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它蹭網

窗外有張臉

何文博走出宿舍樓時,校園寂靜無聲。冬日的夜晚來得早,到了週末更是冷冷清清。何文博低頭向校外走去。

“喵——”的一聲,何文博看到了經常在校園裡竄來竄去的那只黑貓。據說,黑夜遇見黑貓是不祥之兆。何文博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跟隨著它,只見一個男生正站在宿舍樓的樓下捧著手機。黑貓跑過去,男生蹲下身愛憐地撫摸它。

“準是哪個來蹭網的。”何文博想著,出了校門口。

走了大約十分鐘,何文博放慢了腳步。每當走到這個地點,他總是心潮起伏,思緒難平。

“唰、唰——”路旁的樹林裡傳出聲音,一個黑影伏在地上蠕動著。

“救救我、救救我……”

聽到有人喊救命,何文博快步向前,一個男生正趴在地上痛苦地扭曲著。

“同學,你怎麼了?”他俯下身子問道。

“救救我、救救我……”男生幽幽地呢喃著,緩緩地抬起了頭。

“啊——”何文博大叫起來。對面的“人”滿臉血污,半邊的腦袋塌陷下去,眼球突出,嘴唇變形,慘白月光下更顯猙獰恐怖,他不是人,是——鬼!

何文博拔腿便跑,回頭望時隱約看見兩個黑影糾纏在一起,像是在打架。

還好回來時,平安無事。此時的校園已是漆黑一片。

咦,那個男生怎麼還在呀,網癮真大。然而下一秒,他呆住了。

只見那男生的身體慢慢漂浮起來,越升越高,升到了六樓南側的第四個窗口,那正是——他的寢室。

男生在604窗口前停住,向裡看了看,眨眼的工夫,消失不見了。

何文博呆立在原地,半天才回過神來。揉揉眼睛,一切如常,難道剛才的一幕是幻覺。

今晚怎麼了?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

回到寢室,室友張峰已經睡下了,另一位於來來外出探親了。

何文博躺了下來,輾轉反側睡不著,索性拿出手機擺弄。沒有網絡信號,手機壞了?扭頭向桌上一看,原來是張峰把wifi關了。

“這個張峰,真小氣。”何文博下床,拿起插頭正要插上,忽然一抬頭,窗台上果然有張臉正對著自己,是個男生,臉色蒼白,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向他伸出手來。

何文博剛要張嘴罵變態,猛地一個激靈:老天,這是六樓啊。

wifi傳說

何文博一聲驚叫喊醒了張峰,窗台上的臉消失了。

“怎麼了?”他問。見他手裡拿著路由器的插頭,明白了:“深夜關wifi,你不知道啊?”

一年前,A大有個叫吳天明的男生迷上了玩手機上網。幾乎天天泡在寢室裡,不到萬不得已不出門,整天沒日沒夜,廢寢忘食。一次過馬路,由於專注玩手機,被一輛路過的汽車撞死了,臨死前還死死抓著手機不放呢。

吳天明因玩手機而死,死後一直徘徊在男生宿舍。每天十二點一過,如果你的wifi沒有關掉,就會被吳天明抓去做替死鬼。因此,男生宿舍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午夜十二點過後,一定要關掉wifi。

聽張峰講完,何文博意識到窗台上看到的那個男生一定是吳天明。

“所以記得,深夜,一點要把wifi關掉。”張峰囑咐完後,上床睡覺了。

何文博躺在床上,毫無睡意。他在想剛剛的那個恐怖傳說。乍聽起來沒什麼,可仔細琢磨有疑點。按照張峰的說法,吳天明用手機上網已經達到了“可以一天不吃飯,但不能一分鐘沒有網絡”的瘋狂地步,他怎麼會辦理流量套餐,而僅僅是用寢室的路由器上網呢?為了上網,他幾乎足不出戶,又怎麼會在路上玩手機被車撞了呢?還有昨天晚上在樹從裡遇見的鬼,雖然沒看清楚相貌,但可以肯定與吳天明不是一個人,那麼,他是誰呢?

人體手機

暮色降臨,何文博從校外會學校。經過上次的小樹林時,忍不住瞄了一眼,嗯,有異樣。忍住恐懼走上前,一塊沒有燃盡的火堆閃著點點星火,空氣中飄著紙灰的味道。

回到學校,發現墨黑一片的校園西北角有火光在跳躍,一個人正蹲在地上燒紙錢。

他走過去,“小蘭!”他驚叫:“你怎麼在這裡?”怪不得今晚在夜市的麵攤上沒看見她。

小蘭懷裡抱著那只黑貓,飄忽的火光映亮了一張遺像,上面的人正是——昨晚出現在窗前的臉。

小蘭抹了一把眼淚:“今天是我哥哥的祭日,我趁著天黑偷偷溜進來祭拜他。”

“你哥哥?”

小蘭點點頭,“我哥哥生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哥哥從小身體弱,自尊心強。上了大學後,接觸到了花花綠綠的事情後迷上了玩手機,結果耽誤了學業,生氣加後悔,急火攻心死了。”

何文博一愣,“這隻貓是怎麼回事?”

“它原本是一隻流浪貓,我哥哥收留了它。人都說黑貓不吉利,我哥不怕。他死後,由我照顧,它時不時跑到學校來。”

何文博安慰小蘭幾句,把她送出了校門。走回寢室時,一個人影快速地在門前一晃,消失在了樓梯口。何文博抽了抽鼻子,低頭看了看,正要追上去,忽然內急起來。

上完廁所回寢室,自己的下鋪床被返校回來的網蟲於來來霸佔了。熄燈後,轉戰手機繼續。

“嗨,十二點可快到了。”何文博提醒他快點讓出床位。

“還有二十分鐘呢,再玩一會兒。”於來來抽空瞄了一眼牆上的掛鐘。

正說著,於來來突然停住了,“啪——”的一聲,手機掉到了地上,身體和臉部凝固著上一秒動作和表情,直直地、呆呆地半躺著,路由器的顯示燈由綠色變為了紅色,在黑夜中尤為醒目。桌上的飲料瓶裡的液體一圈圈地由外向裡發散著,於來來全身的皮肉也像水面的波紋一樣蕩漾著,從腳部向上湧。

“快、快拔了。”張峰指著路由器。

何文博咬牙上前,拔掉了開關。於來來的身體突然一亮,閃了幾下後,整個軀幹亮了起來,一組網絡遊戲正在進行中。

張峰和何文博傻了:於來來變成了一部人體手機。

“怎麼辦?”張峰哆嗦著問何文博。

何文博也是六神無主。由於是週末。老師不在,大部分學生也都不在寢室,唯一能求助的只有宿管阿姨了,可是,她又能幫上什麼忙呢。

“報警吧。”何文博摸出了手機,按下號碼後一甩手:“打不出去。”

嗯,不對。“你手機上是幾點?”何文博問。

“十二點四十五分。”張峰說完也愣住了。兩人同時看向了牆上的掛鐘,剛剛十二點十分,有人暗中做了手腳,調換了時間。

兩人眼睜睜地看著於來來的人體手機亮著,“顯示屏”上的遊戲換了一輪又一輪,終於在天色微亮時,“電量不足”熄滅了。

兩人趕緊撥打了電話,於來來被送進了醫院。

晚上睡覺時,張峰提出要和何文博換床位。

“晚上對著於來來的床鋪,我害怕。”他一向膽小。

何文博同意了。睡到半夜起夜時,被下鋪的光亮刺得直晃眼睛。

何文博清醒了,圓睜著眼睛和嘴巴,全身陣陣發涼,他看到:張峰變成了一部“人體手機”,屏幕上正在上演一部熱門電影。

怎麼回事?路由器明明被扔掉了呀,怎麼會……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張峰被送走了。

背後玄機

何文博晚上在夜市的麵攤上找到了小蘭。小蘭聽完後,說:“雖然不不相信我哥哥會害人,但我跟你走一趟。”

何文博將小蘭打扮成男生的模樣混進了宿舍,小蘭看過後問他:“他們兩個當時在什麼位置?”

何文博回答了,“也就是說,他們兩個當時的位置原本是你的。”

“什麼意思?”

“我覺得‘他’的目標是你。”

何文博呆住了,“為什麼?我和你哥根本就不認識,八竿子打不著啊。”

“這個,目前還不好說。”小蘭搖著頭:“寢室裡沒有了路由器怎麼還會出現‘人體手機’呢?”

小蘭低頭沉吟了一會兒,忽然問何文博:“你的隔壁有人住嗎?”

隔壁沒有人。何文博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幸好,隔壁寢室有個學生與何文博交好,畢業時把鑰匙交給了他,以圖方便。找到鑰匙後打開了603寢室的門,果然一台老式電腦和路由器被一個凳子托著緊挨在牆上,牆面對著的正是何文博床鋪的位置。

何文博想衝上去一通亂砸,被小蘭阻止:“我們需要它來引蛇出洞。你想想,身邊有沒有可疑的人。”

經她一問,何文博倒是想起來了:“是她?對,一定是她。”

恩怨化解

黑夜再度降臨,A大男生宿舍寂靜無聲。一個黑影悄悄爬上了六樓,躡手躡腳打開了603寢室的房門,逕直走到牆角處,按下了路由器的插座,顯示燈亮起,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啪!”的一聲,整個室內亮了起來,“果然是你。”何文博望著一臉驚慌失措的宿管阿姨,“你是為了你在車禍中死去的兒子吧。”

宿管阿姨恢復了冷靜:“沒錯,是我,你是怎麼發現的?”

“首先,我們寢室掛鐘的時間被改動過,排除掉寢室的人,只有你有機會和條件。A大宿舍管理嚴格,外人很難混進來。而你不但可以出入各個樓層,還掌握著整個寢室樓的鑰匙。我在於來來出事前看到的人影是你,空氣中的紙灰味道和地上殘留的泥土證實了在樹林裡燒紙錢的人是你。”

宿管阿姨默認,“你為什麼要害我?”何文博怒問:“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們!”

“我來告訴你們。”屋內的燈光瞬間滅了,一陣陰風吹開了虛掩的門。

車禍主角郭志達出現了,月光下抖著殘破的嘴唇:“你認識王文吧?”

何文博頓悟:他與王文是親兄弟,因為父母早年離異,他們各自跟隨一方生活,其中一個隨了母姓。由於從小天各一方,兩人多年沒有聯繫。直到一年前,他聽說哥哥開車肇事被刑拘,原來撞死的是郭志達。

難不成郭家母子要“株連九族”。

“郭志達,收手吧。”有一股陰風吹進來,另一個鬼魂出現了。

“哥哥。”小蘭頓時熱淚盈眶。

不用問,第二個鬼是吳天明。

兩個鬼爭辯起來。何文博在一旁聽出了大概意思:吳天明與郭志達是一對勁敵,考場情場明爭暗鬥。吳天明死亡的當晚,郭志達喝完酒回學校的路上被車撞了。

郭志達心懷怨氣,不願投胎。吳志明怕他做出危害人間事,跟著留了下來。吳天明深知沉迷網絡的危害,因此才會在半夜現身檢查男生宿舍的wifi使用情況,防止悲劇重演。而郭志達卻處處與他作對,背後使絆子,變成鬼的了兩人仍然鬥個不停。

“你是王文的親兄弟,又和吳天蘭走得近,我恨、我怕,只好先下手為強了。”

“你錯了。”何文博糾正他說:“犯了錯就要勇於承擔。我之所以每天晚上到小蘭的麵攤上吃飯是因為我瞭解到她家境困難,想幫助她。”

一旁的小蘭聽出了弦外之音:“你恨王文牽連到何文博可以理解,他和我走得近,你怕什麼?”

郭志達嘿嘿一笑,衝著吳天明:“你不是總說‘愛是化解仇恨的最好方法’嗎,可你知道嗎,當初是我找人帶你去的網吧,教會你玩手機,迷上網絡不能自拔的。”

何文博按住了小蘭,吳天明很平靜:“我知道,我不怨你,不怨任何人,誰讓我經不起誘惑呢。出了事情最先應該反思自己,而不是一味地把責任推給別人。”

“少來這套。”郭志達不耐煩地一揮手:“還有點新鮮的沒有。”

“我有。”何文博接下來說道:“雖然我和哥哥從小分開,但你知道我為什麼報考A大嗎?哥哥交通肇事的地點為什麼在A大校園附近,你明白嗎?”

郭志達仍不肯認輸:“還有二十分鐘就到十二點了,誰都別動,如果wifi在十二點之前關掉,我就跟你走。”

吳天明三人傻眼了,這怎麼可能,除非有奇跡發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路由器的綠色光亮靜靜地在黑暗中閃爍著。

“喵、喵、喵——”幾聲貓叫由遠及近走到了門口,抓撓了兩下,門開了,那只黑貓溜了進來。

它看到了吳天明,興奮朝他跳過去,吳天明一閃身,凳子被撲倒,“啪”的一聲,路由器掉了下來,摔在了地上,綠色的光亮跳動了幾下後,熄滅了。

郭志達愕然,呆立著半晌後,一聲長歎:“天意啊天意,我跟你走。”

他向吳天明伸出手去,兩個鬼攜手想消失在了黑夜中,留下了淚流滿面的三個人。

尾聲

A大校園恢復了平靜,於來來和張峰奇跡般恢復了健康。

於來來戒掉了網癮,何文博仍然每晚去夜市的麵攤。

儘管詛咒消失了,但每到晚上,604寢室還是會習慣性的關掉wifi,以此紀念一位素昧平生的朋友。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