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在這裡

曾經,杜明康和茹夢還是一對美滿的戀人。茹夢的膽子小,好奇心卻強。她常常纏著杜明康陪她看各種各樣的恐怖片驚悚片,然後在杜明康的懷裡尖叫連連。這樣的片子看多了,杜明康這個無神無鬼論者也動搖起來了:這個世界是到底有沒有鬼呢?

兩周前的一個晚上,茹夢和杜明康看了葛優和秦海璐主演的驚悚片《窒息》。當看到葛優殺妻後將屍體藏進大提琴的琴套裡時,茹夢突然問了杜明康這樣一句話:“如果你有一天殺了我,你會把我的屍體藏在哪兒呢?”

杜明康愣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傻丫頭!我怎麼會殺你!”

“萬一呢,我是問萬一。”茹夢不依不饒,“如果有一天你殺了我,你會把我的屍體藏在哪兒?”

杜明康看了看《窒息》中的那個陰森的大提琴套,又看了看擺放在角落裡的黑色鋼琴,他說:“咱們家沒有大提琴,想學葛優也學不成。那就……藏在鋼琴裡吧。好歹都是樂器。”

就在這個時候,鋼琴裡突然發出了“咚”的一聲。

杜明康和茹夢都吃了一驚。

然後,他們繼續看著電影。然而,杜明康的心裡卻非常的不舒服——茹夢的話讓杜明康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有一天,我和茹夢也會走到這一步嗎?”

杜明康的擔憂是有原因的。茹夢只是杜明康的情人,杜明康還有一個妻子叫作曲沐雪。曲沐雪冷若冰霜卻背景雄厚,這讓杜明康既無法愛她也無法離開她。茹夢的存在填補了杜明康對於愛情的渴望,可是這種愉悅並不能夠永遠持續下去——茹夢已經懷孕了,懷孕一個月了!

《窒息》看完,茹夢還對劇情嘖嘖稱讚著,這個時候杜明康不合時宜地說了一句:“茹夢,還是把孩子做了吧。再不做人流,以後就得做引產了,那就疼得要命……”

“我不會把孩子做掉的。”茹夢很輕鬆地說了一句,臉上淡淡的沒有絲毫的表情。

“可是孩子生下來怎麼辦呢?”杜明康一想到孩子生下後的種種麻煩,以及曲沐雪知道後的勃然大怒,杜明康的心頓時抽緊了。

“你離婚,我們結婚。”茹夢說,“我不用你和曲沐雪說,我自己去。”

“不行!”杜明康大吼一聲,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茹夢被杜明康的舉動嚇呆了,房間裡頓時靜了下來。

只有加濕器在嗚嗚地響著,散發出了絲絲的白汽。

茹夢哀哀地看著杜明康,良久才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根本不愛我?”

“不是……”杜明康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只好找個借口,“曲沐雪那個女人很凶悍的。如果你去找她,她會殺了你的!”

“她不敢!”

“她敢!她家裡後台硬著呢,只要運作得好,殺了你也不用償命。”杜明康繼續嚇唬茹夢。

就是在這個時候,茹夢說出了一句讓杜明康在未來日子裡都十分驚恐的話。茹夢說:“如果曲沐雪殺了我,我也不會怪她。我只會找你索命,只會纏著你不放。”

那個夜晚過後,茹夢就失蹤了。

再過了三天,茹夢的死訊就傳來了。

是一個自稱鄧警官的警察上門來報告杜明康的。鄧警官要杜明康去太平間認一下屍體,因為茹夢在此地沒有別的親人了。

杜明康猶豫了一下:“非得我去嗎?我聽說茹夢還有個弟弟啊,他可以去……”

“她還有個弟弟?叫什麼?在哪兒?”

杜明康這才發現自己對茹夢的弟弟一點都不瞭解。沒有辦法,杜明康只好跟著鄧警官去了警察局的太平間。

通往太平間要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絲絲寒氣伴隨著冰藍色的燈光灑在杜明康的身上,刺得人心裡發慌。

突然,杜明康的頭頂上發出了“吱吱”的尖厲叫聲,彷彿什麼人被扼住了喉嚨。杜明康嚇得倒退了一步,驚恐地看著頭上。一瞬間,他彷彿看到蒼白的天花板上閃過了一個女人詭異的笑臉。

“別怕,那聲音是攝像頭轉動時發出來的。這些貨有些舊了,沒有及時換。”鄧警官指著天花板上的攝像頭說道,“通往太平間的路上都有這些東西,一是防著有人來這裡偷屍體,二是……怕屍體自己跑出來。”

杜明康頓時頭皮發麻。

伴隨著那一陣陣的“吱吱”聲,杜明康來到了目的地。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正中停放著一張蒙著白布的床。

“去看看吧,確認一下是不是茹夢。”鄧警官說。

杜明康顫抖著走近了那張床。整個停屍間裡散發著幽幽的綠光,當杜明康接近的時候,突然,蒼白的布單下有一縷黑髮滑了出來。

死人動了!這是杜明康第一時間的反應。

可是,杜明康還是壯著膽子揭開了布單,然後他又急忙蓋上。剛剛看到的那張臉,他太熟悉了——那樣蒼白,但確實是茹夢!

“誰幹的?”杜明康顫抖著問。

“還不知道。”鄧警官說。

杜明康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問:“茹夢的肚子裡是不是還有個孩子?”

鄧警官愣了一下,然後說道:“這正是我要對你說的。茹夢死的時候,肚子已經被人剖開了。法醫鑒定,她肚子裡應當有個沒成型的胎兒,可是已經不見了。”

杜明康更加感覺到害怕了,他要求趕快離開。

正當鄧警官帶著杜明康離開的時候,杜明康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了奇怪的聲音:“吱吱……吱吱……”

難道又是攝像頭?杜明康壯著膽子回頭一看——

屍床上,茹夢的頭髮已經全都露出來了。布單在蠕動著,彷彿茹夢要從那裡直起身來。

“啊——”杜明康大叫一聲,拔腿就跑。

此時,停屍房的攝像頭裡出現了這樣一幕:在幽幽的綠光裡,原本安安靜靜的女屍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的身體有些僵硬,動作遲緩。她慢慢地掀開了蓋在身上的裹屍布,下床了……

“誰殺了茹夢?誰殺了茹夢!茹夢的孩子又哪兒去了?”一路上,杜明康的心裡亂亂地劃著問號。

想到最後,杜明康只能確定一個嫌疑人——曲沐雪。

如果茹夢真的去找曲沐雪了,那麼依著曲沐雪的性子一定會殺了茹夢。而且,只有曲沐雪才有理由既殺了茹夢還取出茹夢的肚子裡的孩子。

更重要的是:剛剛那個鄧警官雖然讓杜明康認屍體,卻囑咐杜明康不要說出去,也沒有向杜明康調查任何的線索。只有曲沐雪的後台能夠讓警察都不敢介入這樁殺人案。

沒錯了!就是曲沐雪!

杜明康馬上驅車歸家,他要見見曲沐雪。

杜明康已經有半年沒來見曲沐雪了。當杜明康進門的時候,曲沐雪僵直地坐在靠近陽台的椅子上,頭都沒有回一下。

“茹夢來找過你了,是不是?”

“你把她殺了,是不是?”

“殺人!你不怕有報應嗎?”

杜明康問來問去,曲沐雪一句話都不說。她只是保持著身體一動不動,背對著杜明康。

杜明康突然在房間裡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是那種腐爛的氣味。杜明康再看看那一動不動的曲沐雪,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湧上了杜明康的心頭:曲沐雪……她還活著嗎?

杜明康輕輕地靠近了曲沐雪,近了,近了……他已經感覺到異樣了,因為曲沐雪後脖子的皮膚是沒有這麼白的。再近了……

他看到曲沐雪的臉慘白慘白,兩隻大眼睛烏黑地睜圓了,猩紅的嘴角笑著咧到了耳根。

杜明康跳了起來!他一使勁,面前的曲沐雪應聲倒地,發出了一聲脆響。原來,這不是曲沐雪,而是一個穿著曲沐雪衣服的塑料模特。

杜明康已經顧不得真正的曲沐雪在哪裡了,他飛快地衝了出去。

杜明康劇烈的關門聲引起了鄰居的注意,一位鄰居走出來自言自語道:“這不是杜明康嗎?怎麼跑得這麼快!他老婆都已經瘋了好幾天了,他才回來看看。男人真是沒有良心啊……”

杜明康無處可去,還是回到了與茹夢同居的房子。

然而,當門打開的一瞬間,杜明康倒吸了一口氣。門口放著一雙女鞋,是茹夢的鞋。是茹夢失蹤時穿走的鞋。

茹夢迴來了!

杜明康頓時想起,他讓茹夢打胎的那個晚上,茹夢鄭重地說:“如果曲沐雪殺了我,我也不會怪她。我只會找你索命,只會纏著你不放。”

現在,曲沐雪殺死了茹夢,剖出了茹夢肚子裡的孩子。而茹夢卻回來向杜明康索命了。

杜明康猶豫著進了門。他發現家裡的加濕器已經打開了,嗚嗚地響著,發出了絲絲的白汽。這是茹夢的習慣,她為了保濕皮膚,天天開著加濕器。

正當杜明康看著加濕器出神,突然,房間裡的黑色鋼琴發出了“叮叮咚咚”的琴聲。不成樂句,但是這聲音非常清晰,清晰得讓杜明康毛骨悚然。

杜明康又想起來了。茹夢曾經問過自己:“如果你有一天殺了我,你會把我的屍體藏在哪兒呢?”

他說:“咱們家沒有大提琴,想學葛優也學不成。那就……藏在鋼琴裡吧。好歹都是樂器。”

茹夢已經回來了,會不會就藏在了黑色的鋼琴裡?

想到這裡,一向不怎麼堅強的杜明康快要崩潰了,他對著鋼琴哭訴道:“茹夢,不是我殺的你啊!我一向對你很好啊!”

琴聲驟然停止了。只有加濕器嗚嗚地響著。

正在這個時候,鄧警官打來了電話。鄧警官的聲音很低,而且內容很簡單:“昨天晚上發現茹夢的屍體不見了。現場有一大串血腳印,你自己小心吧。”

鄧警官“光當”地掛斷了電話。

突然,房間裡的鋼琴又響起來了。並且,在那黑色的琴箱裡,發出了一種“吱吱”的聲音,像是什麼人被扼住了喉嚨在垂死呻吟,又像是什麼人在用力地抓撓著鋼琴的內壁。

茹夢真的回來了!就在鋼琴裡!

杜明康狂亂地用手抓著頭髮。他沒有想到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茹夢並不是他殺死的,為什麼茹夢不去找曲沐雪報仇,偏偏來找他?

杜明康受不了了:“事情一定要有個了斷,不然這樣擔驚受怕到什麼時候!”

於是,杜明康壯著膽子來到了那架鋼琴前。

鋼琴,黑色的鋼琴。此時近看,才發現它真的很像一具黑色的棺材。

杜明康的手開始發抖,他真怕在打開琴蓋的一瞬間,會看到茹夢猙獰而慘白的臉!

“卡——”琴蓋被打開了一條縫,裡面傳出了更加強烈的聲音:“吱吱……”

我一個大男人,還怕一個死了的女人不成?杜明康給自己壯著膽子,猛地掀起了琴蓋!

琴蓋內,並沒有出現可怕的一幕。杜明康只看到:一隻朱紅色的塑料玩具蜘蛛在琴鍵上蠕蠕地爬著。這蜘蛛爬得沒有什麼規律,恰好踩到了弦,琴就發出“咚”的一聲;恰好爬到內壁上,內壁就發出了那種類似於抓撓的“吱吱”聲。

原來如此!茹夢根本就不在這裡!杜明康在放鬆之餘有了一種被戲弄的憤怒,他氣急敗壞地抓向那只塑料蜘蛛——

在杜明康觸到蜘蛛的一瞬間,兩股鋼條從蜘蛛身上猛探了出來,一下子扣住了杜明康的手腕。杜明康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手被牢牢地扣在了鋼琴上,動彈不得。

這個時候,房間的門響了,是用鑰匙開門的聲音。

杜明康回過頭去,他看到:房間的門緩緩地推開,有一個女人輕輕地走了進來。她的臉色蒼白,黑髮凌亂地披散在臉上。

是茹夢!

“茹夢,你不是死了嗎?”杜明康的背上頓時出了冷汗。

茹夢的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怎麼知道我死了?”

“警察來通知的,那還能有錯?”

茹夢“咯咯”地笑了起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弟弟是誰嗎?鄧警官,就是我弟弟。”

杜明康漸漸明白過來了。

茹夢根本沒有死,她和當警察的弟弟串通好了來騙自己。

既然茹夢沒有死,杜明康就不害怕了。他掙扎著直起身子對茹夢說:“茹夢,你不應當這樣對我啊!我對你不薄!”

“你對我不薄?”茹夢冷笑著指向了那個還在嗚嗚響著的加濕器,“如果不是它,我怎麼會流產!”

杜明康的臉頓時白了。

原來,杜明康早就想到茹夢不會願意去做流產,於是在茹夢天天使用的加濕器裡加入了藏紅花等配成的會活血化瘀的藥。那些藥隨著加濕的氣體蒸發在空氣裡,時間一長就會引發茹夢的流產。

茹夢哭著說:“我‘失蹤’的那一天,是真的想去找曲沐雪。可是在路上我就流產了!我當時怎麼也想不明白:我如此小心,孩子怎麼還是保不住呢。沒有想到會是你……”

杜明康看著茹夢的眼淚卻已經不再動心了,他冷冷地說:“那你又能怎麼樣呢?你一個女人又殺了不了我。就算你有一個當警察的弟弟,也沒有用!”

“你看看你的手!”茹夢氣憤地說。

杜明康回過頭來。此時,他看到,在鋼琴裡居然蠕蠕地爬動著兩隻色彩斑斕的蛇。不是塑料玩具,而是真的蛇!

“我早就養在那裡了。看《窒息》的那個晚上,它們就已經在鋼琴裡爬了。”茹夢說。

兩條蛇吐著信子,向著杜明康被扣牢的手爬去。

杜明康聽說過:越是花哨的蛇,毒性越大。

……

當杜明康徹底癱倒在地的時候,茹夢摸了摸自己那已經瘦下去的腰身說道:“寶寶,媽媽給你報仇了。你要相信,媽媽以後一定會給你找個好爸爸。”

茹夢又擦了一把眼淚,她最後一次環顧這個給她帶來過愛情也帶來過傷痛的房間。她拖著還很虛弱的身體,細細地走過每一個角落。在走到加濕器前的時候,她關掉了開關。

然而,茹夢感覺到眼前一片昏花。她急忙支撐住身體,可是雙腿還是軟了下去。她一頭栽倒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了。

其實,這種奇怪的感覺從剛剛進門的時候就有了,只是剛才的茹夢急於報仇而沒有發現。茹夢努力地琢磨: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然而,她的思想隨著呼吸,漸漸地停止了。

是誰殺死了茹夢?

曲沐雪出席了杜明康的葬禮,並且很盡職地在葬禮上灑了幾滴眼淚。

大家都知道杜明康的花心,也都同情曲沐雪的境遇。暗地裡,已經有一些年輕而有野心的男人再次將曲沐雪作為獵取的目標——曲沐雪的地位使她始終是一個有吸引力的女人。

只有曲沐雪心裡明白:第二次擇夫的機會來之不易。如果不是她機警,她早就被杜明康害死了。

原來,杜明康不僅僅在茹夢的加濕器裡加入了藥物,還在曲沐雪的加濕器裡也加了東西。曲沐雪發現得早,為了避免受到傷害,她裝作發瘋離開了家,並且,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杜明康去找曲沐雪的那一天,曲沐雪已經潛到杜明康和茹夢同居的房子裡,在加濕器裡加入了毒藥。

不過,曲沐雪沒有想到:她毒死的人不是杜明康,而是茹夢。

“我才不管死的是誰呢。”曲沐雪冷笑了一下:“都是活該!”

《回魂夜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