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殘像

1.求降

猩紅的牆壁從潮濕的地下鑽了出來,然後像是草蛇一般打了一個圓圈,圍住了一棟陰森的宅子。薄薄的霧氣從宅子的四周透出來,像是一張輕紗,微微地騰起,然後又輕輕蓋在了上面。

她縮了縮脖子,拽了拽朋友的衣服。朋友佯裝鎮定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後湊到那扇黑色的大門前,輕輕地叩晌了碩大的門環。

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她穿著一身怪異的袍服,像是一個剛剛從棺木中鑽出來的殭屍。沒等對方開口,朋友便搶在前面說:“我們是來找鳳婆的。”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紙包塞到了女子的手裡。

對方捏了捏,然。後輕聲說道:“跟我來吧!”那聲音在她聽來如同一股飄渺的煙塵,瞬間便消散了。

她跟在後面,空氣裡彷彿藏著很多觸角,它們伸了出來,纏住了她的手腳。那個瞬間,她猛地拉了一下朋友的胳膊,說道:“我想回去!”

“如果你不想讓他回心轉意,那你就走!”

朋友的話像是一根隱秘的針扎進了她的心臟。那裡像是積蓄了很多血液,輕輕一扎,便洶湧地噴賁而出——“他”如同一劑藥劑讓她瞬間堅定起來。

為了他,她什麼都可以做。

穿過幽深的小徑,女子將她們二人領到一間陰暗的房間。剛剛準備進門的時候,從裡面走出兩個女人,她們年齡很大,擦身的瞬間,她聽到了其中一個女人說:“沒想到這麼年輕的姑娘也來這裡。”她們輕蔑地笑笑,迅速地走開了。

她愣了一下,朋友拉了拉她,兩個人便隨著女子進了小屋。

有一面簾子掛在小屋的中央,簾子另一面點著一盞高燭,燭火中隱約透出一個人影。女子穿過簾子,小聲地同那人說些什麼,然後就退了出去。

“你們兩個,誰求?”從聲音上辨別,對方應該就是朋友所說的鳳婆了。

朋友用胳膊杵了她一下,她才如夢初醒地應聲說:“是我。”

“求降的時候,閒雜人等離開。”朋友聽到這句的時候朝她的耳邊講了些什麼,然後便匆匆轉身出去了。

“你求什麼?”朋友出去後,鳳婆再次開了口。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喉嚨像是許久沒有潤濕過了。

“桃花降!”

鳳婆明顯地顫了一下,她刻意保持鎮定地說:“你求桃花降,你可知道桃花降可是情降中最邪性的一種。”

她堅定地點點頭,然後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包裹,由簾子下面遞了過去。良久,鳳婆遞出一張紙條和一個紙包。她謹慎地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裝進口袋。她的心中突然溢出一種久違的歡喜,她終於求到了這珍貴的東西。

“姑娘,這便是桃花降的符咒和下降方式,你妥善保管。這東西,心誠則靈,你既然求到了降符,就要一心一意地做下去,如果中途停止,你應該知道後果有多嚴重。”

她應了一聲,然後便退了出去。

女子將她們引出宅子的時候,正好碰見兩個剛剛進門的女人,她們鬼鬼祟祟站到一邊。大門關緊的瞬間,她回身看了一眼那宅子,霧氣開始變濃了,像是飢餓到了極限,將這周圍的東西全部吞吃乾淨。

2.割傷

邵婷剛剛起床,還沒來得及洗臉,秦蓉蓉便推門進來。她的臉上的洗面奶泡沫還沒有擦乾淨,十足一個小丑扮相。

“發生什麼天大的事了,瞧你那慌張的樣子。”坐在邵婷對鋪上的白璐換了一件乾淨的內衣,羞澀地用被子遮住了。

秦蓉蓉順了順氣說:“剛剛在我洗臉的時候,聽說歷史系也有一個女生被‘卡嚓’了?”說著她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白璐打了一個寒顫,然後嘟嚷道:“你不要在這裡危言聳聽好不好,被你說得人心惶惶的。”

秦蓉蓉坐下來,笑著說:“唬你啦!不過我剛剛確實聽說歷史系有一個女生的胳膊上也被劃了一道傷口!”

白璐本能地將被子緊了緊,然後遮住自己的兩條胳膊說:“你不要再說了。再說,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秦蓉蓉這傢伙就愛玩鬧,她故意湊到白璐的床前說:“是一條長長的、深深的、沾滿血漬的傷口喔。像是一條粗大的蚯蚓……”沒等秦蓉蓉說完,白璐便尖叫了起來,然後一頭鑽進了被子裡,如同一隻受驚的小獸,躲在被子裡還瑟瑟發抖。

“好啦,你就別嚇唬她了,她膽子本來就小!”邵婷故作生氣地哼了一聲。然後下床準備去洗漱,她剛剛穿好拖鞋,還是忍不住一問:“歷史系真的出現了一個被割傷的女生嗎?”

秦蓉蓉詭秘地一笑說:“你不是在那裡裝正經嘛,幹嘛還向我打探這些八卦!”

邵婷猛地將一條毛巾扔了過來,不過被秦蓉蓉準確地接住了。她不禁感歎道:“體育系的鉛球女王的力氣就是大,不過我這系裡公認的小天才也不是白當的。”

邵婷撲哧一笑,然後說:“你說不說,不說我自己打聽去。”

秦蓉蓉一聽這話,立馬坐了過來,她示意邵婷坐下,然後說:“應該是沒錯。昨晚,歷史教育08級(2)班的一個女生倒在了一間排練室,她的胳膊上被人劃了一條深深的割痕。現在人已經被送往醫院了,估計應該沒什麼生命危險。”

邵婷不由自主地拉起了左胳膊,上面露出一條痕跡明顯的傷口。傷口的中心處開始癒合,然後凸起形成一座長長的丘陵,像是一條盤踞的小蛇。

秦蓉蓉看著邵婷手臂上的痕跡便不再說什麼,她們都明白,一股不明所以的恐懼開始慢慢湧上心頭。

最近一段日子,總是有女學生莫名其妙地被襲擊。襲擊者並沒有搶走她們的財物,而她們也沒有遭受侵犯,只不過每一個被襲擊的女孩身上,都有一條明顯的割傷。傷口一般位於她們的雙臂或者雙腿,被割開的地方一般不會致命。

由於事發突然,很多女孩被救醒之後便什麼也不記得了。唯一留下的只有身上那一條詭異的割痕,像是一道謎語,始終無法看透謎面下面的謎底。

邵婷也是被襲擊者中的一個。不過她是一個體育系的女孩子,力量和反應速度都高於常人,連她都遭受襲擊,警方初步認定,對方應該是一個年輕力壯的青年。

不過他為什麼做這些——襲擊了女孩子們。不為錢財也不為美色,卻單單留下一條玄而又玄的傷口,確實讓警方費解。

他們走訪了一些女孩子,不過她們互不相識,根本無法從中找到有效的線索。

雖然造成了慌亂,但由於沒有命案發生,所以警方在走訪了幾次之後便著手於其它案件了,不過這種神秘的傷痕還在這所學校中蔓延。

3.盜屍

嚴錚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公交車上被擠了下來。下車的時候,他竟然佔了一下旁邊女生的便宜,然後那個女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回口罵道:“變態!”

嚴錚才不管這些,他徑直進了警局,然後不斷朝周圍的同事打著招呼。剛走到值班室的門口,鑒定科的小魏便匆匆跑過來說:“嚴隊,局長有請!”

嚴錚一愣,他看了看時間,心想:這個時間,局長應該還在萬福樓喝早茶啊。不容他多想,便急匆匆地奔向了局長的辦公室。

一陣有序的敲門聲之後,局長深沉地說了一聲:“進來。”

嚴錚側身鑽了進去,回手掩上了門。局長正嚴肅地坐在辦公桌前面,他心虛地問:“局長,您找我?”

局長歎了口氣說:“嚴錚啊,聽說你最近總是遲到,而且無故早退。本來我不相信那些傳言,結果今天早上我特地早來,果然被人家說中了。”

嚴錚不敢言語,眼前的這個老頭,是他剛進隊時候的隊長,而現在他升為局長,自己也因為進步迅速被提升為見習隊長。

“你看看你的樣子,蓬頭垢面,衣冠不整。”他指著嚴錚的褲子說,“拉鏈也不拉上,讓女同志看見了像什麼樣子,你現在可是隊長了。”

嚴錚嬉皮笑臉道:“局長,請您懲罰!”

局長嚴肅的臉一下子變得晴朗起來:“真拿你小子沒辦法。”他示意嚴錚坐了下來,然後從抽屜裡掏出一張紙說:“這是早上剛剛接到的一起盜屍案。”

“盜屍案?”嚴錚不禁反問,“只是一個普通的盜屍案,何必讓局長親自指示?”

局長繼續說:“這個案子發生在城北大學後面的村子裡,那個村子叫做陽陵。因為那挨著學校,所以我想要你盡快調查清楚,以免造成什麼不必要的恐慌。”

“城北大學?”嚴錚反問道。

“怎麼,你想到什麼了?”

嚴錚搪塞地笑笑並沒有回答。他記得城北大學的,那裡之前出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很多女學生被莫名地襲擊,身上都留下一條神秘的割痕。

他出了局長的辦公室,然後又把剛剛弄好的衣服重新解開,他自言自語道:“這才是我的風格,總是弄得一本正經誰受得了。”

他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助手小劉正和帥哥視頻,他們聊得正歡。嚴錚收拾好東西,隨口叫道:“劉兒,跟我出去一趟!”

小劉應和了一聲,然後依依不捨地向對方做吻別狀,嚴錚鄙視地看了看說:“這麼大姑娘了,你羞不羞啊。”

然後對方問小劉後面的男人是誰,嚴錚一把奪過耳機說:“我是她男朋友!”接著便關掉了電源。

小劉生氣地坐到了一邊,嚴錚說:“走啦,出警!”

過了半天,小劉才不服氣地問:“去哪?”

“陽陵村!”

4.夜食

邵婷趴在被子上,嚶嚶地哭著。然後秦蓉蓉坐在一邊說:“你就別傷心了,為了那種男人不值得。”

秦蓉蓉所說的男人是剛剛和邵婷分手的男朋友吳越。他們是一個縣城的,而且是小學、中學同學,高中的時候確立了戀愛關係。大學剮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感情還很穩定,這都建立在邵婷嚴格的“看管”上面。不過吳越這傢伙不僅人長得帥,各方面也都是拔尖,開始追求他的女孩越來越多。這讓邵婷措手不及,她為了保衛自己的愛情,不惜和別的女生大打出手,這更加激怒了吳越,一氣之下,他提出了分手。

邵婷幾次央求復合,不過都吃了閉門羹。剛剛她和秦蓉蓉洗澡回來,正好碰見吳越和幾個女生勾肩搭背地進了網吧,她上前阻止,結果被對方當眾羞辱了一頓。

“肯定是那些狐狸精們會什麼魅惑術!”邵婷突然坐起來,抽抽搭搭地說。秦蓉蓉能夠感覺到邵婷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透出一股詭秘的殺氣。

她的表情,像是一個屠夫。

寢室裡就剩下了她們兩個人。白璐應該回家了,她的手機沒開,她經常玩這一手,所以如果樓管阿姨沒有查房,秦蓉蓉才懶得管這些事情。

那天晚上,邵婷說了很多夢話,像是一場沒有盡頭的話劇,來來回回叫醒著迷糊狀態的秦蓉蓉。邵婷像是遭受了巨大的驚嚇,尖叫後再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起,秦蓉蓉顯然沒有睡醒,她就被邵婷叫醒了。

“幹嘛啊,這麼早就叫人家起床。今天的晨練我不去了。”說著,她翻了身,臉對著牆。

“蓉蓉,陪我去逛街吧。”

秦蓉蓉揉了揉眼睛說:“你不用去村子裡當義工嗎?”

“今天,我不用去。你快點起來,我正準備用逛街緩解心情呢,不然我留在宿舍,吵你吵到你崩潰。”邵婷突然變得很嚴肅。

秦蓉蓉迅速起床,然後在十分鐘內便收拾完畢,她們下樓的時候,聽幾個女孩子還在神秘地說著割傷的事情。

“聽說,最近還是有女孩子神秘被襲擊呢?”

邵婷點點頭說:“不要提那些事情了,我們今天的任務就是逛街。”

整整坐了一個小時的公交車才到了市裡,下車的時候邵婷問道:“蓉蓉,我的手機在包裡,你看看時間。”

秦蓉蓉伸手露出手錶,然後說:“八點半!”然後兩個人便被淹沒在了這龐大人流中。

5.睡蓮

小劉剛剛推門進來,嚴錚本能地關掉了暴風影音的窗口。幸虧他動作敏捷,不然偷看成人電影的秘密就被她撞見了。

“資料查清了嗎?”嚴錚將話題引到工作上面,他一提到工作便十分嚴肅。

小劉將資料放到桌上說:“查清楚了,被盜的屍體是陽陵村人,名叫宗翠翠,女,死的時候二十三歲。根據墳墓被發掘的情況看來,應該不是盜屍的慣犯,更像是流竄作案。”她坐了下來,然後繼續說,“盜屍者十分謹慎,並沒有在現場留下什麼有效的線索,而且因為村民們不注意保護現場,所以我們已經很難從墳墓的周圍找尋其它任何可利用的東西了。”

“這人還真是奇怪!只盜走了一具屍體,而且並沒有發現這具屍體的流通跡象。”嚴錚自言自語。

“既然盜屍者只盜走了這一具屍體,難不成是戀屍癖?”小劉冒出驚人之語。

嚴錚狠狠瞪了她一眼:“別在那猥瑣了。沒有那種可能,唯一可能的就是,盜屍者肯定是衝著屍體的某一樣東西去的。”

“一樣東西?”小劉不解道。

沒等嚴錚開口,接線室的小王慌張地跑了進來說:“嚴隊長,剛剛有人報案說,在河堤下面的草坪上發現了一具神秘女屍!”

“女屍?”嚴錚和小劉不禁異口同聲地叫道,他們互相看了看,然後說:“難道是宗翠翠?”

不過到了現場之後,他們發現這具屍體並不是被盜的屍體,而是另外一個!

“白璐?”嚴錚看到屍體的第一眼後便脫口而出,眼前躺在草坪的女孩就是秦蓉蓉的舍友白璐無疑。她竟然神秘被殺害了,而且是赤身裸體。

“你認識這女孩?”小劉驚訝地問道。

嚴錚點點頭說:“她是城北大學的學生,和我表妹秦蓉蓉在一個寢室。當時她們寢室的一個女生被襲擊,我過去做過筆錄,所以對這個女孩的印象格外深刻,她膽子很小,做一個筆錄都會被嚇一跳,沒想到她竟然……”

嚴錚實在想不出是誰殺害了這個可憐的女孩。經過勘察,他確定這並不是第一現場,而是死後被移屍這裡的。

“等到回去屍檢後再做處理吧。”嚴錚指揮著周邊的警察。就在要離開的時候,他突然蹲下身來,因為他發現了被屍體壓折的一些花的碎屑。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其中一朵,然後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站在旁邊的小劉不解地問:“這是什麼東西?”

“睡蓮!”嚴錚回答道。他扭動著破碎的小花朵,說:“兇手大約是在八點之後才移屍這裡的。”

“為什麼?”

“因為睡蓮這種植物很特別,它開放的時間是早晨的八點左右。兇手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屍體壓到剛剛開放的睡蓮,卻暴露了時間。”

小劉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那麼下一步怎麼辦?”

“先把她們寢室的另外兩個女生叫來詢問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麼線索。”

6.假象

“你說什麼?”秦蓉蓉不禁跳了起來,當她從表哥的嘴裡聽到舍友白璐死亡的消息時差點嚇暈過去,“白璐,死了——”

嚴錚示意她把音量放低,然後低聲說:“沒錯。根據法醫的屍檢報告說,她的死亡時間大概是昨天下午,當時你們兩個都在做什麼?”

“我一個人在寢室。”秦蓉蓉搶先說,但是馬上便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她又跟了一句,“不過沒人可以證明。”

嚴錚將目光轉向邵婷,這個女孩的美貌曾讓他片刻失神:“你呢,邵婷?”

“昨天下午一個人去買洗滌用品了。準備晚上和蓉蓉一起去洗澡,不過也沒人證明。”

嚴錚點點頭說:“這麼說你們都沒有充分而完整的不在場證據。不過我還想問一下,今天早上八點鐘的時候,你們在哪裡?”

“在去往市裡的公交上,這個我們可以互相作證。”秦蓉蓉斬釘截鐵地說,“我們下車的時候看過時間,正好是八點半,從學校到市裡大概需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所以那個時候我們是在車上。”

邵婷點點頭說:“沒錯,早晨我約蓉蓉陪我逛街。”

她們兩個人嚴密的證明不像是撒謊。就這說明,她們八點鐘的時候確實在車上,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挪動屍體,如果說她們都有殺人嫌疑,這次推理便證明她們並非兇手。

雖然排除了她們的嫌疑身份,不過嚴錚卻陷入了更大的困惑。沒有任何嫌疑人員,屍體沒有遭受侵犯,沒有任何有效的線索。

兩個女孩神情落寞地回去了。嚴錚能夠體會到她們表情下面的巨大不安和痛楚。

“蓉蓉?”嚴錚叫住了她。

秦蓉蓉扭過頭問:“幹嗎?”

嚴錚乾澀地說:“今晚下班之後,我請你吃飯。八點,金漢斯餐廳。”

秦蓉蓉知道表哥是在幫助自己緩解情緒,她應聲說好,然後便離開了。

秦蓉蓉看了看時間,然後歎了口氣。距離約定好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她正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卻看到了風風火火感到的嚴錚。

他笑瞇瞇地坐下,然後說:“你已經到了,不過我也沒有遲到。”

秦蓉蓉伸手把手錶給嚴錚看說:“你還真是敬業啊,什麼沒有遲到,你已經遲到了一個多小時了。”

“不會吧。”嚴錚伸手一瞧說:“我的手錶上顯示時將剛剛是八點啊?”

秦蓉蓉不相信,她拿過手錶,上面的時間確實是八點無疑。她一向只看手錶,手機上的時間,她從不設置,但是經過證實,確實是她的手錶走快了一個多小時。

“你自己的手錶走快了,還錯怪我。”嚴錚喝了一口咖啡。

秦蓉蓉自言自語道:“我的手錶一向沒出過這種現象啊!怎麼會突然走快了一個小時呢?”

“一個小時”四個字像是一股電流瞬間過了嚴錚的腦海——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些細節。

7.降符

丁嵐又一次悄悄潛進了文體部的排練室,她只開了一盞燈,便開始了練習。她是文體部新進的部員,為了下個月的舞蹈演出,她必須努力排練。

高強度的練習讓處於疲憊期的丁嵐迅速虛弱了下來,她準備出去洗一把臉,緩緩精神。她聽說最近很多女學生莫名被襲擊,然後對方在她們身上留下傷痕。

她有些害怕,不過為了繼續練習,她還是強忍著恐懼去了洗手間。好在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回到排練房,她正準備繼續練習,那個瞬間,她的瞳孔猛地睜大,因為在這面大鏡子裡面,她在暗處看到了一個模糊的暗影。然後她本能地扭頭,接著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然後便什麼也不記得了。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小劉耐心地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丁嵐虛弱地坐在椅子上,她的左臂被纏了繃帶:“沒了。”然後小劉聳了聳肩,她把筆錄遞給嚴錚說:“和之前一樣,沒有什麼突破!”

嚴錚拿著一疊被襲擊女孩的筆錄,悻悻地說:“回局裡。”

坐在副駕駛座上,嚴錚來回翻動著那些筆錄,雖然不是什麼人命大案,不過總是出現這種事情,確實讓他很頭痛。加之,盜屍案沒有任何進展,而且中途又冒出一個神秘的殺人案,這些東西糾纏在他的腦袋裡,讓一直保持清醒地他陷入了混沌。

他將頭微微探出窗外,風硬生生地打到他的臉上,讓他著實清醒了不少。

“怎麼,腦子不夠用了?”小劉在一旁打岔道。

嚴錚沒有言語,他突然感覺自己深陷一股迷霧,他一直在尋找——尋找那個散發出霧氣的中心源頭。

剛剛進了警局,接待科的小王便神秘地將一張符咒貼到了嚴錚的頭上。他還沒有弄清發生了什麼,小王便開始學著電視中茅山道長的樣子念起咒語。

嚴錚一時好笑。他扯下符咒,一下子貼回小王的額頭上說:“別在這發神經了,還玩這種把戲。”

小劉一下子來了興趣說:“小王,你哪裡來得這符咒。”

嚴錚嚴肅地說:“喂,我跟你們說啊,不要在這裡宣揚迷信!”

“什麼迷信,你懂什麼,這可不是簡單的符咒,這是降符!”

嚴錚不禁一問:“什麼符?降符?”

“一看你就外行了,現在女孩子們可流行‘下降’了。這其中最令人著迷的就是‘情降’了,據說只要得到愛情降的符咒,然後按照指示做,就能夠永遠得到自己喜愛男子的歡心。”

嚴錚哼了一聲說:“無聊!”他扭頭一問,“小王,這東西哪來的?”

小王說:“早晨的時候,接到報案,說是有一個地方正在從事迷信活動,然後二隊的人去了將他們抓個現行。是一個自稱鳳婆的老婆子在賣這種用於下降的符咒。據說這東西很是靈驗,所以很多女人都去那裡求這種符咒呢,生意相當火爆!”

嚴錚突然來了精神,他叫上小劉說:“走,去會會這個神秘的老太婆。”

8.迷蹤

秦蓉蓉發現自從邵婷和吳越分手後狀態就不對勁。她總是半夜莫名地被驚醒,醒了之後便朝枕頭下面摸一摸,那下面彷彿藏著什麼東西。

而且,她還發現,最近邵婷嘴裡總會唸唸有詞,像是遇見了什麼喜事一般。昨天下午,她又收到了一個神秘的包裹,秦蓉蓉問她是什麼,她笑而不答。

這個時候,邵婷應該去洗漱了,秦蓉蓉小心翼翼地下床,然後朝她的枕頭下一摸——空的。難不成,她把那個東西拿走了——不容她多想,她聽到邵婷回寢室的腳步聲,然後匆匆爬回床鋪,佯裝繼續熟睡起來。

邵婷出去的時候甚至沒有告訴她一聲,秦蓉蓉一時好奇,便穿了衣服緊緊跟了出去。

像是要甩開誰一樣,邵婷繞了好久,又繞到了學校後面的村子。秦蓉蓉十分困惑,然後邵婷穿過村子,過了河堤,進了一間廢舊的小屋。

秦蓉蓉等了半天也不見邵婷出來,然後便湊了過去,雖然這屋子很破舊,不過窗戶卻從裡面被封住了。她小心地戳開一個小孔,然後將眼球靠了上去。

那個瞬間,她突然感覺一股詭異而龐大的力量扼住了喉嚨——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看到這麼恐怖的景象,這麼恐怖的秘密竟然被她的好奇心給撞到了——

嚴錚沒想到自己只是裝了裝嚴肅,這個老太婆便將所有的一切全盤托出。

她說,這些降符來源於讓人望而生畏的“降頭”。所謂降頭,很像過去苗疆的蠱術。它是一種邪術,能夠讓人神秘地死去,能夠殺人也能夠救人,其中各種分類,她也不清楚。她只是利用人們好奇的心理,將恐怖的降頭術加以修改,就變成了降符。

來她這裡求降符的人一般分為三類,除了錢財和人命之外,最多的就是為保住愛情的“情降”。其中情降中最恐怖、最變態、價錢最高的就是‘桃花降’。

所謂桃花降,就是讓被下降者能夠永遠喜愛下降者的一種“降法”。首先要拿到被下降者的生辰八字,然後用下降者自己的鮮血做引子,必須集齊十八個女孩子的鮮血,她們的生日必須全部在陰曆七月,最後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一具同樣是出生於七月的女屍。

下降者必須穿好實現準備好的袍服,將集齊的鮮血灑在屍體上面。接著把求的桃花降符咒點燃,然後虔誠地念出自己的願望,這樣便能夠借助女屍和鮮血的力量讓那個被下降的人永遠喜歡她、愛她、臣服於她,不離不棄。

很多很多陷入情感漩渦的女人們,大到四五十歲的婦女,小到初高中生,她們都絡繹不絕地來請降。為了讓自己喜歡的男人永遠留下來,她們寧願選擇一試。

“女孩的鮮血,女屍?”嚴錚不禁愣了一下,他的腦海中像是過了電影一般回放著各種情節。突然他猛地意識到什麼似的,奪門而去。他跑到辦公室,將那一疊筆錄的記錄翻開看,他越看越越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然後他猛地一驚——他在這些資料中發現了一個秘密!

“或許,玄機就在這裡!”嚴錚站在原地,脫口而出。

9.桃花降

“小劉,能不能再開快點。”嚴錚焦急地催促道。

他剛剛接到了表妹秦蓉蓉打來了的電話,她像是受到驚嚇一樣口不擇言地說讓他快點過去。

嚴錚感覺自己正在一步一步接近真相,只是當所有的線索一起湧過來的時候,他突然有些措手不及。

車子開過了陽陵村,然後嚴錚和小劉下車過了河堤,一眼便看到秦蓉蓉迎了過來,她臉色慘白地說:“你們快去,快去。邵婷她……中邪了!”

中邪了——

嚴錚沒來得及多問,立刻順著她說的地方找到了那間小屋,像是要打開一個未知的世界。門開的瞬間,一股強烈的屍臭撲了上來。

嚴錚和小劉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動不動。眼前的一切竟然是如此真實和恐怖的展現著——邵婷穿著一身不知從來哪裡弄來的奇怪袍服,像是電影裡看到的巫婆,在屋子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具已經腐爛的屍體,濃濃的屍臭從裡面泛了出來,讓站在門口的他們一陣乾嘔。那具腐爛的屍體上面被撒了一層刺眼的鮮血,而且上面還有一張沒有燃燒乾淨的紙條,應該就是所謂的降符。

邵婷一見嚴錚推門而入,她唸唸有詞的嘴巴突然停住了。她沒想到這一切會被他們看到,然後秦蓉蓉從嚴錚後面走了出來,她用一種近乎怪誕的眼神盯著邵婷。這個年華灼灼的少女此刻竟是如此得恐怖,如此得讓人不可置信。

風從那個角落吹了進來,撩起她沉重的袍服,像是一個即將落幕的小丑,格外滑稽。

嚴錚最先跑了過來,他瞬間明晰了一切,他拉著邵婷離開。邵婷如夢初醒地掙脫著,她歇斯底里地叫著:“讓我把桃花降下完吧,求求你們了。這樣,吳越就能夠重新回到我身邊了。”

最終,邵婷還是下完了“桃花降”,她心滿意足地被嚴錚帶走了。不過事情的結果早就給出,吳越最終沒有回到她的身邊。

在冰冷的審訊室,她沒有否認地承認了一切。那個神秘的襲擊者就是她。因為出身體育系,所以擊倒一般的女生根本就不成問題,所以這也讓她在後面能夠順利地偷到屍體。

因為男朋友吳越的變心,她無法接受這個實事,她雖然表面偽裝的很好,不過內心卻是極度痛苦。她想要吳越的愛,想要吳越只是她一個人的,永遠永遠地只愛她一個人。可是事實恰巧與此相反,吳越越來越討厭她的自私、任性和無理取鬧,最後和她分手。

和吳越分手後的邵婷陷入了一種對於愛情的偏執。她要吳越重新喜歡自己,重新佔有對方,所以她聽信了一個朋友的話,去鳳婆那裡求了一個能夠讓自己的愛人專心的“桃花降”。

從那天開始,她便按著求降的指示來獲取鮮血,因為她學習成績不錯,所以一直負責學校後勤的兼職工作,所以能夠對所有的女生的信息瞭如指掌。她能夠挑選那些符合要求的女孩,找好時機襲擊她們,割一道傷口只是為了收集血液,恰巧求降必須要自己血液作為引子,所以她成功“潛伏”進了被襲擊者的行列,從而擺脫了被調查的嫌疑。

因為陽陵村挨著學校,所以她能夠準確掌握村子裡的喪葬過程。恰巧此時有一個年輕女子下葬,這讓邵婷覺得機會來得太難得了,雖然沒有盜屍的經驗,不過憑藉著體育系的功底,她還是成功弄到了那具屍體。

就在她快要完成的時候,有一次在襲擊女生的過程中竟然被白璐撞見。她們繼而爭吵起來,她害怕白璐洩露秘密,一怒之下將對方殺害了。

至此,所有的事情都清晰了,在這滑稽而讓人背後發涼的故事裡,封建迷信再一次充當了愚昧慾望的幫兇。即使是受到高等教育的邵婷,在面對糾纏的情感時還是會向那些無稽之談求助,她們以為那些符咒真的會靈驗,在它們燃燒的火焰中,一同被燒燬的還有我們純真的人像。

10.灰白殘像

秦蓉蓉是在一個週末去看望的邵婷。她沒有見她,只是站在角落裡,看著邵婷。

這個曾經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女孩現在變得沉靜了好多。聽她的教官說,她現在非常用功,希望將來能夠早日出去。

為了愛情,她們可以奮不顧身,但是在這過程中卻走進了岔路,甚至錯殺了人命。

秦蓉蓉從監獄裡面出來的時候。嚴錚正站在不遠處,他邋遢的形象依舊沒有任何改變,襯衫上的紐扣扣錯了位置,褲子上的拉鏈只拉到了一半,嘴角叼著一根煙,十足的痞子相。

回去的路上,秦蓉蓉突然問道:“關於邵婷殺害白璐的事情,我還是有兩個疑點。”

嚴錚突然來了興致,他嘲笑道:“你這小妮子竟然還會問問題,說來聽聽。”

“根據你所說的,如果邵婷是殺人兇手,那麼第二天移動屍體的人也肯定是她,可是在你說的時間段裡,她確實和我在一起啊。第二就是,如果她是兇手,本可以把屍體藏起來的,為什麼要再次出現移動屍體,引起你們的注意,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嚴錚聽到這笑了起來,他說:“你的心思還挺縝密的嘛!既然問題都被你問了出來,那麼我就給你解答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說:“其實這些都是邵婷所設計的障眼法。

”關於第一點,白璐被害,你們兩個確實都有嫌疑,作為她最親近的舍友,你們朝夕相處,在時間和動機上肯定會比別人大。所以她死了,我肯定會先調查你們兩個,但是如果你們都有了不在場證據,那麼我就得轉向其它方向。

“就像邵婷所說她當時殺害白璐僅僅是一時恐懼,怕白璐洩露自己的秘密。但是事後她發現一旦我們介入此事肯定會懷疑到你們頭上,而此時你也沒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據,無所謂誰是重點。但是邵婷很聰明,她顯然預測到了我的動作,所以能夠成功給我設下圈套。

”而她之所以再次移動屍體,是為了製造她不在現場的證據。

“當時她只是把白璐藏在了堤壩下面,然後第二天早上便移到了草坪上,她知道我肯定會注意到睡蓮花,所以會判定兇手是在八點左右移動的屍體。此時,她將你的手錶調快了一個多小時,她知道你很信賴手錶,所以約你出去逛街,在下車的時候故意讓你注意時間,是為了日後作證的需要。你當時看到了的八點半實際上已經是九點半了,她成功利用這個讓你們做了互相證明,即八點的時候,你們沒有時間去移動屍體的,那很自然,兇手就不會是你們了。”

秦蓉蓉不禁為表哥的縝密推理而心生讚歎,她又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們相約吃飯吧?我明明準時到達,你卻說我晚了一個多小時,後來我猜想有人刻意把你的表調快了,能夠做到的只有邵婷了。所以從這個環節上開始懷疑,恰巧此時我們抓住了一個搞迷信活動的老太婆,從中得知了很多重要信息,加上你的及時聯繫,此案才能迅速告破。”

秦蓉蓉沒想到這三起看起來毫無關係的案件竟然內藏這麼多聯繫,這不得不讓他對表哥的能力更加佩服。

她突然問了嚴錚一個問題:“你說,那些符咒真的管用嗎,女孩子們還是很信這個的。”

嚴錚笑笑說:“如果喜歡一個人,那麼就要真心的為他付出,讓他自由,而不是像邵婷這樣,極度地嫉妒和佔有,那樣最終都會形同陌路。所以她這並不是愛,那些所謂的桃花降也不是為了愛,只是一種自私的佔有,僅此而已。”

秦蓉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說道:“你又在這裡充當哲學家了!”說完便走遠了。

只是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看那座在陽光下慢慢變得不見的故事,那些年少的我們都曾為了很多東西而奮不顧身,甚至沾滿了血腥。

她低下頭,希望那些刻在這個年齡上的灰白能夠逐漸消散,那些被時光雕飾的殘像能夠慢慢復原。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