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許晴晴還是失戀了。在她同侗易同居了兩年後,也就是她感覺侗易不再對她年輕貌美的身體感興趣後,連一聲簡單明瞭的“再見”兩個字都沒有給她留下,就從她的世界憑空消失了。
房間裡侗易的一切都還在,所有的有關他的物件都各就各位,貌似隨時在等待著他的回來。角角落落裡,以至於還殘存著他的氣息。就這樣的局面,另誰也不會覺得侗易已經離她而去了。
也許是他有急事,沒顧得告訴你,臨時決定出門的。這才一天沒回家。你別著急,過幾天,或者明天,他就會回來了。有人這樣安慰她。許晴晴苦笑著搖搖頭。她由始至終認為,是侗易膩煩了她,拋棄了她。
許晴晴把侗易所有的物件都打了包,背到了樓下的垃圾桶旁。她親眼看著收垃圾的師傅用大鏟子把這包大垃圾給扔上了骯髒的垃圾車,之後,又用垃圾桶裡更骯髒的垃圾給覆蓋上,她才滿是失落地回到了家裡。
窗台上擺著魚缸,裡面有兩條小紅魚在追逐嬉戲。當初買它們來時,許晴晴選中的是一條。侗易說,還是兩條吧。人都知道找個伴,我們給魚配對夫妻吧。
至此,魚夫妻在她家的窗台上安了家,落了戶。它們沒有一天不快樂,它們天天快樂。許晴晴和侗易啥時去看它們,它們都啥時在快樂著。
唉,你們多好。
許晴晴站在魚缸前,羨慕著透明玻璃中的神仙眷侶。但她卻把自己如何也比作不了那條幸福的魚。
2
許晴晴固執地認為侗易拋棄了她,是因為她曾經在那種場合做過那種服務生。這不恥的經歷,讓她對侗易的離去沒有更大的哀愁和糾結。她明白,別看他曾經那麼肺腑地對她發誓詛咒說不會嫌棄她,跟她好好過一生一世,是因為她的容貌,她的青春,她的花朵,她的蜜苑。他如一個忘記回家,迷失在伊甸園中的孩童,貪婪地留戀在其間。如今,季節更替,風涼了,再美的顏色也會淡暗,那迷失的孩童想起回家的路,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想起“失戀”這兩個字,許晴晴差點嘲諷到自己笑出聲。自己這種人,只配“失”,哪裡配得上“戀”。所謂的“戀”,只是送給那些豆蔻年華的風花雪月。而自己,是深夜裡的霓虹,早已消剝了她的那份清純。她還擁有什麼?除了滿臉脂粉覆蓋的褶皺,還有褶皺掩埋不了脂粉的閱歷紛亂情感。所以,侗易的突然消失,她自以為僅僅是“失”去。
可,還是有澀的東西從臉上徐徐留下來,留到嘴角。許晴晴從魚缸旁的小罐裡拿了魚食放進去,魚兒竟躲開那食物,去了一旁,繼續相互嬉戲逗弄。
不餓。它們不餓,魚兒即使沒有食物,有水就能活。
可人,即使有食物,沒有了愛情,還能活嗎。
許晴晴再次撥打了侗易的手機,手機清脆的彩鈴聲在臥室響起。奇怪了,他的手機明明被她打包他的物件一起給扔到樓下了,怎麼又會在臥室出現?許晴晴撥打他的手機,也僅僅是無聊的空虛。除此,她別無它意。
如今,憑空出現在她眼前侗易的手機,到讓她手足無措。不過,也就是剎那的大腦空白,她想到,或許,是自己大意了,收拾他的物件時,獨獨把手機落了。
於是,拿著侗易的手機下樓,一時都耽擱不得。既然愛都走了,還留下念想做什麼。
3
這下好了。家裡再也不會有他的影。許晴晴從樓下回來,環顧著房間四周,終於釋然。侗易,真的徹底從她的世界消失了。
是夜,許晴晴沒有睡到床上,她來到了魚缸旁,在窗台前的躺椅上把身體擺平。喝下了一大杯已經涼的水,然後閉上眼,她極力把自己想像成窗台上,那魚缸裡的一條小紅魚。想著想著,一個大問題開始來困擾她,自己再加上它們倆個,總共三條魚,那怎麼來戀愛?
可不想再出現第三者。許晴晴忙起身,把一條小魚撈出來,扔進了馬桶。手指一按開關,“嘩啦”一聲,小紅魚的影子都沒有了。
許晴晴終於睡著了。她夢見自己渾身癢癢的,有無數條小魚圍著她,啄咬著她的身體。竟不疼。僅僅,只是癢。她輪著胳膊驅散著魚們,但是,她的胳膊變成了鰭,只會用微弱的氣力劃著水,慌不擇路地逃。但是,她能逃得到哪裡。巴掌大的地方,她圍著魚缸即使轉上十萬八千里路,也是咫尺之間。
侗易,在她的前面,邊指揮著魚們,對她追逐,圍堵,啄咬;邊教導著她,逃逸,躲避,堅持。
過多的癢之後,才略覺疼。絲絲的疼。並無大礙的疼,但,怎麼體味,還是無以言喻的疼。
許晴晴開始向侗易求救。侗易抖開一席布單,竟是她白天包裹侗易所有物件扔掉的那條。她眼見著他把所有的魚兒收進去,之後,他背著它們走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剩了她自己。一襲恐懼死死扣住了她的神經,許晴晴朝著侗易的背景大聲喊叫著,侗易等等,你忘記把我打包了。我也跟你們一起走。
在門口,侗易回頭朝她笑了笑,就又扭頭走了。
只剩了她自己。這個世界,只剩了她自己。好恐怖的事情。
4
許晴晴是在三天之後醒來的。她喝的水裡,有大量的安眠藥。當時外面有人用力地撞門,把她終於給弄醒了。頭疼的厲害,她渾身無力,動彈不得。只得任外面的人撞開門,進來。
他們在窗台下的壁櫥裡,掏出了侗易的屍體。屍體已經發爛,這麼熱的天,即便是關著窗戶,那臭味也傳到了外面。鄰居報了警,敲門不開,這才撞開的門。
那一刻,許晴晴絕望地閉上了眼。她用盡了心機,他還是真的要離開她了。
那日,侗易說要回躺老家,跟父母說明,他要娶她。順便把戶籍證明開來,跟她去登記結婚。許晴晴,深知自己已不是良家女子,料定侗易這是在用堂而皇之的借口,跟她分手。於是,趁他不備,用墩布桿將他擊暈。之後將其藏匿於窗台下的壁櫥裡。
她想,他身外的一切她都可以拋棄,但是,只要擁有他,就夠了。她把他永遠地留在自己的身邊,如那兩條小紅魚,它們只擁有它們自己的世界。天天在一起,天天快樂。
當她被來人帶著,離開家的時候,無意地望向窗台的魚缸,那裡面竟然空空如也。
那裡面的小紅魚呢?怎麼一條都沒有了?水清的都可以看見對面的窗外。魚缸四周,一點水浸都沒有,顯然它們沒有跳出逃逸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