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門沒有上鎖,幽幽地虛掩著。
門的後面是漆黑一片的房間,只有冰涼而陰森的月光,靜悄悄地灑在客廳大理石地面上,冷得好像凝上了一層霜。
凌飛輕輕推開門,一種近乎詭異的安靜,立刻從他全身的每一個毛孔滲透進皮膚,不祥的預感頓時在心裡升了起來。
“穆先生,你在嗎?我是凌飛。”凌飛的聲音很輕,但在這片連心跳聲都聽得異常清晰的寂靜中,卻顯得十分刺耳。
房間裡沒有人回答,凌飛一點點走了進去,穿過玄關和客廳,正對面是一間書房。
書房的門同樣虛掩著,凌飛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一股涼涼的空氣頓時迎面撲到他的臉上,涼得就像一雙來自地獄的手,讓人不禁一陣毛骨悚然。
書房的窗戶敞開著,兩扇巨大的落地窗簾從中間掀起懸在兩側,整個房間似乎已被月光渲染成了銀白色的。
在這一瞬間,凌飛彷彿覺得自己的整個身子都已經變得僵硬了,好像連心臟都已經停止了跳動。
就在窗戶的正中央,一個人影筆直吊在那片皎潔冰冷的月光中!
套在繩環裡的脖子顯然已經折斷了,腦袋輕輕地耷拉著。夜風一陣陣吹進來,那人影也隨著一搖一曳,好像正在跟凌飛打著招呼。
凌飛深深吸著氣,勉強控制自己驚駭的心情。
但就在這時,寂靜而詭異的空氣中卻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童謠歌聲。
歌聲速然劃破空氣,剎那間就像一柄利刃刺進了凌飛的心臟。
“妹妹妹妹快睡吧,夢裡有好看的布娃娃,把她掛在窗子上,月亮姐姐最喜歡她。妹妹妹妹快睡吧,夢裡有好看的布娃娃,風兒輕輕吹著她,低頭聽著妹妹唱歌啊……”
女孩的歌聲清脆悠揚,可是在這陰翳詭譎的氛圍中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寒慄,彷彿不像是來自這個陽間的世界。
凌飛用力握著雙手,手心裡冰冷的汗水不斷滲出來。
窗口吊著的人影依然在一點點晃動著,耷拉著的腦袋彷彿正側耳靜聽著這森然詭譎的歌聲。
立冬一過,天氣便開始越來越冷了,槐樹的葉子也漸漸泛起了枯黃色。
凌飛從鄉間的大槐樹下走過,面前就是大榮村了。
大榮村並不是一個很偏僻的地方,其實離市區非常近,最多只有十多分鐘的車程。但是由於城市區域上的劃分,這裡已經隸屬於郊縣,所以一直都還是一副村鎮的樣子。
凌飛走進大榮村的時候正是下午一點多鐘,陽光照在身上格外暖和,讓人全身都覺得乾爽而舒適。
“凌先生,我已經安排好了住處,就在村口的旅社裡。鄉村地方條件簡陋,只好讓您將就一下了。”穆興嶺提著行李,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凌飛說。
穆興嶺年紀不大,看上去最多不會超過三十歲。
凌飛微微笑了笑,問:“怎麼?不是住在你們家嗎?”
穆興嶺歎了口氣:“我在這裡哪還有家啊,我哥不是都跟您說了,祖屋七年前就被燒了,現在還是一堆廢墟呢。”
凌飛默然了一下,問:“當年失火的時候,你哥哥不在村子裡?”
穆興嶺的神色稍稍顯得有些黯淡:“那時候哥哥在城裡做生意。因為公司剛剛起步,平時特別忙,所以嫂子和他們半歲大的兒子就一直住在村裡的父母家。”
凌飛輕輕地“哦”了一聲。
穆興嶺繼續說下去:“七年前那場火,把父母和我哥的老婆兒子都燒死了。之後我們一直住在城裡,所以也就沒有再重新蓋房子。”
凌飛徐徐地點頭,兩人轉眼間便進了大榮村。
鄉村的白天是很安靜的,成年人幾乎都去城裡上班了,穿過谷場就看到一排開著三四家小旅社。
凌飛跟著穆興嶺來到其中一家門口,忽然停住腳步,淡淡地說:“穆先生,麻煩你幫我把行李送進房間。”
穆興嶺微微一怔:“那您呢?”
凌飛轉頭望著面前的大榮村,半晌才徐徐地說:“我想到村裡轉轉,日落之前會回來找你。”
“要不要我陪您一起去……”穆興嶺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立即被凌飛打斷了。
“不用了。”他搖著頭,似乎在腦海中想著什麼,若有所思地說:“我只是想到處看看,而且我喜歡一個人辦案子。”
穆興嶺點了點頭,但隨即似乎又想起了些什麼,有些猶豫地說:“凌先生……我哥的死訊在這裡還沒人知道,我想暫時還是不要傳出去的好,免得村子裡的人亂猜想……”
穆興嶺說著忽然又停住了話頭。
凌飛望了他一眼,穆興嶺低著頭,目光微微有些閃爍,依然是一臉欲言又止的神色。
但凌飛卻什麼都沒有再問,只是幽幽地“嗯”了一聲,便轉身走向了那條直通村內的寬水泥路。
大榮村的佔地面積很大,少說也有幾百戶人家。
這裡的人早就不種田了,每戶旁邊最多也就只有大半畝菜地,種的都是各家自己食用的蔬菜。
沿著水泥大路走了大約有十分鐘,村口的谷場已經完全消失於視線之內。凌飛終於在一家小雜貨店門口停住了腳步。
雜貨店的門口坐著兩個六十多歲的老漢,正一邊喝著茶一邊下棋。
凌飛買了包煙,然後向其中一個老人問:“這位大叔,您可知道穆家老宅怎麼走?”
兩位老人抓著棋子的手陡然間全都凝了一下,不約而同地抬頭望了眼凌飛,其中一個聲音有些低沉地問:“你說哪個穆家啊?”
凌飛微微笑著:“就是穆德恩的那個穆家。”
“穆德恩!”兩個老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重複著這個名字,聲音中的驚異之色溢於言表。
半晌,老人才接著說:“穆德恩家的房子,七年前就給一把火燒光了,早就沒了。”
“這我知道。”凌飛點著頭,說:“我就是想到那燒了的地方看看,您可知道怎麼走?”
老人再次沉默了片刻,卻還是沒有回答凌飛的問題,只是緩緩地問:“年輕人,你跟穆家有什麼關係?那地方沒什麼好看的,我勸你還是別去的好。”
老人的神色似乎比剛才更加陰沉了,凌飛低低地笑了聲,說:“我也是受朋友之托,務必要去那裡瞧瞧,那地方應該離這兒不遠吧?”
老人又停了停,許久才緩緩地歎了口氣,伸手朝村子深處的方向一指:“穆家老宅子就在村尾那兒。”
凌飛還沒來得及道謝,老人已經再次開口了:“年輕人。你去看看就好了,看完趕快就走,千萬別多待,那地方……”
“那地方怎麼樣?”凌飛立即脫口問。
“沒……沒什麼。”老人的神色頓時顯得有些發窘,連忙說:“其實也沒什麼,只要你記住,看過了趕緊離開,別在那多待就行了。”
凌飛的目光似乎驀然間沉了一下,但他卻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輕輕地答應了一聲,便道謝離開了。
凌飛沿著大路筆直往村尾走,十五分鐘之後,他的面前便出現了那堆已經沉寂了許多年的瓦礫廢墟。
凌飛在焦黑的殘屋前停住了腳步,默默地注視著面前的一片斷壁廢墟。
此刻空中一片濃雲飄過,天色似乎忽然間陰了下來,陽光也淡了許多。
“穆興鋒……”凌飛輕聲喃喃地默念著這個名字。
穆興鋒就是穆興嶺的哥哥,也是曾經這棟老宅的主人之一。
凌飛認識穆興鋒大約是在一個多月前,那時穆興鋒突然找到凌飛,委託凌飛幫他調查一件案子。
而案子的內容就是七年前的那場大火。
雖然警方調查的結果是意外失火,但穆興鋒卻始終不相信這樣的結論。他始終固執地認為,自己的父母和妻兒都是被人蓄意殺害的。
然而當時凌飛並沒有接受他的委託,一來是因為案發時間相隔實在太久,二來是案情太簡單,並沒有什麼光怪陸離值得調查的地方。
凌飛雖然是私家偵探,但對於一些太過簡單的案子,卻一向都沒有什麼興趣。
本來這件事應該就這樣結束了,甚至連凌飛自己都已經漸漸淡忘了這件事,然而可就在三天前,穆興鋒卻突然再次打電話給他。
穆興鋒告訴凌飛,在被凌飛拒絕之後,他又再次回了趟當年的案發地點,也就是大榮村,希望能夠親自調查出案件的真相。
可是就在最近,他卻突然發覺有人在不斷地跟蹤他,而且很可能跟這次他重回故鄉的調查有關。
所以穆興鋒希望凌飛能夠再次考慮接受他的委託,而且之後又約凌飛當晚在自己的住處見面。
可是就在凌飛如約到達穆興鋒家的時候,卻發現穆興鋒已經吊死在了書房的窗前。
凌飛永遠無法忘記當時恐怖的情景。在一扇敞開的窗戶中間,一具屍體靜靜地吊在月光中,而房間裡卻突然響起了令人窒息的童謠聲,彷彿是從地獄而來的聲音!
凌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將思緒拉回到現實中來。
穆興鋒死亡的第二天,穆興鋒的親弟弟穆興嶺便找到了凌飛,將一封穆興鋒的親筆信交給了他。
在信中,穆興鋒似乎已經預見了自己的死亡,並且希望凌飛無論如何都要接受他的委託,再次調查當年案件的真相。
在信封裡還附帶了一張金額相當可觀的支票,作為支付給凌飛的調查費用。
於是兩天之後,凌飛便在穆興嶺的陪同下來到了大榮村,這個彷彿已沉睡了多年,卻又驀然甦醒了過來的案件根源之地。
凌飛怔怔地望著面前的廢墟,小心翼翼地不斷踱著步子,目光四處遊走。
“穆興鋒究竟發現了什麼?究竟是什麼……”凌飛似乎是在輕聲地問自已。
案件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即使其中另有真相,但真相卻早已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除非穆興鋒這次找到了十分重要的線索,否則兇手絕不會輕易再次冒險作案,非要將穆興鋒殺死不可。
可是凌飛最終還是失望地停住了腳步。
七年的時光,已經足以將現場所有能留下的線索全都消磨乾淨。想要從這片焦黑的遺跡中發現什麼,根本就全無可能。
正當他即將放棄時,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人了他的耳中:“年輕人,你還是快點走吧。”
凌飛驀然轉身,才發現就是那個曾在雜貨鋪門口見過的老人,此刻正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
凌飛微微一怔,老人繼續說:“你還是快走吧,這地方不吉利,還是離得遠點的好。”
凌飛慢慢走到老人的面前,輕聲地問:“這裡不吉利?您為什麼這麼說?”
老人低低地歎了口氣,向著廢墟周圍指了指,說:“你沒有發現這裡有什麼不一樣嗎?”
凌飛緩緩地搖了搖頭,廢墟兩邊各有幾棟房子,但顯然都已經廢棄了很久,顯得格外蕭索。
老人幽幽地說:“年輕人,你看旁邊這些房子,這些地方本來都是有人住的,可現在全都空了。”
“那些人呢?”凌飛問。
老人說:“都搬走了。有的搬到城裡去了,有的搬到村子別處另蓋了房子。就是因為不吉利,所以沒人願意住在這旁邊。”
凌飛的目光忽然微微一閃,似乎從老人的話中已經找到了令他感興趣的東西:“這是為什麼呢?就因為那場大火?”
老人歎息著搖了搖頭,但卻顯然神色中帶著極深的遲疑和猶豫,許久才說:“年輕人,你還是別多問了。反正這都是人做的孽,可不光是一場火那麼簡單的事情……”
凌飛似乎還想問下去,但老人卻已經搶先說:“反正你還是別問了,只要知道這裡不吉利,趕快離開就行了。”
老人好像還擔心凌飛不肯聽他的勸告,終於又補充了一句:“你是穆家人的朋友,大概多少應該知道一些穆家的事情。穆德恩和他老伴、兒媳婦兒、孫子全都燒死在這裡,現在穆興鋒自己也……這些都是人做的孽啊……”
“穆興鋒……”凌飛霍然一怔,急忙追問:“穆興鋒怎麼了?”
凌飛今天才到大榮村,而且穆興嶺也說過,這裡根本沒有人知道穆興鋒的死訊。可是這老人卻似乎知道些什麼?
老人竟然也一怔,反問說:“你還不知道嗎?”
凌飛故意用力地搖著頭。
老人說:“穆興鋒得了絕症,聽說也活不了多久了。”
“穆興鋒得了絕症?”凌飛愈加吃驚了,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這件事,“您是聽誰說的?”
老人十分感慨地說:“就是上個月他回來的時候,幾乎天天都吐血,有人問他怎麼回事兒,後來就聽說是胃癌晚期。”
“現在大伙都知道這事,當年他……”老人再次猶豫著,顯然有些話並不願意說出來,只是又長長地歎了口氣:“這也是他自己做的孽,都是報應啊……”
老人連連歎息著拍了拍凌飛的肩膀:“年輕人,你還是離這裡越遠越好,本來也不關你的事。有些事不能不信邪,我就是擔心你不當回事。才跟過來看看的……”
老人說著便慢悠悠地轉身走開了。
凌飛望著老人的背影,整個人彷彿已頓時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目光中隱隱泛起了一些異常深邃的光芒。
凌飛回到旅社的時候,剛巧穆興嶺正從外面回來,將凌飛帶進了他的房間。
凌飛點了支煙,坐在床上,忽然向著身邊的穆興嶺問:“你哥哥是在半個月前將那封信交給你的?”
穆興嶺點著頭:“是的,當時我哥剛從大榮村回到城裡,然後就把這封信交給了我。讓我等他死了之後,就拿著信來找您。”
凌飛深邃地一笑,問:“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一件事,難道當時你不覺得奇怪嗎?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留下這樣的信件。”
穆興嶺稍稍一愣,表情頓時顯得有些尷尬。
凌飛沒等他回答,自己已經說了下去:“是不是因為穆興鋒其實已經得了絕症?”
“您已經知道了!”穆興嶺吃驚地說,“我哥的確得了很重的病,是癌症晚期。其實他就算不被人殺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穆興嶺接著說下去:“所以當時他把信交給我,我雖然心裡難過,但也沒有往別處想。”
凌飛慢慢站起身,抬頭望著窗外。
穆興嶺又說:“我哥哥一直對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我想他是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才特別著急想要查出真相。可是沒想到,這次連他自己也……”
凌飛輕輕地“嗯”了一聲:“我剛才出去的時候,聽村子裡的人說,當年的失火是因為你哥哥做了什麼孽。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穆興嶺的神色陡然間一變,頓時變得嚴峻了起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說:“您……您連這都知道了……”
凌飛幽幽地說:“可是村裡人並沒有告訴我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看來他們都很避諱。”
許久,穆興嶺才又凝重地點了點頭:“沒錯,村裡人的確很避諱。我想您應該也看到了,現在連老宅的周圍都沒有人住了。”
凌飛並沒有追問,只是靜靜等著他說下去。
穆興嶺接著說:“其實……其實那都是哥哥年輕時候的事情了。應該是十年前了,那時候哥哥剛念完大學回到家,還只有二十三四歲。”
穆興嶺一邊說一邊深深吸著氣:“當時在村口有個叫杜衡滔的男人,常年在城市裡打工,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而我哥居然跟杜衡滔的老婆黃月琪好上了。
”後來杜衡滔知道了這事,懷疑自己剛出生的孩子是我哥的種,居然發瘋一樣把孩子給活生生摔死了。黃月琪當時就瘋了,抱著死孩子跑出家,一路走一路唱著搖籃曲。當天晚上不少人都聽見了,第二天一早就有人發現她跌死在了村口不遠的溝裡。“
”那麼杜衡滔呢?他後來怎麼樣了?“凌飛問。
穆興嶺說:”第二天就被警察抓了,可是在經過黃月琪跌死那地方的時候,剛好看到我哥,結果就沒命地衝了過來。“
”他要對付你哥?“凌飛再次不禁問。
穆興嶺搖了搖頭:”那時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誰都沒想到,杜衡滔居然當著我哥的面一頭撞死在了石頭上了。臨死的時候眼睛還直勾勾地盯著我哥,那眼神我到現在還忘不了,嘴裡還哼著黃月琪前一晚唱了一夜的搖籃曲。“
凌飛深深地吸了口氣:”就是你哥死後,我聽見音響裡放的那首搖籃曲?“
穆興嶺似乎費勁地嚥了口口水,用力點頭:”沒錯。“
想到那夜的情景,凌飛彷彿覺得一絲寒意正從背後一點點爬上來:”那麼後來呢?“
穆興嶺說:”三年之後,我哥已經結了婚,還有了一個半歲大的兒子,本來大家都不再提起杜衡滔的事情了。可是突然一場大火,就把老宅給燒了,把爹媽和我哥的老婆兒子都燒死了。而且據隔壁幾家鄰居說,那晚他們都聽到了搖籃曲。“
”之後村裡人都說是杜衡滔的鬼魂來報仇,才把我哥的老婆兒子都給燒死了。因為大家心裡都記得杜衡滔死時盯著我哥的眼神,所以大家都相信這麼回事。而鄰居們也都怕沾上冤鬼的晦氣,所以一個個都搬了家,有的去了城裡,有的搬了地方。反正是沒一個人敢在那住下去了。
穆興嶺歎了口氣,又說:“沒想到過了那麼多年,我哥還是沒逃過鬼魂的報復,最後還是這麼被殺死了。”
凌飛默然了片刻,才徐徐地說:“你認為穆興鋒也是被杜衡滔的鬼魂殺死的?”
穆興嶺遲疑了一下,才說:“這個……這個我也說不清楚。我知道鬼魂的事情不科學,可是……”
穆興嶺突然問:“凌先生,您是不是不相信鬼魂殺人的事情?”
凌飛淡淡一笑,說:“我的確不太相信。不過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你哥哥堅持認為當年的大火不是意外了。”
“為什麼?”穆興嶺問。
凌飛說:“因為穆興鋒同樣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魂。有人想把當年的大火推給鬼魂復仇,所以故意讓人聽到有搖籃曲的聲音,但卻正是這一點弄巧成拙。”
“您的意思……”穆興嶺想了想,說:“您的意思是,如果肯定世界上沒有鬼魂,那麼搖籃曲就一定是有人刻意而為,那麼大火就一定不是意外。”
凌飛徐徐頷首:“沒錯,就是這個原因,所以穆興鋒才會始終堅信當年的大火其實是人為的。”
“那麼……那麼您也是這麼認為的?”穆興嶺試探著問。
凌飛苦笑著歎了口氣:“我怎麼認為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久,該怎樣才能把當初的兇手找出來。”
“凌先生,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穆興嶺問。
凌飛再次苦笑,無奈地說:“老實說,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凌飛慢慢踱到窗口。窗外的風漸漸大了起來,吹在臉上竟然有些隱隱作痛,天氣似乎變得更寒冷了。
風依然很冷,凌飛緊了緊衣領,漫無目的地在水泥路上走著。
穆興嶺回客房之後,凌飛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十分怪異而驚人的念頭,這個念頭不斷迅速擴大著,令他的心裡竟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煩躁。
所以他立即走出了沉悶的旅社房間,似乎在冰涼的空氣中,能夠令他的思緒愈加清晰敏捷。
這時候還不過四點多鐘,水泥路上依然沒什麼人,只能聽見風聲在耳邊不斷掠過,顯得格外空曠蕭瑟。
大約走了十多分鐘,他卻忽然發覺,有一個人一直在跟著自己,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身後不遠的地方,
凌飛假裝一個轉彎,然後在轉角處藏了起來,靜靜等著。
果然,那個人立即也跟了過來。
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看穿著應該是大榮村的本地人,長得有點賊眉鼠眼。
那人一過轉角,驀然看到凌飛佇立在那裡,似乎神色一愣,但隨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凌飛注視著他,走到他的面前,質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跟著我?”
那人居然也沒有再裝下去,對著凌飛嬉皮笑臉地說:“你是從外地來的吧?”
凌飛上下打量著他,實在從心裡沒一點點好感,冷冷地說:“是又怎麼樣?”
那人說:“我看你一直到處亂轉,是要找人吧?”
凌飛依然沒好氣地說:“是又怎麼樣?跟你有關係嗎?”
那人笑嘻嘻地說:“我在大榮村住了三十多年,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要是能出點錢,想打聽什麼都沒問題!”
凌飛目光微微一轉,問:“錢不是問題,你真的什麼都知道?”
“那當然了!”那人大聲地說,“那就要看你能給多少錢了。”
凌飛正要再說下去,忽然身後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你別聽他的,這傢伙除了騙人,什麼都不會!”
凌飛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居然又是那個熟悉的老人的聲音,還真是巧合得很。
那個中年男人顯然很不高興地對著老人嚷嚷:“我做什麼關你屁事,要你來擋我的財路!”
老人也不理他,拽著凌飛的胳膊,一個勁地說:“年輕人,你別理他,這混小子就會騙錢!”
中年男人有些怏怏地轉身走了,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的。
直到他走得遠了,凌飛才笑著向老人說:“老伯,還真是巧啊,才這麼會兒工夫,我們就見了三回了。”
老人也笑了起來:“看來是咱們有緣分,我姓李,因為年紀大,村裡人都叫我李叔。”
老人沒等凌飛開口,又說:“剛才幸虧我湊巧經過,不然你准上那個混小子的當。”
凌飛又望了眼那中年男子離去的方向,問:“那是什麼人啊?”
李叔說:“就是村裡一個痞子,叫夏文澤。從小就不學好,除了游手好閒,什麼都不會,白白浪費了一個好名字。”
凌飛“哦”了聲,問:“那他平時都不上班?”
“他?哪有上班的地方會要這種人!”李叔突然笑了起來,說:“平時游手好閒,全靠老婆打工養著,再有就是有時候騙騙你這樣的外鄉人。”
李叔說著似乎有些激動,繼續說下去:“村子裡就沒人不嫌他的。還整天吹牛,一會兒說要去做生意,一會兒說托城裡的朋友給找了好差事,這陣子又說馬上要掙大錢了,要好好讓村裡人眼饞眼饞。”
“掙大錢?”凌飛的偵探神經忽然一觸,脫口問:“這陣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李叔說:“就這個月吧,就憑他?還想掙大錢,除非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凌飛“呵呵”地笑了幾聲,並沒有搭話。
李叔似乎也覺得自己扯得有點遠了,趕緊將話頭拉了回來,向凌飛問:“年輕人,你剛才是想向他問穆家的事兒吧?”
凌飛未置是否地笑了笑。
李叔繼續說:“年輕人,你是穆興鋒的朋友吧?我知道穆興鋒不信邪,一直覺得他爹媽和老婆兒子是被人給害死的,是不是他自己查不出什麼來,才讓你來的?”
凌飛依然沒有回答,只是微笑地看著老人。
李叔忽然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年輕人,聽我老人家的話,別再摻和這事情了。不管究竟是不是冤鬼的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我說這些可都是為了你好,招惹這事情是會倒霉的!”
老人的表情無比認真,凌飛只好勉強點了點頭。
老人似乎這才放心,高興地又拍著凌飛的肩膀,一個勁說:“這才對嘛,要聽老人言!你要是今天不走的話,明天來我家吃飯,我就住在雜貨鋪旁邊,就說去李叔家,沒人不知道的。”
老人說著高興地走了。
凌飛深深地吸著氣,忽然無奈地苦笑了下,笑得格外酸澀。
難怪穆興嶺不讓凌飛將穆興鋒的死訊告訴村裡人,看來他的擔心的確不無道理,要是讓他們知道穆興鋒的死狀,還不知道要說成什麼樣呢!
冬天的黃昏總是來得特別早,凌飛回到旅店的時候才過五點,但天色卻已經完全沉了下來。
穆興嶺讓旅社老闆做了幾個菜,送到了房間裡,正等著凌飛回來。
穆興嶺一見到凌飛,立即十分興奮地說:“凌先生,我剛才想到一件事情!”
凌飛有些慵懶地坐下,緩緩地說:“你是不是想到,如果你哥哥是被當年的兇手殺死,那麼至少可以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穆興鋒這次回大榮村一定發現了什麼意外的線索。”
穆興嶺急忙用力地點頭:“沒錯,我想一定是這樣的!”
凌飛瞅著面前桌子上的菜,卻一點胃口都沒有,只是淡淡地說:“其實我本來也是這麼認為的。”
“那麼現在呢?”穆興嶺已經聽出了凌飛的話中還有弦外之音。
凌飛沉默了片刻,才再次開口:“其實自從你哥哥死後,有些事情我一直都覺得很奇怪。”
“哦?是什麼事情?”穆興嶺問。
凌飛說:“我一直不明白兇手為什麼要殺你哥哥。”
凌飛飛快地說下去:“即使當年的大火的確是人為的,那麼兇手一定是大榮村的人。但自從上個月穆興鋒回到大榮村之後,這裡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經得了絕症,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那麼兇手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冒險去殺你哥哥呢?”
“這樣做完全沒有意義。只會讓人將當年的意外大火,和現在穆興鋒的死聯繫在一起,豈不是很愚蠢的行為?”
穆興嶺說:“那不是更說明了,我哥這次回村裡一定發現了什麼?因為兇手擔心我哥繼續追查下去,所以才急於將他殺了滅口。”
凌飛徐徐地搖了搖頭:“如果照你這麼說,那麼就出現了三個難以解釋的問題。”
凌飛說下去:“第一,即便在當年,你哥哥也沒能找到任何證明大火是人為的證據。事隔了那麼久,他又能發現什麼線索?”
穆興嶺似乎有些不服氣地說:“說不定是意外的發現呢?這種事情本來就很難講的!”
凌飛點著頭,說:“那好,我們就當他的確是意外地發現了什麼線索。那麼就出現了第二個問題,像這種萬分急迫的事情,兇手為什麼不在大榮村時就動手殺他?又或者不在穆興鋒剛回到城裡的時候殺他?”
“穆興鋒在大榮村前後待了十天,回到城裡之後又過了二十多天,為什麼兇手遲遲不肯動手,而非要一直等到他聯繫了我之後,才將他殺死呢?”
穆興嶺顯然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時根本無言以答。
凌飛繼續說:“第三個問題,兇手殺人的方法有很多種,為什麼偏偏要弄得那麼招搖,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跟當年的事情有關?”
穆興嶺好像被凌飛說得有些蒙,竟然有些結巴了起來:“你……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我哥哥不是被當年的兇手殺死的……”
凌飛搖著頭:“我什麼意思都沒有。我只知道我現在終於涉入了案件的調查。這就是你哥哥的死唯一造成的,可以看得到的結果。”
穆興嶺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呼吸也驟然急促了起來:“我哥哥本來就活不了多久,如果他離奇的死亡可以令您接受委託,著手調查當年的大火案,那麼他……那麼他……”
“那麼他很可能就會自己殺死自己!”
自己殺死自己,這樣的假設實在太驚人了。穆興嶺的聲音簡直已經變得扭曲了起來,就好像一個被扼住了喉嚨的人,正竭力發出嘶吼!
凌飛悠長地歎著氣:“我不知道事實究竟是怎麼樣,但如果真像你所推斷的,那就糟糕了。”
“的確很糟糕……”穆興嶺喃喃地說著。
如果穆興鋒真的是自殺,那麼就說明他根本沒有找到過任何線索,又或者說,也許根本就不存在線索!
夜幕漸漸降臨,到達大榮村不過才半天的時間,案件竟然發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實在是凌飛所始料未及的。
鄉村的夜晚十分安靜,除了窗外一陣陣呼嘯的夜風聲,這幾乎已是一個萬籟俱寂的世界。
大約十點鐘的時候,凌飛終於在這片寂靜中漸漸進入了夢鄉,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陣驟然而起的敲門聲驚醒。
他披著衣服打開門,門外的人竟然是穆興嶺。
穆興嶺的臉色在黑暗中看上去格外差,顯得僵硬而生澀。
他站在門口,忽然用那沙啞的聲音,沒頭沒腦地問:“凌先生,你說我哥究竟是不是自殺的?”
凌飛微微一怔,趕緊將他讓進了房裡。
然後點了根煙,用力吸了幾口之後,朦朧的睡意這才散去,說:“我只是覺得很有可能。”
穆興嶺黯然地說:“我想,哥哥一定非常希望能夠捉到殺害嫂子和他兒子的兇手。凌先生,你……”
穆興嶺說著停頓了一下。
但凌飛顯然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誠懇地說:“你放心,只要有一點點可能,我都會盡力調查下去。我之所以會接受穆先生的委託,其實很大程度上,也是希望能夠完成他的遺願。” 穆興嶺顯得十分高興,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凌先生,打攪你休息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只是……”
凌飛安慰道:“我明白,你也是不想讓穆興鋒死不瞑目,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
穆興嶺不斷感激地點著頭,然後便退出了凌飛的房間。
被穆興嶺這麼一打攪,凌飛頓時又沒了睡意。
望了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是凌晨一點二十了。他關了燈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凝神思索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一個奇怪的聲音在房間內響了起來。
聲音很輕,有點像老鼠咬木頭的聲音,“吱吱”直響,緊接著他便看到房間的門已被人從外面悄悄打開了,慢慢推開一條門縫。
凌飛沒有出聲,只是依然靜靜地躺著。
門縫漸漸變大,然後一個人影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慢慢向著凌飛這邊移動過來。
凌飛瞇著眼睛,注視著人影的一舉一動。
直到那人走得近了,才看清他的臉,竟然就是白天見過的那個痞子夏文澤。
凌飛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沒想到這個揚言要掙大錢的人,居然到自己這裡當起樑上君子來了。
夏文澤小心翼翼地挪到床邊,慢慢抬起手,藉著月光凌飛此刻才發現,他的手中竟握著一柄雪亮的尖頭菜刀。
夏文澤並不是來偷東西,而是要殺凌飛!
幸好剛才被穆興嶺給吵醒了,否則此刻若還在熟睡,只怕他真的要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夢中。
凌飛全身頓時緊繃起來,不等夏文澤手中的尖刀刺落,已飛起一腳踹在對方的小腹上。
夏文澤顯然絲毫沒想到凌飛居然是醒著的。整個人被踹得重重跌了出去,撞在床對面的櫃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然而他卻並沒有放棄刺殺,立即站住了身子,再次揮著尖刀向凌飛撲過來。
凌飛立即從床上跳了下來,抄起床上的枕頭擋住了尖刀,枕頭頓時被劃開了一大道口子,裡面的棉絮飛了出來。
凌飛趁亂又一腳蹬在夏文澤身上,再次將他踹退了幾步。
也許是擔心打鬥的聲音會驚動其他房客,夏文澤似乎有些亂了手腳,終於放棄了對凌飛的攻擊,轉身向門外衝出去。
可是才衝出門口,凌飛便突然聽見重重的一下撞擊聲,緊接著就是兩個男人驚呼摔倒的聲音。
凌飛聽得出,除了夏文澤之外,另一個人就是穆興嶺!
凌飛趕緊衝出門外,只見穆興嶺與夏文澤已經扭打著滾倒在走道的地上。穆興嶺雙手緊緊抓著夏文澤握刀的手腕。
凌飛正要衝上去幫忙按住夏文澤,就在這時二人驀然又是一陣翻滾,當他們再次停下的時候,那柄尖刀竟已在混亂中刺進了夏文澤的心臟。
夏文澤的身體霎時軟了下來,穆興嶺看著自己手上的鮮血,整個人似乎都已經駭然地驚呆了,喉嚨裡不斷發出“咯咯”的聲音,卻許久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凌飛慢慢走過去,將尖刀從穆興嶺的手中取了下來,然後一點點將他癱軟的身子扶了起來。
當他再次去看夏文澤的時候,他早已經斷了氣。
冰冷的月光映在暗紅色的鮮血上,好像連血都已經結成了冰。
此刻走廊上的人終於漸漸多了起來。
凌飛和穆興嶺從警察局回到旅社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凌飛沉默地坐在床上,對身邊的穆興嶺說:“你說夏文澤為什麼要殺我?”
穆興嶺略略思索了一下,說:“我想他很可能就是當年放火燒死我父母和嫂侄的兇手,所以他才會來殺你!”
凌飛徐徐地點著頭,可是目光中卻再次有亮光閃起:“那麼這件案子是不是就這樣結束了?” 穆興嶺頷首說道:“我想應該是吧。” 可是凌飛卻又搖起了頭來:“可還有許多問題,我始終想不明白。”
“什麼問題?”穆興嶺問。
凌飛說:“我還是不明白夏文澤為什麼要來殺我。穆興鋒也曾經調查過當年的案件,夏文澤為什麼沒有殺他,卻偏偏來殺我呢?”
穆興嶺想了想,說:“我想因為你是偵探吧。我哥哥只是個普通人,所以夏文澤並不擔心,但是你不同,你是個偵探,所以……”
凌飛忽然打斷了他的話,說:“但問題就在這裡,我來到大榮村才不過半天,他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
凌飛說著忽然抬起頭,目光犀利地瞅著穆興嶺。
“這……這……”穆興嶺頓時被他看得有些語塞,“這我也不知道啊……”
凌飛緩緩地說:“在大榮村,除了你我之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我是偵探的身份。”
穆興嶺的神色頓時也凝重了起來:“您……您不會是在懷疑我吧……”
凌飛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徐徐地說下去:“現在回想起來,從穆興鋒的死一直到現在,一切事情所造成的唯一結果,就是夏文澤變成了一個死人。”
“換句話來說,安排這一切的人,真正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找到一個十分正當的理由殺死夏文澤。”凌飛說下去:“而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穆興嶺沒有說話,他只是安靜地聽著凌飛的分析。
凌飛說:“這就讓我想起了關於夏文澤的一件事情,李叔曾經告訴我,這陣子夏文澤經常告訴別人,他將要掙到一大筆錢。而所謂的這陣子就是這一個月,換句話說,就是穆興鋒回到大榮村之後。穆興鋒回到大榮村之後,唯一發生的一件事情,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得了絕症,快要死了。”
“那麼穆興鋒的死同夏文澤有什麼關係?答案是沒有關係。但穆興鋒的死卻跟你有關係,因為穆興鋒一死,他的所有遺產便全都會留給你,也就是說,夏文澤所謂的掙到那一大筆錢很可能跟你有關。”
穆興嶺忽然笑了起來:“那也僅僅是有可能而已。”
凌飛說:“的確僅僅是有可能。但在這裡,唯一知道我是偵探的人是你,唯一將有大筆收入的人是你,半夜把我叫醒,讓我目睹夏文澤行刺的人是你,最後親手把夏文澤殺死的人也是你,你不覺得這實在太巧合了嗎?”
穆興嶺冷笑了下,說:“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巧合的事情。”
凌飛歎了口氣,繼續說:“而且我剛才在警察局,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穆興鋒其實並不一定就是自殺的。你同樣希望我來到大榮村,因為你希望能通過我找到殺死夏文澤的合理的理由,而且你也完全有能力殺死你哥哥再佈置成那樣的現場。”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你為什麼要殺死夏文澤呢?”
“對啊,我為什麼要殺死夏文澤呢?”穆興嶺冷冷地問。
凌飛慢慢地點起一根煙,煙霧漸漸瀰漫了起來:“我想,是因為錢。夏文澤說他將掙到一大筆錢,而最近你剛好將獲得一大筆遺產,我想他一定是掌握著你的一些秘密,所以以很高昂的價錢勒索你。那麼他所掌握的秘密是什麼呢?”
凌飛也不等他接話,自顧自地說下去:“其實仔細想想也很簡單。你能夠安排計劃,通過我來尋找殺死夏文澤的機會,那就說明其實你早就知道當年的兇手是夏文澤。”
“而事實上,其實當年的兇手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另一個人就是你!你說這樣的結論是不是就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穆興嶺笑著說:“結論的確很簡單。可那都是你的推斷,你有什麼證據嗎?”
凌飛攤了攤手,說:“我沒有證據,一點點都沒有。但是……”
凌飛說著停頓了一下,但隨即又說:“雖然我沒有證據指證你是故意設計殺死夏文澤,但我卻可以證明你殺死了穆興鋒。”
穆興嶺的臉色驀然一凝,問:“你有什麼證據?”
凌飛說:“很簡單,穆興鋒死後,音響裡曾經定時播放過那首搖籃曲。搖籃曲是刻錄在光碟上的,我相信一定是從你的電腦上刻錄下來的,只要警方將你電腦的硬盤復原,即使文件已經刪除了,也一樣可以查得到!”
穆興嶺終於再也說不出話來了,整個人頓時軟了下去。
凌飛開始講述他的結論:“當年你和夏文澤一起設計了大火,把你父母和穆興鋒的妻子兒子燒死。時隔多年之後,穆興鋒再次回到大榮村,夏文澤知道穆興鋒得了絕症,便要挾你從遺產中給他大筆金錢,否則就要揭發你。”
“你為了除掉夏文澤,便先殺害了穆興鋒。那封信其實是穆興鋒早就已經給了你的,是為了在他病故之後,讓你來找我,因為他認為我一定不會拒絕一個死人的遺願。然後你故意給穆興鋒出主意,讓他假說被人跟蹤,試圖說服我接受委託,然後又約我再見面。當夜就將他殺死,等我到穆興鋒家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具被離奇殺死的屍體,之後你就拿著信來找我。”
“到達大榮村之後,你立即告訴夏文澤我的身份,讓他來殺我。而你當然不能讓夏文澤知道穆興鋒已經死了,所以就囑咐我不要洩露真相,而在夏文澤殺我的時間之前故意把我叫醒,接著就是門口失手殺死他的一幕。”
“但有一點我還不明白,當年你為什麼要同夏文澤一起,放火燒死你自己的親人?”凌飛問。
“其實我也不想的。”穆興嶺深深地歎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當年我嗜賭,欠了夏文澤很多錢。那晚我帶著他回家,想向父親要錢還賭債……”
“但是你父親卻不肯給你,是嗎?”凌飛問。
穆興嶺說:“是的。我在推搡中失手把他推倒,誰知道他一頭撞在桌角上,竟然就死了。當時我嚇傻了,結果……結果……就把其他人也都殺了。找到了錢之後,就和夏文澤一起放了一把大火。為了掩入耳目,推說成冤鬼殺人,還唱了很久的搖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