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夜,如墨。
月亮藏在烏雲裡,只露了一點點光亮。
那所宅子就孤零零地矗立在半山腰上,像一個垂暮的老人。
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宅子門前的兩個燈籠搖搖欲墜。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前面傳來,這是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他的背上還背著一個女人。微弱的月光下,兩人風塵僕僕的,似乎趕了很遠的路。
“到了,我們到了。”男人興奮地對背上的女人喊道。女人身體微微動了動,沒有說話。男人往上提了提女人,快速向宅子走去。
宅子有一個寬大的門匾,上面寫著三個字:四人宅。
三個字,但是在人和宅字之間有一個空著的位置,上面不知道本來是沒有字,還是被空了出來。
三個字的字體都不一樣,看起來詭異莫測,像是三隻陰森的眼球,陰惻惻地盯著靠近它們的人。
“真的要進去嗎?你,你其實是不必來的。”背上的女人說話了,她的聲音很虛弱。
“沒事的,我們會沒事的,相信我。”男人堅定地說道,然後推開了四人宅的大門。
吱吱作響的木門開了,像一個惡魔張開了大嘴。
陰森的風從裡面吹出來,讓兩個人禁不住瑟瑟發抖。
猶豫片刻後,男人背著女人踏步走了進去。
門被關上了,外面風更大了,彷彿要撕掉這個世界。
宅子裡卻安靜異常。
大堂亮著燈,中間是一張紅木桌子,上面放著四個人的靈位。其中兩個靈位前分別放著兩個血淋淋的人頭。
“啊!”看到桌子上的人頭,女人不禁叫了起來。
“別怕,不會有事的。”男人說著放下了女人,然後從女人的背上拿下一個滿是血污的包袱。
包袱裡也是兩個人頭,男人將它們分別放到了桌子的另外兩個靈位前。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了。
供桌上的香燒完了。
屋內一片安靜,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聲音。
“可以了,可以了。”男人興奮地叫了起來。
“啊,太好了,我們終於破解了。”女人的臉色也恢復了過來,欣喜地站了起來。可是很快,她臉上的笑容凝結住了。
男人看見女人的樣子,慢慢轉過了頭。
瞳孔裡,一個穿著黑衣的骷髏向他們走來。
燈,滅了。門外,響了一個炸雷,大雨傾盆。
四人宅中間空著的地方慢慢滲出了血跡,最後匯成一個殷紅的字,那是一個鬼字。
1.荒唐的求助
那天晚上本來是李木值班的,但是李木的岳母忽然生病住醫院,他便把我喊了過來。說是值班,其實就是記錄一下各個分所處理不了的事情,第二天再根據輕重緩急安排人員處理。
九點多的時候,報警電話突然響了。
“救命,救命,快來,有人要殺我。”電話裡傳來一個男人的求救聲。
“你在什麼位置?誰要殺你?”我立刻問道。
“城南賓館701室。”然後,電話掛了。
放下電話,我立刻撥通城南派出所值班室的電話,但是打了兩次卻一直沒有人接。人命關天,沒有多想,我拿起衣服,快步向外面跑去。
城南賓館離我的位置並不遠,我到的時候,賓館老闆有些意外,但還是很配合地帶著我來到了701室,並且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房間裡黑漆漆的,窗簾全部拉著。
“不要開燈。”黑暗裡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確定裡面的人沒事,老闆退了出去。
“把門關上。”裡面的人又說話了。
我遲疑了一下,關上了門。
“謝謝你能來。”黑暗中的男人說話了,但是他的聲音卻充滿了絕望。
“你叫什麼名字?”面對黑暗中的人,我試著先瞭解一下他。
“陳石。”
“你好,陳石,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我繼續問道。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千萬不要去那個宅子,它來了,它來了!”陳石忽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
我立刻打開了旁邊的開關。
燈亮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一個黑衣人跳出了窗外,在他即將跳出去的那一瞬間,回頭看了我一樣,那竟然是一個骷髏人!
地上躺著一個男人,他睜著眼睛,身體正在抽搐。
“救,救,救……”男人還想說話,但是最終抬了抬手,不再動彈。
我衝到窗戶邊看了一下,這裡是七樓,牆面平滑,剛才的兇手竟然從七樓跳了下去!
死的人就是陳石,他身上的財物並沒有少,錢包裡有身份證和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他和一個女孩的合影,大約十八九歲的樣子,應該是他的女兒。
陳石的右手攥著一張名片,豫城商貿公司經理,曲勁。
我又一次聯繫了城南派出所,很快,刑警隊的人和法醫來到了現場。這個本來偏僻安靜的賓館,頓時熱鬧起來。
負責案子的是刑警隊的林子昊,之前在局裡開會見過面。
“心肌梗塞,急性的。這病就幾分鐘的搶救時間。”法醫給出了初步診斷結果。
“林隊,借一步說話。”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開燈時候看見的那一幕說了出來。
“骷髏人?從七樓跳了出去?”林子昊看著我問。
“也許我眼花了,但是的確是這樣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
“可能有這種情況,比如兇手帶著骷髏人的面具,從七樓跳下去,他早就安排了一些繩索機關,而陳石看到骷髏人引發了心肌梗塞。”林子昊幫我分析了一下。
“但是……”我還想說什麼,林子昊卻離開了。
從賓館出來,已經快兩點了。我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的疑問中,林子昊的分析不是沒有道理,但是當時我並沒有開燈,黑暗中的陳石根本看不到那個骷髏人的樣子啊,既然看不到,也就不存在因為驚嚇引發心肌梗死的事情。
所以,陳石的死肯定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當時陳石還說了兩句,它來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2.死了一年的人
我的父親因為參加了唐山大地震的救援,目睹了太多悲慘的景象,回來後,他的情緒出現了很大的波動,很多時候他會跑到派出所找人幫忙。
他總是喃喃自語,說有人被壓住了,需要救出來。很多時候,都是派出所一名叔叔將父親送回家來。
警察,這個職業在我小時候給了我不一樣的信任。
父親在我十四歲那年死了,葬禮上,我發誓要做一名警察。
父親有病那幾年,母親四處求醫,甚至還找過一些神婆,她們說父親在唐山救援的時候得罪了一些冤魂。
這些年來,我從基層民警一步一步做過來,現在在總局做行政。接觸過太多案子,也有一些類似當年我父親的求助者,但是我始終不相信這個世界有所謂的鬼神之說。
可是現在,我驚魂未定。
回到局裡,我連喝了三杯熱水,卻依然感覺渾身發冷。
離奇死去的陳石,詭異的骷髏黑衣人,所有的畫面瘋狂地在我腦子裡形成一個陰森森的黑洞,讓我欲罷不能,陷入其中。
昏昏沉沉的,我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有人在敲門,想睜開眼,卻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然後,門開了,有人走了進來,一股陰冷的風隨之而來。
“你不該進來的。”來人說話了,像是從地獄鑽出的聲音,冰冷而沙啞。我想說話,但是卻發不出聲音來。
“既然進來了,就出不去了,呵呵呵呵。”那個聲音笑了起來,刺耳鬼魅,像個惡魔。終於,我抬起了頭,模糊中,只能看到一個背影走出門外。然後腦中迷迷糊糊的,我又暈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桌子上放著一個黑色的信封。
我一下子想起了那個似夢非夢的情景和那個陰森鬼魅的笑聲。
信封裡有一張紙條,上面只有六個字:望靈鎮,四人宅。
望靈鎮似乎是個地方,我在網上搜索了一下,但是卻一無所獲。
這個時候,接班的人來了。我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離開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太過奇怪,回到家裡,我才發現身上裝著一張照片,那是陳石和她女兒的合影。
我的面前又一次出現了陳石出事時的情景,可是,陳石應該是知道自己要出事了,為什麼還要找警察求救呢?
難道他要我救的人不是他自己?我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對了,陳石死的時候,右手還有一張名片。想到這裡,我找到了那張名片,這個事我當時忘了告訴林子昊。
豫城商貿公司經理——曲勁。莫非陳石的死和這個曲勁有關係?
“砰砰砰”,忽然,門響了。
我收起名片,打開了門。門外站著一個男人,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衣服,戴著一頂鴨舌帽,看不清樣子。
“你找誰?”我問道。
“陳石死前找到你了?”男人低聲問道。
“你是誰?”我警惕地看著他。
“如果想找到答案,來這個地方。”男人說著遞給我一張紙,然後轉身離去。
“喂,你到底是誰?什麼答案?”我走出去衝著他喊道。
男人停了下來,緩緩轉過身,微微抬了抬頭,露出一張蒼白的臉:“我叫曲勁,知道所有答案。”
什麼意思?在我明白過來後,曲勁已經下了樓。
重新回到房間裡,我拿著曲勁給我的那張紙看了一下,那是一張破舊的報紙,上面用紅色的粗筆畫了一個簡單的路線圖,曲勁說的那個地方用紅圈標注了出來。
我一頭霧水,將報紙放到了桌子上。忽然,我的眼角掃到報紙上的內容。
那是一則一年前的火災新聞報道,出事的地方是豫城商貿公司,遇難人員的名字竟然是曲勁,旁邊還附了一張曲勁的黑白照片,那赫然就是剛才來找我的曲勁!
我頓時感覺頭皮發麻,後背有無數只蟲子爬過,一下癱坐到了地上。
3.怪事連連
這是一輛通往寧城的大巴車。
曲勁給我的地圖坐標是寧城一個小縣城。
大巴上人不多,我坐在靠後的一個位置,左邊是一個男人,戴著一個黑皮帽子,整個人縮在座位裡。
車子下了大路,拐進了一條崎嶇的土路。
這不是我第一次來寧城,不過對於寧城,我沒有什麼好感,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前妻王雪。一直到現在,我都無法忘記和同事撞開那個酒店房間門時的情景,王雪光著身子藏在那個男人背後……
此刻天氣有些陰沉,前面是看不到邊的樹林,它們銜接著烏雲,彷彿是一塊巨大的幕布裹在一起。
車子上了一個坡,忽然停了下來。前面走過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全部穿著白色的孝服,中間的穿的是灰色的喪服,最後穿的則是紅色的喜服。
“晦氣,結陰親的。”前面一個女人罵了一句。
司機似乎見慣了這些,將頭伸出去看。
這種事在寧城並不少見,但是大白天的確實少見。很快,那群人從車旁邊走了過去,前面一個人拿著一張遺像,上面是一個年輕人的照片,戴著一副眼鏡,文質彬彬的。後面穿喜服的人群中也抱著一個相框,不過是用紅色的布蓋著。
坐在我旁邊的男人突然從座位裡鑽了出來,死死地盯著車窗外面的人群,他似乎發現了什麼,用力地敲著車窗,但是外面的人彷彿聽不見一樣,沒人理他。
“幹啥啊?”司機喊了一句。男人停了下來,緩緩地又縮到了座位裡。
外面有風吹起來,那個蓋著紅布的照片忽然掀開了一角,像是被人吹起來一樣,露出了相片的下半部分,那竟然是一個骷髏的下半邊臉!
那個拿著照片的人似乎發現了什麼,回頭瞪了我一眼。我慌忙轉過了頭,心裡卻騰騰地跳個不停。
汽車重新啟動了。
旁邊那個男人突然探過來頭跟我說話了。
“你剛才看見了嗎?”
“什麼?”我問。
“那個抱照片的人。”男人低著聲音,“背著半個人。”
我愣了下,不自覺地往外面看了一下,已經遠去的送親隊伍有些看不清,但是不知道是男人的話,還是有些眼花,我似乎真的看到人群中的一個人身上背著一個人,那個人緩緩地轉過頭,衝著我露出了一個陰森詭譎的笑容。
“大白天結陰親的,都是晚上不敢出門的。”男人繼續說話。
“別聽他胡說八道,你個大老爺們,怎麼膽子這麼小?”坐在前面的一個女孩忽然說話了。
女孩的話提醒了我,好像自從那天晚上陳石找過我後,我開始變得疑神疑鬼,膽子也變得戰戰兢兢的。
“哼,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麼,等遇見事了,看你還嘴硬不。”那個男人冷笑一聲,又縮了回去。
這個時候,司機突然一下子剎住了車,突如其來的剎車差點讓我躥出座位。
“邪門了。”司機叫了一聲。
“怎麼了?”前面有人問道。
“剛才我明明看到一個人在前面,難道眼花了?”司機疑惑地說道。
“別磨嘰了,天快黑了。”其他人叫了起來。
司機重新發動了車子,這時候,旁邊的男人忽然拉了拉我,指了指車窗後面。我回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車窗外面站著一個人,渾身是血,目光死死地盯著我們。看見我,他竟然擺了擺手,似乎在說什麼話。
“唯有死亡不可阻擋。”男人又說了一句話。
砰,車子撞到了什麼東西,我感覺天旋地轉,腦袋重重地撞到了什麼東西,然後暈了過去。
4.無常之境
雨水打醒了我。
汽車翻下了山溝,我被甩出了車窗,整個身體一片麻木,幸運的是只受了一些皮外傷。
在我前面不遠處是那個女孩,之前在車上幫我說話的,她俯身趴在地上,不知道情況怎麼樣。我走過去扶起她,拍了拍她的臉,她的額頭被撞破了,血水混著雨水,看起來很嚴重。
“她沒事的。”忽然,身後有人說道。
轉過頭,我看見之前坐在我旁邊的男人此刻坐在地上,他依然保持著之前在車上蜷縮的姿勢,只是此刻他從帽子裡面鑽了出來,露出一張愁眉不展的臉。
“都這樣了,還沒事?”我有些生氣地說道。
“我們的厄運才剛剛開始。”男人站了起來,走到了我面前。
我這才發現這個男人很高,大概有一米九,真不知道他這麼高的個子為什麼要蜷縮著。
這時候,女孩醒了過來,看見我抱著她,她不禁有些害羞。
“我看看其他人怎麼樣了。”我尷尬地站了起來。
“不用看了,就我們三個。”黑衣男人說話了,“我剛才看過了,其他人都不見了。也許,之前根本就沒有其他人。”
我和女孩都愣住了。
“介紹一下,我叫馬集。”男人說道。
“我叫玲子。”女孩撫了撫額頭上的頭髮。
“我叫唐山。”我說。
“你叫唐山?”馬集驚訝地看著我,“你認識陳石嗎?”馬集想了想,忽然冒出了一句話。
“你認識他?”我的心一下子跳了起來。
“陳石死了?”馬集似乎明白了什麼,顫抖地看著我。
“是的,他死了,之前我並不認識他的。”我點點頭。
“我明白了,看來真的是躲不過的。”馬集的臉瞬間變得鐵青,嘴角哆嗦著。
“你們在說什麼?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玲子看著我們問道。
“給你們看一下。”馬集沒有回答她,而是從口袋拿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然後衝著玲子的胸口插去。
我剛想阻止,馬集卻一下子拔出了匕首。
玲子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可接下來更讓人意外的事情出現了,匕首刺中了玲子的胸口,但是玲子卻一點事也沒有。
馬集苦笑了一下,又把刀子插進了自己的心口,然後又抽出來。
“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馬集自問自答,“無常,生與死的交際處,我們現在不是死人也不是活人。”
面對眼前的事情,我和玲子徹底驚呆了。
“走吧,要想知道答案,跟我去那裡吧。”馬集收起了匕首,指著前面說。
前面不遠處,有燈光閃亮,隱約看來,似乎是一個宅院。
“那是什麼地方?”玲子問。
“四人宅。”馬集緩緩地說道。
“死人宅?”我的臉皮顫抖了下,反問道。
“不是死人的死,是一二三四的四,是四個人的宅院。”馬集解釋道。
“可是我們只有三個人啊!”玲子說。
“所以,我們還差一個人。”馬集的臉變得陰沉起來,他的目光死死地看著前面。
我們都沒有說話,因為前面走過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文質彬彬的,帶著一副眼鏡,看起來有些熟悉。女的穿著一件裙子,在雨中瑟瑟發抖。
“怎麼是兩個人?”玲子疑惑了,脫口問道。
“因為有一個不是人。”馬集看了我一眼,說。
我一下子想了起來,那個帶著眼鏡的男的,分明就是今天結陰親的那個遺像的主人。
5.鬼宅
女孩叫曲麗麗,她是曲勁的女兒。
男的沒有說話,只陰惻惻地站在曲麗麗的身後。
“現在我們可以出發了。”馬集拍了拍手。
“等等,我們到底要做什麼?這是什麼情況?”我攔住了馬集。
“也好,乾脆先告訴你們吧。”馬集掃了我們一眼,邊走邊說,“我們現在的目的地是四人宅,事情的起因要從兩年前的那個夏天說起。”
第一個發現宅院的是陳石。
已經在山裡走了兩天一夜,身上的乾糧也沒有了,雖然四個人都是老手,但是還是走錯了一條路,迷失在了這片深山老林裡。如果再不出去,四個人怕真的會出事,幸運的是,陳石通過望遠鏡發現了那個宅院。鎖定好方向,四個人感覺希望就在眼前。
一個半小時候後,他們來到了宅院面前,這是一個明朝建築風格的宅院。
宅院依山而建,一條路蜿蜒曲折,遠遠望去,如同一個孤獨的沉默獸。
“四人什麼宅。”說話的是馬集,他念了念宅院門匾上的字。
“管他什麼宅的,先找吃的吧。”曲勁用力敲了敲門,門卻自己開了。
空幽幽的庭院散發著鬼魅的氣息,有風從裡面吹出來,涼颼颼的,和孤寂的荒山形成詭譎的對比。
“這地方有些玄乎。”膽小的寧子雪縮了縮身體,藏到了陳石的後面。
“怕什麼,你們跟著我。”曲勁第一個走了進去,其他人魚貫而入。
門緩緩關住了,彷彿將世界隔離在外。
宅院不大,四四方方的,中間是大堂,走廊對稱而開,院子裡空蕩蕩的,地上種植的爬山虎已經蔓延到牆上,像是一條條臥在上面的蛇,風一吹,淅淅瀝瀝地響。
大堂裡只有四張椅子,中間是一張古香古色的桌子,上面點著四根白色的蠟燭。桌子旁邊還有兩根柱子,柱子上面有一些奇怪的花紋,模模糊糊的還有幾個古體字,看不出是什麼。
“這房子真奇怪,有人嗎?”曲勁圍著大堂轉了一圈,大聲喊了起來。
“看這樣子,根本不會有人。”馬集說。
“這裡有東西。”忽然,旁邊的曲勁又說話了。其他人這次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曲勁繞到了桌子後面。
在那張桌子後面竟然有一個小木門,拉開木門,是一條通往地下的階梯。
四個人沿著階梯走了下去,大約走了十幾分鐘,階梯到了盡頭。下面是一個空曠的地下室,地下室中間躺著一口紅色的棺材。
白蠟燭,紅棺材。
“我們走吧,這裡太恐怖了。”寧子雪拉了拉陳石。
“怕什麼,既來之則安之。”曲勁生性膽大,走過去用力推開了棺材蓋子。
一股奇怪的味道從棺材裡竄了出來,曲勁往裡面看了一眼,身體莫明地抖了一下,然後他快速合上了棺材蓋子。
“怎麼了?”馬集看到曲勁的變化,問了一句。
“我們,我們走吧。”曲勁的臉色變得慘白,嘴角微微有些顫抖。
“裡面有什麼?”馬集走到了棺材前,推開了棺材蓋子。
說到這裡,馬集突然停住了。
“棺材裡有什麼?”我問。
馬集抬起了頭,若有所思地望著前面。
“棺材裡是一具屍體。”曲麗麗開口了。
“棺材裡有屍體,這有什麼奇怪的。”站在曲麗麗旁邊的男的也說話了,他的嗓子又啞又澀,彷彿被人捏著脖子一樣。
“奇怪的是我在棺材裡看到的屍體是我自己,曲勁看到的屍體是他,這才是恐怖的地方。”馬集說道。
6.詛咒
馬集並沒有繼續講下去,因為要變天了。
本來昏沉的天,忽然烏雲翻滾,似乎要下雨了。
遠處就是四人宅,門上兩個燈籠在風中搖曳,似乎是兩隻猙獰的眼球。
在一知半解的故事裡,我們走進了四人宅。
關上門的那一刻,我打了個哆嗦。然後,我看到了馬集說的那個大堂,還有四四方方的宅院佈局。
現在看來,這個宅院四四方方的,就像是一個骨灰盒一樣,裡面的所有傢俱都是古香古色的,似乎處處都和死亡銜接在一起。
大堂裡面的情景和馬集描述的一模一樣,四張椅子,一張供桌,桌子上立著四根白蠟燭,只是蠟燭並沒有點燃。
馬集坐到了旁邊的一張椅子上,繼續講起了後面的事情。
恐怖像是風一樣,悄無聲息地吹進了每個人的心裡。馬集看到棺材裡的人竟然是他自己,不禁也嚇了一大跳。
“棺材裡到底是什麼?”陳石也有些好奇了,走了過去。
“不要看。”馬集拉住了他。
“我們,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吧。”曲勁說著,快步向前走去。
可是,從上到下只用了十幾分鐘的階梯卻像是被無限延長一樣,怎麼走都走不到盡頭。四個人就像是被陷入了一個迷宮,前後都是看不到盡頭的階梯。
“我就說這裡有問題,我們不該來的。”寧子雪嚇得哭了起來。
曲勁的額頭上也冒出了汗,不過他依然不信邪,繼續向前走著。終於,又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走了出來,只是眼前已經不是之前的四人宅大堂,而是一個陌生的房間。
房間裡有三個人,其中一個長髮男人坐在桌子後面,另外兩個站在旁邊,他們全都穿著黑色的衣服,站著的兩個人甚至還戴著黑色的頭罩,看不見樣子。
“不好意思,我們迷路了,才來到這裡。”馬集看見他們誤闖到了別人的房間,慌忙解釋道。
“進了四人宅,就算迷路也回不了頭了。”男人呵呵一笑,揮了揮手,旁邊的兩個黑衣人走到了門口把守著。
“什麼意思?你是這四人宅的房主?合著不讓我們走了?”曲勁走過去,大聲喝道。
“坐。”男人依然笑呵呵的,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四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坐了下來。
“我先簡單說下四人宅的來歷吧。”男人撫了撫額頭前的長髮,“我的名字叫贏勾,守著這個宅子也好多年了。你們是第幾批進來的人我也不記得了,不過不管是誰,到了這裡,就是我的客人。既然是客人,就要遵守我的規則。”
“不好意思,這位贏勾先生,我們只是迷路了。如果不方便,我們現在就走,至於你的什麼規則,我們不想參與,再見。”曲勁站起來,轉身向外面走去。
贏勾沒有說話,依然微笑著。
馬集和其他人也站了起來,可是走到門口,他們停了下來。
那兩個守在門口的黑衣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曲勁伸手去推他們,卻無意中將其中一個的面罩扯了下來,露出了一張骷髏臉!
“我說過,你們要遵守我的規則。即使他們不攔你們,你們覺得能走得了嗎?”贏勾站了起來,一揮手,門開了。
讓馬集他們震驚的是,門外面竟然是萬丈懸崖。
曲勁不再說話,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重新坐了回去。
“現在,我來說一下規則。”贏勾又笑了起來,“四個人只能走三個,你們商量選出一個人留下來。半年的時間,你們要帶其他人來這裡換人,並且出去的三個人不能逃跑,如果發現有人逃跑,另外兩個人必須殺死他,然後再找一個人代替他,湊齊三個人來這裡換人。”
“這是什麼遊戲,簡直是胡鬧。”陳石憤怒地站了起來。
“這不是遊戲,這是詛咒。”贏勾的嘴微微往上一翹,“進入四人宅,就是進入了詛咒宅,誰都逃不掉。”
11.真相
城南賓館對面的監控攝像頭記錄了我進入醫院之前的畫面,畫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我從窗戶裡面躥出來,似乎在抓什麼東西,然後直直地摔了下去。
陳石死亡之前的畫面我並沒有忘記,包括他身上的那張照片,上面的女孩是他女兒,名叫陳玲——應該就是玲子。
在我墜樓的那天晚上,陳玲遭遇了車禍。她在醫院躺了很久,在我醒過來的那天,離開了。
我開始搜索四人宅的資料,可惜找了很久卻一點線索都沒有找到。無奈,我只能把目光對準到了曲勁、馬集和曲麗麗。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們都失蹤了,一直都沒有再有人見過他們。
還有寧子雪!在同事的幫忙下,我找到了寧子雪,可是她已經瘋了,在精神病院已經住了半年。
那個時間,正好是她離開四人宅的時間。
對於我的詢問,寧子雪除了傻笑,再無其他回答。
似乎一切都難以追尋,四人宅是一個只有經歷過才知道的秘密。
很多時候,我都會想起最後一刻她恐懼的眼神。
我開始做噩夢,經常在夢裡看見肖墨在後面追我,前面則是獰笑著的贏勾和哭泣的陳玲。
為了緩和情緒,我去了一個寺廟靜心。寺廟的牆壁上全部都是壁畫,上面是中國的各種神話傳說。那些故事讓我有了一種莫明的歸屬感,我開始一幅一幅仔細閱讀,終於,在最後面的輪迴寶殿裡,我看到了一個驚人的發現。
壁畫上的故事叫輪迴。
故事說人死之後,會走過很長很長的黃泉路,這條路上只有黃沙,唯一的風景便是一座深色的宅院。每一個人都會進去,那是通往地府的唯一休息點。
從那裡出來,有的人會選擇繼續往前走,有的人會選擇往回走,名為人生分岔路。
某年某月,一個書生愛上了一個富家千金,可惜門戶不當,於是兩個人選擇殉情。走在黃泉路上,他們進入了那個宅子。
一直堅定要一起死的書生,忽然改變了主意,他希望能讓愛人繼續活下去。於是用盡各種辦法想要帶愛人離開那個宅子,最終卻還是無法逃脫輪迴的宿命。
當我看到壁畫的署名時,我禁不住叫了起來,竟然是肖墨。
“這是一個客人有一天在這裡畫的,其實這個故事跟傳說中的孟婆府差不多,不過無論是什麼樣的故事,對於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旁邊的僧人說道。
四人宅的故事,成了我一個人的秘密。肖墨的故事隱藏在了那個壁畫裡,他也許依然徘徊在四人宅附近,提醒或者引誘下一個人。
可是,下一個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