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承認我是有點多心了。
今天他還是戴著那個黑色的口罩,佝僂著縮在我左前方的位置上,露出的眼睛閃爍著驚疑不定而警惕的目光。我問周圍的人,他是一直這樣,還是最近才這樣的?
周圍人都說不記得了。
難道他吃飯的時候也不把口罩摘下來嗎?午飯的時候我一直找不到他,不在食堂,也不在教室。真是邪門了。
我叫莫奇,是剛到四十八中的轉校生。大凡轉校生無非兩種境遇,一種就是很受歡迎,大家什麼事情都關照你;一種就是備受冷遇,已有的團體排斥新人的進入。奇怪的是在四十八中,這兩種境遇我居然都沒遇上過。大家好像根本就忽視了我是個轉校生的事實,該幹什麼照樣幹什麼。好像我已經在這裡好幾年一樣,但是他們也沒有和我過分親近。
我記得剛到這裡來的時候和我第一次說話的就是那個戴口罩的林京。我剛要在位置上坐下,他就在我身邊小聲地說了一句:“小心。”
我條件反射樣地沒動,看看四周沒有異樣,再看看那個剛才離我屁股不到兩公分的椅子。
上面豎立著一片小小的仙人掌,看得出來是被人從花盆裡扭下來放這裡的,因為它的尾部還有綠色新鮮的痕跡。我小心地用兩個指頭捏住它,笑笑說:“是和新同學打招呼的方式嗎?”
不料這句話就像小石頭投入了深潭一樣,毫無反應。周圍的同學像沒聽見這句話似的,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我再看看林京,他似乎呼了口氣。我想說謝謝,但是他立刻逃避似地轉過頭去。
那天以後,他再也沒有和我說話。即使我主動和他打招呼,他也是匆匆敷衍兩句就離開了。他的聲音含糊不清,似乎嘴巴裡面含著什麼東西。他那雙在大口罩上方驚疑不定的眼睛,讓我看了非常地不舒服。
我突然對他產生了莫名奇妙的好奇心,想接近他,但是卻找不到機會。他從來不參加學校的社團活動,連體育課都不去參加。但是我終於有了機會,這個星期五下午,輪到他值日,但是他的同桌請病假好多天了,勞動委員就把我安排和他在一起。
同學們都離開以後,教室裡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他低頭拚命掃地,把教室裡弄得滿是灰塵。夕陽的餘光下,我覺得他的背影都模糊起來。我想說話,但是猶豫了半天開不了口。
等到他倒完垃圾回來關了燈的時候,我還拿著掃把愣愣地站在那裡。
“對不起!”我驚覺自己什麼都沒幹,急忙道歉。他擺擺手,提起書包就要往門外走,我急忙叫住了他:“我能和你說說話嗎?”
“恩?”他悶聲回了一聲,指指自己嘴巴,似乎表示說話不方便。
“我是說,那天謝謝你……”他突然把手放在我面前,擺了擺手示意我住嘴。接著焦急地看看表,快步往樓下走去。我緊跟其後:“我說,你的嘴巴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直都不能說話呢?我能為你做什麼嗎?”
他突然回頭,含糊地小聲說了一句:“離我遠點……”然後就自己下樓了。
怎麼回事?我明顯感覺到他說話的時候似乎忍著某種痛苦,那種感覺就像……就像……我突然聽見樓道傳來沉悶的倒地的聲音,心下暗叫不好,飛快跑了過去。
“林京!”林京捂著嘴巴痛苦地倒在地上,拚命地捶打著地面。他一定很痛苦!他的喉嚨傳來獸類的低號,接著又拚命拉扯著自己的頭髮!
“你怎麼了!你怎麼了!”我眼看他爬起來突然拿頭朝牆上撞去,急忙死命地攔住了他。他雙目盡赤,額頭上青筋暴突,用力掙扎,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我的肉裡,痛得我齜牙咧嘴的。我用盡力氣把不斷掙扎的他按在地上,一邊叫著:“有人嗎?有人來幫忙嗎?”
奇怪的是明明剛剛放學一個多小時,教學樓的走廊和教室卻空蕩蕩的,連保安都沒見到。他掙扎了一會,想必也是累了,居然安靜了下來。
“怎麼樣?你好點沒?”我喘氣問他。
他一下子沒了動靜,這可嚇壞了我。我翻過他的身體看著他緊閉雙眼,但是眼球似乎還在轉動,心下呼了口氣。
他緩緩睜開眼睛,虛弱地看著我,然後伸手慢慢地拉下了他的口罩:“你現在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吧……”
看見眼前的一幕,我的手一鬆,本能地被嚇得扶著地面身體往後縮了縮:“天啊……你這是……”——他的嘴唇,已經腫得不成樣子了,在兩邊嘴角的上下嘴唇交合處,被縫衣針一樣大小的針扎合起來,這使得他說話只能微微開合一部分口型,其疼痛可想而知。
“這是……”我鼓足勇氣湊上前仔細看了看,發現居然是類似仙人掌的刺。我伸手想幫他拔下來,結果被他躲開了:“疼!”
“你怎麼弄的?為什麼不上醫院?”我問他,他搖頭,指指嘴唇叫我看清楚。我仔細看清楚了,發現那些大小不一的刺居然像是從嘴唇內部長出來的。看清楚以後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那些刺突破他的皮膚長出,製造出來的傷口有些已經開始化膿。
說實話,即使是自己的同學……但是看見這樣我還是忍不住覺得噁心。
他摸索著又把口罩戴上,眼睛看著我似乎在說:“這下你明白了吧。”然後跌跌撞撞要走,我愣了幾秒鐘以後快步跟在後面。他阻止了我,然後掏出紙片寫了個字條塞我手上就離開了。
我看著那字條上面寫著潦草的幾個數字,一共九位數字,看上去毫無特點,也毫無關聯。
二
那九個數字是什麼意思?電話號碼?郵箱的密碼?還是某種要解密的語句?
我回到家一直躺在床上冥思苦想這個問題,連表哥莫磊敲門進我房間我也沒發覺。
“嗨!你發什麼呆?高中的功課很緊張,你怎麼還有時間發呆?”他敲我的頭把我嚇了一跳。莫磊比我大七歲,現在在讀研究生,戴著副斯文的知識分子的標誌性眼鏡。他和我關係很好,幾乎是無話不談。我喜歡把自己的煩惱和這個比自己年長的哥哥說。
“表哥,你學的是生物方面的專業是嗎?”我問。他本科念的是醫學,研究生卻學生物學,我覺得我拿林京的問題問他正合適。
“是啊,怎麼了?”
“你說,有沒有可能人的嘴巴長出仙人掌的刺來的?”我把今天的見聞告訴了他,他聽了目瞪口呆連連搖頭:“怎麼可能?那是植物上的東西,你準是看花眼了。你那同學是被刺刺穿了的吧?”
“不,乍一看是像你說的。但是仔細一看,真的是從嘴唇里長出來的。”我把字條給他,“他還給我留了這麼一個東西,表哥你會不會密碼學啊?”
他接過來一看,皺著眉說:“既然是給你看的,當然不會是超過高中生理解範圍的東西。這個長度不像電話號碼,也不是手機號碼。他也沒給你其他的信物……按我看,很像個你們高中生經常聊天用的QQ的號碼。”
“呀!我怎麼沒想到!”我一拍腦袋坐起來,急忙開電腦上線。查出QQ號碼就發送了加為好友的請求:“我是莫奇,請加我!”加了以後問他發現果然是林京。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個樣子了還不去醫院?”我問他。
“沒有用的。我實施過病變瘺管手術,但是沒有用。這是一個可怕的詛咒遊戲。從今年三月份我們學校就被惡魔的陰影控制了,那天如果不是我提醒你,你被那些尖刺刺到,也成我這個樣子了。”
我頓時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一般,一下子消化不了他說的事實。
“這是一個死亡傳遞遊戲,被詛咒的人要選中下一個‘替罪羊’才能苟延殘喘。但是不是當事人一律不知情。事情發展到今天,可能大家也隱約感覺到了,但是處於恐懼都沒敢說。我們摸不準在被誰監視著。”
“傳遞?”
“是的,被感染的人只能立刻選擇下一個人,但是我們都不知道身邊有多少個人被感染了。也許只有我和我的‘播種者’,也許還不止。那天我本來是選中你的,但是始終不忍心,因為我知道受詛咒的痛苦。我只是告訴你,在這個學校危機四伏,千萬要小心……”
“那轉學不可以嗎?”
“不可以……我們學校這個學期有幾個轉校生聽說一離開我們學校就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故不是死亡就是失蹤。我們沒有人敢離開這所學校……但是,我違抗了惡魔的命令,他不會放過我……我自己也知道,要承受這樣的痛苦實在是生不如死,於是我也豁出去了……”
我心裡百感交集,林京果然是個有血性的好男兒。我想起什麼樣地對表哥說:“你能幫幫他嗎?說不定你可以幫上忙……一直以來他都是去醫院看醫生的,在病理上的確沒有這種病例,但是說不定我們可以從那個仙人掌入手。”
表哥對整個事情還處於驚疑不定的狀態,他點點頭:“你告訴他,我們約個地點見個面吧。”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林京,我說我表哥是生物學的高才生,他的導師還是國內有名的生物學家。即使表哥幫不上忙,說不定他的導師可以幫上忙呢。
林京猶豫了片刻答應了。第二天是星期六,我們約好了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廳見面。林京還告訴我,他的“播種者”還給了他一小片仙人掌讓他種在小花盆裡,以便他進行“傳播”用。他明天會把那個小花盆一起帶來給我表哥看。
表哥叮囑了我幾句以後就叫我睡下了。我的心在撲撲跳,為明天的約會而緊張著。關於死亡傳遞遊戲的可怕傳說和林京那副令人戰慄的慘狀讓我久久都無法入睡。
三
星期六那天我們見到的只是林京的屍體而已。
他比我們先到的咖啡店,聽服務生說他進廁所裡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來,結果我們撞開門進去看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死了。
林京死的時候沒有戴口罩,他眼睛睜得很大,手上拿了個鑷子趴在馬桶上。他嘴唇上的仙人掌刺沒有了,似乎被他一根一根地拔出來了,嘴唇上模糊一片全是血。那沒有長好的傷口傷上加傷,但是他不會感覺到疼痛了。
“他那些刺呢?”表哥啞著嗓子問我,但是我也沒有看到。
“衝進馬桶裡了?”我一拍腦袋。表哥想起什麼突然去翻林京隨身帶的包:“快找找有沒有那盆仙人掌!”
包裡只有公車月票,錢包和鑰匙,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警察隨即趕來了,我們被叫去問話。我被嚇得夠嗆,但是表哥很鎮定。他沒有說仙人掌的事情,因為現在沒有證據說了警察也不會相信的。只說是我和同學約好來這裡討論功課,然後他跟著來。
法醫的屍檢報告出來了,我們也洗脫了嫌疑。
“痛死的?”我驚訝地說。
“人的疼痛神經要是達到了一定的劇烈程度會引發死亡。”表哥帶著我急急忙忙回家。我看他神態有異,頓時疑竇叢生。他低聲對我說:“我在警察沒有趕到的時候,偷偷在他嘴唇附近的組織取了切片!聽我說你這幾天不要到學校去了。他死亡的時候你在他身邊,我怕傳出去你有危險。而且你以前又是他沒有成功的‘傳播對像’,你要呆在家,等我化驗出結果再去好嗎?”
我本來就被嚇住了,自然聽表哥的話連連點頭。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沒有去學校。我在家找的借口是受了同學死亡的刺激,我媽媽也默許我請了病假。我不斷地做噩夢,不斷地做噩夢,夢見滿嘴長了仙人掌刺的林京向我撲來。
結果,我幾天不去上課,我們班班長找上門來了。
班長是個叫歐陽文勝的瘦猴,他的脊椎似乎有問題,幾天不見他似乎駝背駝得更厲害了。媽媽請他進來,他很拘謹地說只是幫我來做功課的。媽媽就讓他來到我的房間。
歐陽進了我的房間,盯著我看了好長一段時間,開始慢慢講解最近老師上課說的內容。我看他講得心不在焉,就不耐煩地打斷他:“這個我自己會看,我都做完功課了。”我平時唸書念得不錯,根本不需要人家來幫忙。
他嘴巴動了動,眼睛又朝我身上看,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
我不喜歡他那種沒有禮貌的研究式的眼神。我說:“你要沒什麼事就回去吧。”
他突然靠近我,用一種尖細的嗓子問:“林京有沒有送過你什麼禮物?”
我嚇了一跳,本能想到那盆仙人掌上去。
歐陽看我沒有做聲,又上前一步說:“有沒有?”
我被激怒了,憤怒地打開房間門大聲說:“沒有!請你離開!”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離開了。
歐陽文勝走了以後,我連忙給表哥打電話告訴發生的一切,他聽了以後叫我趕快到他的研究實驗室來。我不敢怠慢,連晚飯都沒有吃就匆忙跑出了家門,打了輛車直接趕往表哥所在的生物科學研究院。
他好像已經幾天沒有睡覺,鬍子都長出來了,但是眼神卻閃閃發亮:“醫學史上從來沒有記載過植物細胞會寄生到人物或者動物的細胞組織中。雖然我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從化驗的結果和我的推斷來看,應該是異種細胞寄生在人體,並在人體組織裡發育繁殖。”
我聽了目瞪口呆,好像在聽天方夜譚。
“我知道我的推論很大膽,也很荒謬。所以我必須要找到另外一個和林京類似的病體才能肯定,光憑這個小小的切片就下結論未免太草率了。”他回頭看著我,似乎下了決心,“必須找到下一個病體和那個神奇的仙人掌。林京不是說他有個‘播種者’嗎?播種者——傳播者——感染者。”他在紙上寫下這幾行字,“這樣傳播途徑就越來越多,範圍就越來越大。不出幾個月,可能你們學校的人都全部是感染者了!”
我聽了嚇一跳:那麼可怕?
“他說這個環節是一個扣一個的,那肯定有個最高的指令者在上面控制一切。他肯定是用某種指令強迫‘感染者’聽從他的命令,傳播病毒!”
“你說,歐陽文勝會不會就是林京的傳播者?”我問。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如果他是,那麼他也沒有找到那盆仙人掌。如果林京那天已經把它帶出來的話,那肯定是留在什麼地方了。只是……會留在什麼地方呢?如果他從家裡到咖啡屋這段路上沒有停留的話,那盆仙人掌很可能就留在咖啡屋裡了。”
“有沒有可能留在他家裡?”
“要是在家裡的話,歐陽怎麼可能來問你?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麼線索……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說他死前為什麼要拔下嘴角的刺呢?是他自己拔的,還是人家動的手?”表哥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如果是人家動手,他多少會掙扎的。但是自己拔的話,那不是增加自己的痛苦了嗎?”
“可能那個時候他因為劇痛已經失去了理智吧。人在劇烈疼痛的時候總會做出一些反常舉動的,”表哥說,“但是這麼想更加想不通了,你說他已經那麼疼痛了,還有心機去想那盆仙人掌的事情嗎?難不成是別人拿走的?”
我們商量了半天,始終就覺得很可能仙人掌已經被人拿走了。林京在經歷如此劇痛的自殺性行為的時候居然沒有驚動到旁邊的人,這也是一個重要的疑點。
但是如果是被拿走了,是被誰拿走的呢?他又是如何讓林京不發一聲地拔掉那要命的毒刺的呢?我們都想不明白這個問題。明天我的病假就結束了,我又要開始上學了。想到這點,我和表哥都覺得憂心忡忡。
四
中午吃飯的時候,歐陽文勝卻約我到學校後面的假山旁邊見面。我知道來者不善,但是卻不敢推辭。
今天是個陰天,即使是中午,太陽也被厚厚的雲層遮擋著。我感覺那些厚重的雲層朝著地面壓迫而來,天和地的距離似乎變小了很多。那是一種令人非常不舒服的壓迫感。我看看身邊那些漠然的同學,找不到一個可以幫我帶個口信給表哥的人。我本來想偷偷給他打個電話,但是卻看見歐陽文勝在窗外冷冷地看著我。不知道為什麼在那種陰冷的目光之下我不敢去打電話。
他比我先到了假山後面,我到的時候看見他蹲在石椅旁邊,他的駝背對著我。
“找我有事嗎?”我遠遠站著,不敢走近。但是我漸漸發現他似乎一直在發抖,似乎是在忍受著什麼痛苦一樣。
“我相信你已經知道了林京的事,”他的聲音依舊是那種我很不喜歡聽的尖細的聲音。他慢慢轉過頭來,我看見他滿臉都是冷汗,臉上的肌肉扭曲在一起,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這個情形我見過,心下頓時明瞭:“你,你不會也是……”
“我是給林京體內仙人掌的‘播種者’,”他慢慢地走了過來,同時解開了身上的襯衫,“我知道你是他的目標,但是他卻出賣了我們,放過了你。現在讓你看看……”他突然背朝著我脫下了襯衫,那個場面讓我立刻有種嘔吐的感覺——
他的背上……他的背上重疊著長了灰黑色的蘑菇!
這個場面讓我感到頭皮發麻,混身發癢,腳一軟就坐了下去。他冷冷地轉過背來,手上拿著一盆像冰激凌盒子那樣大小的花盆,裡面是片小小的仙人掌:“我們感染了的人,是要靠‘傳播’才能活下去的,雖然疼痛每天都侵襲而來,但是至少可以換回一條活命。一旦洩露了秘密而行動失敗,就會落得像林京他們那樣的下場!你以為那些轉學生是因為意外死的嗎?錯了,他們和林京一樣,都是死於不堪忍受的劇痛和恐懼!”
我嚇得魂不附體,哆嗦著問:“這盆仙人掌難道不是林京的那盆嗎?”
“是的,你很奇怪我怎麼找到它的是嗎?呵呵,其實很簡單,他把它藏在咖啡屋馬桶裡的水箱裡了!我一直很奇怪他為什麼要拔下嘴巴上的刺,後來我才想通了,他想給我們製造一個假象,那就是‘仙人掌我已經讓它消失在馬桶裡了’。如果我們找不到仙人掌,自然以為他把它一起衝進馬桶裡處理了。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你們沒找到,卻讓我找到了。”
我一時間忘記呼救,大白天的學校卻死氣沉沉。我感到沒來由的恐懼,“他們”到底都包括誰?會不會這個學校的絕大部分人已經都被“他們”感染並控制了?我到底身處的是怎樣一個環境?
但是當時的情況已經不容許我多想了!只見歐陽舉著仙人掌當做武器向我撲來,我來不及閃躲,本能地用手抵擋。頓時我感到手心一陣刺痛,再看看手上,已經扎上了許多細小的刺了。我頓時如墮冰窖——完了,這下完了!過幾天我的手掌也會長出仙人掌了!
“歐陽,你幹什麼!”我聽到一聲怒吼,一個身影撲過來一巴掌打在歐陽文勝的臉上。原來是隔壁班的袁媛,她頭上戴了個棒球帽,怒氣沖沖地望著歐陽。
被打的歐陽居然沒有生氣,他對她謙卑地伸出了手,急切地說:“藥呢?我已經完成了林京沒有完成的任務,藥呢?”
袁媛嫌惡地扔給他一個小試管,裡面是些白色的藥粉,他迫不及待地吞了下去。吞下試管裡的東西以後,他似乎感覺好了很多。他轉頭對著已經面如死灰的我說:“莫奇,你現在已經是我們的成員了。也就是說,你也是一名‘傳播者’了。那仙人掌是你的武器,你好好培養,到時候你會傳染給下一個人的。要是成功了,你就可以到袁媛那裡去領解藥減輕你的痛苦並且維持生命。”
“也就是說……無法根除……”
他不屑地望了我一眼:“做夢吧,你還想根除?任何被感染的人根本就無法根除!”
他們居然只是為了苟延殘喘就無情地把這樣的厄運隨便嫁接到無辜的人身上?我一時間憤怒到了極點。夾雜著絕望和憤怒心情的我突然撲向歐陽,用手去掐他的脖子,但是被他一腳踢到了一邊。“我可不想身上再長仙人掌刺了!我的背已經夠麻煩了!”他大聲叫著,“如果你再不聽話,我就把我身上的蘑菇也感染到你頭上!”
“還有我頭上的。”袁媛冷冷地說,摘下了帽子。我看見她撥開濃密的頭髮,我看見她的頭皮裡居然長著細細的籐蔓,但是並不明顯。她說:“學校的感染者感染的植物種類是不一樣的,但是我們沒有試過把不同的植物同時嫁接到同一個人身上。如果你小子不老實,不妨試試看。說實話,我是所有人中最痛苦的,因為它最接近我的中樞神經。”
“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我絕望了,一下子癱軟下來。難道我真的要加入這個邪惡的組織,做這樣可怕的事情嗎?
“是‘神’啊。”袁媛的口氣冷漠而帶有一絲悲涼,她望著天空說,“我們怎麼能違抗神的旨意呢?”
我腦子一片轟鳴,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已經陷入了瘋狂。
五
回到家裡,我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我把一切告訴表哥的時候,他問清楚情況以後,呼了一口氣:“還好。”
“還好什麼!我發瘋的時候說不定會直接傳染給你的!”我悲慘地想。
“我忘記告訴你,我前些天已經去那個咖啡屋裡去過,比他先發現了馬桶上水箱的秘密。那盆仙人掌,被我掉包了。”他推了推眼睛,笑瞇瞇地說。
“啊,真的!”我一下子從地獄到了天堂。
“騙你幹嘛。”他仔細看了看我的手,“你去塗點碘酒就沒事了,傻瓜。”
“我再也不要去那個學校了!”我撲到床上咆哮,“太可怕了!為什麼大家都不轉學!”
“知道秘密的人估計都被感染了,你是一個意外。被感染的人自然是不能離開的。我發現這個似乎是一個重大的陰謀,雖然不能完全確定……我需要一個活著的‘感染者’來確認我的想法。”表哥顯然是一個社會責任感很重的人,他皺著眉頭開始想事情。
“表哥我們不要管這個事情了好不好!我們鬥不過他們的!”
“你真的相信有什麼惡魔存在嗎?我覺得這似乎是一個滅絕人性的人體實驗,單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我要和我的導師商量一下。我的導師史項生,可是國內有名的生物學家。他一定可以幫助我們的,還有那些受害者!”
我聽表哥說得有道理,剛剛還嚇得魂不附體的心情逐漸平靜了下來。
六
聽說歐陽的背和袁媛的頭上的奇異植物的事情以後,表哥也大為驚奇。他把自己關在實驗室,開始用那盆仙人掌在動物身上做實驗。有時候忙到了晚上兩三點。我不放心,經常去探望他。可能是以為我已經“被感染”了,我不去學校歐陽他們也不來煩我。大概他們以為我到時候會受不了問他們要藥的。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以後的一個晚上,我和表哥都在實驗室的時候,有人敲實驗室的門,把我們都嚇了一跳。表哥戴著手套忐忑地走上前,通過貓眼看了看,呼了口氣:“是我導師。”
進來的史項生教授兩鬢花白,但是眼睛炯炯有神。他和藹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問表哥:“小莫,結果怎麼樣?”
“一個病變的瘺管出現在肌肉區,仙人掌的尖刺已經不再完全屬於‘植物’了,受感染的細胞已經發生了基因突變。動物的體內長出了一些由動物和仙人掌基因混合組成的未知細胞。”他導師認真地聽他的分析報告,皺起了眉頭。
“基因突變的因素有兩類,一類是外因,包括物理因素,如X射線,激光等。化學因素,如亞硝酸,生物因素,如病毒和某些細菌。另一類是內因,主要是因為DNA分子複製過程中基因內部的脫氧核甘酸種類,數量或排列順序發生局部的改變。但是我認為這次是屬於異種細胞入侵而造成的,您看看這圖,”表哥讓導師看他電腦上的圖像,“在0攝氏度到20攝氏度之間停止生長繁殖,而20攝氏度到40攝氏度之間繁殖最快,超過這個溫度就會萎縮死亡。所以說人體是最適合它生長的環境。”
“你分析得很正確。”他的導師讚許地點頭。
“基因突變,是生物變異的根本來源。很多遺傳病是由基因突變引起的。核污染使一些低等生物極容易發生基因突變。如果沒有外部刺激,一個蛋白的產生都需要100億年。所以,我很懷疑這些仙人掌或者別的植物是受了某種核污染的,結果卻被人別有用心地拿來做了人體試驗。”
他導師沉默了片刻,問他:“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覺得最緊要的是先幫這些孩子治療。我和醫科大的同學商量出一套治療方案,就是用射頻雙刀技術,兩根長約20厘米,直徑僅為4毫米的鋼針穿入病變部位,採用微波熱能等技術將變異細胞逐一消滅。這些可以用核磁共振等技術進行檢查。當然這些只能對某些部位,如果是頭部的話,估計還要更加麻煩。”
史項生教授讚許地望著他:“不愧是我的關門弟子,你做的判斷都非常準確。你在醫科大學習了五年,所以醫學知識也非常扎實。你打算下一步怎麼做呢?”
“我想把那個歐陽文勝找來,建議他進行我說的手術。”表哥很有信心地說。我轉頭仔細看他在玻璃器皿裡培養出來的細菌,我的生物學知識少得可憐,根本沒看出什麼異常來。但是表哥的言論讓我對他更加欽佩了,我相信他可以幫助我們學校那些可憐的同學們。
七
我找到歐陽文勝的時候,把表哥的研究結果告訴了他。他將信將疑地看著我,似乎非常猶豫:“你說,我們身上的是因為基因變異引起的?而不是什麼惡魔的詛咒?”
“是的,還有多少個活著的感染者,你叫他們一塊來吧,”為了讓他相信,我特意伸手給他看,“你看上次我被感染過的手掌,現在不是一點事情都沒有了。”雖然知道自己在撒謊,但是為了讓他相信,我還是這樣做了。
他狐疑地看著我,喃喃說道:“從感染到長出新的植物時間大約要一兩個星期,你從被感染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難道是真的?”他一想這也許是真的,也許他真的可以擺脫這可怕的噩夢突然激動起來,抱著頭發出低低的嗚咽聲。我看他如此害怕,突然也就理解了他當初害我之心。
他滿臉淚水地對我說:“如果不成功又被‘他們’知道了,他們可能就再也不會給我藥了,我也許就會死!”
我撇撇嘴說:“如果你老是這樣忍受痛苦同時又去害人,我覺得你還不如死了算了。”
“你怎麼會瞭解我的心情!我一點也不想死!我不想死!”他哭著說,“雖然很痛苦,但是我真的不想死!好吧,我們悄悄地去讓你表哥給我做手術吧!希望不要被‘他們’發現!”
我看他終於動搖了,就呼了口氣。
但是做手術並不像說的那麼簡單,首先要讓歐陽文勝親自去見我表哥,去做系統的身體檢查才可以做出針對他身體的手術計劃。我們還是不敢白天去,怕被別有用心的人發現,於是約好晚上去表哥的實驗室。
在路上我好奇地問他:“你知道我們學校到底有幾個人感染了?”
“我其實根本不瞭解,我只知道我的‘播種者’是袁媛。但是袁媛掌握了大部分資料,我們的藥也是她發放的。我覺得她應該知道。”歐陽告訴我說。
表哥和史教授已經在實驗室等我們了。雖然早就聽說歐陽的事情,但是他們親眼看到了他背上的蘑菇以後仍然臉色大變。歐陽文勝在受檢查的過程中突然呼吸粗重起來,他的背又開始劇痛了。
“好難受……”他痛苦地說,豆大的汗珠流了下來。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有白色粉末的小試管:“幸好我特意留下了藥。”
“你今天沒有吃藥嗎?”我驚訝地說。
“沒有……我是想給你表哥他們看看這個藥物的成分,所以特意留下的……平時吃藥都要當著袁媛的面吃,但是今天我是糊弄過去的……”他顫抖著把試管遞給我表哥。
表哥小心地用小藥匙弄出了一點,然後把藥還給了他,他就立刻一口氣吞了下去。表哥開始去化驗這些藥粉的成分。同時,史教授也皺著眉頭看著檢查出來的數據:“你被感染多久了?”
“有半年了……”歐陽文勝吃了藥以後虛弱地說,“我每天都要吃袁媛給的藥,如果一天不吃,就會像林京那樣自殺身亡。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要‘痛死’,但是經歷過那種疼痛,我實在不想要第二次了。”
“為什麼林京死的時候居然沒有驚動外面的人呢?”我問。
“我想,那是因為他已經抱著必死的心態了。在一根一根拔除自己嘴唇上的刺的時候,他已經處於一個半昏迷的狀態了。他這麼做一個是想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表示自己已經掩埋了證據,好留下仙人掌給我們做證據;另外一個就是,當時他那種疼痛他估計是想用死來擺脫,自然不想讓別人知道了。”史教授突然說。
可以把人逼迫到自殺的一種疼痛,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疼痛?不,不光是疼痛,我想還有絕望。凡是被感染上的人,長期的精神壓迫下不是淪為走狗,就是選擇死亡。一想到自己差點也被感染,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我很遺憾地告訴你,你們拼了命討回來的並不是什麼藥,只是一種強制性的鎮痛劑而已。在醫院手術的時候經常使用,但是長期服用會導致你們精神委靡,並且身體機能受到損害。”表哥轉過頭來說。
歐陽文勝聽了臉色慘白:“什麼……你說它只是鎮痛劑?”
“是的,我想你們根本不用去害人去獲取,你直接去醫院裡看醫生,叫醫生給你們開藥方就可以了。但是我估計醫生也不會給你們開,因為這個劑量遲早會要你們的命的。”表哥說。
“啊……啊……”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歐陽文勝舌頭打結,“這麼說……是我害死了林京……”
“也不能怪你,是那個幕後黑手太卑鄙,他根本一開始就沒打算救你們。他只是想要更多的人被感染而已。”表哥憤憤地說,“他這樣做,是為了報復社會,還是另有目的?”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把我們四個人嚇了一跳。我們面面相覷,但是都摸不準是誰的手機響了,聽了半天,表哥反應過來:“是外面走廊的!”
看看牆上的鐘,已經凌晨兩點多了,實驗室走廊外面居然有人。那手機鈴聲仍然在繼續,那個人似乎就站在門口外面,不離開,也沒動。
我們全都倒吸了口涼氣,表哥示意我們禁聲,他悄悄地把眼睛湊近貓眼看了看,結果他嚇了一跳。我也忍不住湊上去看,嚇得差點叫出來——外面燈光昏暗,直直地站著一個穿黑衣服的人,頭上還戴了帽子,頭低低的,一動不動。
表哥伸手去摸門把手,就聽見外面的人突然跑了。“別跑!”表哥打開門立刻追了出去。我不放心表哥,雖然害怕也跟出去。只見那個人影飛快跑過走廊,朝樓梯口跑去了。我們緊隨其後,跟著那人跑下了樓。
“你給我站住!”表哥看離那個人還有幾步,突然就撲了上去。我也跟著衝上去死死按住那個人的背。
“你到底是誰!”我扯下那人頭上的帽子,一頭長髮撲面而來,其中還有植物的清香。不,根本不是什麼清香,是本來就長在她頭上的……頭上的那籐蔓,在夜色中居然發出植物特有的味道。
“袁媛!”我驚叫起來。她憤恨地望著我,牙齒咯咯磨著發出聲音。老實說晚上看見這樣一個奇怪的女生如此盛怒也是很恐怖的。
“你說她就是,第三個被感染的人嗎?”表哥驚奇地說。
“是的,你跟蹤我們嗎?”我問她,“你是害怕歐陽背叛你們嗎?不要害怕,我表哥如今已經找到根源,他可以救你們。他的導師也是非常厲害的。”
聽我這麼說,她的情緒緩和下來,但是立刻又害怕起來:“你們根本不懂得‘那個人’的可怕,根本就不懂得!你以為找到源頭就可以救我們嗎,不!很可能會把我們拉入更大的深淵!”
“我們先回去再說吧。”表哥拉著她起來,一點也沒有歧視她身上異狀的樣子。她戒備地站起來,甩開表哥的手,遠遠地跟著我們回實驗室。
可是我們萬萬沒有想到,當我們回到實驗室的時候,看到的居然是這樣一副光景——實驗室到處被翻得亂七八糟,史教授僕在地上,歐陽歪在一邊。而那個珍貴的仙人掌標本已經不見了,包括電腦裡的數據已經剛剛打印出來的資料,玻璃器皿培育出來的樣本都被毀壞了。
歐陽似乎是中了毒,口吐白沫死的,而史教授則是腦後被襲擊。表哥急忙跑出去看看,沒有發現人。他怒視著袁媛:“你有幫手嗎?”
“不,不,被感染活著的人在這之前只有我和歐陽了。我今天晚上是怕歐陽走漏風聲才跟著的……啊!”她看見我扶起滿頭都是血的史教授,嚇得閉上了嘴。史教授呻吟了一聲張開眼睛,突然看見面前的袁媛:“你……”
袁媛尖叫一聲,她突然衝開了我們朝門外跑去。表哥想拉都沒拉住她。我們聽見她飛快地跑下樓,然後朝大門跑去。結果就在那天晚上凌晨兩點多,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發瘋了的少女跑過大門外的馬路,接著被一輛疾馳而來的大卡車活活碾了過去。
八
這是一個漫長的黑夜。我和表哥面面相覷等到救護車和警察來為止。史教授雖然後腦被擊中,但是傷得不深。根據他所說,他是聽見歐陽在背後突然有異常反應的時候,他上前探望背後就受了襲擊。而歐陽是死於藥物中毒,在他試管裡的殘留粉末裡發現有毒物質。
警察在調查現場的時候發現襲擊史教授的是一個青銅像,那是平時表哥放在門口的一個獎品,非常沉重。當時歐陽是倒在門口對面的文件櫃前,史教授上前探望就被歹徒從後面隨手拿起青銅像做了襲擊。
而表哥說的關於變異細胞在人體寄生和繁殖的事情也讓警察們大感驚訝,整個事件開始了調查中。遺憾的是四十八中所有被感染的學生先前不是自殺就是用藥不當都死了,唯一剩下的歐陽文勝、林京和袁媛也先後死於意外。
“真的是有人進來過嗎?”表哥問負責的警察。
“暫時沒有發現陌生人的指紋和頭髮,但是可以確定史教授的確是被人從背後襲擊的。”
表哥皺著眉頭看著被推倒歪在一邊的書櫃,文件和試管玻璃碎片到處都是。他一言不放,臉色越來越難看。唯一的證據都沒有了,研究結果也沒有了。整個實驗室似乎被洗劫一空。
“我不明白,為什麼那試管裡的粉末我做化驗的時候只是鎮痛劑而已,而到了歐陽那裡就變成有毒的了?明明是從同一個試管裡倒出來的粉末!”表哥把手放在書櫃上,“連書櫃都被推成這個樣子,簡直是經歷了一場搏鬥似的。還有,為什麼那個袁媛可以跟蹤到這裡來,難道她一天24小時都跟蹤著我們嗎?為什麼……為什麼會那麼巧,在我們出去的時候史教授就受到了襲擊,而歐陽就死了呢?時間為什麼拿捏得那麼準?這個對手……這個對手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擔心地看著表哥,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事似的,突然兩眼圓睜,直立起來。但是只是片刻,他的身體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表哥!”我驚叫一聲,衝上去扶他。但是沒趕上,他就歪倒在地上了。
在場的法醫上來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以後說:“你表哥他太累了,是不是好幾天沒好好吃飯睡覺了?”
我這才想起來的確是這樣的,他一臉倦容,精神一直高度集中,受到這樣意外的打擊,所以才會虛脫了。短短的兩個星期發生了多少事情啊,死亡,意外,陰謀和威脅。我覺得我自己都快要虛脫了。
九
經過這個晚上以後,學校似乎奇跡一般恢復了平靜,就像走出了那片烏雲似的沒有一絲跡象。
我們去接史教授出院的時候,表哥似乎無意間提到了袁媛:“老師,為什麼那個女孩看見你的時候會露出那樣意外的表情呢?”
“啊,你說哪個?”
“就是跑出去後來出了交通意外的女孩,也是一個感染者。”
他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說:“那個女孩,我似乎見過。幾個月前她好像來找過我。”
“哦?”表哥愣住了。鬼大爺鬼故事
“我曾經到過四十八中做過一個生物基因方面的講座,當時那個女孩就找到了我。那時候我叫她在辦公室等一下我,我看她神色慌張似乎有什麼事情。但是我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卻發現她不在那裡了。”
“她是不是想向教授你求救呢?”表哥幫他整理東西的時候說。
“也許是吧。”史教授拍拍表哥的手,“但是這次你所做的努力和表現出來的天分都讓我很欣慰。我慶幸我沒有看錯人。”
表哥心情沉重,他和我扶著教授走出醫院大門口的時候突然說:“可能你還是漏了一樣東西。”
“什麼?啊……”史教授突然發現大門外赫然是一輛警車,閃著刺眼的燈光。
“老師,他們在外面等您呢,我扶你過去吧。”表哥平靜地說,我努力不讓自己難過的情緒表現出來。
表哥淡淡地說:“當時對您受襲擊的事情就起了疑竇。通過調查,我終於發現幾個月前您曾經到四十八中做過一次講座,說的就是人類目前正在進行以基因技術治療疾病的研究,就是將外源正常基因通過基因轉移技術插入病人適當的受體細胞中,使外源基因製造的產物能治療某種疾病。但是這個研究提案因為有官員提出要確保安全性而遲遲撥不下經費。正當您為研究毫無進展而焦急的時候,來辦公室問問題的袁媛不小心碰到了您非法從國外購入的受了核感染的植物上的尖刺而被感染了。害怕被查出非法舉動的您極力隱瞞事實,同時又忍不住拿袁媛作為一個活的實驗品來研究。”
史教授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表哥,表哥不理會他,繼續滔滔不絕地說下去:“您被自己的研究迷住了,居然發瘋地擴大研究範圍,採用各種不同的植物在高中生裡推廣實驗。通過記錄基因變異的情況,觀察不同的人在不同的變異下的情況,加速了自己的研究過程。高中生知識淺薄,很容易就被所謂”惡魔“的說法嚇住了,絲毫不懷疑您給的藥粉只是普通的鎮痛劑而已。”
但是他編造的被青銅像襲擊的謊言引起了懷疑。如果兇手是為了襲擊而取得研究數據,怎麼可能不帶武器而使用笨重的青銅像呢?而把這個青銅像放在櫃子上面讓其跌落,很容易偽造出被襲擊的假象。而且歐陽拿出的藥粉表哥化驗的那部分是沒毒的,他吃下去卻變成有毒的,只有可能是在用藥匙倒出的那部分動了手腳。當時在場的人除了表哥,碰過那個試管的人就是史教授了,因為他曾幫表哥取過試管遞給歐陽。而袁媛之所以看見史教授驚慌失措,那就是因為她發現說要救她的人居然就是那個“惡魔”。她是唯一看過幕後黑手的人,因為她有拿藥的權利,所以看見了史教授她完全絕望乃至衝動地逃走,導致了意外死亡。她之所以能跟蹤歐陽到這裡,也是因為教授的指示。
“當然,這都是我的推想,鐵的證據就是你在匆忙毀掉那盆仙人掌的時候,不小心被它的刺刺中了。這幾天我觀察你身體的變化,你已經被感染了。”表哥冷冷地對教授說,“今天早上你剛剛說的見過袁媛的話,不過是半真半假地解釋了她看見你時對你的異常反應而已。警察查封了你的實驗室,已經獲取了你進行非法人體實驗的大量記錄!”
教授苦笑:“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你說得很對,我是幕後的黑手。但是你不要忘記,人類醫學上任何的進步,無一不是通過無數的病人的醫療實驗,動物的死亡實驗得到的,其中死去的生命何止千百?我希望你能把我這個研究繼續下去,將來說不定能成為攻克人類疑難雜症的一個突破口!”
表哥看著警察把手銬銬在了教授手上,眼睛紅了紅別過臉去:“教授,我佩服你對科學的探索精神。但是有一點你可能忘了,任何科學上的進步都是以造福人類為目的的,以凌虐別人生命而換取的成功,我認為它已經失去了原來的意義!”
我站在表哥身邊看著史教授被警察帶走。關於科學和人類倫理道德的衝突的問題我一下子想不明白,但是我相信表哥說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