僵硬地向門口走去。他有些奇怪,大晚上的,繼父出門幹什麼?他叫了繼父兩聲,繼父卻連頭都沒回一下,像個被人牽制的木偶一般,緩緩地走出了大門。他沒有在意,也許繼父真有什麼事吧?他向臥室走去,推開門的一霎,他頭皮一下就炸開了。陰森的月光下,繼父的腦袋像個皮球一般掛在歪脖柳上,與此同時,從樹冠的深處,猛地竄出一個人影。那是個白衣白褲廚師打扮的人,那個人像猴子一般蹲在樹枝上,緩緩地衝他笑了笑。他眼前一陣漆黑,暈了過去。

森穆講完這件事時,楊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目瞪口呆地注視著森穆。森穆苦笑了一下,說:“不信是吧?我就知道沒人相信我,他們都以為我在胡說。”

的確,楊林不知道怎麼回答森穆的問題。如果,她相信這些,那這個世界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黑樓的傳說會變成真的,那群死去的冤魂會變成真的,那個詛咒會變成真的。可是,不相信就不是真的嗎?此時,她腦中亂如麻團,有一種巨大的未知的恐懼。

楊林坐車回廠的時候,森穆緊緊抓著她,依舊是那句話:“無論你相信不相信我,記住,絕對不要進黑樓!”

楊林到廠時,下起了雷雨。她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遠處的黑樓,那個地方黑得像另一個世界。這時,天上炸開一個驚雷,忽明之下,黑樓被照得慘白,她打了個冷戰,慌忙跑進了宿舍。

回到宿舍,莊是是正在等楊林。她不停地問楊林,森穆給她說了些什麼,似乎很不高興也很焦急。楊林便把森穆說的事說了出來。莊是是聽了,也嚇傻了。接連死個兩個人,黑樓的傳說,似乎已經越來越真實了,誰也不敢胡說些什麼了。夜裡,楊林久久未睡,她覺得黑樓這隻怪獸,正在一點一點甦醒,隨時準備吞噬下一個靈魂。那麼,下一個會是誰呢?

廠長死後,玩具廠陷入了一片混亂,工人們都無心工作。玩具廠可是市裡的利稅大戶,缺少了它,市財政不知要損失多少,市領導慌忙委派了一名臨時廠長。這個人就是楊林的爺爺,作為老廠長,他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楊廠長接到委任令,立刻就下廠了。對於先前的恐怖傳說,他非常氣憤,下定決心,一定要破除謠言。

當晚,楊林得知這個消息後,匆忙趕回了家。他勸爺爺不要去玩具廠,害怕倔強的爺爺出事。可爺爺聽了她的勸告,異常生氣,並告訴她,一定要去黑樓看看。

無奈,她只好離開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時刻觀察著爺爺和黑樓。可是,誰也沒想

到,在一個深夜,爺爺竟然未讓一人跟隨,單獨進入了黑樓。於是,恐怖的事情再一次發生了。

翌日,楊廠長失蹤了。全廠職工都開始尋找。中午的時候,在所有人都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楊廠長的屍體從辦公樓頂砸向了地面,摔得血肉模糊。經過的人群,立刻炸開了鍋。有耳尖的人說,聽到了楊廠長最後的遺言,據說,他曾在跳樓的時候,大聲地喊了一句話。

楊廠長喊,“他來找我了!”玩具廠徹底亂套了,不少人鬧著要回家,瞬間成了一個死廠。而這其中,最恐

懼最悲哀的,莫過於楊林了。爺爺是她唯一的親人,現在爺爺死了,她悲痛欲絕,她吃不下,睡不著。偶爾睡去,還常常做夢。

那是個很怪異的夢:夢中,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天上炸開一個個干雷。她一個人在小操場上摸索著前進,附近一個人、一幢樓都沒有,月亮也被烏雲遮蔽了,天上地下死寂黑沉。她就這樣沒有方向地摸索著前進。不知走了多久,她看到黑樓,在一團黑霧中,黑樓敞開它深邃的大嘴,似乎在召喚她。她頭皮一陣發麻,想要離開,腿腳卻不聽使喚地邁了進去。

黑樓裡更黑,她依舊摸索著前進。這時,烏雲散去了,陰冷的月光射了進來,與此同時,她看到一個白衣白褲廚師打扮的人影。那個人,正在揮舞著菜刀,一下下地砍著空氣。這時,四面八方突然擁來無數的人,他們爭擠著向廚師湧去,可是他們沒有眼睛,只有一對對深邃的黑洞。她已經嚇傻了,呆呆地杵在原地。

這時,那個廚師,忽然抬頭望向她,說:“你見到這裡的廚師了嗎?”她顫抖地說:“你,不就是嗎?”

廚師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望著她,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套上了白衣白褲。這時,那群人都停了下來,轉頭,用一對對黑洞死死地盯著她,臉上帶著貪婪的笑容,緩緩向她靠近。

這個夢,在楊林心裡死死地紮下了根。也許是出於對爺爺的死,也許是已經被恐懼驚嚇得失去了理智,她竟決定進入黑樓,一探究竟。這種想法,一旦定型,便揮之不去了。

那晚,楊林準備進黑樓的時候,森穆突然打來了電話,約她去咖啡廳見面。她腦子很亂,便叫上莊是是一同去了。但到了那裡,莊是是很快就察覺氣氛不對,藉故離開了,臨走時,她拍了拍森穆的肩,或許,是鼓勵森穆表白吧。莊是是走後,楊林便把進入黑樓的打算說了出來。森穆自然不同意,拚命勸告她,但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二話沒說地離開了。

回到宿舍,莊是是見楊林臉色很難看,便詢問她出了什麼事。她便把進入黑樓的打算說了出來。莊是是也吃了一驚,但想了很久,決定陪好友一起進黑樓,如果真發生什麼意外,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夜已很深了,月光下,兩個女孩小心謹慎地向黑樓走去。她們很快來到了黑樓門口。此時的黑樓早已無人管理,大門微微開啟一道縫隙,縫隙裡是無際的黑暗。兩人吁了口氣,打開手電筒,走了進去。

如同夢裡一般,黑樓裡很黑。楊林摸索著前進,她走了一段路,發現莊是是在身後輕輕地呼喚自己,扭回頭,莊是是站在身後很遠,手電筒的光芒在微微顫抖,看得出來,她很害怕。楊林咬了咬牙,沒有理莊是是,繼續向深處走去。她穿過一間屋子,突然聽到身後莊是是一聲慘叫,扭回頭,莊是是的手電筒應聲落地,沒有了光芒。

楊林微微呼喚了幾聲莊是是,卻無人回應,她只好硬著頭皮,向回走。回到這間屋子,她拿手電筒掃視了一番,依舊沒有發現莊是是,她慌了。這時,她的手電突然停住了,光線照射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人!白衣白褲,廚師打扮的人!那人背對著她,用刀一下一下地砍著空氣。她汗毛都豎了起來,一動不動地望著那個人,手一軟,手電筒也掉在了地上,燈炮應聲破碎。她打了個冷戰,許久,才緩緩摸起手電,拚命地拍打。與此同時,一隻手猛然貼在了她的後背,瞬間移到了她的臉上。她尖叫一聲,昏了過去。

翌日,楊林醒來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自己在醫院,旁邊站著警察和森穆。森穆望著她,捂著頭痛哭了起來。

一切還要從多年前說起,那時楊林的爺爺還是廠長。那批病豬肉,就是他和後來的新廠長為了貪圖暴力購買的。事情暴露後,兩人連手把責任推卸給了廚師。廚師百口莫辯,最後絕望地選擇了自殺,臨終前,他寫了一封信給鄉下的老婆,現在也只有他的親人能相信他了。

這個女人發誓要報復。她拋下孩子,進入玩具廠,想盡方法和新廠長結婚了。

新廠長知道女人有一個孩子在鄉下,他不在乎,反正自己不能生育。只是這孩子一直在外上學,他從未見過,只提供經濟上的幫助。這個孩子並不是森穆,而是莊是是。

森穆是個可憐的孤兒,莊是是深知要報仇,就需要人幫助。她很快用金錢買通了森穆。幫助森穆完成學業,並答應他,一旦報復成功,他可以擁有廠長的一切財產。於是,三個人開始了他們的陰謀。

他們先害死了那個好奇的男人,接著,在廠長的水裡下了過量的安眠藥,然後製造一個吊死的假象,最後是因為楊林的爺爺和楊林。可惜,他們沒有殺死楊林的爺爺,他的死,或許是因為多年來恐懼內疚的積累吧。但輪到楊林時,森穆猶豫了,此時,他已愛上了楊林。但在咖啡廳和家裡,莊是是和莊是是的母親一次次暗示他動手。可他終究下不去手,所以,才在楊林進黑樓的時候提醒她。可惜,楊林還是進入黑樓了。至於那個鬼廚師,不過是莊是是人嚇人的把戲。慶幸的是,最後關頭,森穆救下了楊林。

聽完森穆所說的真相,楊林痛哭了起來。她不知道去怨恨誰,這個陰謀的每一個人,都是罪有應得,都被私利蒙蔽了雙眼。

玩具廠很快迎來了新的廠長,黑樓再次變成了倉庫,只是人們都清楚,那裡曾經儲存著黑暗的權力和金錢。還是那句老話,有錢能使鬼推磨。可有時候,一己私利的背後,往往需要你承擔嚴重的後果,磨推不好了,那隻鬼會反過來吃了你。

《都市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