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莉拖著小巧的行李箱躍下火車,稍稍調整背包的肩帶,往車站出口走去。
車站外,大理石鋪成的觀光道路上跑過幾個玩球的孩子,嬉鬧聲繞過葛莉及肩的頭髮,穿入耳裡。
“真好,真是個有活力的地方。”葛莉滿意地審視著四周。
事先訂好的旅社是一幢三層樓的房子,若不是門旁放置的木牌上寫著“鄉元旅館”,還真看不出這是間旅社。
“歡迎光臨!”
順聲看去,櫃檯前站著三位身著圍裙的長髮女子。
葛莉察覺到一絲詭譎的氛圍。
她瞥了一眼離自己最近的女子,胸前的名牌上寫著“惠美”。
惠美瞪大著眼睛,直盯著葛莉瞧。或許是因為戴著口罩,讓惠美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在三個女子中更顯突出,又或者是因為,只有惠美一個人的眼睛是睜開的。
葛莉疑惑之餘,往惠美的身後看了一眼。依照離自己遠近的順序來看,分別是惠美、惠晴和惠蓉。最後面的惠蓉閉著眼微笑著,而中間的惠晴閉著眼、歪著脖子,像是在傾聽什麼。
“這邊請。”接待員打斷了葛莉的狐疑,側身示意葛莉往樓梯上走。
二樓的住房門前,接待員拿出登記本請葛莉簽名。
“剛剛的服務生是親姐妹嗎?”葛莉一面簽上美感十足的姓名一面問道。
“是。”接待員從懷中拿出鑰匙,“她們都有些先天性疾病……”
卡啦。
房門聽起來有些陳舊。
接待員將鑰匙交由葛莉保管,離開房間。
將行李稍微整理了一下,葛莉背著球型的隨身背包出了門。
小鎮的街上很少有車輛通過,鋪石的大街上多是嬉戲的小孩和悠閒談天的老人。路邊絕大多數都是販賣觀光紀念品的商店。葛莉喜歡這種歐式悠閒的氛圍。
砰!
身後傳來飽滿的聲響。
葛莉轉過頭,一個籃球正往自己的臉龐飛來。葛莉右手一拍,阻截了不知從何而來的長傳。
“大姐姐,能不能幫忙把球丟過來?”不遠處的空地上,戴著鴨舌帽的男孩高舉雙手大喊。
葛莉將球向空中一擲。脫手的球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圓弧,唰地落入男孩身後的籃筐。
“哇……”鴨舌帽男孩張大著嘴巴向葛莉跑來,身後跟著幾個一起打球的孩子。
“姐姐,你是外地人嗎?沒有看見過你哦。”
“姐姐,你好厲害!”
“姐姐是住在鄉元旅館嗎?”最後走來的男孩抱著葛莉投出的籃球問道。
令葛莉疑惑的是,這個問題一提出,孩子們的聲音明顯小了很多。
“是啊,怎麼了?”
隨著葛莉的回答,孩子們的表情僵住了幾秒,接著竊竊私語著。
“嗯?怎麼了?能不能說給姐姐聽?”葛莉不解地問。
孩子們神秘兮兮地看著葛莉:“很恐怖,不要問。”
“大姐姐的背包好特別,裝了什麼啊?”方才提問的男孩指著葛莉身後的球型背包問道。
“很恐怖,不要問。”
葛莉的玩笑話嚇走了孩子們的笑容。
沒想到這句話會造成那麼大的影響,葛莉馬上改口:
“沒有啦!這是我媽媽送我的禮物。姐姐也很愛玩籃球,以前是校隊的哦!”
孩子們聽到這句話才重新展露笑容,繼續先前的籃球話題。
天色漸暗,葛莉和孩子們道別後回到旅館。
正到了吃晚飯的時間,葛莉看見正在打掃櫃檯的女服務生,從胸口名牌知道她是惠蓉。
“不好意思,惠蓉,請問餐廳怎麼走?”葛莉上前詢問。
惠蓉沒有回答,低著頭忙著自己的事。
葛莉正感到奇怪,惠晴從櫃檯後的小門鑽出,握住惠蓉的手。
“對不起!”惠蓉抬起頭說道,“左邊通道走到底右轉就是了。”
“謝謝。”看著閉著眼睛的兩人,葛莉雖然感覺奇怪,但沒有多問。
“怎麼那麼慢?難得有單身的客人上門,用心一點兒好嗎?啊,算了!反正明天就要交換了……”
走往餐廳的路上,葛莉聽見惠蓉責備的聲音。
葛莉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但還是壓下心中的好奇迅速吃完晚飯。
回到房間後,葛莉將旅遊的筆記整理上傳後拿出日記本準備書寫。
“是味精嗎?”葛莉突然覺得口渴,拿起水壺倒了杯水給自己。
“這……”才吞進喉嚨,葛莉便覺得神智恍惚,眼前逐漸昏暗。
“嗯,一定很好吃……”
昏沉之際,葛莉依稀聽見惠蓉哼著歌。
葛莉勉強睜開眼睛,看著頭上的天花板,發現那不是花紋,像是幹掉的墨水或是血跡。
“你醒啦!”惠蓉的聲音傳來。
“這裡……”葛莉正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動彈不得,低頭一看,才發現全身已被剝得赤裸,手腳被麻繩綁在椅子上。
“這是怎麼回事!”葛莉驚恐地大叫,椅子的腳在地上磨出尖銳的高音。
“這個嘛,晚點兒再叫惠晴跟你解釋好了!”惠蓉一面在案板上切著肉塊一面說道。
葛莉皺著眉,瞇起眼睛,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兒——是因為惠蓉閉著眼睛切菜?還是因為這個廚房根本就像是屠宰場一樣,到處都是血痕?還是因為案板上放的是一條孩子的腿?
戴著口罩的惠美牽著惠蓉走向葛莉身旁的冰箱,拿出一顆包著保鮮膜的男孩頭顱,從已經敲開的腦殼中挖出幾勺豆腐狀的東西,丟進鍋裡燉煮。
聞到那和晚餐同樣的香味,葛莉毫不保留地將剛吃下的晚餐從胃裡翻出。
“哎呀,真髒,不過沒關係,洗一下就可以了。”惠蓉不在意地說著,轉頭對看著鏡子發呆的惠晴說道,“過十二點了,可以換了。”
哧!
一道血柱噴上葛莉的臉龐。
惠美將菜刀戳進惠晴的太陽穴,卡啦卡啦地將惠晴整個耳部挖下。
惠蓉在一旁興奮地等待著,臉上滿是惠晴噴濺出的鮮血。
惠美撩起長髮,原本應該是耳朵的地方被兩個深邃的窟窿取代,然後將那剛從惠晴身上挖出的組織拿起,對著鏡子仔細地將組織塞進側腦的窟窿中。
耳朵的組織填充完畢,惠美將自己的右眼挖出,撐開惠蓉的眼皮,將自己的眼珠塞進惠蓉本來該是眼睛的窟窿裡。
“啊,看得見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吧……”惠蓉開心地說著,伸手挖出惠美的左眼,塞進另一邊的窟窿。
“惠晴,該你啦。”惠蓉語畢,將切肉用的大剪刀塞進嘴裡,哧地剪下自己的舌頭交給惠晴。惠晴接過血淋淋的舌頭後放入嘴裡嚼動了一會兒:“啊哈!可以講話了!”
看著三胞胎不到五分鐘就完成了器官交換過程,葛莉幾乎暈厥。
“每次交換完都好餓哦,要開始料理了嗎?”惠晴問完,三人便開心地牽著手往葛莉的方向走來。
“不!不!你們別過來!”
咚!
葛莉扭動著想向後退,椅腳些微地移動,在自己散亂的衣服堆中撞倒了被棄置一旁的球型背包。
背包中滾出一顆女人頭顱。
惠蓉疑惑地看著葛莉,伸出手想將滾出的頭顱拾起。
頭顱的髮絲蠕動了起來,眼裡閃出白光,逐漸強烈。
惠蓉感覺自己的肌膚一寸寸僵硬了起來……
“不!媽,別這樣!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要這樣!”葛莉竭力地喊著,刺眼的白光吞噬了整個小鎮……
寂靜的清晨,葛莉收拾好行李,向接待員石像道了再見,繞過旅館門口蹲坐的石像,快步離開。
昨日玩球的空地散落著一尊碎開的石像,看來是從籃筐的高度掉下摔碎似的。
“真對不起,你應該練很久才能灌籃吧。”葛莉有些歉疚地鞠躬說著,一面跨過路旁野狗的石像。
葛莉惋惜地環顧著昨天還生氣勃勃的小鎮,向車站走去。
“媽,你每次都這樣。我是帶你出來玩的呢,你再這樣,這些熱鬧的地方會一個一個消失的……”
但背包裡沒有任何回應。
火車慢慢地駛進站裡。
“嗯?奇怪,只有你嗎?”列車長覺得今天的乘客少得驚人,不解地問,“今天鎮上怎麼這麼安靜?發生什麼事了嗎?”
葛莉跳上車,調皮地吐著舌頭說道:“很恐怖,不要問。”