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路了,跟驢友們約好的集合地點,我卻怎麼也找不到地方了,手機打不通。在這沉沉的暮靄之中,我分不清東西南北。渺無人煙的盤山路上,孤零零的我面對自己的自行車,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難道,我就這樣被困在這裡了嗎?我的父母還等著我去養老,我的事業還沒有頭緒,我的愛情還沒有出現,難道我就要死了嗎?一股酸楚感湧上心頭,我嚎啕大哭起來。一聲響亮的汽車喇叭聲響起,如同天籟。我驚喜地發現,一輛銀色的富康停在我面前。我那會兒一定是傻透了,張著大嘴巴卻說不出話來。車門打開,一個眼睛明亮的年輕男人利索地下了車,他說:“你要去哪?我幫你!”
我報出了地名,車子穩速前行,男人一邊專心開車,一邊跟我閒聊。他說:“聽口音你是A城人吧?”我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他說:“我在A城生活過一年多,所以對那裡的口音已經很熟悉了,而且,我女朋友也在那裡工作呢。”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沒接,淡淡地笑笑說:“我女朋友打的,每天的這個時候,她都會打給我,但她不需要我接聽,她只是用這種方式表達對我的想念。”我羨慕地說:“你們可真浪漫啊!”他沉默了一會兒後,用低沉的聲調說:“我很愛她,但她每天這樣打我的手機,我很心疼她,我現在又回不去,不能見她,你能不能幫我告訴她不要再打了?”
看著男人冷俊的面容,我想,他的女友一定是個疑心較重的女孩子,對他愛得太多,怕他在外面被其他女孩拐了去。我說:“好的,我去說,但你不怕我去了招她懷疑嗎?”男人笑了,他的笑看上去一點都不溫暖,但還是蠻好看的。他說他的女友絕對不是那種疑神疑鬼的人,她不會對我不友好的。
不知走了多久,拐了幾個彎,車停下來了。他從後車廂裡搬下我的車後說還有事,不能再送我了,讓我在前面路口右拐,去找我的驢友。我下了車,看著他掉轉車頭離開,我就仍舊騎著我的自行車往前走。
到了路口,我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接聽時,我又不爭氣地哭了,驢友們關切的聲音通過無線電波傳來,竟然是那樣的溫暖動聽。我說自己在盤山路上迷路了,現在我所在的路口標牌是C路。驢友們讓我呆在原地不要動,說他們就在附近,很快就過來接應我。
旅行結束回到A城後,我按照男人給我的地址去找他女朋友。面前的女孩姿容俏麗,卻流露著濃濃的憂傷。我提起她的男友,她愕然地看著我問:“他讓我不要給他打電話了?難道你真的見到過他?”
我問:“你是不是每天傍晚都會給他打電話?他是不是有一雙明亮的很能勾人的眼睛?他的皮膚很白,手指修長,笑起來淡淡的冷冷的?”女孩不停地點頭,看著我的眼神卻掩不住驚異與慌亂。我說:“你不用擔心,我可沒想過要跟你搶男朋友。”女孩愣過神兒來,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兒,她說:“可是他明明已經死了半年啦!”
女孩給我看她手機上保存的男人照片,明亮的眼神,淡淡的笑容,真真切切,就是我在盤山路上遇到的男人。女孩說,半年前,男人從外地開車回A城,在盤山路上出了車禍。這半年來,她忘不了男人,於是就情不自禁地每天傍晚給男人打一個電話。她知道,這個電話是永遠都無法接通的,但她還是要打。因為每天的這個時間,是男人給她打電話的固定時間。男人不在了,她的愛還在,她要以此來宣洩自己對他的刻骨思念。
我忽然感到渾身發冷,男人俊朗的面容在我眼前晃悠,他的眼睛含著笑,我卻覺得很冷。女孩的聲音漸漸模糊,我暈倒了。醒來時,已是第二天,媽媽說女孩用我的手機給她打了電話,她才知道我出事了。讓醫生看過了,醫生說我只是太虛弱了,沒什麼病。媽媽一邊說,一邊嗔怪我:“以後再不許跟什麼驢友去旅行了,看看這次給累成什麼樣了。”
我乏力地笑了,只有我知道,我只是看到了一段愛情,做了一次愛情信使,並不是真的被旅行所累。盤山路成為我的一個秘密,從此,我再也沒有去過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