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蹤
常長正準備下班,忽然辦公室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常長停下收拾公文的手說:“請進。”
門被推開一道縫,一個腦袋鑽了進來,是個女學生。她扭扭捏捏地走了進來,也許是第一次走進公安局,她怯怯地說:“我……想報案。”
“報案?”常長笑了笑,“說說吧,你想報什麼案?”
女生猶豫了一陣,終於鼓起勇氣:“失蹤!不過我也不確定。”
“不確定?是你要來報案的,現在又不確定了?”
“我有一個同學,他對靈異事件非常感興趣。半個月前,他帶著四個人,其中包括我,在學校的體育館做了一個請碟仙的實驗,碟仙請沒請來我不知道,但是卻把老師請來了。老師把我們罵了一頓,我們以為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誰承想一周前,他又邀請我們去看一個叫密葬的儀式。我們對碟仙還心有餘悸,所以都拒絕了。最後他一個人去了,但是到現在還沒回來。”
“你們嘗試過聯繫他嗎?”
“試過,這幾天我們一直給他打電話,可是對方一直關機。”
“失聯七天,這可不是小事,為什麼要等七天才來報警呢?”
“去年他也失蹤過一次,那次我們第七天剛報警,當天晚上他就回來了。我們問為什麼聯繫不到他,他說在山裡沒有信號。”
“受理報案的民警一定氣壞了吧?”
“是啊,他把我們罵了一通,還差點找我們系主任。”女生小心翼翼地問,“你能受理這件案子嗎?”
“只要失聯超過24小時,我們都會受理的。當然,你們還要留心學校那邊,如果他回到學校一定要及時通知我們,避免浪費警力。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楊小野,是本市師範大學工商管理專業大二的學生。失蹤的那個是我的同學,他叫嚴學,這是他的照片,他走的時候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背著一個黃色的書包,和照片上的穿著一樣。”楊小野遞給常長一張照片。
常長接過照片,掃了一眼:“好吧,如果警方有發現的話會及時通知你,你有發現的話也請及時通知我們。”
“好的,謝謝!”楊小野說。
楊小野走後,柳依雲走了進來,兩人相約一起吃晚飯,從柳依雲的口中,常長得知一年前的確有一個叫嚴學的大學生誤報失蹤。
晚飯過後,常長和柳依雲沿著街邊散步。突然,兩人被街邊的叫賣聲吸引住了,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夜市。常長本想離開,但是被柳依雲拉了過去。走進夜市的柳依雲彷彿變了一個人,這邊看看,那邊逛逛,不時還和老闆砍價,完全不是平日裡警察的形象。
常長本不在意這些小攤,突然,他的注意力被一個賣衣服的小攤吸引了。“他走的時候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背著一個黃色的書包。”楊小野的話在他的耳邊響起。
“瞧一瞧,看一看,舊衣服大甩賣了!十元一件!”小攤的老闆賣力地吆喝著,試圖吸引更多人的目光,但收效甚微。
常長走了過去問:“老闆,這衣服哪兒來的?乾淨嗎?”
“這都是收來的,人家不穿的衣服,怎麼不乾淨?警官,連這你也管?”小攤老闆反問道。
常長擺擺手:“不,這個我不管,就是問問。”
“警官你放心,違法亂紀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做的。買賣舊衣服,廢物再利用,我這也算做好事了。”
“在看什麼呢?”柳依雲過來問。
“一些舊衣服。”常長說。
“舊衣服?舊衣服有什麼好看的?”柳依雲不以為然地說。
常長沒有理會柳依雲,他蹲了下來,一件一件地翻看起來,終於,他看到了一件熟悉的衣服。常長拿出照片,確認是同一款衣服後又翻了翻衣服兜,不多時,常長發現了一個學生證。打開學生證,他看到了嚴學的照片。
“也許你該向我們解釋一下,為什麼這個學生證會出現在這裡。”常長看著攤主冷冷地說。
經過審訊得知,攤主名叫蔣有道,平時以收廢品為生,其妻子則在殯儀館工作。蔣有道借助妻子的身份時常出入殯儀館,盜取死者衣物,晚上再拿到夜市來賣。嚴學的衣服也是他偷來的,但具體是哪天遇到了什麼人,他並未留意。
二、密葬
第二天一早,常長來到學校取走了嚴學的電腦,既然蔣有道那裡沒有有用的線索,那只有從嚴學身上著手了。對於一個靈異事件愛好者來說,網絡是最有效的搜羅靈異事件的工具。果不其然,常長在嚴學的電腦中發現了大量和靈異事件有關的文件以及靈異網站。
在其中的一個網站上,常長發現了一個關於密葬的論壇,嚴學在這個論壇上不止一次參與討論,而進一步的調查顯示,嚴學曾與版主私下交流過。於是,常長聯繫到論壇版主,兩人約定在城南的一家戶外用品專賣店見面。
常長很快找到了那家店,店舖裡沒有顧客,冷清得很。
“老闆在嗎?”常長問。
店舖最裡面,收銀台後,一顆腦袋探了出來:“歡迎光臨!”可是在看清來者是位警察後,他的臉色微微一變,“您就是常警官吧?”
“一周前,你在網上和一個名叫‘靈異追蹤者’的網友在論壇上交談過,他的本名叫嚴學,是個學生,我們有理由認定他已經被害了,我想瞭解這件事的整個過程,想到什麼,你就說什麼。”
“好吧。”店主開始回憶,“大約在一周前,論壇上有人問我關於密葬的事。他問我密葬是什麼,還問我能不能帶他去看看,我看他還挺誠心的,就同意了,但是到了約定的時間他卻沒出現。之後,他再也沒聯繫過我,我以為他因為爽約不好意思再面對我了,也沒放在心上。但是今天聽你這麼一說,看來事情並不像我想的那麼簡單。”
“說說密葬吧。”
“密葬實際上就是陰婚。這個秘密是我在無意中發現的,一年前我去郊外爬山,迷路了,然後我發現了一個村子,村裡人救了我。後來,我為了報恩,特意回去了一趟,正好碰見他們舉行陰婚,然後我便知道了這個秘密。”
“你經常帶人去看陰婚?”
“怎麼可能,那個村子不到兩百人,年輕人都在外面打工,很少回家。而且舉行陰婚有兩個必要條件:一是死者還未成家,二是舉行陰婚還要找死者的另一半,那得有錢。那個村子的條件,一年能舉行個一兩次就算破天荒了。”
“那上次陰婚是怎麼回事?”
“前一段時間下雨,村裡的一個小女孩沒注意讓泥石流埋了。家人怕她在那邊受欺負,所以買了一個外鄉小伙的屍體作新郎。”
“但是屍體買賣是違法的。”
“窮鄉僻壤,誰能管那麼多。再說屍體最後也火化了,沒有證據留下,也是沒用的。”
“那次你帶人去了?”
“對,去了十幾個人,都是以男方親屬的身份出席的。陰婚,雖然是喪禮,但是要按照喜事辦。那天晚上他們給一對新人舉行了婚禮,然後拉到火葬場,火化後一起下葬。”
“從開始到結束,嚴學都沒有出現,對嗎?”
“應該是吧,我們沒看到他。”
“這麼說他應該是在去往山村的路上失蹤的,去那個村子是不是特別麻煩?”
“不會啊,走大路很容易找到,就是上山的路有些崎嶇。”
“那就奇怪了,既然村子不難找到,那嚴學失蹤的原因是什麼呢?那個村子叫什麼?”
“安西村。”
“安息村?”
“平安的安,東西南北的西,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我也誤會了。”
“是這樣啊。”常長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你見過他嗎?”
店主接過照片,臉色一變,手也顫抖起來:“他是嚴學?”
“對,他就是嚴學,已經失蹤一周了,我懷疑他已經遇害了。”
“不可能。”店主自言自語道。
“什麼不可能?”常長問。
“他就是新郎!”
三、安西村
從專賣店出來,常長馬上驅車前往版主所說的安西村。一個小時後,常長看到了安西村的界碑,又過了不到二十分鐘,他總算走進了安西村。
眼前的景象讓常長大吃一驚,整個安西村彷彿剛剛經歷了一場瘟疫,村子的主幹道上撒滿了紙錢,就像一張地毯。
常長一路往村裡走,所有人看到他都避之不及,似乎這個警察是瘟神一般。越往裡走越是冷清,走到村子盡頭,常長看見了一戶掛滿喪幡的人家,不用問,這裡就是崔曉曉的家。可是為什麼一周過去了,他們還沒把喪幡撤下?
“有人嗎?”常長喊了一聲。
沒人回應。
“我是警察,是來調查崔曉曉案子的。”常長再次嘗試。
“你找誰?”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常長回過頭,見是一位白髮老者,於是說:“老人家,我找崔曉曉的家人。”
“你找他們做什麼?”老人用警惕的目光看著常長。
“聽說一周前崔曉曉因為一場意外去世了,崔家給她辦了場陰婚?”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你不好好的在城裡抓小偷,跑到我們這窮鄉僻壤幹什麼來了?”老人依然沒有放鬆警惕。
常長掏出一支煙遞給老人,老人猶豫了一下,接了過去。常長給老人點燃香煙後,自己也點了一根,說:“聽說男方的屍體是買來的,對嗎?”
“唉。”老人歎了口氣,“作孽呀。”老人指了指院子裡隨風擺動的喪幡說,“看到這些喪幡了嗎?”
“嗯,看見了。”常長回答。
“崔家滿門死絕了!”
“死絕了?怎麼死的?”常長將老人扶到石階上坐下,自己坐在老人旁邊。
“一周前,崔家小丫頭被泥石流埋在底下了,一家人挖了兩天才挖出來。挖來後,崔家媳婦非要給孩子辦陰婚。村子裡的人都勸,可是誰都勸不住。誰也沒想到崔家媳婦竟然真的找到了賣屍體的人,第二天屍體就被帶來了。我一看就覺得不對,那屍體的樣子不像是死去多時的人,就像是剛死去一樣。陰婚就這麼結了,詭異的是在回來的路上,他們遇上了車禍,同行的人都沒事,只有崔家夫婦當場死亡。”
“老人家,你看看他們帶來的屍體是不是這個人。”常長拿出嚴學的照片遞給老人。
老人接過照片的手顫抖起來:“是他,是他,你認識他?”
“不瞞老人家,他叫嚴學,一周前失蹤了,我今天來這兒就是為了調查這件事的。對了,老人家,陰婚那天有沒有十幾個外村人作為男方的親友來參加的?”
“怎麼可能,這種事誰會參加?你聽誰說的?”老人問。
“那你有沒有見過送屍體來的人?”常長嚴肅地問。
“這個我倒是見過一面,他們一共四個人,其他的我都忘了,只有一個人我記得特別清楚,因為他一個大男人卻扎個小辮子。”
“老人家,能仔細說說嗎?”常長的心中浮現出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個小辮子昨天他見過。
“一身墨綠色的衣服,看起來像個軍人似的。眼睛很小,高鼻樑,長臉,表情給人一種很冷的感覺,一看就不是善茬。”
隨著老人的描述,常長心中的形象逐漸清晰起來,同時也越來越確定這個人是誰了。
四、真相
謝別老人,常長馬不停蹄地趕回市內,同時給柳依雲打了一通電話:“喂,柳依雲,你馬上到南城戶外用品專賣店去一趟,控制專賣店的老闆!”
常長一路疾駛,終於在一個小時後停在專賣店門口了,還沒來得及下車,常長便被專賣店外的架勢嚇傻了。只見專賣店外停著兩輛警車,周圍站滿了圍觀的人。
常長跳下車,看到了柳依雲,問:“柳依雲,這兒發生什麼了?”
“我還想問你呢,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我接了你的電話就馬上趕過來了,結果發現警察已經到了,我問了同事,他們說有人報案。”
這時,店裡走出來一個人,問他們:“警官,你們想怎麼調查?我的店舖失竊了。”
“你是這裡的老闆?”常長疑惑地問,他不是之前的店主。
“當然了。”男子氣憤地說,“我剛走了半個月這個店就換人了?”
“店裡丟了什麼東西了嗎?”
“這倒沒有,不過有人用了我店裡的電話。”
“再檢查一下,如果真的沒丟什麼,我們就可以結案了。”
男子離開了,只剩下常長和柳依雲二人。柳依雲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我今天去了安西村,希望找到崔家瞭解事情真相,但是我到了那裡之後,有個老人告訴我崔家在一周前就死絕了。老人還說那天根本沒有外鄉人去參觀陰婚。同時老人看到了送屍體來的人,其中有一個就是我昨天見到的店主。”
“我記得你和他約在這裡見面?”
“是的,昨天他坐在店裡,自稱店主,今天他消失了,而店主卻是另一個人。密葬論壇只是個幌子,它主要目的是吸引那些好奇心強的青年,好為他們提供新鮮的屍體,這是他們牟取暴利的手段,而我們手裡掌握的只有那位老人對他的描述。”
五、最後的較量
一個月過去了,密葬論壇再也沒有更新過,那群人也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常長一直處於深深的自責中,如果當時把那人帶到公安局調查,也許情況會大不一樣。
這天,常長一如往常地在網上尋找線索,突然電話響了,電話那邊傳來楊小野焦急的叫喊:“常警官,剛才嚴學的QQ登陸了。”
“什麼?好的,我知道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常長掛斷電話後,馬上聯繫信息科的同事監控了嚴學的QQ號,結果顯示嚴學的QQ號在B市西北100公里的縣城登陸過,僅僅登錄不到五秒的時間。
經過進一步的調查,QQ登陸的位置是一家手機維修店。常長立即聯繫了當地公安局對手機所有者進行抓捕,行動很順利,當事人也很快被送到了B市。當事人名叫李剛,很明顯沒有論壇版主的能耐,還沒說兩句就全部交代了。
李剛的老闆叫許建國,正是與常長接觸過的論壇版主。許建國早年生意失敗後便打起了死人的主意,很快他便拉著其餘三人幹起了倒賣屍體的勾當,隨著生意越做越大,許建國的膽子也越來越大,最後他把手伸向了活人,原因很簡單——屍體越新鮮越值錢。
一個多月前,當嚴學遵照約定來到安西村時,等候多時的許建國便把他殺害了。
事後,許建國讓李剛處理掉嚴學帶來的東西。李剛見嚴學身上的手機很好,便趁人不注意留了下來,他也想到警方會監控嚴學的手機,所以一直關機。
一個月前的那次較量讓許建國認識到警方的能力,所以他一直躲在老家,直到風聲小了,許建國才出山找生意,李剛則因為生了一場病而留在家裡。
這天,他想給嚴學的電話換一張電話卡,當他連上店裡的無線網時,嚴學的QQ自動登錄,這才給了警方抓住他的機會。
根據李剛提供的信息和當地警方的幫助,許建國等三人的信息源源不斷地匯總到警方手中。根據對許建國手機的定位,一天後,許建國等人在外地的一個山村落網。當時,他正準備和買家進行新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