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記異之陰婚介

下午三點時分,天氣很熱,連知了都閉上了嘴。

屋簷下的黑漆大門口,兩個白臉紅嘴穿著花綠衣服的童男童女,一動不動的靜靜站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這是一對紙人,燒給死人用的。但現在,它們是一對忠實的看門人。

屋內還有更多五花八門的東西,洋樓別墅、香車美女、電話電腦、紙牛紙馬……應有盡有。

但,全都是給死人用的。

1.一筆業務

院子的大樹下,吳言靜靜的躺在籐椅上,交叉著雙手,握著一隻巴掌大的紫砂壺。

風輕輕的吹過,倒有幾分蔭涼。

輕微的鼾聲剛剛響起,一個人悄無聲息的站在了他的身邊。

吳言睜開眼,面前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白襯衣,黑褲子捲到了膝蓋,腳著一雙皺巴巴帶著灰塵的皮鞋,濃眉大眼,一臉忠厚帶點悲慼的神色,他似乎走了很遠的路,汗水浸濕了白襯衣,濕噠噠的貼在他的身上。

“老闆,買什麼?”吳言打了一個哈欠,開了口。

“你是吳辛苦吳老闆?我是有人介紹過來的。”中年漢子喘了口氣說。

“吳辛苦是我爸,我是他兒子,老闆你要買什麼?”

“喔,小老闆,你大人在家嗎?”

“你找我爸有什麼事情?如果是買東西,和我說也一樣。”吳言皺了皺眉。

“嗯,好,我、我想給我兒子買個媳婦!”中年漢子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接著又說了一句:“我兒昨晚托夢給我,說想要個媳婦。”

“可以,請問要臘貨還是鮮貨,還是散貨?”吳言來了精神,一咕碌的從躺椅上爬了起來,進屋提出了一把木椅,倒上了一杯茶遞到了中年漢子的手上。

看來今天來了一筆業務。

“臘貨是什麼?鮮貨是什麼?散貨又是什麼?有什麼講究的?”中年漢子剛拍了拍褲子坐下,一聽這話便楞了一愣。

“臘貨是入土了一段時間的,時間不好說,可能幾個月,可能幾年;鮮貨是剛入土不久或者還未入土的;散貨吧,就是肢體或者五官有點殘缺的,或者就是一副骨架!”吳言笑了笑,壓低了聲音解釋道。

“那、價格呢?”中年漢子想了想,摸了摸褲兜,小心翼翼的問。

“鮮貨最貴,散貨最便宜。但我這裡只負責牽線介紹、相親、舉行儀式。介紹費事成500塊,舉辦婚禮、入土合墓僅收5000塊,而且還贈送一套家電齊全的陰洋樓。”吳言盯著中年漢子的動作,微笑的介紹道。

中年漢子垂下眼,眉頭皺了皺,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吳言止住了笑,目無表情的看著。

他的收費並不貴,再也正常不過。

中年漢子抬起頭,似乎下了一個決心,誠懇的說道:“可以看看貨嗎?你這裡有現成的?我要你說的鮮貨。我的兒子半個月前去世了,還沒娶過媳婦,這幾天每晚都夢到他和我說一個人太孤單,怪我們沒給他娶上媳婦,唉,誰成想他會出意外呢!我也沒什麼要求,最好年紀不要太大,長相一般就行了。”

中年漢子的話並沒有讓吳言有什麼與同相悲的表情,世上這種悲歡離合生死離別的事情,他見得太多了。

“可以看貨,但不是今天,貨在我另外的門面。我要先聯繫好,聯繫好了再叫你,你給我個聯繫電話吧。”吳言點點頭,似乎這筆業務就已經成交了。

中年男人站起身,報出了一個號碼和姓,吳言拿出手機存下,點了點頭。

中年男人端起茶一口飲盡,打了聲招呼,走了。

目送中年男人走出院門,吳言一屁股坐在了籐椅上顛著二郎腿,端起紫砂壺滋溜滋溜的喝著茶。

他很激動,父親出了遠門,這是自己第一次單獨談的一筆業務,而且還算得上是一筆大業務。

如果談成了,這算不算就入了行呢?吳言在心裡問著自己。

從初中輟學以後,他就跟隨著父親經營著自家傳下來的紙紮店。父親是個紙紮手藝人,手工精細,畫藝精湛,但凡世間之物無所不會,但這些年數碼印刷製作的普及,傳統的手工紙紮開始慢慢衰落,所以自家生意並不算好。

好在父親同時精通著陰婚介紹和儀式的活計,在他們這個行業內,算得上小有名氣。

吳言常年跟著父親打著下手,耳濡目染著這其中的門道,雖然沒有人認識他,但他覺得自己與父親相比也差不了多少,該有的手藝和流程他都會。儘管父親常說他還算不上正式入了行,最起碼連一次陰婚介紹和舉辦儀式的活都沒有獨自操辦過,遇上這樣的事情不要擅自做主。

但今天似乎是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

想到這裡,吳言精神了起來,連忙回到父親的房間找出了父親的電話本子,這上面記載著父親的行業資源,其中就有好幾個貨主的電話號碼。

吳言按順序一個一個撥打電話詢問著,但結果一次比一次失望,近段時間嚴打,這些人手上都沒有他的客戶想要的貨色。

直到剩下最後一個電話號碼。

最後一個電話號碼的是用紅色的圓珠筆寫上的,很突出,電話末端標注著一個名字:高精明。

吳言突然記起了父親和他說過的話,如果有天和這個電話號碼的人打交道,一定要謹慎又謹慎,能不接觸那是最好不過。

吳言歎了口氣,呆呆的看著本子上的紅色號碼,打還是不打?他焦慮著,猶豫著。

紅色的十一位數字就像十一滴鮮紅的血花,晃花了他的眼。

還是撥過去問問吧!

如果找不到貨源,自己的第一次挑梁豈不就失敗告終,業務是小事,自己的信譽發展是大事,從現在就要開始培養。

吳言撥出了高精明的電話,雖然電話裡的聲音尖銳得有點讓他不舒服,但值得高興的是,他有自己客戶想要的鮮貨。

2.女大學生

吳言見到了高精明。

高精明的家位置很隱蔽,靠山而建。

看著這個和父親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吳言心裡一陣翻滾,他覺得自己還真需要小心點。

眼前的高精明長得很個性,五短身材瘦如猴,尖臉眉稀嘴唇薄,如鼠小眼轉溜溜,八字鬍須三層垢。

吳言偷偷的捏了自己一把,對這人真需要謹慎又謹慎。

高精明並不知道吳言心裡的想法,他瞇起本就不大的眼睛,乾笑了一聲開了口:“大侄子,你父親叫你過來拿貨?”

這句話讓吳言有點不舒服,但他還是認真的回答道:“我爸出了遠門,是我自己接的活,怎麼樣,高老闆,我想要的貨呢?”

“貨在後山的庫房裡,跟我來吧!” 高精明沒有廢話,站起身掏出鑰匙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後山庫房前。

庫房更隱蔽,一個挖掘出的大山洞,鋪上水泥修建成一個儲屍的庫房,就連大門都被綠色的籐蔓所掩蓋,如果他不帶路,誰也找不到。

高精明真精明。

扒開籐蔓,厚重的庫房門打開了,一股陰涼冰冷帶著一絲怪味的氣息湧了出來,讓吳言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他並不是害怕,對於死人,什麼樣的都見過,他早就已經習慣如常。

充滿著冷氣的屋子裡放置了八口透明的冰棺,冒著絲絲寒氣。冰棺裡面放置著年紀不一的屍體,有的已經出現了腐爛,面目全非,有的看上去還挺新鮮,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我這裡現在就這些存貨,有男人有女人,還有童貨,入土的時間都沒有超過一年。你要的就是在這口棺裡。”高精明邊說邊指了指靠近門口的冰棺。

高精明推開了棺蓋,吳言走過去探頭看了看,冰棺裡的是一位年輕女子,看樣子剛死不久,五官秀麗,皮膚白皙,穿著一條漂亮時尚的連衣裙,緊閉著眼安靜的躺著,只是面容有點哀怨。這新鮮貨色,算得上行內的上等品。

吳言呆呆的看著,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高精明等了半晌,有點不耐煩起來,便開口問道:“大侄子,怎麼樣,看得上嗎?”

吳言沒有回答,他突然想起了父親平日裡所傳授的經驗,於是反問道:“這女人什麼來頭?可不可靠?你可不要蒙我。”

“哎喲,我說大侄子,你和你父親還真有點像。按理,這個行內的規矩買貨賣貨是不應該多問的,但你既然虛心好學,我也可以告訴你。這是我從一撈屍的朋友那裡高價買來的,還是外地貨,自殺淹死的,最關鍵的還是個名牌學校的大學生,身份證也有,是城市戶口,今年才二十一歲。你看品相,這新鮮度,這身份,太稀少了,你的客人肯定看得上眼。不過,就看出不出得起錢了!”

吳言沒有吭聲。

高精明看著吳言,滴溜溜的小眼珠子轉了轉,探手進棺狠狠的抓了抓女子的胸,又掀起了死者的裙子,露出了穿著黑色蕾絲內褲的恥骨部位。他戳了戳屍體的恥骨,猥瑣的笑著對吳言說道:“你看嘛,千真萬確是個女人,絕對不會是行內的化妝變性貨,指不定還是個處呢,要不要我把褲子給你扒下讓你驗驗貨?”

看著這個猥瑣男人的動作,吳言不由得一陣惡寒,皺起眉頭轉過身擺擺手示意不用驗貨。

女性特徵很明顯,這不是行內能化妝化出來的。

高精明砸吧砸吧嘴,瞇著眼看著冰棺裡的女子似乎意猶未盡,自言自語的說道:“唉,太可惜了,要是還能玩一玩就好唉,嘖嘖,真可惜!”

“身份證可以看看嗎?”吳言沒有理會高精明的話,突然開口問道。

高精明抬起頭,盯著面前的吳言,似是無奈的點點頭領著他朝冷庫外走去。

吳言看著手上的身份證,身份證上的號碼顯示的是21歲的年紀,確實是外地貨,也的確是城市戶口,模樣也與躺在冰棺裡的女人形象一致。

的確可惜,這麼一個如花的年紀,何必想不開呢?

吳言暗暗的歎了口氣,點點頭開口問道:“準備賣多少?”

“八萬,一口價!”高精明的報價很強硬。

末了,又補上一句:“這貨色真的不多!今天有好幾個買貨的來電話問了,過幾天再來看貨。如果你能定下來,那我就回絕了其他人優先你。”

“好,我回去聯繫我的客人,帶他過來看了再說吧!”說完,吳言擺擺手,離開了。

回到家裡,吳言聯繫了要貨的中年漢子,電話中添油加醋的講述了一番。中年漢子似乎對他說的女人身份與相貌很滿意,儘管在價格上不停的抱怨著,但還是決定去看貨。

聽著中年漢子的話,吳言的心裡彷彿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只要價格談好,後續便由他來掌控了。

囑咐了一番相親看貨要帶的物品後,兩人商定了看貨的時間。

3.別開生面的相親

這是吳言第二次來到高精明的冷庫裡。

高精明打開了冷庫的門後,離開了走到前院。

依然是陰涼冰冷,依然是寒煙裊裊,不過這一次吳言沒有哆嗦,反而同來的中年漢子張了張嘴,哆嗦著身子猶豫著不敢進門。

中年漢子有點害怕。

這冷庫裡死人比活人多。

吳言偷偷的笑了笑,隨即又正了正臉,引著中年漢子進了門,指著靠門的冰棺說道:“老闆,這就是給你兒子介紹的媳婦,名牌女大學生,怎麼樣,真容比我給你介紹的還要標緻吧?”

冰棺裡的女子依然靜靜的躺著,身上冒著絲絲寒氣。

如果還能有思想,不知道她聽著這話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標緻、標緻,師傅辦事果然盡心盡力,那下一步怎麼安排呢?”中年漢子似乎挺滿意,就連對吳言的稱謂也都做了改變。

吳言道了聲客氣,心裡泛起了一絲激動。但他仍舊平和的說道:“先和那個高老闆談談價格吧,我只是個媒人。你們兩個價格談好了,就安排你的兒子在這裡和她見個面交流下吧!”

中年漢子點了點頭,緊了緊腰間的皮帶,提起地上的袋子跟著吳言走出了冷庫。

高精明坐在前院大樹下悠閒的喝著茶聽著收音機,茶桌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兩個泛黃的杯子和冒著絲絲熱氣的一個茶壺。

看到出來的這二人,他立刻瞇起了小眼笑著問道:“怎麼樣,這位老闆,我家的這孩子還看得上嗎?”

“你們談談價格吧,看不看得上,看你們怎麼談了。不過這麼漂亮又有學問的孩子,我想能夠成就一樁陰緣,那是兩全其美的事兒。”吳言示意著高老闆說道。

但這話,卻是對中年漢子說的。

高精明點點頭,笑得眼睛瞇成了一線天,打著哈哈說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確實是件美事,成了也是件大喜事啊。”

說罷,他抬了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朝中年漢子恭敬的說道:“這位老闆,這邊請,天氣熱,我們裡屋慢慢談!”

中年漢子跟著高精明走了,不過又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樹下喝茶的吳言,吳言看見中年漢子的目光,笑了笑,指了指高精明的背影,也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吳言不進去。

他知道,這也是行內的一個規矩,貨主與客戶不管怎麼談,價格買少賣多,都不關他的事。

他只是一個介紹人,不參與談價,這便是最好的避嫌。

聽不到屋內的對話,吳言的心裡並不平靜。

如果談不攏,這一樁業務算是白忙活了,但他也只能耐著性子靜靜的等著。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屋內的兩人出來了。

中年漢子的腰間瘦了一圈。

高精明很高興,因為這筆生意成了。

他眉開眼笑的拱著手道:“恭喜這位大兄弟,了了一樁心願,也恭喜您的兒子,找到了這麼一個漂亮的媳婦兒,以後您家必定大富大貴。”

中年漢子沒有說話,只是訕訕的笑著,笑得很勉強。

看著中年漢子的表情,吳言突然有點難受,但還是站起了身,點點頭說道:“既然成了,那就在這裡安排您兒子和後院的孩子見個面交流下吧!高老闆,麻煩您去準備點東西!”

說罷,揮手示意中年漢子和他朝後院走去。

很快,高精明拿過來了一疊黃紙,三碟水果點心,一對紅燭三根香。放下東西後,高精明帶上了冷庫的門,安靜的站在了一邊。

一場特殊的相親開始了。

吳言擺起了台,熟練的將一張鋪著紅綢子的桌子擺在了女子的冰棺面前,擺點心,點香燭,每口冰棺面前燒了一疊黃紙,一切井然有序。

中年漢子沒有表情,呆呆的站立著,吳言朝他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接過中年漢子的袋子,拿出了裡面的一個相框。

相框裡的人,是這場相親的男主角——中年漢子死去的兒子。

直到此時,吳言才得以見到這男主的面目。如果說實話,吳言真不敢恭維。圓頭大臉,小眼塌鼻厚嘴唇,上唇還有一個黃豆大小的黑痣,帶著笑容。能娶到冰棺裡的漂亮女子,這孩子算是賺大了。

吳言心裡暗暗可惜了一下,不過這僅僅只是一瞬間。

他面色平靜的將照片擺放在桌台上對著冰棺,衝著站在一旁的高精明點點頭說道:“麻煩高老闆讓她坐起來,這樣才好說話!”

高精明趕忙跑了過去,推開棺蓋探手入棺,熟練的從女子背後勾住雙臂抬起來擺正了。女子垂著頭髮,表情似乎有點靦腆,像極了初次約會的淑女,安安靜靜的坐著。

一切準備就緒。

吳言唱起了歌,不過沒人聽得懂,但他唱得很虔誠。

就這樣,冰冷的庫房內,三活人站立著,七具屍體靜靜的躺著,一具漂亮的女屍坐著,還有擺在桌台上的黑白遺照,以及熏香裊裊紅燭靜燃,多麼浪漫的詭異。

他們很認真的見證著。

它們也很認真的聽著,這應該是第一次聽到這樣別開生面的相親靜語吧,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輪到它們。

它們兩個應該很愉快的交談著,看,在這個陰涼的空間裡,它們面對面,一個帶著笑容,一個靦腆含羞。應該彼此滿意吧,至少到現在為止沒有出現什麼異常的現象。

紅燭燒完了。

吳言摸了摸手和臉,緩和了一下渾身的冰冷,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千里陰緣一線牽,從此相伴骨相連,若有再世能相遇,青天白日再續緣。”

說罷,拿起了幾張黃紙點燃了,圍著黑白照片和冰棺女子轉了一圈。

站在中年漢子的面前,吳言笑了笑:“恭喜這位老闆了,您兒子和他的女友談得很順利。我們先出去,讓他們再聊聊吧!”

吳言說完,率先走出了冷庫。

他不想多呆一刻,裡面實在太陰冷了。

三人站在了大門外。高精明顯得格外的興奮,掏出了一包高檔的香煙散開來一一遞上;中年男子仍舊目無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只有吳言心裡有點急躁起來,忙活到現在,一分錢都還沒入腰包。

三人靜靜的抽完了煙,高精明領著二人走到了前院,端茶倒水,隨即衝著吳言點點頭,打個招呼離開了。

吳言心裡正盤算著如何開口先要到這介紹費,中年漢子卻先開了口:“吳師傅,這介紹費我先給你,勞你費心了。後面的儀式費用等結束了再結給你吧,今天沒帶夠錢,你看好嗎?”

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了皺巴巴的幾張鈔票,遞了過來,吳言接過數了數,點點頭道了聲謝。

“那吳師傅,接下來怎麼安排呢?”中年漢子接著問道。

“您把您兒子的生辰八字給我,我給他倆算一個好時辰!”

中年漢子說出了兒子的生辰年月,吳言拿出了女子的生辰看過,閉著眼睛掐起了手指。

算了又算,掐了又掐,時辰上兩個人的八字倒是合適,明天下午便可進行陰婚儀式,開棺合骨。

但他卻有一絲若隱若現的不安,心裡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卻又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來。

閉眼了一會,他又焦躁起來,想不出是因為自己第一次獨自操作還是因為還有自己沒有顧及到的地方。

心裡的這種不安漸漸的擴散,但事到如今這儀式也必須完成,不然奔波了幾天,後續的尾款一分錢都拿不到還損失了自家的聲譽。

既然如此,索性悶聲不吭的繼續做下去吧。

吳言睜開眼,對著中年漢子熟練的說道:“八字很合適,時間就安排在明天吧,您今天先回去準備黃紙香燭和貢品,還有一副棺材和一套新娘子的喜服。明天上午和我這裡來接親,我親自開車送到您那邊。不過到了您那邊後,還得麻煩您將剩下的費用結給我。”

中年漢子默不作聲,似乎面有難色。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點頭答應。

4.突生異變

第二天清早,吳言向鄰村的朋友借了一輛農用蓋蓬三輪車,不過他並沒有說這是用來裝死人的。

中年漢子來得很早,沒到十點便已趕到,仍舊是那一身行頭。

中午時分,兩個人再一次來到了高精明家裡。

高精明很熱情,買了好菜好酒,待吳言和中年漢子忙完後,死拉硬扯的要他們留下吃一頓送親飯。吳言見時間還早,便也不再推讓,三人一起在一種沉默的氛圍中吃了這頓飯,喝了幾杯小酒。

飯後,中年漢子提著一袋黃紙坐在了車上,吳言和高精明將女子的屍身包裹成一個粽子抬上了車,一切完畢只待出發。

吳言正要上車,卻不想,高精明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正待吳言覺得納悶時,高精明瞇起眼睛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卷錢塞到了吳言的口袋裡按了按,附在他的耳邊悄聲的說道:“哥哥這一次小賺了一筆,也不忘記老弟的關照,這十張是一點小意思,笑納,以後有這樣的業務,還希望老弟繼續想著哥哥點。”

吳言這才明白過來,會心的笑了笑,點點頭上了車。

一路顛簸一路塵,片片黃紙隨風迎。

緊趕慢趕,到達目的地也足足開了將近一個小時。

這是一個偏僻的村子,稀稀拉拉的坐落著高低不一的房子。中年漢子的家是一棟老式的平房,灰牆黑瓦,屋內沒有任何裝修,中年漢子的妻子正做著簡單的飯菜,廚房裡煙熏火燎。正屋裡坐著幾個應該是同村過來幫忙的鄰居漢子,看到吳言的到來都只是靦腆的笑了笑,沒有搭話,倒茶遞煙。

這個家真的很簡單。

吳言的心裡突然有點堵,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中年漢子說,兒子的墓地在村子不遠的山坡上,沒有墓碑。

吳言悄然歎口氣。眼看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於是安排起了中年漢子先叫人去掘土開棺,自己則拿著這家人提前準備好的壽衣給女屍換上。

喜服挺漂亮,看得出這家人真的上了心。衣服穿在這個女子的身上一定很好看,一定是一位絕色的新娘子。

就在吳言給女屍換衣的時候,他的眼皮卻不合時宜的劇烈抖動起來。

脫下了女屍的裙子,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很嚴重很嚴重:女屍有了身孕。

父親不止一次和他說過,有三種陰婚不能配,其中一種就是有了身孕的女屍。因為肚裡多了一個死去的未見過世界的生命,一屍兩命怨氣沖天,輕則讓主家不得安寧,重則讓主家有血光之災,甚至,還會禍及婚介人。

吳言的臉熱了起來,為何在高精明家的冷庫查驗時沒有發現呢?

想到這裡,他狠狠的摔了自己一個耳光,真是大意失荊州。如果真如父親所說,那他的這一輩子就此完蛋了,賠了聲譽可能還會折命。

還有那個高老闆,真不厚道,他一定早就知道這女屍有了身孕。自己該死,他也該死,現在答應了客人的事,又收了那該死的回扣,前前後後都被人吃得死死的。

一切該如何回轉呢?還有回轉的餘地嗎?

吳言此時有了殺死高精明的心。

但事情還是得先問清楚,於是拿出手機撥出了高精明的電話。

“高老闆,你可真他娘的不厚道,這具女屍有了大肚子,你是知道的吧?”電話一通,吳言立馬壓低了聲音恨恨的質問道。

電話裡的高精明默認了,足足半根煙後才開口回道:“沒想到你看出來了。你說得沒錯,確實是一具懷孕的女屍。但是我們這行情你也知道,男貨多女貨少,能有這麼一具未入土的上等鮮貨更不容易。雖然我也知道你們行內的規矩,但懷孕的女屍不過也是一具屍體而已,你還覺得她還能從地上爬出來找你嗎?都是吃死人這碗飯的,難道還怕這規矩?大侄子,你父親在我這打過幾次交道,我知道他對我沒什麼好感,但這一次,我也沒虧待你吧?你如果一定要把這事給捅破,對你和你父親也沒有好處,所以……”

“所以我就裝作不知道順水推舟嗎?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吳言的眼眶紅了,是憤怒,是無奈,更是一種恐懼。

“能有什麼後果呢,這些東西都是我們這些人說給那些怕神怕鬼的人聽的而已,你相信死人能找你復仇嗎?所以你也不用這麼怕,這種事情幹過的人不少,不也還是好好的嗎?你父親沒有教過你,畫一道封魂符放在女屍的背上便可壓制她的魂,永不超生,這總能讓你心安吧。”

吳言沒有回話,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這是真的已經事到如今了。

看來父親說的都沒錯,和高精明打交道一定要謹慎又謹慎,可惜自己還真的是嫩了點,自己還真的沒有入行。

電話裡的高精明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解決的辦法和安慰的話,但他已經無心再聽,更已無言。

掛了電話,吳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呆的看著躺在地上的女屍。看著看著,一陣迷糊,他看到了光著身子的女屍的嘴角帶著冷笑朝著自己。

吳言一陣哆嗦,一股涼意漸漸的鑽入了五臟六腑。

清醒過來的他忽的爬了起來,既然已經事到如今,那就只能按他說的辦了。

扯過一片黃紙,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畫了一張封魂符。

鮮紅的血,歪歪扭扭的符印。封魂一貼,永不超生。

“莫怪我心狠,就怨你命不好吧。”吳言咬牙切齒的念著。

收拾完一切,中年漢子走了進來,看到這眼前漂亮的兒媳婦,中年男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種輕鬆的笑容。

這孩子真漂亮,可惜和自己的兒子一樣早早離世。不過如果活著也不一定能輪到自己的兒子。兒子地下有知,應該會很開心吧!

“吳師傅,都準備好了,現在就送他們合葬吧?”

“恩,都準備好了,你帶上東西,女人不要去,就你和那些幫忙的吧,我就作為女方的家長吧!”吳言面無表情的說道,此刻他的心裡打著鼓,震著他的神經。

村外山坡上,一副比普通棺材大了一圈的柏木雙人棺擺放在草地上,黑色的油漆閃著妖異的光,棺材的兩側用金粉畫著兩隻翅騰欲飛的雪白仙鶴,前後兩頭刻畫著兩個大大的喜字。

中年漢子的兒子遺體早就已經放置在了新棺裡。吳言已經無心再想著什麼,只想盡快的辦完這場婚事領了錢回家。

祭天祭地祭祖先,做了一通簡單的法事,走了一遍該走的流程。吳言喝了一口白酒,噴在了自己的身上,下到墓坑裡,四個角落點起了香燭燒了黃紙,撒米灑符水,一切準備得當。

女屍放置在了棺材裡,和男屍面對著面,一根紅綢帶繫在了兩人的身上,蓋棺釘蓋,下墓填土,燒了紙紮的小洋樓,一切就此結束。

一座新墳孤立著,事情終於結束了。

領了錢,吳言謝絕了主家的請飯,開著三輪匆匆的回到了家。

5.冤死孕屍

這一夜,吳言戰戰兢兢的躺在了床上,輾轉反側。

他的負罪和恐懼感越來越深刻。

他想不明白,為何事情在他的手中就變成了這般光景,跟隨父親辦過不下數十樁陰婚,無一失手口碑極佳,況且自己已經是小心再小心了,可為何到了自己的手上便出了簍子?

吳言閉上眼,不由得想起了父親給他講過的行規及後果。作為一名專業的陰婚介,陰婚大忌有三,冤死之人、死孕之人、異變之屍,均不得用之陰婚,更不得以封魂符斷其投胎之路,陰婚三者有其一,輕則傷殘,重則橫死。

父親的話在吳言的腦海裡一字一句的越放越大,他想安慰下自己,是不是父親只是用一種陰婚介的規矩及後果來告誡他行事要細膩規矩而已呢?

不,不,不僅僅只是告誡,這種實例的確發生過。

轉想間,他又突然記起了一件去年在行內傳得紛紛揚揚的事情,隔縣的一個婚介人缺貨貪財故意隱瞞,將一具懷有身孕的無名女屍配給了百里之外的一戶人家,本以為送到百里之外便安然無事,誰知第二天便暴死家中,脖子上印了一雙黑指痕。

人有人道,鬼亦有道,擅破行規,貪財圖利,不得好報。

吳言時而清醒著,時而迷糊著,睜大著眼睛看著房間的天花板,他想讓自己鎮定下來,但越是想鎮定,腦海裡越不斷浮現著父親的話和行內的傳聞,甚至就連今天下午他親手埋葬的女屍的慘白面孔也都忽隱忽現。

吳言的內心裡此刻充滿著無盡的焦慮和恐懼。

要是父親在就好了,他一定有辦法的!吳言突然迷糊的想到。

不,古板的父親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的,他可能會將自己驅逐出這個家,而自己除了陰婚和紙紮,還會什麼呢?

他又清醒過來,瞬間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空蕩的屋子裡寂靜無聲,只有電視機發出著低沉的聲音。

想著想著,吳言的眼皮耷拉著,困意漸漸襲來。

可就在他剛要睡著的時候,一個漂亮的女人挺著肚子站在了他的床邊,衝他時哭時笑,下身滴滴答答的流著鮮血,隱隱約約的還有嬰兒的啼哭聲,女人齜牙咧嘴,一張漂亮的臉孔變得厲鬼般恐怖,伸出了雙手朝他的脖子掐了過來……

“啊”,吳言一聲尖叫,大汗淋漓的從床上坐起,膽戰心驚的看了看四周,房間裡開著燈,電視還開著,正播放著一部恐怖的電影,電影的畫面上,一個爬在地板上的白衣女鬼對著他陰森的笑著。

原來只是一場夢。

吳言睡不著了,上半夜未睡,睡著了就做噩夢,醒來就胡思亂想,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潰。

牆上的秒鐘滴滴答答的轉動著。終於挨到了太陽高高掛起,炙熱的陽光灑滿了這個有明有暗的世界。

上午九點,他最終還是頂不住陣陣睏意,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就在正準備入睡的時候,院子裡響起了敲門聲。

他的心瞬間又砰砰起來,會是誰呢?

從床上下來跨過堆滿了紙紮品的大堂來到院子,院門一直被敲得砰砰直響。

吳言悄聲的走到院子裡,打開院門,看到的是一臉陰鬱的中年漢子,身後跟著幾個他見過的漢子。

吳言的心裡七上八下起來,強忍著虧心和不安,打起疲倦的笑臉,小心翼翼又不失客氣的問道:“喲,是老闆呀,今天到訪有什麼需要嗎?”

“小老闆,我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我和我的老婆昨晚都夢見了我的兒子,他一臉怒氣的在罵我們,說我們給他找了一個不乾不淨的女人,早就懷了身孕。隨後那女人也出現在了我們的夢裡,挺著肚子,衝著我們嘶聲力竭的大吼,說她被人害死了都要被我們糟蹋,轉手賣來賣去,還被你封住了魂,以後無法投胎做人。小老闆,這事是你操辦的,你說這是怎麼回事?”中年漢子很憤怒,語氣也硬邦邦的。

吳言頓了一頓,額頭冒出了微微汗珠,但他還是睜大著眼睛壯起膽子反問道:“怎麼會這樣呢?這不可能。您這是做夢,夢裡的東西都是虛幻的。您看之前,您兒子和她交流得多好,這不一直都沒事嗎?”

他說完這句話,雙腿卻微微的顫抖起來。

難道後果已經開始慢慢的出現了嗎?

緊了緊身子,看著中年漢子被他一番話反問得頓時無言。吳言接著趁熱打鐵的說道:“老闆,您放心,我做這個也有十來年了,這種事情我遇見得多了,您就放心好了。”

“唉,小老闆,如果僅僅只是個夢,我也不會來找你。可是,我想告訴你,今天大清早,我兒子和那個女人的照片無緣無故的從櫃子上掉落,砸到了我老伴的頭上。”中年漢子帶著一絲恐慌,說出了這段話。

“他們倆的照片同時掉了?”吳言有點意外。

“是的,同時掉了,你說這事是怎麼回事呢?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預兆?”

“嘶,這種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聽說,經我手的陰婚,還真沒出現過這樣的事情,要不這樣,您先回去,我今明兩天就過去您那裡實地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您看如何?”吳言強忍著恐慌,打起了馬虎眼。

中年漢子並沒有看出吳言的內心恐懼,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那也只能聽他的,家裡已經一文不剩,實在經不起折騰了。

想到這裡,中年漢子點點頭,道了聲謝,帶著幾個鄰居離開了。

看著中年男人遠去的身影,吳言鬆了一口氣。

但隨即,他的恐懼感卻越加的厚重起來。

眼皮又跳動了起來,怎麼止都止不住。

半晌後,他突然想起,整件事情不都是高精明引起的嗎?

如果不是他故意隱瞞女屍有了的身孕和死因,如果不是他在自己最沒有判斷力的時候唆使自己使用了滅絕天理的封魂符,那麼這一切都不會有現在的狀況。

對,去找高精明,這事必須兩個人一起承擔,最不濟也要他吐出一些錢來。

想到這裡,吳言的心裡有了計較,硬了硬膽氣,他折回屋內拿起了一把刀子藏在了腰間。

高精明正大口大口的喝著酒,哼哼著黃調,悠然自在。

看到吳言的到來,他沒好氣的吞下一口酒,毫不客氣的說道:“怎麼,看你一臉怒氣,你是過來找我算賬嗎?我可沒賺你的錢。”

走進門的吳言正想質問,卻沒想到被高精明搶了先。

聽到他的這番話的話,吳言身體裡的血蹭蹭的往上湧著。

他掏出了腰間的刀,刀子閃著耀眼的銀光。

“沒錯,我就是來找麻煩的,高精明,你他娘的太不厚道了,明知道女屍懷了身孕,你卻故意隱瞞,你眼裡還有一點行規嗎?”

“哈哈哈,行規?從古至今,有陰婚這一行業開始,賣屍人哪個干的不是挖墳掘墓、偷屍殺人的這種見不得光的勾當?又有誰家願意將死去的親人來做買賣呢?你說的行規,對於那些被挖墳被冤殺的屍體來說,公平嗎?”高精明先是一愣,沒想到吳言竟然是想來見紅的,繼而便陰著臉,冷冷的說道。

吳言啞口無言,他似乎說得很有道理。

“小娃娃,你真是太嫩了,怎麼拿著行規怪起我來了呢?真要怪,只能怪你學藝不精,比不上你父親半根手指頭吧?如果是你父親在,肯定不會看上哪一具女屍,不管能賺多少錢。可你呢,你不就是想賺那筆儀式錢嘛!”高精明一陣奚落。

吳言的心暴怒起來,握著刀子的手緊了緊,青筋暴出。

“哎呀,小後生,這與死人打交道的行業不是這麼容易做的,死人的錢有那麼好賺嗎?看你一臉不懂的傻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吧!其實那具女屍不僅僅只是死前有了身孕,她還是被人殺死的。說起你們的行規,那算得上是三忌佔二吧?哈哈哈……”高精明瘋狂的笑了起來,看著吳言的眼神裡充滿了不屑與嘲諷。

吳言咬著牙齒,嘎吱直響,他的手顫抖了起來,刀刃的光一閃一閃。

看著吳言的神情,高精明卻突然停住了笑,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怎麼,動氣了?大哥和你開個玩笑嘛!你昨天幹的事情真的很正常,沒什麼行規不行規的。真要解釋,那只是你的一種心理作用而已,大哥我買賣死人這麼多年了,也沒出過什麼事情。別站著,來坐下喝杯酒,大哥這裡又來了一筆業務,外地有一戶人家死了女兒,想買鮮貨,只可惜我還要去找。對了,那家人也還需要一個能辦陰婚的,這不正好是你的活計麼?這家人不缺錢,到時候我們敲他一筆。”

6.又一具鮮貨

吳言沒有答話,也沒有坐下,更沒有心情和他喝酒,他覺得自己從聯繫他開始便被他耍得團團轉。

“我很想殺了你。”吳言的雙眼紅通通的,他已經不想再控制自己了。

“別衝動,我的好兄弟,你看你,怎麼說幾句就又想動刀動槍了呢?這個事情你先不要激動,解決的辦法多得是,如果你殺了我,你說你能賺到什麼?只會跟著我陪葬不是嗎?再說,你不考慮你自己,也得考慮下你家老頭子呀!”高精明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快速轉動了起來。

吳言沒有動手,被他這麼一說,確實需要再三思。

垂了垂手,刀尖朝下。

高精明看著他的變化,語氣大轉,帶著討好的笑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緩緩的來到了他的身邊,吳言一臉怒氣的看看高精明,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沒有開口。

高精明歎了口氣,收起了笑容,萬分誠懇的說道:“大侄子,這樣吧,不如我們聯手,我負責找貨賣貨,你負責牽線搭橋辦儀式,我有活計聯繫你,你有了需要聯繫我,你賺的錢我一分都不要,我賺的錢給你百分之二十的回扣,你看這誠意如何?”

這誠意滿滿,吳言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的確,既然都是做著死人的買賣,本身就破了這世間的規矩,這人吃人的年頭,不管在哪裡做什麼行業都難賺錢,冤死之人又如何?死孕之人又如何?死了便是死了,難道還真能爬出地下找活人復仇嗎?

這一瞬間的轉變,吳言頓時覺得昨晚真是自己嚇自己,那一定是心理作用而已。

再看看高精明這樣的人,找屍賣屍,沒準還挖墳掘墓,現在照樣活得有滋有味,一具屍體一轉手,便是好幾萬的暴利。而自己卻守著自家那個破舊的紙紮鋪子,辛苦半年也不一定能比得上他賣出的一具屍體。

吳言突然覺得這樣衝動的過來是一種錯誤,手中的刀子比不過人家的三言兩語,不過好在他高精明還算懂事,有錢同享。雖說狡詐了點,但狡詐的人卻也能賺錢,倒也可以再合作合作。

高精明小心翼翼的取下了吳言手中的刀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挺高興,眨巴眨巴眼睛對他說道:“來,坐下喝一杯,找鮮貨的事情我已經有了眉目了,今天就可以找到了,找到了到時候可以提前分你一萬元。”

高精明的話讓吳言的心裡又舒服了點,看來他挺爽快。

現在看起來,高精明也不是那麼的可惡,幸好自己忍住了想要殺人的衝動。

吳言坐在了椅子上,高精明一拍腦袋,像是恍然大悟般的自言自語的道:“看我這記性,去年在外地收貨的時候,特地買回來一對好酒。今天咱倆聯手了,這得好好慶祝下,也為吳老弟你壓壓驚。”說完自顧自的走進了屋內。

不一會,高精明顛顛的提著一瓶酒走到了吳言的面前。

“吳老弟,這酒的名字叫”一杯醉“,這可不是上次在我這裡喝過的自釀,這一杯就是一百多元呢,這價格就夠醉人呀!”

滿滿的一杯酒,清澈見底,濃香撲鼻。

一杯酒下肚,吳言搖頭晃腦起來,醉眼朦朧的說道:“你這酒,果真是一杯醉呀!”

“吳老弟,你酒量不行啊!這麼快就醉了?”

“我……”吳言說不下去了。

“既然吳老弟醉了,那我就安排你休息休息吧!”

看著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的吳言,高精明的眼裡放出了精光,他一動不動的站在了吳言的身旁,嘴角噙笑,從輕笑到大笑,從大笑到狂笑。

似乎笑夠了,高精明停住了笑,一雙如鼠的小眼微瞇著,用力捶了捶他的肩膀,一臉滿意的表情。

後山院裡的冷庫。

吳言靜靜的躺在了靠門的第一口冰棺裡,緊閉著雙眼,身上覆蓋著一層淡淡的冰霜,寒煙裊裊。

他永遠的休息了。

高精明淡然自定的圍著冰棺繞著圈圈,一臉得意。

“鮮貨,你知道嗎?你這一百多斤就是五萬元。”高精明對著躺在冰棺裡的吳言說道,渾身上下無不散發著癲狂。

“來,答應你的一萬元我提前預支給你!不過是冥幣,正好你現在可以使用了。”說完,隨手從桌台的抽屜裡抽出了一張額度一萬元的冥幣,大大方方的插在了吳言的手指間。

“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你的鬼老婆是一個大胖妞,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她家裡很有錢,你不必怕去了地下沒錢用。”高精明看著吳言,靜靜的說著,就像是和一個老朋友聊著天。

吳言只能靜靜的聽著,不能笑,不能怒,更不能動刀子。

“你現在睡的地方,你親手埋葬過的女大學生也睡過,怎麼樣,你從未想過有這一天吧?你也會變成我臨時起意下的一具鮮貨。”

“喔,對了,我差點忘記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那個女大學生是我將她從外地引誘過來殺死的,因為她也像你一樣愚蠢而又貪財。不過她肚裡的孩子卻不是我的,但更該死,好好的年紀不好好讀書,只會隨意對男人叉腿,不死何用?”

“還有你喝下去的”一杯醉“,哈哈,其實是無色無味的毒藥,毒死人看不出痕跡,所以價值一百多元一杯。不知道你算不算冤死之人呢?如果把你配給了那戶人家,你能從地下爬出來嗎?”

“嘶,你聽著憤怒嗎?你看你這傻樣,死了看上去都這麼傻,你以為陰婚人這麼好做?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衝動負責,如果你今天不拿刀子指著我,我或許還不會讓你躺下。只可惜你既貪財又無腦更衝動,只會張口閉口行規,死人有資格談行規嗎?”高精明把玩著手中的刀子,狠狠的一下一下的拍著吳言僵硬的臉。

高精明似乎說得有點累了。

他忽而又想起了什麼,探手入棺,將吳言的屍體翻了過來,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封魂符,貼在了他的背上。

高精明更加滿意的笑了,站起身拍拍手,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冷庫外。

“砰”的一聲響,冷庫的門重重的閉上了。

它,陷入了一片冰冷的黑暗。

《冥婚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